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明婳轻唤,细细嗓音还透着些才将苏醒的懵懂。
男人下颌抵着她的额,横在她腰间的手也收紧了,喉中发出一声低低的“嗯”。
这应声随着他胸膛微微地震动。
明婳便知道这是真的,裴琏真的回来了。
一时间,心底既欢喜又疑惑,“你何时回来的?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城门一开,便赶来了。”
裴琏仍阖着眼,眉间难掩通宵赶路的疲倦,他将脸埋在妻子馨香柔软的颈间,嗓音沉懒:“晚些再说话,先陪孤睡会儿。”
明婳也听出他语气里的倦意,再想到他说的城门一开就来了,可见昨夜就赶到了蓟州。
出门在外,若非不得已,最是忌讳赶夜路。
他这般连夜赶来,难道……为了她?
明婳忽然觉得头好痒,恋爱脑好像又要长出来了。
但这也是她的猜测,万一他是赶来办公务,那她岂非又自作多情?
思来想去,明婳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毕竟裴琏这样的人,向来是将公务放在第一位的。
心底有些小小失望,但这点小失望很快便化作浓浓困意,她放松思绪,窝在男人温暖的怀中再度睡去。
人在安心的环境下,做梦都格外香甜。
明婳迷迷糊糊续上了开始那个梦,狐貍生了火,给她烤鸡吃。
见她馋到直咽口水,狐貍扯个鸡腿给她:“吃吧。”
明婳惊喜道了句谢,忙接来吃了。
狐貍问她:“你怎么又来了?”
她道:“我也不知道,外头有蝙蝠追我呢。”
狐貍:“看来你我有缘,不然你就留在这,给我当娘子吧。”
明婳愕然:“那怎么行?”
狐貍:“为何不行?”
明婳急得直冒汗,磕磕巴巴道:“我有夫君了,不能给你当娘子!”
狐貍:“没事,反正你夫君现下也不在。你吃了我的烤鸡,就得给我当娘子。”
明婳震惊,手里的鸡腿霎时也不香了:“还给你,我不吃了。”
“那不行,你都已经吃了。”狐貍道:“天底下没有吃白食的道理。”
明婳见势不妙,撒开脚丫子便要跑。
狐貍毛绒绒的大尾巴却将她牢牢缠住,高悬于半空中。
明婳惊慌不已,恍惚发现狐貍竟变出好多条尾巴。
两条缠住她的手,两条缠住她的腿,其余则缠着她的脖子、腰腹,还有几条在她身上拂来拂去,弄得她浑身发痒,皮肤都激起一层寒战。
她挣扎着:“臭狐貍,你放开我!”
狐貍道:“我好心给你鸡腿吃,你还骂我,很是该罚。”
话落,那勒着她的大尾巴越来越紧,其余几条尾巴尖灵活拂动,将她的衣裳扯得一团乱……
明婳只觉四肢越来越软,也不知那狐貍用了什么妖术,她像是被架在火上烤,力气渐失,越来越热。
“好热……”
她口中呢喃着,想去推开那在身前乱拂的“狐貍尾巴”,却碰到一只修长骨感的手。
那触感让她微怔,霎那间,梦境消散,回归现实。
她睁开朦胧睡眼,却不知什么时候,她原本面向裴琏的姿势,竟变成了背对。
男人颀长挺拔的身躯从后拥来,两只宽炽热的手掌在她身前抚弄,宛若撩拨琴弦,而她的亵衣敞乱,兜衣更是不知何时解开,歪歪斜斜撩到一侧。
意识到自己几乎光溜溜地躺在他怀里,明婳的脑袋嗡嗡作响,双颊也变得滚烫。
难怪方才会做那样奇怪的梦,原来那横行霸道的“狐貍尾巴”,就是男人不安分的手。
“你…你……”强烈的羞耻快要叫她说不出话,她一把按住那手,又忙捂着胸:“你怎么这样!”
“醒了?”
男人头颅低了低,薄唇靠近她耳畔:“孤以为你还要睡一会儿。”
喷薄的热意拂过耳根,明婳缩了缩脖子,忿忿声讨:“你这样,鬼才睡得着。”
男人似是轻笑了下,慵懒嗓音透着一丝沙哑:“这样是怎样?”
明知故问!
明婳去掰开他搭在腰间的手:“一大早就开始耍无赖,不要脸……”
“夫妻之间做亲密事,乃天经地义的人伦,如何就不要脸?”
