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婳到达紫霄殿时,裴琏正与郑禹交代着御史台的安排。
听到太子妃来了,郑禹察言观色,拱手:“那属下先告退……”
裴琏乜他一眼:“事还没说完,你退去哪?”
说着,看向福庆:“先带她去寝殿。”
福庆跟在太子身边,也知太子做事向来有始有终,忙起来时更是不喜被人打扰。
于是垂首应道:“奴才这就去。”
待到福庆退下,郑禹看向长案后的太子:“万一太子妃有要事寻殿下……”
太子神色清冷道:“那也不是你该问的。”
郑禹一怔,连忙屈膝:“属下多嘴。”
“起来。”裴琏揉揉眉心,继续说回御史台监察事宜。
书阁外,得知太子还在和臣属谈论公务,明婳咋舌:“都这个时辰了,他竟然还在忙?”
“陛下将整饬御史台之事全权交予殿下,而那御史台积弊已久,沉疴冗杂,收拾起来费心费力,殿下又一贯亲力亲为,这些时日眼瞧着都瘦了一圈。”
福庆躬身道,“殿下让奴才请您去寝殿稍作歇息,他忙完了便过来。”
明婳只觉这太子当得也太辛苦了,颔首:“有劳公公了。”
不多时,她随着福庆到了太子寝殿。
上回她也来过寝殿,却是睡了一天一夜,未曾好好打量殿内的布设。
这回她清醒着,又闲来无事,便在寝殿四处溜达起来。
寝屋算是一个人最私密的空间,从那些细枝末节里也能看出这个人的性格与喜好。
像是明婳喜欢鲜艳明丽的风格,无论是从前在肃王府的闺房,还是瑶光殿的寝殿,都装点得明媚又温馨,屋内处处熏着清雅微甜的鹅梨帐中香。
姐姐明娓则喜欢繁复华丽的西域风,墙上不挂花鸟字画,挂的都是色彩斑斓的波斯挂毯,屋里的灯盏也是绿色雕花琉璃灯,所熏香料也是热烈浓郁的乳香。
她爱财,还按照风水,在寝屋西南角挂了好些金灿灿的铜钱风铃。
用姐姐的话来说:“心绪不佳时,把窗子打开,听风吹过铜钱声,心情就好了。”
明婳也曾到过哥哥谢明霁的寝屋,虽然只是站在门外瞅了一眼,但正中挂着的那八尺高的《六骏图》,壮阔肃杀,一眼便知是习武之人的房间。
至于裴琏的寝殿……
明婳环顾着这古朴素雅的殿宇,*从幔帐、桌椅、屏风到长榻、窗纸、梅瓶,一切都是那样中规中矩,挑不出错,却也单调无趣。
唯二可窥出些许喜好的,一个是香炉里燃着山间六调香,一个是次间一整面墙的大渊疆域图。
六调香气味清幽怡人,明婳很喜欢。
至于那整面墙的疆域图,她驻足仰首,视线先落在那钉了枚小红旗的长安,再沿着长长的路线一路往西。
她看到了陇西肃州,那是她们谢氏的祖地,有她的祖父母和亲族。
再往上很远,便到了北庭都护府,那是她的家,有她的父亲和母亲……
从北庭到长安那大半年的路程,浓缩到这张疆域图上,长长曲折的一条,几乎跨越半个大渊。
明婳心底忽然升起一阵惆怅,她想家了。
也不知这个时候,爹爹阿娘在家做什么,应当也在想念他们兄妹三人吧。
暗自神伤了一阵,再次擡起头,明婳看向疆域图右上方那一大片灰色区域。
那是东突厥和戎狄的地盘,上面钉了好几枚飞镖——
是裴琏钉的么?
