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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南归 正文 红蚁绿酒(六):争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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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蚁绿酒(六):争宠

    李娘子妊娠四月,已开始显怀。

    她因盛成公主即将外嫁茶饭不思,近日竟隐隐有滑胎之嫌,这可将赵晟吓到了。

    赵家江山几代,君王膝下年幼就夭折的子嗣不在少数,这点也一直是赵氏君主的通病与心结,因此每个孩子,君王都是自胎里就紧着来的。遑论李娘子此前已经滑过一次胎,底子娇弱。

    这日看过李娘子,赵晟转去了坤宁跟皇后商议,想要将其再次擡位至李贤妃。

    如盛成公主之母出身一品,那盛成公主的陪嫁规格也会更高,无论财帛还是陪侍的人数,也都能翻上一倍,在异国他乡多些名位,也算是宽了李娘子害怕女儿过得不好的心。

    皇后不是善妒之人,念及盛成年幼,当即答应。

    赵盛便转而与外臣商议,朝廷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对声音。

    可苗贵妃就有意见了。

    如今后宫里头除了她这个王府上的侧妃,还没有什么人是妃位的。

    这李娘子乐籍的侍妾出身,如今就嫁了个女儿,倒飞上个枝头与她平起平坐了,而且肚子里还有一个

    那几日她都恼火得很,乞巧节的家宴都称病不露面,赵晟也只好先随她去,皇嗣在前,这个决定无人能改。

    听到赵晟总去李娘子处,苗贵妃更静不下心来,酷暑里跑去后苑赏花,可花不够艳,蕊儿也不香,却在路上瞧见那靠近后苑的致和院,致和院凄清安静,于赵洲时,是为了容纳后妃扩建之所。

    但赵晟后宫女人没那么多,这处也就空出来了。前段时间那桩惊动大臣们跪谏的案子,可不就拜锁在这地方的人所赐?

    她一直垂涎王家的军权,为此笼络邵梵与王献,既然赵令悦是他们那边的人,苗贵妃便也对赵令悦有几分亲切,觉得她也是“自己人”。

    况且这个郡主,倒是真有点魄力的,生生将原本要她去承担的那场婚事给搅黄了,能全身而退。

    倒是苦了她,在后宫平白又多了个争宠的劲敌,自己现在这般不得志,也有那院中人的份儿,于是脚步已经一转,带人朝了那院子靠近。

    门前上锁,地上许多青翠的落叶都无人打扫。苗贵妃瞧了那门上的铁锁,“将它解开吧。”

    赵晟对她一直盛宠,仅次于皇后,黄门们不敢得罪。

    但赵令悦也不是一般的后廷女,这让他们很是为难。

    “贵妃,您上次就带她出去过一次,小的们惶恐至极,好在时辰不长这才瞒住了管事的后廷侍卫。眼下那桩大案风头才刚过不久,她就是个晦气的要犯,贵妃您可是宫中的贵人,又何必总与她这种人沾边”

    “什么晦气?!”苗贵妃甩了袖子,颐指气使道,“本宫倒是想要找那些个不晦气的人说说话,可是有人能听吗?官家,皇后哪一个不是紧着那李氏的屋子进进出出,独剩本宫这个闲人被冷落。”

    她顺平了一口胸中气焰,再望他们一眼。

    “与她说说话罢了,你开还是不开?不开本宫便回去了!”

    黄门们对视一眼。

    左右,里头也不止他们这些人在监视,还有那屋顶上来去无影的暗探。

    “那贵妃请。”

    一门之隔,空院内院角两株郁色欲滴的青绿芭蕉,靠墙之处一方半月形的鱼池,宿着两尾白鲤,两尾红鲤。池中安着几样嶙峋的太湖石。

    赵令悦着一身嫩姜色的半透窄袖对襟,与绛色的提花齐胸儒裙,姿态懒散地坐在水边的圆桌上,幽幽朝水中丢了一把鱼食,肘间挂着的丝质红色披帛也懒懒地垂下,一半随意地堆在裙面,一半颓糜地拖于地上。

    撒过一把,正歪身去水面瞧它们如何抢食,便听门锁响动。

    随即啪嗒一声,急促被推开。

    赵令悦百无聊赖的神色,对上冲进来的苗贵妃那一脸的焦虑,很快明白过来。

    她轻巧地撒下第二把鱼食,冲苗贵妃一笑,阴雾的天空使得她唇色娇艳,出口的声线柔软又恬淡,听上去纯良无害。

    “贵妃有何烦心事,要我解忧一二?”