明婳一噎,咬唇道:“就是不要脸。”
身后之人没再多说,只一手勾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擡起她的腿。
察觉到他要作甚,明婳几乎蜷成一只虾,声音也弱了:“你…你别这样,这还大白天呢。”
裴琏咬住她的耳垂:“很快的,一回就好。”
明婳才不信他的鬼话,可这不争气的身子在睡梦中就被他撩得绵软无力,这会儿又被他牢牢圈在胸膛和臂弯之间,好似落入陷阱毫无反击之力的羊羔,唯有被猎人吃干抹净的份。
轻揉慢撚抹复挑,淡粉桃花渐沁露。
明婳羞得整张脸都埋在被子里,直到那烧火棍般的存在贯入,纤细指尖也不禁抓紧那条横在身前的臂弯,她咬着下唇,喉中发出一道细细的呜咽。
感受到她的紧绷,裴琏亲亲她的颈侧。
“乖。”他嗓音喑哑,额间也有依稀汗意,“别绞这么紧。”
一别数日,他已许久没近她的身。
先前那些另辟蹊径的法子,也不过勉强纾解,终是与口入口巷不同。
待她逐渐适应,裴琏也不再克制,长臂收紧,牢牢将这具温软身躯禁锢在怀中。
口枪口陷,口冲口撞,仿若不知疲惫。
紫檀苑外,天光大亮,春意明媚。
天玑一脸平静地看向前来请安的侯勇夫妇,道:“主子与夫人尚在歇息,两位的敬意稍后主子们醒来,奴婢自会转达,还请两位先回。”
侯勇朝那紧闭的门扉投去一眼,又很快垂下眼:“是下官疏忽了,郎君星夜奔波,定是要好好歇息。那下官与拙荆先告退,晚些再来请安。”
又扬声吩咐苑中奴婢好生伺候贵客,这才携着夫人张氏转身离去。
沿着青石板路走了好一段,张氏回头看了眼,又看了看天边那明晃晃的日头,低声道:“都快晌午了,竟还没起?不是说咱们这位殿下一向勤勉克己吗?”
侯勇横了张氏一眼:“不可妄议尊上。”
稍顿,又道:“再勤勉克己,那也是血肉之躯,赶了整晚的路,能不累吗。”
“那倒也是。”张氏讪笑,忽又道:“只殿下这般急着进城作甚?难道怕咱们怠慢了太子妃?”
侯勇沉眸不语。
这位殿下虽年纪不大,但一直有老成持重的名声,且据说他心思莫测、手段狠辣,比之他那位皇帝亲爹有过之而无不及实是不可小觑。
“总归这几日,你让府中众人都警醒着些,一言一行皆得谨慎,切不可在贵客面前失礼。”侯勇肃声吩咐着。
张氏也正了神色:“我知道的。”
春日明光璀璨,紫檀苑的内墙里,一株粉艳艳的杏花开得正灿。
待屋内传来唤水声时,已近未时。
明婳已彻底没了力气,一半是累的,一半是饿的。
被裴琏从床上抱起,她眼前都好似冒着金星,晕晕乎乎的,半根手指头都不愿再动。
裴琏看出她有些脱力,抱进浴桶清理一番后,又将人抱到桌边,喂水喂饭。
明婳洗去一身黏腻,又进了些水米,渐渐也有了力气,红着脸推他:“放我下来,我自己吃。”
裴琏:“方才不是还喊头晕?”
明婳道:“现下不晕了。”
边扭着腰肢,要从他腿间下来。
到底是气血方刚的年纪,她这般在他怀里蹭来蹭去,那燥热有席卷重来之势。
裴琏擡手在她腰间掐了一把,嗓音微沉:“若不想再来,便别乱动。”
明婳怔了下,扭头对上男人幽深的黑眸,霎时一动不敢动。
只心里忍不住恨恨腹诽,这人怎的这般无耻!
方才哄着她说很快就好,可半天就是不出来,最后将她抵在床柱弄到她腰酸,嘤嘤喊了他许久的子玉哥哥,方才鸣金收兵。
这般恶劣,想想都来气!