明婳思忖,也只能是他了。
大多帝王都想做出一番功业,身为未来帝王的裴琏也不例外。
东突厥和戎狄虽然现下与大渊修好,但明婳也曾听父亲提过,盼着有生之年能再和东突厥打一场,取了那吉栵可汗的脑袋,好替他战死在沙场的同袍们报仇。
每次父亲提起这事,母亲都沉默不语。
母亲是不希望打仗的,父亲每回带兵出征,她都担心得一宿宿合不上眼。
但打仗对娇养在朱门绣户的明婳来说,是件很遥远的事。
同样,她觉得对于长在皇宫内苑的裴琏来说,也是件很遥远的事。
又在疆域图前看了一会儿,明婳就走到内殿坐下,百无聊赖地等着。
白纱灯罩里的灯烛静静燃烧,偶尔发出一两声轻微的“荜拨”声。
书阁里,裴琏与郑禹交代完公事,又坐在案前忙着御驾离宫后的皇城布防。
待他撂下墨笔,稍作松泛时,福庆壮着胆子上前:“殿下忙完了?”
裴琏看他:“怎么?”
福庆讪讪道:“太子妃还在寝殿等着您呢。”
裴琏面色一顿:“她还在?”
福庆噎住了,心道不是您说让太子妃在寝殿等么?好嘛,竟然真将人给忘了。
裴琏问:“她这趟过来,是有何事?”
福庆道:“这…这奴才也不知,但太子妃带着食盒,应当是给您送吃食?”
裴琏眉头轻蹙,他一日三餐皆由御膳房照应,何须她费这个心神。
短暂沉默后,他掀袍起身,往外走去。
寝殿门外,宫婢们毕恭毕敬守着。
裴琏瞥见有点眼熟的采月,脚步稍顿:“你们主子还在里头?”
采月垂着脑袋,小心翼翼道:“是。”
裴琏推门走了进去,室内一片静谧,悄无声息。
及至里间,方才看到那斜趴在榻边案几熟睡的娇小身影。
她今日穿着一袭红底绣折枝海棠的窄袖襦裙,乌发高挽,露出一截纤细白腻的颈子。
裴琏走到她身侧,她也无知无觉,依旧趴睡着。
暖黄烛光透过一层白灯纱,柔柔洒在少女娇婉的脸庞,也不知是睡得太香,还是睡热了,那细腻雪肌透着淡淡绯色,雨后海棠般,娇媚动人。
再看桌上,摆着两样糕点,一份桂花糕,一份樱桃煎,一看都是她喜欢吃的。
而他,素来不喜甜食。
裴琏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说。
说她体贴,送的吃食都不合他的口味。
说她不体贴,又能一直等他等到睡着。
无奈叹口气,裴琏弯腰,擡手将榻边之人抱起。
才将走了两步,怀中响起一声细细嘤咛。
他低下头,便见明婳揉着睡眼,看到他时,她还有些懵:“太子哥哥?”
裴琏:“嗯。”
“你忙完了?现下什么时辰了?”
明婳在他怀中左右顾盼,脑子还有些转不过弯:“你怎么抱着我?”
“忙完了。亥时三刻。抱你去床上睡。”
裴琏言简意赅地答完后,垂眼看她:“还要问什么?”
明婳先是摇了摇头,而后想起正事,点了点头:“要问。”
于是裴琏将她放下来,自己也在榻边坐下:“说吧。”
明婳抿抿唇,试图迂回些:“你公务繁忙定然累了,先喝口水,吃些糕点?这桂花糕和樱桃煎都是小厨房今日新做的,特别新鲜。”
当然主要是为了招待姐姐明娓才做的,正好还有的剩,就让人给装来了,不然空手而来也不像样。
裴琏看着那两碟糕点,并不想尝。
但对上少女清亮的乌眸,想到她等到这么晚,终是拿竹签子叉了枚樱桃煎送入口中。
齁甜。
他囫囵咽下,端起茶水连喝了两口。
明婳看着他:“怎么样?是不是很甜。”
裴琏:“嗯,很甜。”
明婳弯眸:“那你多吃些,吃甜食心情会好呢。”
“吃多了对牙不好。”裴琏搁下竹签,看向明婳:“你今日特地过来,就是为了送点心?”