    *

    盛成公主这一走,和亲落下帷幕,也带走了宫中好一批能干的侍女与宦官。

    为了补上各处空缺,宫中须得招揽一批新人入内。

    因政治的敏感与知觉性,钱檀山要求这入宫每人的户籍、祖上三代都要溯源得清清楚楚,着意严加防范那三州可能派遣过来的内奸趁机混入。

    这宫女多半都是些朝臣与建昌有名的大户送进宫的,赵晟可于其中选几个中意的充盈后宫,落选的仍作普通宫女,到了年纪放出宫去,婚嫁无碍。

    到了后宫,那便是女人们的战场了。

    至深秋,新入的这一批年轻姑娘里,倒有两位各方面都出众,按这梳头女官的名儿到了各自撑腰的娘娘那里。

    一位叫秦珑儿,侍奉在李娘子手下,一位叫宋清,侍奉到了苗贵妃殿内。

    李娘子大腹便便,赵晟时常要去嘘寒问暖,但又不敢冷落心爱的苗贵妃太久,于是也常去苗贵妃那处坐坐。

    李娘子过去不争不抢,结果赔掉不受重视的女儿去和亲,为这腹中孩子她也得支棱起来,遂想要将自己栽培的秦珑儿送上龙床。

    苗贵妃又如何能甘心再输一次?

    便也总在赵晟来的时候,叫宋清到跟前侍奉,陪着赵晟聊聊他感兴趣的男子发式。

    论本领,这秦珑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点的一手好茶,也会茶百戏,这宋清琴棋书画不精,茶道也弱些,可燃的一手好香,那插花的配色也都很精巧,让赵晟惊艳。

    马上就是宫内的梳头节了,赵晟必定当日要从两位中择选一位至御前伺候,一来二去也就迟早要侍寝给个名分。

    这夜,苗贵妃着了简装,独自提了一只长柄的灯笼,跑到致和院中找赵令悦谋划。

    ——当时秦珑儿进宫后手艺无人匹敌,是赵令悦听完她描述,教她从众人当中选中一位擅香的宋清稍加栽培,果然便能与之抗衡。

    因此苗贵妃早已对赵令悦信任不疑,将她当成背后幕僚帮自己打赢这场仗。

    赵令悦正披着外衣,于烛光下看书。

    苗贵妃瞧了一眼,什么《虎钤经》。她不感兴趣,急着道,“后日便是这梳头节了,官家也没个明确的表态,他到底想要哪个,本宫这心里是一点底也无。”

    “你不必慌,”赵令悦翻过一页,“功夫就用在香上。”

    “香?”

    赵令悦点头,“我再给你个调香的方子,保准官家闻了神清气爽。但还有件事我做不了,需你暗地去办。你找人以送礼之名,往李娘子宫中摆一钧窑的红瓶。”

    苗贵妃不解,“一个红瓶能有何用?”

    赵令悦合上书页。

    “太祖时期,红瓶还名贵难烧,当时一位宫妃却甚是爱红色,有亲戚便投其所好送了一对红瓶给她放着,要她帮忙吹太祖的耳边风。太祖后来十分气愤,将那对红瓶亲手杂碎,禁止后宫宫嫔收受任何外臣的贵重礼物。”

    苗贵妃:“本宫进宫这么久,还未曾听说过祖上有这件事呢。”

    “这红瓶的典故鲜为人知。我也是从前从一个翰林院学士处得知,但官家当时作为皇孙跟在太祖身边,他想必也还是有印象。

    不然为何如今红瓶常见,但后宫仍不常见红瓶?就是官家忌讳罢了。此时遇见李娘子住处有,便会想起这桩旧事,难免觉得膈应。”

    苗贵妃听完,兴奋地揉了她的脑袋一通,被赵令悦嫌弃地挡开。

    她也不恼,擡起手上的香帕挥舞来挥舞去,“小姑娘聪慧啊,本宫明日便叫人去办,绝不让那个什么秦珑儿和李氏好过!”

