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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阴冷厂督身边吃香喝辣 正文 第122章

    第122章

    御驾一行终于自地道而出之际,整个玉山行宫内外的十大亲卫军和南北衙军已经厮杀成一片。

    唯一只是由于神熙女帝和明太子都深陷地道之内和大水几度剧变改向的原因,这战况很是混乱。

    但随着神熙女帝和明太子先后自地道而出,诸多禁军和将领迅速找到了主心骨,放下焦灼,战意噌噌攀升至顶峰,喊杀声一下子爆了起来。

    在场没有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人,哪怕文臣如唐甄房载舟等中老年人亦是如此,他们一随御驾出了地道,被宦卫和禁军从背上放下来,果毅军和金吾卫奋力厮杀迎上包裹保护住御驾一行,他们立即就自动退后,退后御驾最后方,既保存自身也不给前面碍手碍脚。

    神熙女帝一翻身就上马了,即便她已经年岁,多次伤病,那上马的动作依然简洁利索极了,一跃而起,马鞍上身姿腰板笔挺,明黄披风上身,王旗顷刻竖起迎风猎猎,那开国女君的英姿仍在。

    当然,她现在已经不比当年的精力充沛了,只是此刻那一腔胸臆间喷涌而出的忿懑和磅礴心气,依然让她暂时没有丝毫力不从心的感觉。

    至于明太子那边,秦岑李如松司马南等等开国功勋和二代,指挥反应自然不在话下。

    神熙女帝和李如松司马南等人,昔日并肩大江南北,如今却对垒血战,图穷匕见你死我活,不得不说也戏剧和叹息。

    但此刻此刻,时过境迁,也没有人去想开国前的那些旧事了。

    神熙女帝自己就是个厉害的女将,都不用征询任何人,迅速扫过整个玉山行宫内外,立即就连连下令:“简从应,率金吾卫绕承天门!迎击右骁卫!歼杀拦截,务必不许让其掉头往东——”

    “寇承嗣,你率南衙禁军往唐甄别院的方向去,增援羽林卫!快——”窦世安已经不在御驾了,一出地道,神熙女帝第一眼瞄见战况,已经第一时间下令窦世安带着副指挥使林麟等人飞马赶回羽林卫去了。

    “裴玄素!你马上回十二宦营,战至外朝往北的官道口并牢牢钳制住,能不能做到?!”

    裴玄素“啪”一声单膝下跪:“谨遵陛下之令!!”

    他倏地起身,立即带着韩勃等人,翻身上马,回到十二宦营和李仲亨等人汇合去了。

    神熙女帝和明太子两边连连下令,迅速整合被大水冲得颇有些混乱的十亲卫亲和南北衙禁军,很快就如同几个巨大的车轮倾轧,狠狠.碰.撞厮杀在一起了。

    整个玉山行宫已经被大水冲垮过半,没垮的也汪洋一片,大水现在还山洪倾泻一般地自南边的地道口喷涌而出,很快该位置的地面建筑承受不住,陆续垮塌,露出一个个巨大的口子,白黄色的河水喷冲到半天,像下雨一样。

    大水不断往下冲,现在十八万禁军有十四万参与到这场奉天靖道/平东宫叛之战当中,万寿节大宴的一切喜庆布置已经冲得东倒西歪亲狼藉一片,连外朝挂满了彩灯红绸也如是,很多冲下来避过一劫的中低阶官员听着外面兵刃交击和厮杀的声音瑟瑟发抖,当然也有很多属于两宫阵营在紧张或干脆已经扭打在一起了。

    他们完全影响不了外面的叛战和平叛战,随着大水滚滚而下,战场在迅速转移,沿着官道一路厮杀往东。

    这样的血战,裴玄素无缝适应,他当年年少成名的“一计智退八千狄骑”正是兵戎之事。事后他拜现今已经去世的谷城名将裘万仁为师,裴玄素在边塞军中待过,并且还带着裘老师所赠的亲着和亲释兵书离开。

    两年前裘万仁病逝,如果不是他适逢惊变,裴玄素该请假往北送葬祭奠的。

    ——其实他早早就已经和师兄弟裘秋恒和裘秋盛联系上了,他还有另一重的军中布置,正是通过裘家师兄弟暗中布置上的。

    当然,裴玄素的布置苦心造诣,花费了很多的心血,现在就看时势予不予他?苍天和命运究竟是不是要薄待他到底了?!

