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消融,万物复苏,不知不觉便到了贞元二年的五月。
五月的草原,水草丰茂,鹰击长空,牛羊遍野,处处都充满新生的气息,而这月的月底,云绾和伽罗公主的肚子都发动了。
腹痛前一秒,伽罗公主还跟着云绾学《论语》,她学得昏昏欲睡,忽而捂着肚子哎哟叫起来:“阿绮诗,我肚子疼。”
云绾握着书卷,无奈看她:“伽罗,这个理由你本月已用了第八次了。其实论语没那么难的,里面有很多珍贵的儒家道理……”
伽罗公主一脸可怜模样:“这次不是偷懒,是真的!”
云绾一怔,目光往下,就见伽罗石榴红的长裙濡湿大片,顿时也吓了一跳,忙上前扶她躺下,又扶着自己的大肚子,赶去外头喊人:“公主要生了,快去请接生嬷嬷来!”
接生嬷嬷很快就来了,伽罗这是第二胎,有过先前的经验,倒没那么紧张。
云绾见毡房内有接生嬷嬷照应,也松了口气,正想找个清净地方缓一缓情绪,她的肚子却开始痛了起来。
不多时,两个孕妇躺在同一个毡房,隔了一张帘子,一同生起了孩子。
云绾是头胎,躺在床上紧张又无措,好在有伽罗在旁陪着,时不时给她鼓励,叫她的紧张情绪也稍缓。
伽罗发作较早,生得也快,实在痛了就用回鹘语叽里咕噜骂着驸马巴鲁。
她骂巴鲁的时候,连珠炮似的骂地都不带重样,云绾隔着一张帘子都听得有些分神,还是稳婆提醒她:“阿绮诗,孩子要出来了,你集中精神使劲儿啊!”
云绾这才回过神,双手紧揪着枕头,咬牙使劲。
不多时,毡房里响起一声婴孩嘹亮的哭声。
当稳婆将洗净的婴孩抱到伽罗公主面前,伽罗掀开襁褓一看,“哇”得一声就哭了:“怎么又是个男娃娃,我的阿丽佳没了!”
稳婆连忙安慰她:“殿下刚生产完,可不能哭,有伤身体。”
伽罗抱着小婴孩缓了许久,才接受女儿梦落空的事实,这是,隔着一层帘子又传来一声婴孩嘹亮的哭声。
“阿绮诗生了!”
伽罗眼前一亮,简直比自己生孩子还要高兴,催着身旁的婢女:“快去看看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婢女领命,很快走了过来,笑吟吟道:“回殿下,阿绮诗夫人也生了一位健壮的小儿郎呢。”
伽罗一听,才止住的眼泪又扑簌簌滚了下来:“怎么又是个男娃,女儿没了,现在连儿媳妇也没了!”
毡房外头的哈兀儿听到哭声,忙溜进屋子里探望母亲,见自家母亲抱着襁褓一脸伤心,吓了一跳:“阿妈,你哭什么?”
伽罗看着自家大儿子,委屈撇嘴:“你的小妹妹没了,你的小媳妇也没了,我能不哭吗。”
到底还是个三岁的小儿,见到自家阿妈哭成泪人,且自己一直期盼的妹妹和漂亮媳妇都没了,哈兀儿也难受地掉眼泪。
稳婆不给母子俩抱头痛哭的机会,将溜进来的哈兀儿一把拎出毡房,板着脸责怪外头看守的婢女:“你怎么看着小世子的?产房里还乱着呢,是孩子能来的地方吗!”
那婢女连连告罪,拉着哈兀儿直往毡房外去。
哈兀儿还抹着眼泪,一步三回头,满是不舍。
恰好伊洛钦和驸马巴鲁也闻讯赶来,一见到平日里小牛犊似的哈兀儿抹眼泪,心里都咯噔一下。
“哈兀儿,你哭什么?”
“舅舅,阿爸!”
哈兀儿一见到长辈,撒丫子就扑倒巴鲁怀里,难受地呜呜哭起来:“阿妈生娃娃了,阿绮诗姑姑也生娃娃了呜呜呜呜……”
巴鲁瞪大了眼睛:“怎么样?生了么?”
哈兀儿点头:“生了,都生了!”
伊洛钦心头一紧,大掌按住哈兀儿细小的肩膀,神情紧张:“你阿妈怎么样,阿绮诗又怎么样,她可还好?”
哈兀儿被捏得叫了声:“舅舅,疼。”
“对不住,舅舅失态了。”伊洛钦歉意松开他,眉头依旧紧拧着:“她们可都好?”
哈兀儿揉了揉胳膊,仰着脑袋道:“阿妈生了个男娃,阿绮诗姑姑也生了个男娃,我没看到阿绮诗姑姑,但我阿妈不太好……”
话没说完,哈兀儿的胳膊又被捏得一痛,这次是他亲爹巴鲁捏的:“你阿妈怎么了!!”
