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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大狱后我走上人生巅峰 正文 第90章

    第90章“我要杀皇帝,那你还愿意跟我吗?”

    春季的阳光明明不炽烈,此刻却刺眼到极点,昼风如鞭,鞭鞭伴随这哭喊声抽打在身上,让人灵魂都为之颤栗。

    谢辞是跨坐在马背上的,他那重伤死战俱不倒的身躯,突然晃了晃,见他反射性伸手去抓缰绳,竟没抓中,在清醒的情况下一头栽下了马背。

    顾莞吓了一大跳,她和谢云等近卫第一时间冲过去,赶紧接住了他。

    谢辞以手掩额,哑声:“不要伤害他们,把受伤的兵丁送去医营。”

    顾莞握住他的一只手,发现他手颤抖着,他竭力控制着自己开口,不让牙关咯咯语不成句。

    谢云谢平赶紧用手臂一托,将他送回马背,顾连忙翻身上马,和谢云等近卫一起护在他身侧。

    她担心看着他,赶紧说:“我们先回府!”

    这里距离国公府不远,一行人迅速折返了国公府。

    国公府可能是少有没怎么被破坏的勋贵高官府邸。因为没什么可被掠劫的,从前的忠勇公府本就简朴,没什么贵重摆设装潢。谢辞顾莞离京的时候,顾莞把东西该打包的打包,除了那两道让谢辞恶心无比的圣旨之外,没什么东西留在这里的。

    所以也没被破坏,府里的摆设甚至还很整齐。

    谢云张青一左一右想扶谢辞下马,他摆摆手,自己翻身下来了,站了缓了片刻,顾莞上前扶他,两人缓步上了台阶。

    顾莞叫人拿了人丹来,给他用温开水送服了两颗,又吩咐谢平谢梓几人赶紧带着药去看秦显他们,这么厚的铠甲连日疲乏,一下子情绪上头,她担心他们受不住,尤其是毒症才恢复得差不多的秦显和陈晏。

    他们情绪不对,就越得有个人清醒的。

    事情已经这样了,他们内部有不能再有差错。

    顾莞急匆匆一连串的安排吩咐下去,赶紧转头看谢辞,谢辞服了药丸一阵,晕眩和战栗感终于消失了,不再一直控制不住牙关打颤。

    但他的情绪并未因此平静。

    此刻两人站在广亮大门内的屋檐下,隔着偌大的前庭,可以望见隔扇门大开的正厅。

    前院正厅,体现的是一府之风,府邸之主之魂。

    眼前这座偌大严肃的正厅,黛瓦黑漆廊栏隔扇大门,微微点缀一点朱漆,不新,但很威严,内里除了正对厅门的上首墙壁悬挂一副猛虎下山图以外,陈设很简单,左右各靠墙一栏兵器架子,正中两排圈椅,猛虎图下,是一案和两把太师椅。

    半新不旧,井然肃穆之风铺面而来。

    谢辞怔怔看着,小时候,他曾嫌弃过自家大厅太过寒酸了,比不上别人家,吵闹要换,还招了一顿打。

    但此时此刻,越过那明晃晃的艳阳,盯着那被衬得昏暗却经年从未改变的肃穆正厅,正对着他的那猛虎图下的那两张灰黑色的太师椅。

    ——那是他父亲位置。

    他父亲若不再,大哥就会坐到那里去。

    谢辞一步一步地,穿过前庭,跨入门槛进了正厅,古朴的屋宇式建筑很高,离开太阳的阴处,感觉一种沁寒的凉意浸体。

    谢辞忽跪在地上,他捂脸,终于难以忍受泪水滚滚,他哑声说:“我觉得我很没用,为将者,不能护山河黎民!”

    他以为自己对父兄的理解已经很深刻,但今天发现还没有。

    像今天这样的事情,父兄见过无数次吧?北戎骑兵冲破边境庶民的家门,把他们的仅有的钱银家私抢走、牛羊家禽牵走,年轻的女人哭着悲喊撕心裂肺,她们被倒拖走了,家人扑上去抢的,全部被一刀戳死在地,凄厉悲哭,血迹斑斑。

