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激动,但擡起眼时,欢喜仍从眼睛里溢出来。
“靖远侯府魏六郎拜见太子妃,太子妃万福。”
他朝她擡袖作揖,语调克制,生怕唐突佳人。
靖远侯府……
明婳垂眸略一思忖,也有了印象:“啊,是你!西市被诈的那个!”
魏明舟点头:“对对对,是我!”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明婳觉得还挺有缘的,“这个蝴蝶纸鸢是你的么?”
“是我的。”
魏明舟擡起头,借着看纸鸢的机会,悄悄看着阶上那一道窈窕娇丽的身影。
为着今日赴宴,明婳特地盛装打扮一番,内里是一袭黛蓝色十六破裙,外披着件粉红色纱绣海棠花纹夏衫,腰系宫绦,头戴珠翠。
上一回隔着帷帽轻纱,只窥见下颌,今日看到全貌,只见她冰肌玉骨,翠眉朱唇,额间还贴了一枚红色海棠花钿,愈发衬*得眉眼精致,柔媚胜花。
魏明舟再一次看怔了,胸腔里的那颗心也砰砰砰聒噪不休。
他早知她是个美人。
前些时日打听到她的身份,知道她有个双生姐姐,他还寻了个机会去看谢大娘子,便是为了知道那日替他解围之人到底是何模样。
虽为双生子,哪怕容貌相似,但还是截然不同的。
魏明舟私心觉着,还是她最美。
人美,心也善。
可惜……
可惜打听到她的身份时,她已嫁入东宫,为储君妻。
长随将消息告诉他时,他如遭雷劈,缓了三天都没缓过来。
她怎么能是太子妃呢。
又为何是她呢。
既是双生子,皇家为何不求娶嫡长女,如何越过姐姐娶了妹妹呢。
魏明舟想不通,越想越难受。
他活了十八年,斗鸡遛狗、纵情游乐,顺风顺水的人生里,头一遭心动,头一回生出娶妻的心思,罗敷却已有夫。
且那个夫,还是满朝赞誉、贤名在外的太子殿下。
这叫他怎么比?又叫他如何敢肖想?拿靖远侯府全家的性命去想吗。
他是纨绔,又不是憨子。
至于今日……
见她一面吧。
他想,见一面,起码看一眼她的模样,也算是全了那份无疾而终的心动。
可现下真的见到,心动非但没止住,反而跳得更快了。
“魏郎君,太子妃问你话呢?”
嘉宁郡主的心腹婢子秋烟上前一步,以身形遮挡了魏明舟的视线,面色肃正道:“此处虽非内院,然郎君身为外男,还是尽快拿了纸鸢离去罢。”
这条路算是内外院的必经之路,再加之魏明舟今日是国公府的宾客,是以婢子也不好直接赶人。
魏明舟也回过神,忙垂下眼:“是我唐突了,还请太子妃恕罪。”
明婳初为太子妃,实际上对这个身份还没有完全适应,更多时候她觉着她还是谢家的小娘子。
但这婢子的话也提醒了她,她如今是太子妃了——
要摆架子吗?唔,还是等日后再多学学吧。
毕竟威严这种东西,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有的。
“你不必太紧张,我并无责怪你的意思。”
明婳抿了抿朱唇,故作沉稳道:“这个纸鸢既是你的,你拿回去吧。”
她示意采月递了过去。
魏明舟双手接过:“多谢太子妃。”
“客气。”明婳道:“举手之劳而已。”
物归原主,但凉亭外那人却并未离去。
明婳疑惑:“你还有事吗?”