哈兀儿金豆子噼里啪啦往下掉:“阿妈生了个弟弟,不高兴,在哭呢。阿爸,你捏痛我啦!”
巴鲁:“……”
悻悻地收回手,他长松一口气:“你这臭小子,哭哭哭,把老子吓了一跳,还以为你阿妈怎么了。”
说完,又高兴起来,将哈兀儿往脖子上一架:“嘿,你有个弟弟了,我又有个小儿郎了!走,和我一起去瞧瞧你阿妈!”
巴鲁这边欢欢喜喜带着儿子走了。
伊洛钦站在绚烂霞光笼罩的毡房外,听着里头传来的婴孩哭声,面朝西边,虔诚礼拜:“感谢真主保佑阿绮诗母子平安。”
***
云绾虽是头胎,生产过程却十分顺利,她觉得许是这大半年在回鹘心情放松,日常参与劳作的缘故。
但诞下孩子,还是耗了她全身的精力,只粗略看了一眼,便昏昏睡了过去,直至翌日清晨,她才苏醒过来。
身上仍有不适,但有依娜和另外两个小婢女照顾着,她只需卧床静养,其他也不用她动作。
“你昏睡时,伽罗殿下和小世子就被巴鲁大人接了回去。汗王也来了,知道你在休息,便没打扰你,只将你家小儿郎抱出去看了一眼。”
依娜看着床榻边怀抱襁褓的温柔小妇人,笑着递上一碗乳糜:“知道你初为人母,心里欢喜,但从你醒过来就一直盯着小儿郎看,已经瞧了许久。趁着他在睡,你快吃些东西,垫垫肚子。”
听到这话,云绾才将视线从那小小婴孩的身上挪开,腼腆笑道:“他其实长得挺丑的,但就是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直到现在,她还有种做梦的不真实感。
这小小的人,竟然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她觉得她这也太厉害了。
若是依娜知道她心里话,怕是得笑出来。不过现在,依娜的确也笑了:“自己生的孩子,自是怎么都看不够的。不过阿绮诗,你家娃娃才不丑,一出生白白净净的,秀气得很!”
“这不丑吗?”云绾蹙眉,又瞥了眼那张皱巴巴像颗栆的丑脸。
“哪里丑啦,瞧这眼睛的弧度,还有鼻梁……皮肤也白,像你一样白。”
依娜半点不吝啬赞美之词,还偷偷压低声音,说起伽罗公主家的小儿子:“黑黢黢的,简直与巴鲁大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看来又是一个与哈兀儿一样壮实的小牛犊!”
云绾被这描述逗得发笑,险些被乳糜给呛到:“小牛犊多好,结实好养活,长大后像巴鲁一样魁梧高大,当个勇士。”
“这倒也是。”依娜颔首,忽而摇头笑道:“就是伽罗公主哭了许久,一直闹着要真主把她的阿丽佳还给她。”
俩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云绾手中的乳糜也喝完,重新躺下休息。
依娜带着其他婢女安静退下。
昏暗又静谧的床榻间,云绾偏过头,看着襁褓中那阖眸睡觉的小奶娃。
她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孩子的脸颊,那样柔嫩,像是一块稍微用点力就会破碎的奶豆腐。
她又碰了碰他的鼻梁,嗯,这鼻梁并不像她,完全像了那个人。
最后,她碰了碰小奶娃的嘴。
这一碰,小家伙自动张开嘴,就要吮吸般,云绾怔了一怔,赶紧把手指收回。
小家伙咂摸两下空气,见什么都没咂摸到,却也没闹,继续睡着。
云绾小心松了口气,刚才还怕把他弄醒了。
虽然已有了十月怀胎的铺垫,可当小家伙真实而鲜活地躺在她身边,难免有些手足无措,害怕自己会做不好。
“宝宝,我第一次给人当阿娘,以后你多担待了。”
她很轻很轻地说着,而后低头在孩子颊边亲了一下,心里虽然还有慌张与迷茫,但更多是温暖的喜悦,以及一种因这孩子存在而激发的无限勇气。
***
在云绾还躺在床上坐月子的时候,伽罗就已经能下地行走,并抱着她的二儿子来云绾的毡房串门。
两个襁褓并排放在床上,虽说新生儿模样差不多,但因着过于明显的肤色区别,半点不用担心抱错。
“阿绮诗,你想好给你家小娃娃取什么名了么?”伽罗咔嚓咔嚓吃着烤肉干,一脸等着“抄作业”的期待表情。
云绾浅笑颔首:“隼,云隼。”
她取了纸笔,在洁白纸张写下孩子的汉文名字:“希望他能像草原上的鹰隼,健壮雄伟,自由翺翔。”
伽罗一听,拍掌称好:“那我家小娃娃就叫鹰好了!汉文名字叫云鹰?”
