不知道郑欣宜是最后怎么和班主任反馈的,最后罗宁被调到了前排,同桌成了气咻咻的乔彤。
乔彤看到罗宁的第一句话就很不客气:“你是和郑欣宜串通好了故意的吗?”
罗宁:“?”
乔彤把一叠书扔在桌子上,没好气:“原本我的同桌是李煜安,结果郑欣宜跑去和班主任说,班里有个女生自己一个人单独坐,她就让班主任把你调过来和我坐一起,这下好了,她美滋滋的和李煜安当同桌,还在班主任那里落得一个关爱同学的好名声。”
罗宁听完之后就不吭声了,没解释也没附和。
从表面上来看,乔彤和郑欣宜是一个小团体,她俩连同李煜安、陈娇娇,以及不和他们一个班的乔彤的亲哥哥乔宇,是从小相识的关系。她们私下如何,乔彤又愿意在外人面前如何说,都是她们的事情,罗宁可以听,但细究下来她才是那个外人,妄加评价那就是多管闲事。
乔彤看罗宁是个锯嘴葫芦,无法从她那里找到共鸣,便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将她当做透明人。
作为交际花的乔彤娇媚明丽,整日呼朋引伴,只有上课的时候才会被迫坐在位置上学习。罗宁只有在接水、上厕所,以及去老师办公室送作业的时候才离开座位,大多数时候她都沉默的伏在课桌上。两人如此相处倒也相安无事。
直到某一天,具体罗宁有些记不清了,大概是快入秋的一个周五,两人打破了这种寡言的平静。
周五第二节课结束之后,大家就可以回家享受周末,学生躁动得很厉害,整个历史课上都是乱糟糟的。
罗宁也听不进去课,膝盖上放了一本小说,趁老师让画重点的时候,会低头偷瞄几眼。
这本书罗宁看的很紧张,尤其当不谙世事又风情万种的法国女孩和中国男人滚到一起的时候,她擡头看着讲台上口水四溅的历史老师,膝头上热辣的铅字还在描述着男人在呻吟中哭泣。
然后她真的听到了细微的抽泣声。
罗宁不动声色地把书塞回桌洞里,余光瞥到了她的同桌垂着头,早已哭得梨花带雨。
鉴于两人不怎么相熟,乔彤又是爱面子的女生,罗宁又把目光挪了回去,全当没看见。她眼神不敢偏移,在乔彤不停地抽取卫生纸、擤鼻涕中熬过了上半节课。
她终究还是没能坚持下去,因为乔彤没有纸巾了。
她在对方开口之前递给了她一包纸,得到了一句细如蚊呐的道谢声。
不用装聋作哑了,罗宁感到如释重负,刚轻松没两秒,就听见乔彤对她说:“放学后你能陪我一起回家吗?”
罗宁:“……”
两人放学后去了一家奶茶店,乔彤坐在她旁边至少哭了二十分钟。
罗宁面无表情的翻了翻口袋,最后又把书包摸了个遍,确定无误自己的纸巾已经全部变成了擦眼泪抹鼻涕的废纸,小山一样堆在奶茶店的桌子上。
她向来不会安慰别人,但是身边的女孩肆无忌惮的哭泣引来了整个奶茶店里大部分人的目光。
“我没有纸巾了,”罗宁说,“先别伤心了,我送你回家。”
乔彤把最后一张纸巾裹了鼻涕扔在桌面上,擡起脸来,两只眼睛红通通的像兔子:“谢谢你,罗宁,你人真好。”
罗宁作为一个看起来非常文静老实的同桌,乔彤忽略了她沉默下隐含的抗议,非常没有心理压力的将她当做倾诉对象。
总结一下,就是乔彤隐晦地向李煜安告白了,但是……对方的态度却令她捉摸不透。
乔彤刚上来只是以为李煜安心情不好,她去找他说话的时候,他总是巧妙避开她的问话。自己追问之后,他的反应也是爱答不理的,态度也不再像往常一样和颜悦色。
可是课间时刻,她亲眼看到李煜安和郑欣宜在外面窗台上谈笑风生,她从他们面前走过,没有一个人主动说话,她故意坐在位置上不动,也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的不对劲。
乔彤的哥哥乔宇这几天都没来找他们玩,陈娇娇原本是她的好朋友,现在也只跟着郑欣宜一起,忽略了她。
心仪对象态度冷淡,背地里的竞争对手洋洋自得,她的朋友还成了竞争对手的小跟班背叛了她。这对一个十七岁的少女来说,无疑是人生中的至暗时刻。
“你说,”乔彤拉着罗宁的手不让她走,“李煜安几个意思?他突然对我冷淡,有没有可能是因为郑欣宜在背后搞鬼?”