    就是因为见过无数次,谢信衷他们才会竭力地维护这沉疴的王朝,尽可能让它沉沦得慢一些。

    不破不立说得轻巧,但只有亲身经历过,才知道这几个字究竟有多么沉重的分量。

    谢辞掩面痛苦,眼泪流下来,从来没有一刻这么深刻地体会到父兄慷然放下家人挚爱赴死的当时心情。

    但此时此刻,谢辞也是第一次,在忆起父兄的殇逝之际,父兄只占据的他的情绪的一小部分。

    更多的还是方才的嚎哭声。

    像拓印在他脑海一样,声声萦绕不去。

    顾莞也跪在他身边,她轻拥着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谢辞把脸用力埋在她的肩颈,她感觉滚烫的泪沿着她的脖子和锁骨的皮肤一下子淌了下来。

    她明白的,城墙外的自发坊和居民区她都不敢去,是让房同林因去的,太过触目惊心,她担心自己顶不住。

    ……

    许久之后,谢辞的情绪终于平复下来了。

    白炽的阳光直照偌大的庭院,折射的光线映入有些微寒的厅堂,谢辞接过顾莞给他湿帕,他的脸擦干净了。

    谢辞捏着那块湿帕,他说:“如无意外,呼延德接下来的目标,该是我吧?”

    谢家作为一头拦路虎,拦住北戎这么多年的南侵,呼延德在西北大战中更是吃过他的大亏。

    谢家和他谢辞,必然被呼延德视之为心腹大患。

    ……

    京畿夺回来了,关门和渡口紧急修理过后,关门重新闭拢陈兵,关内总算安稳下来了。

    但战事并未因此结束。

    才刚刚拉开帷幕。

    重新夺回汜水关的第三天,关内诸军就接到了调令,火速掉头往东,对战已然深入国境占据了过半太行以南的北戎大军。

    战事一触即发。

    而人心的私欲,却并未因此停歇。

    ……

    北戎大营。

    北戎王呼延德站在王帐正中,心情大畅的他正饶有兴致地试穿一身深紫色的圆领武勋汉服,鹰目鹞鼻的他,穿上圆领长袍,遮盖了健硕的身躯和侵略性,刻意收敛,居然有几分儒雅矜贵。

    ——龙袍当然也有,甚至如今北戎军中的龙袍,比嘉州那老皇帝的还要多得多呢。

    呼延德对那些龙袍不屑一顾。

    反倒是好几家武勋家中缴获的衣物更和合他心意。

    草原上凶悍的民族并无什么不穿别人旧衣的概念,这是他们的战利品!恣意搜刮,随意上身,这就是他们昭示大胜侮辱敌人的一种方式!

    呼延德端详着黄铜大镜里的那个身影,他想起一个人,他的启蒙老师,不知道对方如果还活着,看他今时今日用他教的东西冲破大魏国境,究竟是怎么一个感想呢?

    呼延德冷笑两声,死得这么早,没看到他这大魏国破家亡,真遗憾。

    呼延德把圆领袍解开,随手一扔,扔在地上,套回王袍,单手持黄金弯刀,快步出了外帐,他问:“人都换回去了?”

    北戎左贤王安瀚舒见礼,笑着禀:“已经换回去了。”

    把他两国签订的帛书呈上,直接摊开放在呼延德的王案上。

    白帛黑字,清晰的鲜红玺印,呼延德和安瀚舒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呼延德玩味勾唇:“荀逊这次做得不错。”

    安瀚舒不敢接话,但呼延德很快就撇开了这个话题,他下令,摊开了整个大魏的疆域图。

    疆域图是一朝至高机密,尤其是带军事部署和兵力配置的,但呼延德手上这张,长江以北,都很仔细,尤其是北境防线和太行以东的大平原。

    这些,都是荀逊之功啊。

    “接下来,我们该击溃魏军,将太行以东全部占据!”

    呼延德雄心勃勃,他心里要走的,正是类辽一般的路线。这里没有辽,但他无师自通,他要先占领太行以北,割据太行以北大片沃土,而后逐步蚕食,把这中原大地上所有军武反抗力量全部铲除。

    最后成为这片如画江山的真正主人。

    所有人俱匍匐在他的脚下,成为他的奴隶!

    呼延德捡起国书一扔,抽出另外一卷文书摊开,其上白纸黑字赫然写着十数个人名。

    “谢辞、高鸣恭、宋濂升、隆谦、方孝准、杨唯功、袁洪应、陈卓竟、赵伯安、解良、吕亮、曹文衡、郑伏光、张杭、王秀清。”

    谢辞只猜对了一半,呼延德的目标不仅仅是他,而是这上面十几个人。

    不管心思在不在朝廷之上,不管是地方节度使或京营将帅,这十几个人,乃大魏当世最顶尖的统军武将。

    最能打仗的那一拨人在这里了,还包括一两个未显露能打但能聚拢足够大兵权的。

    “这些人一死,大魏再无可惧,当时本王囊中之猎物!”

