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夜里,明婳一直与明娓聊到熹光微亮,方才沉沉睡去。
之后的十来日,她也不回她院子住了,天天赖在明娓这。
明娓倒是不介意,但裴琏连守空房数日,看明婳的眼神都透着几分看“负心妇”的幽怨。
明婳看得见,明娓自然也能感受到,于是夜里劝着明婳:“不然你还是回你院里睡吧,你那太子夫君都要将我当成头号情敌了。”
“不管他。”
明婳挽着明娓的手,慵懒语气里是十足十的依赖:“过完中秋我就要与他回长安了,这一走,往后再想与你抵足而眠,秉烛夜谈,还不知道是何年何月。若非我不好赶父亲,我都想去与母亲睡呢。”
说到这,她忍不住炫耀:“你不知道,去岁我和母亲一路回北庭,我与母亲同睡了好多次呢。母亲身上香香的,暖暖的,和小时候一样。”
若是明婳炫耀旁的,不一定能叫明娓羡慕。
但与母亲同眠,明娓是实实在在羡慕了。
犹记得小时候,姐妹俩就爱赖在母亲身旁睡,那时年纪尚幼,也不必避讳父亲,一家四口同睡一张大床。
但女大避父,她们七岁时,就再也不能赖在母亲的院子里,搬了出来。
好在姐妹俩能互相作伴,一同睡到了十岁,方才分了各自的院子。
饶是这般,明婳有时兴致来了,或是想与明娓亲近了,夜里还是会跑到明娓院里。
双生姐妹便是比寻常姐妹还要亲密的存在,哪怕下午还互相吵架,说着“再也不要和姐姐/妹妹好了”,不过几个时辰,便又亲亲热热天下第一好。
“从*前觉得父亲霸道得很,夜夜都占着母亲不放。现下想想,男人好似都这样,占有欲极强。”
明婳想到与裴琏同床共枕时,那人也是回回搂着她的腰,生怕她跑了似的。
“行了,不可背后妄议长辈。”
明娓打了个哈欠,懒声道:“睡吧,明日还得去万佛寺看热闹呢。”
说起庭州八月里的大事,除了前线时不时传来的最新战况,便是被誉为佛子的西域高僧,摩诃多罗,即将来到万佛寺讲经传法。
北庭毗邻西域,百姓多信奉佛教,这样一位高僧来到庭州,信众们自是异常欢喜。
这些时日万佛寺门前那些卖香烛酥油、鲜花瓜果的小摊贩可谓是客似云来,赚钱赚到合不拢嘴。
明婳对佛法这些并不感兴趣,无奈肃王妃信奉佛法,再加上明娓与那位高僧有旧交,是以在高僧进城时,明婳也陪着她们一同去迎接。
她要出门,裴琏自然也随她一起。
高僧进城那日是八月十三,中秋将至。
满城金桂飘香,北庭都护府的礼官手持鲜花相迎,闻讯而来的百姓们也挤满了两道,沿街的酒楼雅间也坐满了各府的贵族夫人与娘子们。
其中也包括肃王妃一家。
高僧的队伍很轻简,总共就三个人,打头是个骑白马,着灰袍的年轻和尚。
其后是两个随从,一个骑着驴的小沙弥,另一个是牵着载满行囊骆驼的中年僧人。
肃王妃乍一看时,也颇为惊讶,倒不是惊讶于队伍的简陋,而是惊讶于摩诃多罗的年纪:“佛子竟这般年轻?瞧着也就二十出头吧?”
“二十三……哦不,如今该是二十四了。”
明娓往嘴里送了块桂花糕,又往下瞥了眼:“啧,怎的黑成这样?”
坐在对侧的明婳闻言,撩起眼皮看了看晒成小麦色皮肤的明娓,再看向街上那个容貌端正、白白净净的年轻僧人,不禁扯扯嘴角。
姐姐你说别人黑之前,好歹先看看自己呀!