魏明舟深深缓了口气,道:“上回多亏了太子妃在西市出手相助,我才洗清冤屈,免于讹诈。可惜我有眼不识金镶玉,竟不知出手相助的恩人便是太子妃……此份恩情,魏六谨记于心,感激不尽。”
明婳微怔,而后失笑:“就一件小事罢了,哪算得上什么恩情?魏郎君实在言重了。”
魏明舟擡首,于袖后露出一双明亮认真的眼:“可能于太子妃而言是件小事,但对魏六来说,意义非凡。”
那天所有人都指责他,不信他,觉得他衣着富贵,便先入为主,觉着他是仗势欺人的恶霸。
唯独她不同。
她不因他的穿着打扮有偏见,更不惧他人的纷纷议论,以纤弱身躯挡在他身前,为他辩解,还他清白。
“……那日之后,我一直想寻到恩人,携礼答谢。未曾想……”
魏明舟稍顿,道:“未曾想今日竟在国公府遇上恩人,可见这真是上天所赐的缘分。”
这话一出,秋烟和采月等婢子都微微皱眉。
虽然知道这位魏郎君是在表达感激,但“天赐的缘分”哪就轮到他和太子妃了?
明婳也觉得这话怪怪的,但她只当是长安人太重礼数、太客气了。
“真的就是一件小事,不足挂齿。”
明婳说着,忽又想到什么,“对了,那个老骗子后来怎么样了?”
那日离开西市后,她转过天就大婚了,便也彻底将这事抛到脑后,如今既碰上了,还有点好奇那骗子的下场。
魏明舟见她发问,秉着能与她多说一句便说一句的心态,忙道:“那老骗子被抓去衙门,经过审问,供认不讳,按照《大渊律》判了二十杖,监禁两年,不过……”
明婳歪了歪头:“不过什么?”
对上那双清凌凌的水眸,魏明舟终是隐瞒了那老骗子被割舌之事。
前阵子长随将此事禀告给他时,他也惊了一跳,怎就被割了舌头。
打听一番,却是捂得死死地,什么也没查到。
待知晓谢家三兄妹的身份,魏明舟便觉得大抵是肃王世子做的,毕竟那日那老骗子出言不逊,肃王世子为妹妹出气也是寻常。
这种血淋淋的污糟事,没必要说出来污了小娘子的耳朵。
“没什么。”魏明舟摇了摇头,缓声道:“那老骗子是罪有应得,此次绳之以法,谅他日后也不敢再招摇撞骗!”
知晓歹人得了教训,明婳也放下心来:“那就好。”
话说到此,魏明舟也知该当离去。
只双脚好似有他自己的想法,定定钉在原地。
他与她身份悬殊,下次再见还不知是何时,于是下意识再多呆一会儿。
就在他绞尽脑汁想着再找个什么话茬,采月上前一步,轻声对明婳道:“主子,我们走吧。”
明婳也想着回后花园玩,应道:“好。”
秋烟和采月哪怕只是初次见面,当都是在显贵高门当差的,互相交换个眼神,便也悟了。
“有劳魏郎君让让。”秋烟低垂眉眼,语气恭敬。
魏明舟便是再不舍,也让到一旁:“某恭送太子妃。”
明婳缓步下台阶,刚下凉亭,秋烟忽的惊呼一声:“太子妃当心,您裙上爬了只虫!”
明婳面色微变,循声看去。
只见黛色裙摆不知何时爬上了一只青色螳螂。
还不等她作出反应,一道修长身影宛若疾风,跨步上前:“太子妃莫怕!”
明婳一怔,脱口而出:“没事,我——”
“不怕”两个字还没出口,那道颀长身影已然蹲在面前,双掌一合,便将那只大螳螂给逮住了。
魏明舟擡起头,朝她安抚般笑了笑:“没事了,已经逮住了。”
明婳:“……!”
徒手抓螳螂,壮士!
不过,“我也没怕啊,一只螳螂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她一脸淡定,倒显得第一时刻“英雄救美”的魏明舟有些憨了。
魏明舟满脸窘迫,不是说小娘子都怕虫吗?
下一刻又释然了,她果然与众不同!
此刻俩人一站一蹲,一高一低,四目相对。
陡然,一道略显沉冷的嗓音从斜侧方响起:“这是怎么回事?”