    难吗?

    难!

    但他有个帮手。

    那是谁?那就是嘉州那个老皇帝!

    呼延德双目凌然,勾唇一笑,他当然要把那几个汉人太子皇子还给老皇帝。

    他开出的条件甚至不高。

    老皇帝可千万撑住了,可不能因为焦急而提前病死了。

    老皇帝在呼延德这里,可是前期计划中的重要一环。

    日前呼延德亲自带兵追击过了,他对老皇帝的军事能力有了一定的了解,这老皇帝搞阴谋诡计一把好手,军事眼光也还过得去。

    开城门撤离中都够当机立断的,再晚两个时辰,他跑出来就上不了船了。

    但这对呼延德来可是大好事啊。

    因为老皇帝的私心太重了!

    一个私心重的皇帝,还有适当的军事眼光,才能看懂局势,部署战局插手排兵布阵不是?

    “就从谢辞开始吧!”

    呼延德双目凌然,一一扫过文书上这十几个人名,“然后到宋濂升、隆谦、方孝准、杨唯功、袁洪应、陈卓竟、赵伯安和解良,这些人。”

    他和安瀚舒对视一眼,两人哈哈大笑。

    安瀚舒笑道:“大魏这个皇帝,是当真有趣!”

    好帮手啊!

    ……

    北戎大军大破中都大挫大魏士气之后,把整个太行山以北以南搅和成一团狼藉。随着二十多路勤王大军并京营大军奔赴集结于黄河以南之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破竹势头终于暂停下来了。

    北戎先后入关五十万大军,其中骑兵占半,凶悍到了极点,好在大魏如今参战的兵马已经超过百万,兵力上还要压过北戎一头。

    将局势控在对峙持平之上。

    北戎大军汇合成一股转身,大魏多路兵马奉诏奔赴汜水关以东和嘉州以北的大平原。

    天阴沉沉的,隆隆的春雷响起,在连绵的春雨之前,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陪都,嘉州。

    行宫大勤殿之内。

    皇帝没了特制的龙榻之后,僵硬靠坐在堆拢了引枕的龙椅之上,一天下来,既疲且累,连日的奔波和关注战局他根本难以寝睡。

    他脾气越来越暴躁,双目泛着浑浊的红,需要服药的间隔日子越来越短了。

    早就被秦关喝破身份之前,荀逊和三戒已经及时逃离皇宫了。

    老皇帝根本顾不上搜刮他们,他手里就剩下两瓶药一百多颗,五天一颗,也就勉强够一年半多点。

    他心内焦灼,忿恨,又紧紧盯着局势,内外交困,哪怕穿戴梳理整齐,都依然有一种披头散发的狰狞感。

    大勤殿内,御案的玉阶下站的是高鸣恭。

    高鸣恭是此次大战的主帅。

    老皇帝东狩至故都平原之时,秘密传信给了高鸣恭和刘贽,让两人立即赶来武关护驾,高鸣恭刘贽急忙掉头,一个护驾一个拦截呼延德大军,所以高鸣恭在嘉州。

    只不过,与皇帝相谈军机到最后,他一怔:“让谢辞率朔方军在前军最前方?”

    ……

    春雷滚滚,惊蛰一般,风已染上了水汽。

    沿着黄河一路急行军,铠甲铁片映着波涛摩擦声染上挥之不去的水寒。

    彼时正是入夜,火把赤色闪烁隐隐照亮了谢辞一边面庞,大半陷入黑魆的夜色阴影之中。

    谢辞眉峰染霜,玄黑的铁片映着他的脸,他声音比这倒春寒还要冰冷几分:“若他真要在大战中做文章,我就退离战场,先让北戎灭了这个朝廷!”

    从汜水关到现在,诸多情绪到了最后,几乎要冲破血脉喷薄而出。

    他接过顾莞递过的水囊,颠簸的马背上一口温热的水入腹,他喘了两口气冷声说道。

    顾莞用力握住他的手:“不管怎么样,我都支持你!”

    谢辞用力点了一下头。

    ……

    大魏主营。

    大军陈于嘉州之前三百余里,和北戎呈犬牙交纵态势,各路京军和地方军已经先后到位了。

    战事一触即发。

    主帐内。

    高鸣恭却狠狠地踢一脚帅案,沉重的楠木大案发出“嘭”一声闷响,他怒道:“这是要干什么?!”