明婳大口吃着他喂到嘴边的饭食,愣是吃出一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裴琏也知这回累着她了,只太久没开荤,甫一沾上,自是大快朵颐。
何况透过帐中晨光看着她如雪肌肤渐渐染上绯红,那般迷离娇慵的姿态,与夜里又是全然不同的风情。
怪道会有白日宣淫这一词,果真是不同。
将明婳喂了个八九分饱,裴琏才松开她。
明婳一边扶着腰,一边脚步虚浮地朝内室挪去。
裴琏见状,道:“还是孤抱你去……”
话未说完,便被截断,“不要!”
明婳回过头,一张瓷白小脸满是通红:“你吃你的饭,别管我。”
裴琏:“”
小妻子又炸毛了。
今夜若想再一亲芳泽,怕是又得一番好哄。
明婳走姿别扭地进了内室,从衣橱取衣裳时,她悄悄撩开亵衣。
不看不知道,一看赫然两个明显的指痕,红得发青。
怪不得她说腰这么疼呢,那个混账男人,今夜若是再叫他碰,她谢明婳三个字倒过来写!
一阵梳妆后,再次碰面,裴琏已用罢膳食,换了身清雅的玉色长袍。
他缓步走来,眉宇放松,明婳脑中却陡然冒出四个大字——衣冠禽兽。
裴琏一对上妻子那似怨似嗔的眼神,便猜到她定然在心里骂他。
只他吃饱餍足,神清气爽,也不与她计较,掀袍坐在榻边,语气平静地问起她昨日入府之事。
既是说正事,明婳也正了神色,将昨日一切如实说了。
末了,黛眉轻蹙地问:“他如今知晓了我们的身份,会不会影响你暗中调查?”
“河北道是何情况,孤心里已有数,无论身份是否暴露,事实摆在眼前,并非他侯勇一人能够改变。”
裴琏手执茶杯,浅啜道:“将蓟州作为最后一地,也是考量过的安排。你且宽心住着,最多七日,便可启程回长安。”
听到他说不影响公务,明婳长舒了一口气。
再听后半句话,那双清灵乌眸霎时亮起:“七日后就能回去了?”
裴琏侧眸乜她:“这么高兴?”
明婳道:“当然高兴啊,出来这么久,总算能回去了。”
“当初你不是兴兴头头想出门?”
裴琏道:“孤还当外头花花世界迷人眼,你不舍得再回了。”
明婳听出他话中阴阳怪气,哼道:“我虽不喜欢皇宫里的沉闷枯燥,却也实在想念皇祖母、父皇母后和阿瑶妹妹。”
稍顿,她也学着裴琏的神态,不紧不慢乜他一眼:“我可不像某人,出门在外这么久,写个书信都吝啬笔墨,实在薄情寡义、没良心得很。”
裴琏盯着眼前这张透着几分春情妩媚的莹白脸庞,狭眸轻眯。
自从出了长安,之后每隔一段时日再见,这小娘子的胆子都好似更大了些。
现下都敢当着他的面阴阳怪气了。
“你这样看我作甚?”
明婳被他看得有些心虚,偏过脸道:“难道我说的不对么。”
裴琏静了片刻,道:“写信是为了报平安,意思传达到了即可,何必再赘叙。”
“但是书信除了报平安,也能传达思念呀。既见不到面,多写几句话也是好的。”
说到这,明婳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睫轻轻垂下:“好吧,我知道了。”
他根本就不思念她,才会觉得是赘叙。
裴琏皱眉:“你知道什么了?”
明婳抿了抿唇:“没什么。”
她擡起眼,淡淡看他:“你今日不去忙吗?”
裴琏道:“今日歇息,明日再去军中巡视。”
明婳:“哦,知道了。那你坐着吧,屋里有点闷,我去外头转转。”
她从榻边起身,提步便要走。
裴琏拧眉,擡手拽住她的细腕,刚要开口,外头传来天玑的通禀:“主子,侯总兵携夫人前来请安。”
明婳将手从他腕间抽开:“你去见吧,我昨夜应酬过了,今日想歇会儿。”
裴琏还想再说,无意瞥见她白皙颈侧有一抹红痕,薄唇微抿:“好。”
虽然躲过了白日这趟应酬,夜里府中设接风宴,明婳住在他人屋檐下,也不好拂面子,还是随着裴琏一道赴宴。
只颈间那抹桃痕还未消退,害得她多围了一条薄围脖。
得亏现下是二月里,夜里春寒料峭,倒也围得住,若换做四五月天气热,她定要捂出痱子。
这顿晚宴算是家宴,并未大摆,宴上宾客也都是侯勇的家眷与亲信幕僚。
叫明婳惊讶的是,宴上竟有个熟面孔——
靖远侯府的魏明舟。
当真是奇了,怎的哪哪都有他?