这声音……
明婳陡然一惊,忙不叠回过头。
只见花木葳蕤的青石小路上,一袭暗纹紫袍的裴琏正负手而立。
午后明亮的阳光下,男人冷白的脸庞瞧不清情绪,然而那双直勾勾看来的凤眸,利箭般冷冽锋利。
明婳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待回过神时,裴琏已迈步走来。
“太子殿下万福。”
一干奴婢们纷纷垂首请安。
魏明舟连忙将掌心那只青色螳螂丢远了,才直起身来,敛衽擡袖,恭敬朝来人行礼:“靖远侯府魏明舟拜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万福金安。”
裴琏天资聪颖,过目不忘,只淡淡扫过眼前这个年轻郎君一眼,便记了起来。
西市那个险些被讹诈的世家纨绔。
只是,他为何出现在这?
且方才,还蹲在太子妃的裙下,离得那样近。
裴琏眸中冷意微闪,并未叫起,只再次问了一遍:“方才是怎么回事?”
明婳一看他这冷硬的眉眼,便知他大抵是误会了,赶忙解释:“殿下,方才有只虫飞到我裙衫上,魏郎君好心相助,替我赶虫呢。”
魏郎君?
敢情这么一会儿,她与这个魏明舟已互通姓名了?
裴琏神色不明地乜了她一眼,并未出声,只看向仍保持挹礼姿态的魏明舟:“你不在外院饮宴,如何来到此处?”
魏明舟低垂的脸庞白了几分,心下暗道倒霉,怎就偏偏被太子殿下撞见了。
但太子发问,他只得强撑着发麻的头皮,将纸鸢断线之事说了。
“还请殿下恕罪,某并非有意冒犯太子妃,只是担心太子妃为飞虫所扰,一时情急才出手捉虫……”
担心?
他的妻子何时轮到旁的男人来担心?
裴琏眼底闪过一抹晦色,再次擡眼,扫过明婳身边一干素裙婢子,“太子妃裙上落虫,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话落,一众婢子面色煞白,齐齐跪地:“奴婢该死,求殿下恕罪。”
突如其来跪倒这么一大片,明婳也吓了一跳。
“殿下。”她急忙走到裴琏身边:“就一只小螳螂而已,何至于闹得这么严重?再说了,这事也不怪她们。”
裴琏黑黢黢的眸子睇向她:“护主不力,不怪她们,怪谁?”
明婳下意识摇头:“她们没有护主不力,只是还没反应过来……”
话未说完,裴琏道:“你的意思是,怪这位魏氏郎君动作太快?”
明婳错愕:“我没这个意思!”
“那你是何意?”
裴琏盯着她:“不怪婢子,不怪这魏氏郎君,那该怪谁?”
明婳一时间被他绕晕了。
也不等她反应,垂在一侧的手腕忽的被他握住。
裴琏牵着她,冷眼看向一侧躬身的魏明舟:“看在今日是孤外祖父寿宴的份上,孤不予你计较,若日后再敢有半分逾矩,孤定然要好好问一问靖远侯,往常都是如何教导家中子弟。”
魏明舟背脊一僵,霎时躬得更深,“殿下仁厚,某谨记教诲。”
裴琏不再多言,只视线沉沉扫过地上一干宫婢:“回宫后,各领十板子,罚一月月钱。”
宫婢们战战兢兢,伏地叩谢:“多谢殿下。”
明婳只觉他这是小题大做:“殿下,你这”
暗紫色袖袍遮挡之下,那叩着细腕的大掌加重了力气。
置若罔闻般,他拉着她,大步离开凉亭。
身侧的内侍和地上的宫婢们见状,连忙直身,快步跟上。
方才还算热闹的凉亭,一时只剩魏明舟一人站着。
正午烈阳之下,他擡起头,望向那两道被簇拥着离去的身影,一向玩世不恭的脸庞也浮现出一丝凝重。
太子待她似乎有些冷漠了。
是因着自己方才的唐突之举么?