    几乎拿到军事布阵图,出了大勤殿,他很快就看懂了老皇帝的伏笔了。

    不独独是谢辞,京营中昔日是两党没来及清算,最重要是北军中、地方军中,那些拥兵最多又干练的节度使们,都藏在这些伏笔里。

    “可他们都这样了!凭什么让别人填了膛灰?!”

    是,那些节度使大都护确实暗生不臣异心。多年经营,拥兵自重,现在连皇帝都难动他们了。

    可也正忠诚度本来就低,一个弄不好就会引发不可收拾的后果了!

    皇帝想趁大战除去他们,顺势接掌他们的兵马,可战场哪有那么容易?!

    而且,有能耐的人才会看明白王朝隐患生出异心并成功坐大啊。

    把这些人都铲除干净了,谁来抗击的北戎啊?

    就靠他们几个吗?

    他们不会战死吗?!

    高鸣恭一直都是沉稳寡言的,鲜少袒露自己情绪的大将,这一次他怒发冲冠,皇帝连下八道金令,连陆海德都派出来了,他忍无可忍,“锵”一声抽出长剑,厉喝:“再不闭嘴,我先砍了你!”

    陆海德一骇,连续倒退几步栽倒在小太监身上,指着高鸣恭,“你,你你——”

    高鸣恭“唰”一声长剑还鞘,黑色甲胄在身,他喝了一声:“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他把这张以谢辞为首的布阵图往地上一扔,冷哼一声,快步撩帘冲了出去。

    ……

    二月廿五,大魏和北戎大军的第一场正面大战打响。

    隆隆的雷声,雨云越压越厚,酝酿到了最后,一丝丝冰凉雨丝自半空降下,落在硝烟滚滚的战场之上。

    一场拉开足延绵百余里的凶猛大战,短兵相接之后迅速攀升至白热化。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没什么好犹豫怜惜的,双方大军不管骑兵步兵,全部押了上去,以最凶悍的力道将敌军兵丁置之死地。

    可老皇帝不独独一个高鸣恭,他的部署还是有大部分到位了。不少大将犹豫过后,又思及随着王驾一并遁至嘉州的家小,最后还是从命了。

    谢辞首当其冲,血战到白热化,他厉喝一声:“朔方军,按照原定计划,以鱼鳞阵往干位缓收!”

    而后利用地利,退往大军左翼腹心!

    全军上下,都早有准备,令旗挥舞,强行要来一个转身。

    不独谢辞,很多个点,都这样!

    只不过他这里最凶险罢了!

    就在这个关头!

    己方大军中军方向暴起一声呐喊,谢辞等人倏地侧头望去,只见高鸣恭之子高沐霖及副将之一陈武堂率本部营兵迅速冲上来。

    高沐霖大声喊:“你们这块太危险了!大将军让我二人率军来护你们退进左翼,和襄州部互为犄角!”

    战声震颤山岳,高沐霖声音很大,但也被和杂声混合在一起。

    谢辞为首的,包括秦显、陈晏、苏桢、秦关庞栎苏维等等的大小将领,大家俱一怔。

    谢辞挑眉,难道皇帝回心转意了?

    不可能啊。

    不过谢辞反应极之迅速,既然是这样,他迅速就着高沐霖陈武堂的掩护,一并汇入左翼之中。

    朔方军也就不再突出了。

    ……

    松岗山麓下,顾莞秦永秦瑛张宁渊几人一直在紧紧关注着战局的。

    松岗这里他们埋了火药,出兵之前,他们预料可能会发生的各种局面,火药和桐油这些辎重军备,他们哪怕扔着帐篷,也没扔它们。

    顾莞先前看顾大后方的后勤,就是为了守着这些东西。

    实在不行,他们只能这么做了。

    张宁渊紧张得要死,他是第一次参加大型的战事,穿着谢辞特地给他制的明光甲,惊讶:“咦?怎么,怎么好像变了?”

    顾莞是在最前面的,她在战场的外围位置,能望得见谢辞大军的那边,骤然一变,然后朔方军很快退了回来了。

    她也很惊讶。

    想了想,派人通知了后方的秦永等人,她驱马上去。

    ……

    顾莞也拔出长剑,加入大战当中,北戎兵是当真悍不畏死,大多连劈两剑才倒下的,她手臂发麻,这才终于望见朔方军的旗帜。

    谢辞一见她,顷刻打马来接,顾莞脸上血迹喷溅点点,她大声喊:“松岗用不上了?”