    这样的血战厮杀,让人浑身血液都沸腾了起来,裴玄素已经换上的宦营的铠甲了,一身玄黑甲胄和赭色披风,头顶红缨被鲜血浸染一丝微微迎风正急促的马背上跳动,颜面染赤,面若修罗,艳丽凌厉。

    十二宦营如今已经尽在他指掌之中,如臂指使这不必多说,裴玄素这边能远远望见果毅营团团簇拥的御驾,并不断按照旨意调整位置继续厮杀。

    战况非常胶着,但双方战力相对持平,指挥也一直都没有发生失误,观这个形势,估计禁军战是没法迅速分出胜负的了。

    裴玄素一直在等,他一回到自己的人马当中之后,多方的讯报就不断送过来了。

    沈星没事,邓呈讳他们确实第一时间护着她,他们迅速离开地道了,没赶上大水。

    简洁的一封,裴玄素当场大松一口气。

    紧接着就是神熙女帝身边的,现在这样的混乱情况,非常好传信,房载舟那老头简直是裴玄素肚里蛔虫,他一直跟在御驾后面,实时转载又快又准。

    另外加上方才地道转战跟上来的正大光明殿那边的小太监和裴玄素弄到的几个果毅营的普通兵卒,断续往这边发信。

    裴玄素对神熙女帝御驾和战况都非常清楚,他一直在等,等一个将会很快出现的剧变。

    终于,在傍晚时间,这个剧变到了!

    裴玄素接到西线军的飞鸽急报,第一封是什泉华氏的将领加急发过来的,第二封是卢凯之堂兄、彭州卫将领卢奉之传来的加急讯报。

    两封,一前一后,明太子今天动手,西线军以及裴玄素先前留意到的东、南、北方的七大卫所的其中之五晏阳、彭州、戈阳、真武和云州卫他已经提前布置好了,都已经奉了太祖遗旨和兵符,今天一早就已经分兵出营或倾巢而出,抛弃辎重,直奔京畿奉天靖道而来。

    明太子很多底牌在此刻都打了出来,京畿北关天鸣关关门也在他的手中;绣水大河出现大量的船只汇聚北岸,随时都能栽渡自真武卫而下的五万精悍将士。

    西线军很多都是坐船下来的,这么多的大小船只,一夜出现。绣水大河秋汛迅猛,估计一日就能到。

    而东南的晏阳卫,南京畿玉岭是没有关门天险的,玉山行宫这一块就是一个天然大豁口,兰亭州原来是屏障城池,但裴玄素接到急讯,兰亭州刺史欧阳鑫也就是神熙女帝的心腹被于今日午后被刺杀当场身死,兰亭州内激烈的撕扯加上这边分流过去的大水引发的混乱,这个屏障等于没用了。

    晏阳卫应该来得最快,明天天亮前估计就能抵达了。

    裴玄素将染血长剑扔给韩勃和李仲亨,两人赶紧探身接过来,裴玄素接过孙传廷呈上的多封急报,迅速开启刷刷刷看完。

    暮色中,战马马蹄染血沓沓,兵刃交击嘶喊,他驻马,擡目,看着猎猎的明黄王旗和远方明太子的迎风飘扬的赤红旗帜,他吐出一句话:“现在,就看京营的了!”

    裴玄素迅速掩下密报,翻手递给孙传廷,他一阵心血上涌,一刹那浑身血液像沸腾起来一般的一阵燥热。

    裴玄素不怕剧变,他期待剧变。

    有变化,有危险,才有可能出现机会!

    哪怕接下来会发现什么还不知道,但他本能一阵战栗,四肢百骸,热血翻腾。

    裴玄素立即招手,让李仲亨韩勃等人附耳过来如此这般,同时他吩咐冯维贾平立即传讯侯郭兴左鸿毕等宦营掌军:“我们要尽可能靠近御驾。”

    李仲亨等人肃容:“是!”

    靠近御驾,才更可能第一时间察觉变化,寻觅到机会。

    裴玄素动作非常轻,他窥视别人,也防着别人窥视他,李仲亨等人早已被吩咐过,孙传廷他们待了好一会儿,才跟着战况陆续到各处传话去。

    ……

    这可是决定胜负甚至生死的关键一役,根本不用神熙女帝再去刻意振士气,自她以下,简从应裴玄素寇承嗣窦世安颜征等人皆竭尽全力。

    不仅是小宫议核心人物的那些指挥使或提督们,整个禁军从上到下,哪怕普通的百夫长卒长士官都声嘶力竭。

    他们是天子亲军,和其他不一样,一旦落败,彻底被清洗必然是他们的下场。

    同理,东宫那边也一样。

    所以这一场靖道战/平叛战从一开始就激烈到了巅峰,你死我活谁也没有后退半步。

    战场随着大水滚滚而下,一路沿着山麓丘陵挪移往东,白热化打得几乎开了花,短短一个时辰不到,几乎损伤了接近四分一的人马。

    战况胶着不下,而在暮色初现之际,神熙女帝和裴玄素那边是几乎同时接到西线军和彭州五所的急报动静的!