明婳微怔,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这不是有几日没见到殿下了么,就……就来看看你。”
说着,她往裴琏脸上瞄了好几眼,正如福庆说的,的确瞧着清瘦了些,下颌线条越发凌厉。
裴琏也知这段时间疏忽了她。
他一向独来独往惯了,从前忙起来也是昏天黑地,有时连吃喝也顾不上。
但如今,他是有妻室之人,且他这位太子妃与寻常端庄守礼的贵女不同,她需要他的喜爱与关怀。
“这些时日孤忙于政务,无暇分心。”
裴琏解释了一句,又看向她:“上回送去的书画字帖,你可有跟着临摹?”
明婳愣了下:“跟着练了……”
但三天晒网两天打渔的,更多时候还是在看话本。
裴琏一看她这般,便知是懈怠。有心想教,转念一想大晚上的,若将话说重了,她怕是要睡不着。
默了两息,他道:“等孤忙完这一阵,去瑶光殿检查你练习的字帖与画作。”
明婳:“……!”
她这是嫁了个夫君,还是嫁给了个夫子?
但想到今日过来的目的,她还是憋住郁闷,道:“好吧,那我回去好好练一练。”
说着,又假装不经意提起:“今日我姐姐进宫探望我了。”
女眷入东宫,是太子妃的事,并不归裴琏管。
他浅啜口茶水,淡淡嗯了声。
明婳觑着他的脸色道:“她还说过几日,父皇母后要去骊山避暑,她和哥哥也在随行之列。”
裴琏眉心微动,却未擡眼:“那挺好的。”
明婳见他不接茬,也不再弯弯绕绕,免得把自己急死:“殿下,我听说骊山避暑,皇祖母、父皇母后和阿瑶妹妹他们都会去……那我们不去吗?”
至此,裴琏算是明白她为何而来。
并非贤淑体贴,还是为了玩乐。
心头掠过一丝莫名的情绪,他擡起眼,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你想去?”
明婳:“想啊!”
谁乐意闷在宫里,不想出去玩。
念头刚起,下一刻便听裴琏道:“孤早前便已禀明父皇,今年留在长安监政,不去骊山。”
稍顿,他看向明婳:“是以孤并未与你提及避暑之事。”
宛若晴天一霹雳,明婳呆住了,“为什么啊,为何你往年都去,偏偏今年不去呢。”
裴琏见她小脸上掩不住的失落,沉吟道:“今年事务繁杂,不便离京。”
加之皇帝觉着太子已经成家,有意将权力逐渐让渡给他,待到他日新旧皇权正式更替时,也能平平稳稳,水到渠成。
只这些是国事,裴琏并不与她提。
但见她仿佛一颗霜打过的小白菜,裴琏抿唇问:“你很想去?”
明婳垂眉耷眼:“嗯……”
裴琏道:“那明日孤与母后说一声,你随他们同去便是。”
明婳愕然擡眼:“我能去吗?”
裴琏看着她眸底光彩潋滟的模样,远比那日闪烁着泪光的样子要顺眼得多。
“按理说,夫唱妇随,你我又是新婚,孤不去,你也应当留在东宫……”
他看着她满怀期待的眼神,道:“但念在你年幼远嫁,与亲人相处的时日无多,姑且破一次例。”
免得强行将她拘在东宫,她又得掉眼泪说他欺负她。
惹哭小娘子这事,裴琏实在不想经历第二回。
明婳见他竟然答应了,霎时有种拨云见月的欢喜,忍不住起身朝他扑去:“太子哥哥,你太好啦!”