    谢辞点点头。

    顾莞立即转头命人送信出去,火药桐油还是尽快起出来,下雨了,不然要糟蹋许多的。

    ……

    高鸣恭是以生命为代价,阻止了老皇帝这场部署的。

    朔方军回到左翼,压力骤减,一场分崩消弭于无形。

    但鏖战到傍晚最激烈的时候,大魏终于压倒的北戎一头的关键时刻,高沐霖带着几名亲兵竭力厮杀回来,在斜前方冲了出来

    “谢将军!救救我爹——”

    彼时,谢辞正在回望嘉州方向,厮杀到最激烈的时候,他双目喷溅上血花,一点点的赤红晕染开。

    他闻言一怔,“什么?”

    高沐霖含泪:“我爹在东陉坑!”

    东陉坑,正是先前谢辞所在的地方,全军为危险的尖锥位置。

    老皇帝虽有私心,但战策是好的,事已至此,没有顶上这个尖锥,大魏要吃大亏的。

    反而,如果顺利,可以将北戎击退回黄河北岸。

    战场太大了,延绵超过百里的血战,谢辞并不知道,高鸣恭亲自率军顶上了那个位置了。

    现在大魏大军终于取得上风,尖锥位置直面呼延德中军,高鸣恭的先锋军已经快打尽了。

    高沐霖一直在他爹的后军,呼延德注意力终于转移开始迅速退后调整兵马之后,高鸣恭终于完成了他给自己的任务,高沐霖含着泪,急忙披上北戎甲胄掉头找援军救孤军深入的他爹。

    谢辞一怔。

    他几乎是马上喝令:“朔方军调整阵势!哨兵知会左右,朔方军左军转前军,尖锐阵冲锋,目标东陉坑!”

    ……

    在大魏终于艰难占据上风之后,呼延德却并不恋战,迅速调整兵马,试了几次,而后往北挪移,战场在迅速移动着。

    高鸣恭把指挥已经交给了副帅刘贽了,谢辞也把朔方军交给当时在身边秦显苏桢暂掌。

    他杀开一条血路来到东陉坑的时候,高鸣恭正好杀死了呼延德留下的最后一名北戎战将。

    鲜血喷溅,对方嘭地倒地,他持刀的手脱力战颤着,晃了晃,也险些滑下马背。

    他死死抓住了马鞍。

    谢辞及时赶到,救下了生死追随了高鸣恭二十余载的这数百的亲兵。

    但高鸣恭伤势很重,战场迅速挪动,隆隆的声动往东北方向远去。

    一片狼藉的丘陵,就剩他们这两拨人。

    谢辞接住了一口气松了栽倒下马的高鸣恭,侧身吩咐秦显苏桢两句,后者急忙先行领军而去。

    他将高鸣恭放在地上,军医赶紧冲上来,高鸣恭却摆了摆手,不用了,他慢慢握住谢辞的手,“我和你说几句话吧。”

    看得出来,高鸣恭挺释然的,他对自己的战果很满意,侧头望着大战声动远去的方向,笑了一下。

    他对谢辞和高沐霖说:“别伤心,我已经快拿不起刀了。”

    他早年曾受过一次很重很重战伤,伤了根基,还伤及了连接右臂的手筋,大夫说过,他大约是活不过五十的。

    “我今年都四十八了。”

    并且他手筋有损,年轻时还好,年纪渐渐大了,他感觉已经力不从心,快拿不起重刀了。

    戎马半生,马革裹尸,死在冲锋的战场上,并且没有吃败仗,他真的觉得很好的。

    高鸣恭仰头望着雨云盘旋的天,雨丝下了半日,还是这么细细碎碎,他看着天空望了片刻,摇了摇头,复杂又释然,对谢辞说:“你是对的,你爹也是对的!”

    当初发现谢辞率京营二营回朔方,高鸣恭是很生气的。但现在,他觉得,可能谢辞是对的。

    还有谢信衷。

    高鸣恭回忆,他轻声说:“你爹曾经说过,他在位一日。今后不起战事还好,但凡战火一起,大魏就该完了。”

    当时适逢北地年景不好,朝廷第一次赈灾。

    不知谢信衷是怎么得出结论的,那天夜里,两人喝了很多酒,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那时高鸣恭还不信,两人争得脸红耳赤,他说,再如何也不至如此。

    高鸣恭闭眼,感到难受:“……我以为,怎么也得再有个二三十年。”

    他视死坦然,神情缓和,但染血的半张脸触目惊心,他一只眼睛受伤了,直接被刀锋划过的,破烂的眼球有液体流出。

    谢辞这才刚得知这么一位长辈不久,他父亲的好友,他愤怒道:“那就让他死!!”