    西线军几乎呈五五分,晏阳等五大卫所就未必了。

    而神熙女帝怎么可能容许战况到了那个地步了?!

    她当机立断:“持虎符,持金令圣旨!马上飞马传旨京营,令护国大将军蒋绍池立即率军出营,平东宫之叛!”

    一见战况不如理想,神熙女帝马上紧急调度京营,亮出她真正的底牌!

    ……

    但这个时候,明太子已经找到了蒋无涯了。

    东都禁军,由亲军和南北衙军组成,前者由神熙年间之初的八大亲军,又扩充为十二大亲军,加编了左右武骥卫和左右腾骥卫。两者职责是戍守宫禁、东都城禁以及京畿内外。

    最后一项和京营职责有一部分的重叠之处,但分辨起来区别还是很大的,因为开国之初设军时考虑到互相辖制,京营是不参与京畿日常的防御巡守工作的。

    简单来说,京营的定位是定海神针、非必要不出的大杀器,日常只负责操演兵丁保持战力,其他一概不理。其军藉黄册属五军都督府管辖,而军备则和天下兵马一样由兵部调配安排。

    而十二亲军和南北衙则独立于五军都督府和兵部,是天子亲军,军册和军备另立专门衙门处理,分别负责从皇宫到京畿关隘的日常戍戎和防御工作的。

    两者原则上是属于两个系统的。

    如今十二卫亲军加南北衙禁军,共十八万的禁军,已经有十大亲军共计十四万卷入这场激烈的皇权帝位角逐战之中了。

    唯独神策卫和右威卫没有参战。

    叛乱突然发生,诸卫迅速厮杀在一起,当时大水汹汹,神策卫的戍守位置也不大好,被大水冲了个中着,好在得了蒋无涯的提前警示和安排,傅骁和陈清游赶紧下令急撤和救人,既赶紧救自己麾下的军士,也救被大水卷进了进去的大小官员和命妇。

    明太子那边也有安排人,双方一并合力,把大部分被卷进水中的文武官员命妇和太监宫人都救回来了。

    大水狂冲而下,大家急忙往山下飞奔,零散多股,分分合合,在边走边救的过程当中,东宫那边似乎有想接触的意味,傅骁和陈清游赶紧拉着人跑了。

    这样喷涌巨大水柱一直都没有停下下,形成了多条临时汹涌的河流,冲毁无数东西,很多路都不通,傅骁和陈清游跟着蒋无涯这边的是一直都努力中立的,现在蒋无涯不在,他们可万万不想把神策卫和右威卫卷进去,借着临时河流和道路不通,赶紧往南边跑,因此神熙女帝急召两卫的太监并没能找到他们。

    期间,蒋无涯出来了,很快就找到傅骁留下的人和暗号,他沉默半晌,最后还是没往战场去了,而是先回神策卫汇合了。

    他们忙碌着救了很多人,个个浑身湿透,但都不敢和那些大人们过多的交涉,狼狈蹲在一个高地,隐蔽在密林了,普通军士看着那边连地皮都颤动的大战,个个心惊胆战,“会赢吗?谁赢?”

    “咱们要一直在这里吗?”独立于外的此时此刻,连普通的军士都为此感到不安。

    先前还能说是被冲散了和为救人,可他们是亲军,再长时间下去,不能一直避着的吧?

    蒋无涯心事重重,他第一时间快马绕到东边山道顶端去了一样,望见兰亭大坝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

    陈清游谢绍等人随着他一起策马过去,二三十骑折返的路上,沉默又紧张。

    “孟舟,咱们怎么办?”孟舟是蒋无涯的字,说话的是陈清游,蒋无涯的发小、右威卫副指挥使,普通军士都能想到的问题,他们只有更不安担忧的。

    因为他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大家子在朝在军,普通军士或许最多死就死一个,可他们往往牵一发动全身,往往一个站队就是一族人的。

    蒋无涯一马当先,沿着山路飞奔往下,从高处俯瞰,玉山行宫另一边的两宫禁军血战情景几乎可以说是一览无遗。

    先前上山时蒋无涯就说过:“希望能迅速决出胜负。”

    这样的话,就根本轮不到他们怎么想,加不加入?被迫着要怎么选择?