那挺拔身躯似是僵了下,明婳也意识到她的失态。
她讪讪的,撑着身子就要起来:“我…我是太高兴了……”
后腰却被一只大掌给揽住。
明婳一怔,仰起脸。
恰好裴琏也低头看来。
四目相对,他寒潭般深暗的眼底,无比清晰倒影出她绯红的脸。
“太子哥哥……”明婳蓦得有些慌。
裴琏的目光在她红通通的颊边停留两息,又落向她那樱桃般红润润的唇。
“来时可沐浴了?”他问。
“没…还没……”
“嗯,那一起。”
不等明婳反应,便被男人揽着腰一把抱起。
桌上的桂花糕和樱桃煎或许不合裴琏的胃口,但今夜送上门的,总有一样值得细品-
翌日散朝后,裴琏本打算去趟永乐宫。
但见永熙帝要去,索性托皇帝转达:“此次骊山避暑,太子妃想一同前往,劳烦父皇和母后说一声,让母后安排一番。”
永熙帝闻言纳罕:“你不是不去吗,怎么又去了?”
裴琏纠正:“谢氏去,儿臣不去。”
“你们才成婚,正是热乎的时候,却要分隔两地?”
永熙帝蹙眉,很是不赞同:“要去就一起去,一个去一个不去像什么话。”
裴琏道:“谢氏已嫁入东宫,往后与儿臣有一辈子的时间相处,不差这么一个月。且儿臣这阵子忙于政务,恐无暇顾及她,与其让她独自闷在宫内,倒不如出门散散心,正好也可与谢氏兄妹多相处一阵。”
永熙帝听罢,若有所思睇了眼自家儿子。
裴琏皱眉:“父皇为何这般看儿臣?”
永熙帝没答,只问:“你媳妇去骊山,你也舍得?”
裴琏道:“一月而已,有何不舍。”
永熙帝又问:“那你媳妇也舍得撇下你?”
裴琏一顿,想到昨夜她欢喜的眉眼,抿唇不语。
永熙帝一眼看透,擡手拍拍儿子的肩:“这世间,真心最是难得。朕知道你心中只有江山社稷,黎民百姓,那是你这会儿还年轻,且你身边有朕、有你母后、有你皇祖母和妹妹陪着,你便不觉孤独。然而你皇祖母年纪愈大,瑶瑶过几年也会下降,朕与你母后也终将会先你们兄妹一步离去……父母、子女、兄弟姊妹,都各有各的归宿与去处,能陪你到最后的,还是你的妻。”
“帝王为何被称作孤家寡人?便是坐在这万人之巅的宝座,却无一人可依、无一人敢信。”
永熙帝正色道:“明婳是个好娘子,心底纯善,为人赤诚,琏儿,你要好好珍惜,莫要伤了小姑娘的心。”
稍顿,似是忆起一些不堪往事,永熙帝深深叹口气:“小娘子的心一旦碎了,再想追回来,当真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皇帝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诫儿子。
裴琏却看向他,不发一言。
皇帝只当他在思悟,道:“太子妃去行宫之事,朕会与你母后提一提。但你也仔细想想,若能一起去,自是最好。”
待永熙帝离去,裴琏站在廊庑之下,望着那远去的御辇,神色不明。
能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或许是件幸事。
但帝王的情爱,在绝对权力的加持下,极易成为一把失控的利剑
想到父皇母后过往的恩怨情仇,裴琏依旧坚信,作为帝王,无情更好。
他只走他认为对的路,做一位合格帝王该做的事,更不想将感情与精力浪费在这些虚无缥缈的情爱之上。
至于谢氏……
她会是他的太子妃,他未来的皇后,他嫡长子的母亲。
也会是这世间尊贵的女子-
靖远侯府。
得知太子妃此次也会去骊山,魏明舟迫不及待找上了靖远侯:“父亲,此次我随您一道前往骊山吧。”
靖远侯看着自家不成器的儿子,满脸不悦:“前些时日问你,你不是说不去吗?怎么又要去了。”
魏明舟以拳抵唇,悻悻咳了声:“这几日儿子思虑了一番,虽说伴驾规矩多,却能增长不少见识儿子明年便及冠,也是该收收心,好好为日后的前程谋划了。”
听得这番话,靖远侯将魏明舟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看了又看,最后伸出手探向他的额头,嘀咕:“这也没烧啊”
“父亲!”魏明舟推开靖远侯的手,道:“儿子是认真的。”
靖远侯疑惑:“你最近又闯什么祸了?”