    赵令悦写了混合香味的方子递给她,瞧她匆匆离去:这苗贵妃,真是个笨蛋美人。

    也好。

    她望了望上方,知道屋顶上有人。

    无声翻开书,继续阅览。

    *

    梳头节前一日,便是赵晟每月去李娘子那儿的例日。

    一进屋,见了案子上那一对红瓶,面色有些冷淡,他问她,“这瓶子,你从哪儿来的?”

    “家中远房的叔叔听闻臣妾将产,送来祝贺官家,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秋收不丰,如今上下都崇尚简朴,你这红瓶摆着太艳,撤下去吧。”

    这红瓶,朱雀夜市上的瓷器摊子上便能买到,那人也是好意,她瞧着这对小花瓶喜庆,也就顺手留下来了,没想到赵晟会不高兴。

    等人走了,便立即叫人拿了盒子收起来。

    可越想越委屈,孕中情绪不稳,于是在给皇后请安时,不当心便掉了两滴泪,皇后也知道了这件事。

    梳头节当日,宋清所调之香,沁人心脾。

    在无金贵的麝香,龙脑此类的前提下,单以荔枝壳、紫薇,辅以莲蓬、荷叶等,混合出一种清爽中带着淡雅的宁静甜味,竟然让最近焦头烂额、失眠了很久的赵晟萌生了困意。

    瞧她烧到一半,又往里头放了些橘色香丸,便问,“这又是何物?”

    宋清含笑回答,“官家,是佛手柑晒干了捣碎揉的丸子。”

    佛手柑入香,宁神安心。

    赵晟也含笑点头,遂示意一旁的人赏赐托盘中的银锭与荷包。

    得荷包者。

    便是赢家。

    李娘子不敢表露出失落,倒是苗贵妃的唇角已经压不住了,可就在荷包即将到手之时,一旁的小公主却挣脱掉皇后的手,跑到赵晟面前。

    “回来!”皇后焦急。

    “偏不。”公主噘着嘴。

    赵晟好笑,“你个小丫头,又有什么话啊?”

    她竟道,“爹爹,我昨儿去资善堂听钱先生讲学,回来就见到苗贵妃身边的贾翁翁拿了一对红瓶,鬼鬼祟祟的,那红瓶我后边又在李娘子那儿看见了。

    从前我与珠珠一起玩儿,李娘子屋内从来没有摆过这种红瓶子的,李娘子后面与嬢嬢跟前哭,说爹爹因为瓶子不高兴了,我就跟嬢嬢讲我看见的,可是嬢嬢不叫我吭声呢。”

    珠珠便是去和亲的盛成公主。

    小公主年纪小,与珠珠自然是玩伴,常溜到李娘子那处去玩闹,近来珠珠走了,小公主便常常到李娘子那去陪她说话。

    至于她口中的“贾翁翁”,则是苗贵妃身边的总管宦官。

    苗贵妃的笑容僵在腮边。

    李娘子也忙请公主噤声。

    但是小公主顽皮,继续童言无忌道:“爹爹,分明是苗贵妃将红瓶送给李娘子,惹得爹爹不高兴了。如此心机,爹爹怎能要她身边的人当你的梳头女官?何不如将荷包给了这秦姐姐。”

    赵晟的笑容冷淡下去,看向苗贵妃。

    “她说的是真是假?”

    苗贵妃不吭声。

    赵晟不怕她任性,不烦她跋扈,但最厌她行些栽赃陷害。

    气儿上头,就往桌上拍了一掌子,众人全部都受惊跪下。那荷包最后落在了秦珑儿手上,梳头会不欢而散,宫中亲眷纷纷走离。

    赵晟到了后廷,便质问苗贵妃,“你啊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红瓶会惹我不快的?”

    “臣妾”

    赵晟逼着她,“到底是谁告诉你的?!”

    赵令悦三个字,划在苗贵妃有些颤抖的唇边。

    即将败露。

    那么,赵令悦亲自挑选出的这个宋清,又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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