是,他承认的确是逾矩,然而这么多双眼睛瞧着,且他们也都解释了原委,太子仍这般态度,未免过于严苛。
严苛。
魏明舟恍然大悟,是了,太子对她的态度,压根不像新婚燕尔的夫君,更像是位严苛夫子。
饶是魏明舟这么个不涉官场的富贵闲人,也听说过太子雷厉风行的做派,只他万万没想到,太子对外是这套做派,私下与妻子相处竟也这般……
那位谢小娘子,瞧着那般温柔娇怯,如何能受得了呢?
明婳的确受不了了。
待裴琏拉着她的手一直走到寂寂无人的廊庑,她忍不住挣动:“殿下,你放开……”
裴琏没松开,只停下脚步,沉静看她:“此处并非东宫,耳目混杂,你我一言一行皆须端正庄重,不可落人话柄。”
他的语气太过冷静,冷静到好似明婳再挣扎反驳,便是她不识大体,无理取闹。
明婳一时被摄住了,待回过神来,只好压着那口闷气,由他牵着走。
不知不觉,俩人竟走到最开始与谢明霁谈话的那座水榭。
裴琏带着她入内,吩咐内侍与宫婢们在外守着,这才松开她的手腕。
明婳一擡手,雪白腕间俨然已被拽出一道红痕。
心底蓦得涌上一阵难言的委屈,她鼻尖微酸,却咬着唇,没吭声,只低头揉着微疼的手腕。
裴琏自也看到那道红痕,面色一顿。
须臾,他走上前,朝她伸手。
还未碰到,便见她猛然躲开,宛若躲避什么洪水猛兽,满脸戒备看着他。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掌僵在半空中。
默了一瞬,裴琏放缓语气:“给孤看看。”
“不敢劳烦殿下。”
蝶翼般的长睫颤了颤,明婳将双手藏在身后,仰脸看他:“现下没有旁人了,不知殿下还有何指教?还是说,方才在外头罚完了下人,现下要罚我了?”
裴琏闻言,默了两息,蹙眉凝着她:“你不服气?”
明婳当然不服气,“不过一件芝麻大点的事,殿下何必又是威胁他人,又是惩罚下人,至于么?”
至于么?
当然至于。
看着面前之人难掩愤懑的清婉眉眼,裴琏眸色微沉:“礼记内则有载,男女七岁不同席。那魏六已是成人,你去岁也已及笄,且你身为一朝太子妃,更该遵循礼数,与外男避嫌。”
“可我方才已经解释过,是突然飞来的一只虫。”明婳皱着一张莹白小脸,低低嘟哝:“若不是你正好来了,这事早就过去,压根就不算事……”
见她仍不知认错,裴琏浓眉紧锁。
还要开口,水榭外传来福庆小心翼翼的提醒:“殿下,郑统领传话,马车已备好。”
“知道了,孤这便来。”
裴琏正色,看向明婳:“孤有紧急公务处理,你晚些与长乐一道回宫。”
稍顿,又沉沉盯着她的眼睛,肃声补了句:“你也仔细想想,错在何处。”
他提步离开水榭。
水榭悬挂的莹绿色轻纱掀起又落下,望着那道高大背影消失在视野之中,明婳只觉莫名其妙。
明明是他小题大做,为何要叫她反省过错?
她越想越气,忍不住原地跺脚。
混蛋,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混蛋!
外头的采月本就担心里头的动静,等太子一走远,赶忙走了进来:“主子,您还好么?太子殿下可有为难你?”
“不好,一点都不好!”
明婳一脸郁色地咬着樱唇,攥紧拳头:“我再也不要和他好了!”