不过这位僧人,的确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年轻。
在明婳印象里,能被称作“高僧”的,都是些仙风道骨的白胡子老头,这样年轻的和尚,真的有本事担得起一声“高僧”吗?
她兀自腹诽,又往下看了两眼。
姐姐说这和尚长得很好看,可她这般看去,虽看不清全脸,模模糊糊瞧见个侧脸轮廓,也只能算得上清俊吧?
就在明婳暗暗嘀咕明娓的审美,那僧人忽的擡起头,朝街边两侧看去,似是在寻什么。
下一刻,他朝她们这边看来,视线稍顿。
而后缓缓竖掌身前,略一颔首。
看那示意的方向,是朝姐姐?
明婳怔了怔,也看清了这年轻僧人的模样。
秋日明媚的阳光下,僧人虽光着个脑袋,却叫视觉重心都转移至那张轮廓立体的脸上。
的确是张很好看的脸。
并非俗世定义的那种好看,而是一种庄严神圣的好看。
就如圣坛上的菩萨,擡眼庄重,垂眸慈悲。
就方才那简简单单投来的一眼,也不知是光线作用,还是他的瞳色本就那样,不同于汉人的黑瞳与褐瞳,他的眼睛是灰蓝色。
遥遥望来的刹那,似是夜幕中璀璨的银河。
幽深,静谧,蕴藏着无尽的玄妙。
真是极好看的一双眼……
手指蓦得被捏了捏,明婳回过神,一偏过脸,就对上一双幽沉漆黑的凤眸。
裴琏淡淡微笑:“有这么好看?”
明婳被他这笑瘆得慌,忙咳了声:“还行吧。”
裴琏继续微笑:“还行就看得那般入神?”
明婳:“……”
这是在吃醋?
但她的确没办法昧着良心说那个摩诃多罗丑啊!
“这不是难得见有人剃了光头,还不减容色的吗。”
明婳说着,反握住裴琏的手,一脸真诚地眨眨眼:“不过在我心里,殿下最好看,谁也比不过。”
这话倒是叫裴琏心下熨帖。
再看那骑着白马远去的年轻僧人,他握紧了明婳的手,凤眸轻眯。
一个和尚长这般好看作甚,又不能当饭吃-
高僧进城后,便住在了万佛寺。
明婳知道明娓过完中秋便打算去万佛寺小住,她担心姐姐离经叛道,会做些冒犯和尚的事,私下里劝她:“出家人六根清净,姐姐你可不要胡来。”
明娓摆摆手,满口答应:“放心啦,我是那种乱来的人吗。”
明婳看着她,语气笃定:“你是。”
明娓:“……”
下一刻,擡手就给了自家妹妹一个脑瓜崩:“你是姐姐我是姐姐啊?还管起我了,倒反天罡。”
明婳不服气,捂着额头争辩:“你也只比我早出来半个时辰而已!再说了,我现下可是太子妃,未来的一国之母!”
“哟,一国之母呢,那我现下给您老磕两个?”
明娓乜着她,笑道:“小丫头还在我面前摆谱了。”
明婳气的不轻,瞪她:“反正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
撂下这话,便气咻咻地走了。
裴琏见她这幅受气包的模样,疑惑:“这是怎么了?”
明婳便把她对明娓的忠告说了,末了,她哼道:“要不是过两日我们就要离开北庭,我怕她胡来气着爹爹和阿娘,我才懒得说呢。”
裴琏也没想到他这位姨姐竟是口味独特,连和尚都不放过。
心下纳罕,却也没多评价,只拉着明婳的手,道:“消消气,我带你去个地方。”
明婳:“去哪?”
裴琏:“到了便知。”
一个时辰后,明婳随着裴琏到了庭州最大的绸缎庄。
店里的掌柜见着他们来,立刻恭恭敬敬引到了二楼雅间,又命绣娘拿出一整套做工华美精致的婚服。
“前几日便照着贵人的吩咐做好了,正打算午后给您送去呢。”掌柜的哈腰笑道。
明婳看着那套大红喜服,一头雾水:“有谁要成婚吗?”