    一切就已经成为定局了。

    但现在下山,战局已经明朗了很多,蒋无涯策马快速自狭小的山道而下,树影幢幢,他连眼睛都不怎么眨一下,越看,心里就越沉。

    此时听了陈清游的问题,他心里沉沉甸甸,因为不管是陈清游还是蒋无涯本人,都是经历过多次实战,很快就做出判断了,两宫旗鼓相当士气皆在巅峰,只怕是不可能很快决出胜负了。

    所以不管神策卫还是右威卫,都不可能一直游离之外的,否则不管哪一方将来获胜,两卫都是大罪。

    更重要的事!

    蒋无涯心知,京营恐怕马上就要卷入其中了!

    陈家、傅家、整个蒋氏一族和安国公府都将被卷入漩涡的中心!

    已经不可能保持中立了。

    哪怕这些年来,蒋无涯心里清楚,父亲所谓中立,只是表象。

    有些东西蒋无涯聪明敏锐,早早就知道,但他一直佯装不知。可终究在漩涡越卷越大,大到了极点的一刻,这些年维持的状态马上就要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父亲面临选择,相信他并不会犹豫。

    但蒋无涯也面临了一个选择,那就是他是否要和父亲一样的选择,带着蒋氏一系包括安国公府及蒋氏一千六百余名族人冲到太初宫那边的未知的未来。

    可问题是,不选择太初宫,又能选择什么呢?

    难道圣山海吗?

    他心里不由哼笑一声。

    实话说,东都内外,形形色色的人物,蒋无涯的人生从来不仅只有私人的情爱,他曾无数次思索过两宫的利弊,国朝的未来,乃至他父子身后的蒋氏一系和安国公府蒋氏族人。

    神熙女帝不涉及皇权帝位还是不错的,但太初宫也有一个很大的弊端,那就是后继无人。

    这个问题因为有寇承嗣的存在,在蒋无涯心里简直成了一个致命弊病。

    不然很多如今仍真正保持中立的那一小撮文臣武将,最后关头很可能是会选择支持太初宫的。

    那么圣山海呢?

    更糟心,别说继承人了,明太子压根就没有继承人,他的婚事因为种种众所周知而他本人也不热衷的愿意,明太子膝下连子嗣都没有。

    当然,明太子正值壮年,没有继承人这其实不是个大问题。

    若得到胜利之后,纳后宫生就是了。

    就算生不出,也大把的时间从宗室挑选嗣子去培养。

    但圣山海的问题比没有继承人还要大,那就是明太子本人的行事作风和种种手段。

    蒋无涯在勋贵中是很清醒的那一拨,他直到现在都很不喜明太子,原因和什山关的黄幸屡一样,他感觉明太子简直像个疯子。

    明太子手段是有的,也异常的厉害,但他绝对不会是个好君王。

    他甚至比寇承嗣还要糟糕。

    寇承嗣能耐不够心术诟病,但百分百会专心当皇帝的,明太子给蒋无涯一种疯狂复仇的感觉,蒋无涯感觉明太子是为了登顶而登顶的,这种人登上帝位以后,连孩子都没有,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连笼头都没有,真正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这古往今来,癫狂的帝王还少么?

    蒋无涯只得说:“先下去再说。”

    他心事重重,带着陈清游等人飞马下山,然而刚刚抵达神策卫临时驻地的密林,却发现,明太子来了。

    半下午,淡淡的阳光自积云和树梢漏下来,一束束的,落在那个一身素衣的青年男子身上。

    明太子把大朝服卸下扔了,铠甲披了一阵,战场暂时给秦岑等人他可以放心,他卸了显眼的甲胄,换了一身简单的素衣,来最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不得不说,明太子虽瘦削见骨,但他不动怒没有负面表现的时候,他淡青广袖素衣在身,站在山麓密林的阳光束下,忽略掉那边激烈的厮杀声,山风徐徐,犹如一个谪仙人。