旁观者清,罗宁看着李煜安不太像是会被周围女生左右思想的人,他最多只把乔彤当做好朋友的妹妹,察觉出对方对自己的心思,自己便疏远一下距离,等乔彤冷静下来后,他自然也就会恢复常态。
乔彤做任何事情都是三分钟的热度,兴许过两天就把这件事情抛之脑后了,于是罗宁回答的含糊:“你别多想,过段时间就好了。”
乔彤神情严肃地警告罗宁:“那你保证这件事情除了你之外,不许有第二个人知道!”
别人如何建立友情的,罗宁不清楚,但是她与乔彤关系开始亲密,确实是因为这种“秘密”。
果不其然,没出几天,乔彤又和郑欣宜、李煜安恢复了关系,他们一起下课打打闹闹,放学一起回家,好似之前令她难过哭泣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她连把喜欢过李煜安这件事也一齐忘了。
没出几天,乔彤拿了一叠信纸扔给罗宁:“帮我个忙,到时候我请你喝奶茶。”
罗宁把头从小说中擡起,一脸莫名:“什么意思?”
乔彤贴近她,声音压得很低:“帮我写份情书呗,你文笔那么好,字也好看,你写的成功率肯定比我高。”
罗宁简直无语:“你追人也那么敷衍?又给谁写?”
“什么叫‘又’,你只管写就是,”对方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看罗宁不无所动,又低声下气地撒娇:“你还是不是我的好同桌,是你就帮我这个忙,好不好嘛。”
罗宁有些吃不消她,她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提笔写了半张就写不下去了,只好又摘抄了几首含蓄的小诗,不管不顾地扔给乔彤:“失败了别找我。”
乔彤看了反而很满意:“就是要这种不明显的风格,显得我比较矜持。”
谁知第二天,乔彤又拿了一封信回来,让罗宁拆开看:“他回信了,你看看帮我怎么回。”
罗宁拆开之后,看着信纸上的字迹越看越熟悉,越看越不对劲,她擡头问;“你给谁写的?”
乔彤羞涩一笑:“李煜安。”
然后她就看见罗宁一副天塌了的表情,赶忙去抱住她:“好罗宁,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而且,重点是李煜安他回信了!你不知道今天他把信给我的时候,旁边郑欣宜强装欢笑的神情,我可太解气了!”
罗宁有些头疼,乔彤和郑欣宜的明争暗斗,她身为当事人的同桌早已听得耳朵发痒,自己又在不知情的状况下掺进去一脚,这算怎么回事。
每当郑欣宜吃瘪,乔彤就会获得快乐,而且乔彤已经被这种胜利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她磨着罗宁以乔彤的名义来来回回又写了几封信。
其实来信中也没说多少事情,左右不过是分享读过的书,念叨一下每日上学时候的所见所闻,李煜安也在回信中不厌其烦的讲述同样的事情,只是他从来不在信件上署名,更不会在信件的开头写上“乔彤”的名字,他总会在每封信的第一行洋洋洒洒写下“笔者亲启”四个字,文字和人,都是随意又舒展的模样。
收到第十七封回信的时候,罗宁停下了笔,任由乔彤如何撒泼,不再回一个字。
乔彤只好自己动笔写,一连递出去三封,李煜安都不再回应,慢慢地,乔彤自己也觉得没有什么意思,就把这件事情给淡忘了。
乔彤高考毕业之后就去了国外读书,对学生时代的印象还停留在高中时期,提起往事,她又成了不谙世事、无理取闹的小姑娘,想出来一出是一出,在微信上缠着罗宁:
乔彤:「元旦我结婚,你也过来给我当伴娘吧」
乔彤:「除了我大学同学剩下的两位郑欣宜和陈娇娇你都认识的」
乔彤:「你不愿意吗」
罗宁:「……哪有这是我的荣幸」
周末的时候,乔彤便给她打了电话,邀请她去试穿伴娘服。
罗宁把车停在了一个奢侈品商场的地下车库里,乘坐电梯去了顶楼。乔彤选择的试服装的场所是一个在本地很出名的私人订制婚纱店,刚走到门口,穿戴正规的工作人员就拦住了罗宁,等她报上乔彤的名字,才恭恭敬敬给她引路。
婚纱店的内部像展览艺术品的博物馆,人不多,工作人员把她领到休息区,那里有飘着轻柔音乐的几方卡座,卡座上面搭了爬满绿萝植物的木质秋千架,后面是大片的玻璃幕墙,所以尽管内部空间别致崎岖,光线却依旧明净,不显阴暗。
罗宁这才知道自己是五个人当中最后一个到的,她隔着不远处就看见郑欣宜、乔彤、陈娇娇,还有一个面生的漂亮女孩儿围坐在一个小桌前,桌子上放了几叠精致糕点,旁边的冰桶里有镇着的果汁和香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