裴琏道:“你与我。”
明婳:“啊?”
裴琏挥退旁人,与明婳解释:“当日你嫁去长安,岳父岳母未能亲眼看到你我成婚,我便想着后日中秋家宴,你我着婚服,在二老的见证下,再拜一回堂,既圆了他们心头的遗憾,也能叫他们放心将你交给我。”
他看向明婳,神情温润:“你看如何?”
明婳没想到他竟有这般安排,仔细想想,当初出嫁,父亲与母亲只瞧见她一袭红妆上了花轿,之后婚仪那些都是在长安举行……
虽说在长安,哥哥姐姐代替了父母的位置,但双亲健在,却未能见证她的人生大事,终归是有些遗憾。
“那就照你说的办。”
明婳轻轻抚过大红喜服上精美的金丝牡丹绣花,再次擡脸,眼底盈满笑意:“殿下,多谢你。”
裴琏擡手揉揉她的发:“你我夫妻,何须客气。”
转眼便到了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这一年的中秋,阖家齐聚,府中的气氛也比半月前的生辰宴要热闹许多。
待到夜幕降临,皓月高悬,明婳与裴琏身着大红喜服出现在宴上,肃王夫妇都惊了一跳。
不过很快,肃王夫妇便明白了小夫妻的意思,心底发涩。
明婳走上前,笑吟吟转了一圈:“爹爹,阿娘,我这样穿好看吗?”
肃王妃掖着眼角,点头笑道:“好看,我家婳婳最是好看。”
说着,又看了看明婳身侧也着红袍,挺拔如松的裴琏,也赞道:“殿下穿红袍也衬得好容色,与婳婳当真是佳偶天成,万分般配。”
裴琏笑着擡袖:“岳母大人谬赞。”
说着,又朝一侧的谢明霁和谢明娓点头。
兄妹俩立刻会意,双双扶着肃王夫妇去了上座,又分站左右,充当起礼官。
明娓清着嗓子,扬声道:“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兹誓海盟山,永结同心之带;伏望螽斯有庆,长垂瓜瓞延绵。”
“所愿二姓合婚,以效鸾凤和鸣,惟期百年偕老。”[1]
明娓唱罢,谢明霁看向堂前点燃的香,继续道:“吉时已到,新人上前,行三拜。”
三拜礼,是寻常夫妻成婚时的礼数。
当初明婳与裴琏成婚时,并无这三拜,而是去祭坛拜天地,再去皇室家庙拜列祖列宗,行同牢合卺之礼,便算礼成。
而今在肃王府,俩人不再是东宫太子与太子妃,而是一对期盼得到父母祝福的寻常小儿女。
身着喜袍的年轻新人一同上前。
“一拜天地,谢天地神灵庇佑。”
明婳与裴琏面朝堂外,黑夜沉沉,明月皎皎,二人肃拜。
“二拜高堂,谢父母养育之恩。”
二人转身,朝着堂上端坐的肃王夫妇,深深一拜。
肃王妃本就是个心思柔软之人,见着这一拜,眼眶登时泛起泪光。
三年前送女儿出阁时,她也泪落不止,只那时更多是女儿的担忧,并无太多喜悦。
可这会儿见着小夫妻郎才女貌,又彼此有情,心头也满是激动欢喜。
“好孩子们,都快起来。”她含泪笑道。
一旁的肃王仍是一副不茍言笑的模样,但若是细看,也能瞧见他眼底那份柔色。
女儿终是长大了,也作他人妇了。
老父亲面上不显,心下发酸。
“夫妻对拜,永结同心——”
明婳手持金丝绣花团扇,缓缓转身,当看到身前一袭大红喜袍的男人,一颗心也砰砰直跳。
奇怪了,又不是第一次行礼,怎的突然紧张起来。
可穿着红袍的裴琏,在灼灼烛光下,好似比白日更为俊俏了。
她以扇遮面,盈盈弯腰,与裴琏行完这最后一拜。
“礼成——”
谢明霁笑道,采月采雁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篮子,开始撒礼钱。
一时间,整个院子都响起奴婢们喜气洋洋的祝福声。
这顿别开生面的中秋家宴,也因这简单又意义不凡的仪式变得格外热闹。
当然,作为新郎官,裴琏也没少被肃王父子灌酒。
喝到后来,三个男人都醉了。
肃王拍着裴琏的肩膀,一次比一次重:“殿下千万记住你先前说过的话,若是再敢欺负婳婳,臣定去长安寻你父皇要个说法!”