云绾哑然失笑:“云鹰是挺不错,但我家阿隼跟我姓,所以叫云隼。你家的怎好随我的姓,要我说,他的汉名直接叫阿鹰好了。”
“行,都听你的!”伽罗本就懒得动脑取名,现下从云绾这里捞到个名字,美滋滋像是捡到了宝:“唔,雄鹰用回鹘语来说,是布尔古德。那他的大名就叫布尔古德了!”
说着,伽罗也握起笔,另外拿了张纸写下回鹘文的鹰,又将笔递给云绾:“阿绮诗,劳烦你帮我写下他的汉文名字。”
云绾欣然答应,提腕落笔,端端正正写了个鹰字。
“这个字可真难写,笔画这么多。”伽罗在旁看得直摇头,过一会儿又耸耸肩,幸灾乐祸地笑:“不过又不是我的名字,难写也是阿鹰去写。”
云绾见她一副坑了娃还哈哈直乐的模样,无奈地笑了。
云绾出月子时,阿隼正好满月。
伽罗觉得阿鹰和阿隼同一天出生,极有缘分,便打算让两个孩子一起办满月宴。
云绾哪好意思沾小世子的光,连忙拒绝,伊洛钦知晓后,直接认了阿隼当义子,又送来了一大堆的贺礼。
汗王送了礼,连着他的一位正妃与三位侧妃也都送来了礼物。
甚至连安西都护府的吕都护听闻回鹘汗王的亲妹妹新诞一子,又认了个义子,贺礼也送来了两份,一份给阿鹰,一份给阿隼。
来自故国的贺礼,虽不算厚重,却叫云绾心头感慨万千。
里头有一件给新生儿的百衲衣,一对银手镯,一枚鎏金的长命锁,她都给阿隼穿戴上了。
“若是在长安,你外祖母会给你准备这百衲衣,你舅父应当会送你这副长命锁……阿娘还有位姐姐,你该叫姨娘的,若她还在人世,你手上的镯子就是由她送了。”
满了月的小家伙再不似刚出生时皱巴巴,穿上这一身汉人孩子的衣裳,白胖可爱,宛若仙童。
阿隼对声音很敏感,戴上坠着小铃铛的银手镯后,时不时动一动小拳头,而后流着口水,咧嘴在笑。
“你外祖父、外祖母还有舅父看到你,定然会欢喜的。”
云绾瞧着他这般玉雪可爱的模样,心也化成一滩水,将香香软软的孩子搂在怀中,细语呢喃:“阿隼,快快长大吧。待你再长大些,阿娘带你回大晋,回长安,那儿才是我们的家呢……”
怀中的孩子眨着黑亮的大眼睛,吐出舌头笑。
孩子长起来很快,云绾虽是第一次做母亲,但身边有依娜她们帮忙,又有伽罗这么个有经验的母亲在,抚养阿隼的过程算不上特别辛苦。
伽罗格外喜欢阿隼,简直当亲儿子般养,她身体强壮,奶水又足,有时候喂完阿鹰还涨奶,就把阿隼也抱去她的帐子喂养。
云绾很是不好意思,因着她身体娇小纤弱,勉强喂过阿隼两回,把孩子饿得嗷嗷直哭。
伽罗却浑不在意,豪爽安慰她:“喂一个也是喂,喂两个也是喂,你何必这般见外。只可惜阿隼不是女娃娃,不然就算饿着阿鹰,我也一定先喂阿隼。”
似是听懂自家阿妈偏心的话语,阿鹰嘴巴一撇,哇得就哭了出来。
这把伽罗给逗乐了,捏了捏阿鹰的脸:“你个小黑豆子哭什么,这不是打个比方嘛,阿隼又不是女娃娃。”
说完,又对云绾狡黠地眨眨眼:“不过阿隼我可不是白喂的,他长得这么好看,做不成我哈兀儿的媳妇,待日后我的小阿丽佳来了,他要给我阿丽佳当郎婿!”
云绾见她还这般执着于和自己结亲家,不由笑了:“等你的阿丽佳生出来再说吧。”
伽罗不服气地擡擡下巴哼了声:“瞧着吧,我下一个肯定就是阿丽佳了!”
夏去冬来,草原上的草绿了又黄,而后又被皑皑风雪染成一片纯洁的白。
阿鹰和阿隼两个孩子在冬日里茁壮长大,俩人被喂得胖乎乎,壮实得跟小老虎一样,只一个是白胖子,一个是黑胖子。
见着孩子健康成长,云绾很是欣慰,同时又有些隐隐担忧——
阿隼越长大,容貌越来越像司马濯,无论是眉眼还是鼻子、薄唇,简直是那人的缩小版。
有时云绾看着阿隼的模样,心底都有些不服气,自己肚里出来的孩子,怎么全像那个可恶的混账了?