    “他死了,那就可以了!”

    谢辞恨声道:“他想杀的不是我吧?而是这全部的大节度使大都护们,麾下兵马多的,他都想杀了吧?”

    谢辞冷笑了一下,“死了,兵马归他了。”

    可这些人怎么可能不反抗呢?

    老皇帝想的,高鸣恭做的,他都已经想明白了,还有这个呼延德,这是阳谋啊,谢辞又添了两分郑重:“这人,好生厉害。”

    高鸣恭不禁苦笑:“……还是你们年轻人看得透。”

    不说这个了,军医还是顽强地拉着药箱过来给他包扎伤口,高鸣恭都舍不得浪费这些好药了。

    他勉强撑着坐起来,谢辞和高沐霖顾莞赶紧扶他一把。顾莞顶着高鸣恭的后背,对高沐霖点了点头,高沐霖双目泛红眼泪哗哗,抿着唇对顾莞哽咽点头,一栽跪倒前面去了。

    高沐霖很年轻,才十八岁,高鸣恭成婚晚,年轻时又外驻多年,快三十才有了这么一个孩子。

    他爱怜地抚了抚高沐霖后颈,对谢辞说:“阿辞,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高鸣恭释然生死,无悔这一仗。他直接抗旨了,还拔剑厉喝宣旨传金令的陆海德,他深知现在战死,反而是最好的。

    他在一把掷下排兵图厉喝出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时候,就已经把心一横,必死的决心。

    唯一放心不下,只有两样。

    高鸣恭握着谢辞手:“我老娘和夫人在嘉州,还有沐霖的媳妇,你能帮我把她们接出来吗?”

    谢辞毫不迟疑地点头,但高鸣恭托他的句话,让他有些惊讶,和某些预感。

    果然,高鸣恭转头看高沐霖,轻轻抚了抚他后颈,对谢辞说:“我这个孩子,从今就跟着你了。”

    唯有把这孩子托付给谢辞,他才能放心。

    高沐霖眼睛很大,眉毛乌黑,鼻梁很高,是个很俊朗的白皙小伙。

    他听了他父亲的话,抽泣转头看谢辞,胡乱抹眼睛,认真说:“谢四哥!我以后跟你了。”

    “我做得不对不好,你只管训我骂我罚我,我都听你的!”

    其实在京营的时候,他就听说过谢辞了。他很崇拜谢辞,私下也认为谢辞太厉害了,甚至带兵远走朔方他也觉得对的,只是父亲当时生气,他没敢说。

    谢辞擡目看向高沐霖,年轻小伙眼睛通红含泪,眉目俊朗带着几分青稚,盯了对方半晌,谢辞忽说:“我要杀皇帝,那你还愿意跟我吗?”

    自中都伊始,不,自父兄身亡开始,到了今时今日,种种情绪积攒冲到了顶点,有个念头终于前所未的清晰!

    谢辞神色沉沉,如冰封湖面暗藏凌厉汹涌。

    顾莞和谢云等人一惊,她睁眼看着谢辞。

    却见谢辞眉峰动也不动。

    高沐霖怔了一下,但他一抹眼睛,毫不犹豫说:“我跟!”

    “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跟!”

    他瞥一眼父亲,忽哭着说:“他不是个好的!”

    即使父亲不长寿了,即是父亲伤病交加,可他也不想父亲死啊!

    高沐霖一直忍着不哭出声,终于崩了。

    谢辞深吸一口气,他捏了一下拳,拍在高沐霖的肩膀上,用力拥抱了他一下,拍拍他的后背,他道:“好!”

    谢辞蓦地擡眼,半空灰云流动,风起云涌,他的目光这一刻冷到了极点。

    他要杀了老皇帝!

    谢辞侧头看高鸣恭。

    高鸣恭怔怔的,和谢辞对视良久,他捂住左胸的伤慢慢躺在地上。

    他喃喃道:“……你们要做什么,随你们。”

    眼角却终究还是有泪滑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杀了杀了,提上日程了,谢辞宁愿叛出朝廷也要杀了老皇帝了!

    QAQ来了来了,给你们一个超大的么么啾!(づ ̄3 ̄)づ╭明天见啦宝宝们~

    最后,还要感谢投雷的宝宝哒,笔芯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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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以及所有给文文浇水的大宝贝们,么啾啾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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