谢明霁也双颊酡红,打着醉嗝,连连点头:“对,不许再欺负我妹妹!”
裴琏的酒量虽比不得这父子俩,但在涉及明婳的事上,脑子十分清醒。
高大身形晃了两晃,他撑着桌子起身,一脸认真地朝着肃王父子深挹:“岳父与舅兄的嘱托,孤绝不敢忘。”
这般说了,父子俩也满意了。
“坐下坐下。”
“来,继续喝酒——”
见他们喝成一团,明娓咂舌,对明婳道:“看来你今夜要照顾醉鬼了。”
明婳扶额:“爹爹和哥哥也是的,两人一起灌殿下,未免太欺负人。”
肃王妃也觉得头疼,但想到今日没准是一家人最齐全的一个中秋家宴,便也没去拦,只提前吩咐婢子们准备醒酒汤。
一顿中秋宴吃到后来,明娓和明婳都有些困了,见男人们还在喝酒吹牛,便先行回了院子。
到了并蒂院的中庭,明婳下意识想跟着明娓走,被明娓拦下:“今夜也算你和殿下的新婚夜了,怎好再去我院里?去去去,快回你的院子和你的太子哥哥洞房花烛。”
这揶揄叫明婳霎时红了脸,嗔道:“姐姐乱说什么呢,都老夫老妻了,还什么新婚夜。”
明娓却是上下打量她一番,笑道:“我却觉得今日的你和太子更像是新婚夫妻呢。”
三年前初嫁,懵懵懂懂,双方也没什么感情。
这会儿却是郎情妾意,蜜里调油时。
明婳最后还是被明娓赶回了自己的院子。
这不回不知道,一回却是被院内的红灯笼、红双喜、红幔帐、龙凤喜烛等装饰惊了一跳。
问过下人,方知这一切都是裴琏吩咐的。
明婳打量着喜气洋洋的四周,嘴上嘟哝:“不是说好只是三拜么,如何弄得和真的一样……”
心里却是浮出一丝甜意,就仿佛真的回到了新婚时。
沐浴过后,已是夜深。
看着窗前灼灼燃烧的龙凤喜烛,明婳犹豫片刻,还是决定等裴琏回来。
既然是“新婚夜”,新娘子总不能直接裹被子睡了吧。
好在没等多久,屋外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伴随着木门推开,婢子们纷纷行礼:“殿下万福。”
坐在大红喜床上的明婳不觉揪紧了裙摆,想了想,拿过那搁在一旁的织金龙凤团扇,遮住半张脸。
待到裴琏行至内室,擡眼便瞧见那安安静静坐在榻边的小娘子。
她一袭大红丝缎亵衣,恰到好处地勾勒出青春正好的婀娜身影,那头如瀑的乌发逶逶垂下,烛光下泛着缎子般的光泽。
两只雪白小手持着团扇,遮住半张娇靥,
唯一露出的那双明眸,正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朝他看来。
对视的刹那,明眸善睐,光华璀璨。
心跳,好似漏了一拍。
裴琏恍惚着,仿若坠入一场缥缈美梦。
待回过神,胸膛里的心仍旧鼓噪不休。
明明来的时候已经喝过醒酒汤,秋夜里的凉风也吹散了几分酒意,可这会儿却醉得更厉害般,连走向床边的步子都有些飘。
明婳看着那脸庞醉红的男人走来,心也一点点地揪紧。
他这是喝了多少?