若非已为人妇,她当真要觉着她与魏明舟之间,或许如话本子里写的那样,是上天安排的缘分了。
不过很快她便得知魏明舟是这家的表少爷,特被送来蓟州历练的。
看着魏明舟那张明显黑了好几度的脸,明婳心下咂舌,看来他的确被好好历练过了,瞧这黑的,从一个小白脸纨绔,变成了小黑脸纨绔。
魏明舟自也感受到来自上首的打量。
他入席后,便一直克制着不往上看,免得又被太子逮住误会。
可他没想到,太子妃竟会主动看他。
心下挣扎一番,到底没克制住,借着欣赏歌舞的档口,悄悄往上瞟了一眼。
这一瞟,便见那灯火明亮的上座,一袭银白底子绣折枝花卉襦裙的美人儿,云发丰艳,明眸皓齿,莹莹亭亭端坐上座,端的是风流尔雅,光艳逼人。
上一回见到她的真容,还是去年八月。
一晃半年过去,她竟出落得愈发娇美,尤其眉眼间那艳色,较之去年的青涩,更添几分妩媚。
难怪太子殿下出来密访也要带上她,家里有这样一位娇滴滴的妻子,又怎舍得让她独守空房。
若他能娶到她,怕是再不愿出门,只想与她日夜腻在一块儿了。
一时间,魏明舟的目光有些痴了。
直到头顶忽的压来两道目光,一道胜过一道冷冽,他下意识打了个激灵。
循着看去,便见太子和舅父皆面色不善地望来。
魏明舟:“”
完了。
他连忙低头,心底那个悔啊,怎么就管不住这对破眼睛呢!
“郎君,臣敬您一杯。”
侯勇在心里把自家外甥狠狠骂了一遍,面上却挤出笑,端着酒杯,面向裴琏:“您大驾光临,臣有失远迎,招待不周,还请多多海涵。”
裴琏也将视线从那魏明舟头顶收回,余光瞥见明婳正低头吃菜,这才敛神:“侯总兵客气了,孤此次密访,本不欲声张,未曾想还是走漏风声,倒是多有叨扰了。”
侯勇嘴角笑意微僵,只一时也分不出太子这话是夸还是贬,毕竟太子眉眼间笑意温润,实在是一派亲切。
“说来也是巧合,微臣手下一幕僚前年进京送年礼时,曾有幸瞻仰过郎君的天颜,前些时日幽州办事,可巧便遇上您了,当即快马加鞭给臣送信,臣诚惶诚恐,半点不敢怠慢。”
“原来是这样。”裴琏嘴角笑意不变,语气也是一贯的平静:“那当真是巧得很。”
“可不是嘛。”侯勇颔首,又点了那名幕僚上前敬酒。
男人们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明婳只在旁保持微笑,大部分时候吃东西,偶尔与张氏聊一两句。
侯家那六七个小娘子,有嫡女有庶女,年纪虽与明婳相仿,但因身份天差地别,也不敢随意插话,只在旁静静听着太子妃与府上主母聊。
因着明日裴琏还要去蓟州边军巡视,这顿晚宴并未吃到太晚。
待众人起身送走太子与太子妃,那笼罩在宴上的无形压力也总算散去。
只魏明舟想到太子临去时,经过他桌边淡淡撇来的一眼,仍觉得脊背发麻,如坐针毡。
而侯家几位小娘子则窃窃私语,感叹起太子的丰神俊秀与太子妃的瑰丽无双。
那侯家的嫡女想到离席之时,太子还主动牵住了太子妃的手,不禁与张氏感慨:“太子殿下瞧着冷淡,却对太子妃十分体贴呢。”
张氏想到白日里下人禀报,说是紫檀苑中午便叫了回水,心里也暗暗咂舌,到底是才成婚的少年夫妻,还热乎着呢。
再看自家女儿那张娇美红润的脸,虽比不上太子妃,但也是个秀丽的美人儿
若此趟密访,太子是独自出行,又正是气血旺盛的年纪,一路难免需要纾解一二。
今夜原该是个好机会,若是走运,自家女儿没准还能捞个良娣良媛当当。
可惜了。
有太子妃这么个人间殊色在怀,太子哪还看得上寻常的庸脂俗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