撂下这话,她也拎着裙摆,大步离开水榭-
傍晚时分,余霞成绮,长安各大城门暮鼓阵阵,百姓们或骑驴或赶马,纷纷趁着日落前归家。
处理完城外一桩旧案的隐患,裴琏靠坐于马车青灰色的迎枕头,单手抵着雕花窗牖,不紧不慢地捏了捏酸涨的眉骨。
不多时,车门外传来福庆的声音:“殿下,快到宫城了。”
裴琏阖着眼,淡淡“嗯”了声。
忽的,揉着眉心的指尖一停,他嗓音沉哑:“待会儿问问宫门令,太子妃和长乐可回来了。”
“是。”福庆应诺一声,待到马车进入宫门时,他连忙下车去问。
待得到结果,福庆重新坐回马车前,朝内禀报:“回殿下,公主的马车半个时辰前便回了,太子妃也在车内。”
裴琏:“嗯。”
马车再次启动,辚辚行驶在铺满橘红色夕阳的阒静宫道上。
听着车轮滚过石板的声响,裴琏的思绪也不经意从公务回到午后那个戛然而止的争执上。
他实在不懂,这种一目了然的错事,有何争执的必要。
午后郑禹说城外有变动,他急需离府,思及此番她是随他赴宴,又是头次来外祖父家,决定还是亲自来与她说明一二。
未曾想刚往后院,便撞见凉亭那一幕。
盛夏中午,又是放纸鸢,又是捉虫
也就她没心眼,非但不疑,还觉着那魏明舟是个古道热肠的好人。
若非她是他的妻子,像此等事,多问一句都是在浪费他的时间。
可偏偏她毫不知错,反倒视他如敌,一脸戒备。
理智告诉他,为个傻子犯不着。
可她避开他手的画面,一遍又一遍浮现眼前……
揉着眉骨的长指移到额心,他用力摁了摁,试图平息胸间荡起的那阵无名燥意。
帘外却传来询问:“殿下,到东宫了,是回紫霄殿,还是……”
还是什么,不言而喻。
裴琏放下手,面无表情:“回紫霄殿。”
帘外应道:“是。”
裴琏想着,今夜就让她一个人静静,好好反思。
若她知错能改,他便不与她计较。
转眼间,一夜过去。
翌日午后,裴琏从紫宸殿散朝回来,临进东宫时,他问福庆:“太子妃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福庆微怔,而后实诚摇头:“没什么动静,一整日都待在瑶光殿呢。”
裴琏凤眸轻眯,转了转指间的青白玉扳指。
看来还是不知错。
福庆揣测着问:“殿下,可是要移驾瑶光殿?”
话音未落,便见太子清清冷冷乜来一眼。
福庆打了个激灵,讪讪低头:“殿下恕罪,是奴才多嘴了。”
转眼又过去一日。
傍晚时分,裴琏于长案搁下朱笔,望着窗外红霞漫天,问:“瑶光殿今日可有何动向?”
福庆:“与往常无异。”
余光觑见年轻太子微沉的眉宇,福庆悻悻咽着口水,不敢多言。
裴琏沉默,盯着折子上游龙走蛇的策论,薄薄唇角不觉绷紧。
第二日了。
事不过三,便再给她一日。
翌日,政务繁忙。
裴琏一直忙到暮色四合,方才回到东宫。
经过至德门时,他轻叩肩舆扶手,看向随驾的青袍内侍:“今日瑶光殿……”
似是早等着他问,福庆忙道:“今日太子妃出门了。”
裴琏眉梢轻挑:“嗯?”
“回殿下,太子妃今日出门,是往公主的绮罗殿去了。”
福庆佝着清瘦的身子,汗流浃背,后半句话也愈发艰难细弱:“听说太子妃还收拾了裙衫,说是今夜留在绮罗殿和长乐殿下同住,便不回东宫了。”
话音落下,空气好似凝固住了,只听得几声盛夏晚风里的蝉鸣,还有男人轻叩扶手声。
一下。
两下。
三下
……
良久,轻叩声停。
“摆驾,绮罗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