怎么走个路也摇摇晃晃的。
要不要上去扶他一把,万一摔了可就不好了?
纠结间,散发酒气的男人已然走到面前。
明婳松口气,还好,没摔。
下一刻对上男人幽幽的狭眸,才松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心跳如鼓。
他…他这般看她作甚?怪难为情的。
刚要开口说些什么,面前的男人朝她擡袖,弯腰一拜:“裴琏拜见娘子。”
明婳怔了怔,有些羞赧,又有些想笑,这都没有外人了,这男人还演呢?
不过他要演,那她便陪他玩玩。
于是明婳起身,盈盈回了个礼:“妾身拜见夫君。”
说完,还擡起眼,一副“怎么样,我也演得不错吧”的得意表情。
裴琏稍愣,而后眉宇间也浮现浅浅笑意。
他道:“还请娘子却扇。”
明婳道:“却扇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三个要求。”
裴琏:“娘子请说。”
明婳漆黑的眼珠滴溜溜一转,道:“第一,从今往后,你不许欺负我。”
裴琏:“这是自然。我方才也已当着岳父舅兄的面保证,若再叫你受委屈,任由他们打骂,绝不还手。”
明婳点点头,又道:“第二,从今往后,你不许再骗我。”
稍顿,补充道:“反正不许再拿我当傻子糊弄!”
似是想起一些旧事,裴琏面色微窘,颔首:“往后你我夫妻,坦诚相待,再无隐瞒。”
“至于第三,只要我一日是你的妻子,你便要一心一意爱我。倘若你日后……”
明婳握紧了手中扇柄,深吸一口气看他:“倘若你日后变心,移情别恋,你也不必遮遮掩掩的把我蒙在鼓里,直接与我坦白,我也不会再纠缠于你,大大方方让于旁人就是。”
她是喜欢裴琏,却不要毫无尊严与底线的爱他。
正如阿娘所说,哪怕再爱,也要有主见,有与他分开的能力与勇气。
裴琏凝着团扇后那双认真的乌眸,薄唇抿了抿,再次擡手,郑重一拜:“此生能得你真心相托,乃是裴琏之幸,绝不敢负。”
若真有那么一日,他不但是背叛了谢明婳,也是背叛了他自己。
莫说谢明婳不会原谅,他也不会原谅自己。
明婳得他三个承诺,也心满意足,哪怕前路充满未知,起码此刻他们彼此相爱,真心相许。
“那我却扇啦。”
她柔声说着,缓缓将遮面的团扇挪开。
不似当年大婚时那张脂粉糊乱的花猫模样,暖红烛光之下,是一张比海棠还要娇媚明艳的美人脸。
哪怕素面朝天,两弯柳眉不点而翠,一点樱唇不染而朱,美到叫人心惊。
裴琏一时屏息。
明婳见身前人半晌不出声,擡起脸,乌眸轻眨:“裴子玉?”
裴琏喉头微滚,哑声道:“我在。”
也不等明婳回过神,细腰便被男人的大掌一把揽住。
下一刻,那挟着酒气的吻直直落了下来。
“唔……”
她下意识地跌坐在床边。
男人挺拔炽热的身躯也顺势朝她覆来。
大红喜帐微乱,明婳也被这来势汹汹的热吻弄得心神俱乱。
当男人修长的手指扯开腰间的五彩丝绦时,她双手抵着他的胸膛,粉面通红,眸光迷离:“你…你还没沐浴……”
“傍晚换喜袍时洗过了。”
裴琏一掌叩住她两只细腕,举过她的头顶,再次俯身:“婳婳乖,今夜让夫君好好看看。”
明婳还想再说,男人的吻再次落下,不容拒绝地夺去了她所有的呼吸与理智。
屋内,红帐垂落,喜烛高照。
屋外,秋夜如水,月满天心。
这正是,良辰美锦,花好月圆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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