魏明舟:“没啊。”
靖远侯:“真的没?”
魏明舟:“真没!”
靖远侯摸了摸胡子,还是不信。
但伴驾去骊山这事,他应下了:“到了骊山猎场,正好练一练你那个破骑射。去岁你骑射一门考得一塌糊涂,连礼部沈大书呆的小儿子都没考过,简直给我们魏家祖宗丢人!想你太祖父便是拉的一手好弓,于千军万马之间射中敌寇首领的喉咙,一举平了燕州之乱,这才搏来了咱家的侯爵之位!你作为武将之后,骑射却连个文官之子都不如,祖宗们若是地下有知,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你。”
提到这事,魏明舟面露窘色:“去年真是个意外,我胳膊扭伤了才”
“行了。”靖远侯不耐烦听他这些借口,挥了挥手:“总之今年国子监岁试,你若还考成那般,你就收拾包袱滚去蓟州,我权当没你这么个儿子。”
魏明舟讪讪称是,叉手退下。
心下却想,哪怕为了离她更近一些,他也要留在长安。
若能入朝为官,或许有朝一日,还能被她多看一眼-
这日深夜,裴琏忙完政务,来到瑶光殿时,明婳已经在睡梦之中。
迷迷糊糊感受到被窝里多了一个人,她还懵了一瞬,待嗅到那阵熟悉的清冷梅花香,身子也放松下来。
“太子哥哥,你怎么来了?”她呢喃。
身后之人道:“孤不能来?”
明婳正困着,没接这话,只懒洋洋翻了个身,往他怀里拱去。
裴琏身上的香气有种幽幽的寒凉,她便觉得凑到他怀里更舒服——
虽然他的身子贴近后是热的,且在某些情况下会变得更热,但她就是喜欢钻他怀里。
许是他肩宽腰又细,十分好抱。
眼见那温软身躯又缠在怀中,裴琏迟疑片刻,到底没有推开,只拍了拍她的背:“骊山避暑之事,孤已经禀明父皇,母后那边会着手安排。”
明婳眼睛微睁,梦呓般:“骊山骊山”
陡然清醒过来,她的脚蹬着裴琏的小腿直往上扒拉:“父皇母后已经答应了吗?”
好似被当成一棵树的裴琏:“……答应了。”
“太好了!”
有了昨夜的亲密,明婳这会儿也大胆起来,搂着他的脖子便吧唧亲了一口:“多谢殿下。”
感受到脖间那柔软的一触,裴琏微怔。
须臾,他抿唇,拍了下她的腰:“睡下去些。”
他能答应让她去行宫,明婳自是无有不应,松开他的脖子,往下躺了些:“这样行吗?”
裴琏:“嗯。”
起码热息不会拂过颈间,溜来溜去,猫爪挠痒似的。
昏暗帷帐间,裴琏交代了一些前往骊山的注意事宜,明婳一一记下。
不知不觉有些困了,她打了个哈欠:“已经很晚了,太子哥哥,剩下的明日再说吧。”
其实已交代得差不多,其他的事有教习嬷嬷提醒,也不必他操心。
裴琏嗯了声:“睡吧。”
明婳便阖上眼,放纵思绪睡去。
迷迷糊糊间,好似听到男人又问了句什么,但她困得厉害,也没细听,便沉沉睡了过去。
翌日醒来,枕边一片清寒,明婳还疑心昨夜一切是自己在做梦。
但等她起床梳洗完毕,殿外传来宫婢的禀告:“太子妃,皇后娘娘请您去永乐宫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