但阿隼与司马濯又截然不同。
司马濯犹如一团漆黑迷雾,阴郁孤冷,深不可测,叫人望而生畏。
阿隼却如春日阳光,灿烂活泼,与谁都亲近,与谁都爱笑。
他喜欢接触小动物,刚会走路,就下地去追家里的小黄狗、小羊羔、小鸡、小鸭和小猪玩,半点都不怕。
他待人有礼,不会说话时,就朝旁人咯咯地笑,待学会叫人,就奶声奶气地打招呼。
小家伙本就生得秀气可爱,又教养得这般好,草原上无论男女老幼,见到他都喜欢极了,一声声“阿隼”叫得格外亲热。
草原上的孩子远不如皇宫里养的那般精细,阿鹰作为公主世子,也是放养模式——
在阿鹰阿隼能下地乱跑后,伽罗就把带孩子的责任丢给了哈兀儿:“你是兄长,得照顾两个弟弟,平时带着他们一起玩。”
哈兀儿求之不得,毕竟两个小团子追在屁股后面,一口一个“哥哥”地喊他,他别提多快活了。
云绾一开始对于这种养娃模式,还有些不放心,伽罗安慰她:“我们草原上的孩子都是这样长大的,让他们多多与草原接触,草原神灵自会庇佑他们。”
后来云绾观察了一阵,发现哈兀儿是个很有责任心的哥哥,将阿鹰阿隼都照顾得很好,渐渐也放下心,专心去做她自己的事。
除却隔日给伽罗上一堂汉学课,她开了个汉学堂,教授一些基本的汉字、日常珠算、记账方式等,这些实用技巧方便他们日后去大晋经商贸易。闲暇时,她还在毡房后辟了两块地,种些花草、果树,并试图种植一些晋朝才有的蔬菜。
云绾对于现在的生活十分满意,身边有朋友、有孩子、有学生、有热情的邻里,日子热热闹闹,平淡又安稳。
每隔半年,伊洛钦都会告知她长安的状况,得知长安的爹娘一切都好,她就放了心。
又听说皇帝遣散了后宫,给之前选进宫里的女子每人赐了一笔足以优厚度过终身的钱财,愿意归家嫁人的就当做嫁妆,不愿归家的,就给她们立了女户,叫她们独自过活。
遣散后宫之事,在朝廷引起极大的反对。可皇帝近年来脾气暴烈,杀了一批反对者,其他人也就消停下来。
朝野内外都在传言,皇帝疯了。
但好在他只在后宫之事上发疯,对于前朝政务不但不疯,还十分勤政,这两年颁布不少利于民生的政策。
如此一来,虽然他喜怒无常、独断专横,但百姓富足、安居乐业,他这把龙椅也就坐得很稳,朝臣们再有异议,也不敢拿性命去触碰皇帝的逆鳞,自讨苦吃。
云绾听到司马濯遣散后宫的事,有些诧异,诧异之余,更多是替西宫那些女子松口气,好歹能出宫自由过活,不用再守活寡了。
伊洛钦试图从她的脸上寻到一些其他的反应,云绾却只是朝他笑笑:“时辰不早了,我答应今日给阿隼蒸酥酪饼吃,便先归家了。”
伊洛钦没拦,目送着她缓缓离去。
纵然孕育了一个孩子,她仍如明珠美丽,原本那层纯真的光芒转变成另一种愈发可贵的柔婉。
他也很清楚,她外表虽瞧着柔弱,内心却坚韧勇敢,她既不愿朝他敞开心扉,他也无法强求。
只要能将她留在回鹘,于他而言,足矣。
***
平静的日子于贞元四年的春日被打破,突厥骚扰大晋边境,举兵再犯安西四镇。
回鹘一向与大晋交好,伊洛钦亲自带兵支援安西驻军。
这场战事持续了四个月,大晋与回鹘联军大胜,突厥兵败,损失惨重。
七月中旬,驻守安西的霍羡将军带着朝廷的嘉奖与突厥两座城邦的地图,亲临回鹘汗国,以示两邦国深厚情谊。
晋朝使者进了城,回鹘百姓们夹道欢迎,掷果盈车。
阿隼和阿鹰听闻晋朝大将军来了,也都好奇极了,一左一右缠着哈兀儿:“哥哥,哥哥,就带我们去看看吧!”
哈兀儿看着一黑一白两个团子弟弟,尤其是阿隼那张秀气白皙的脸,也心软了:“好吧,不过你们要跟紧我,不许乱跑哦!”
阿鹰诚恳点头:“嗯嗯!”
阿隼弯起眸笑:“我们最听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