    明太子一直使人盯着蒋无涯,因为他京营唯一也是最大的盘算,正是蒋无涯。

    蒋绍池这人太过复杂了,是个正直硬汉,却一生为情所困。

    神熙女帝既然把他放在这个位置多年都不变,那就肯定笃定蒋绍池不会背叛她。

    可偏偏,蒋绍池把他的独子教养得太好了,和他一摸一样,正直、守诺、忠义、心系国朝黎庶、天下苍生。

    而蒋无涯非常聪明,他很早很早就察觉了父亲的那点异样,继而猜测到蒋绍池的真正立场。

    蒋无涯也并无感情困扰所阻。

    蒋无涯大概此刻重重烦恼,明太子来的目的是,把蒋无涯之前一直被隐瞒不知情的东西,都详细告诉他的。

    ……

    蒋绍池很厉害的,护国大将军这一封号,乃从前的兵马大元帅改之。

    沈星的祖父是第一任也是唯一一任的兵马大元帅,后来魏国公府抄家夺爵后,神熙女帝改兵马大元帅为护国大将军,轻拿轻放调整了不少军权,最后在神熙三年把第一任护国大将军庞邵元拿下,朝中拉锯了很久,最后蒋绍池这个“中立派”在女帝和各方势力的妥协下继任了。

    一直至今。

    表面京营都指挥使,似乎和其他指挥使差不多,但实际上完全不一样的。十二亲军编制数千至数万,而京营二十五万精锐,真正巩护京师和整个国朝心脏。

    另外这二十五完的编制之中,有十五万是常编的,另外十万是轮宿的。京营会和云州、雍州等十数个大卫所轮掉兵将。这制度原意义主要是不常兵常将,用来辖制京营的将领们的。

    但望了蒋绍池这样的开国名宿,不管怎么轮宿他本人军职都不变的,并且更重要的是他的声望和能力,很容易就让那些外地轮宿过来的将士们心向往之。

    这么多年轮宿下来,反而连云州、雍州、连州等十几个和京营轮宿的大卫所蒋绍池都一呼百应了。

    这其实也是神熙女帝的目的之一,通过后续的正常调度,把各地的兵马都陆续掌握在手中。

    明太子曾经一度非常烦恼,该如何去渗透京营?该如何去对付蒋绍池。

    京营若不拿下至少一半,他根本没有丝毫胜算。

    万幸,蒋绍池养了一个好儿子。

    是真正意义上的好男儿。

    明太子通过多年的观察,终于他发现了这一点,并且他还从蒋无涯的种种沉默的动静中,察觉了这对父子之间,或许是有根本上的矛盾的。

    蒋无涯心中的理想,期盼,对家国黎庶的希冀,正气浩然,这些东西甚至凌驾于他的生命之上。

    所以,明太子来了。

    听见马蹄声,明太子并未理会一直皱着眉客套的傅骁等人,阳光下,这个清臞但一峥嵘毕现的的男人转身,淡淡一笑:“蒋指挥佥事,幸会。”

    蒋无涯一见明太子,下意识眉心一蹙,实话说,此时此刻的他,对明太子实在没有什么好感。

    而明太子称呼,蒋指挥佥事。

    前面说话,蒋无涯身兼二职,除了神策卫指挥使之外,还是京营的指挥佥事,四把手。

    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身份,蒋家继承人,唯一的。

    这些年,蒋绍池已经把很多东西都交给蒋无涯去处理去维护了。

    据明太子刻意了解,蒋无涯也确实从十几岁开始,就默默地做些一些东西,以免将来……猝手不及。

    蒋无涯撑着脸寒暄,明太子也不废话了,两人在一个树墩侧分左右坐下,蒋无涯没有屏退近卫,明太子也不在意,蒋无涯绝不会连心腹近卫都把不住了。

    明太子笑了笑:“我的来意,想必孟舟猜到了。”

    无非就是劝服、收拢。

    “像孟舟这样的人物,心系家国,忧国忧民,为将者卫国可死战,入朝则愿以一己之身庇天下黎庶,可抛头颅洒热血。我做不到,但不妨碍我有些钦佩。”

    在蒋无涯这样的人面前,虚伪的话就不必多说了,明太子袒露了自己的阴暗。

    这样的大义者,他只是有些钦佩。

    明太子淡淡说来,含笑,但无多少笑意,但多的事淡淡自嘲。

    蒋无涯挑了挑眉,不做声。

    实际上,他不为所动。

    但明太子很快就把他的底牌打出来了,明太子伸手,虞清将手里提着的藤箱放在地上打开,取出以免用新旧油布包着的东西。

    明太子犀利直指核心:“孟舟不必担心孤会祸国殃民,我活不长的。”

    蒋无涯蓦地侧头,震惊。

    他身后的陈清游蒋平等人也是,瞪大眼睛看明太子。

    明太子今天才三十二。

    是看着瘦骨嶙峋,但自古有句话,病歪歪才长寿。

    明太子把自己的右手腕伸出来,示意蒋无涯把他的脉。

    这个消息实在太震撼了,蒋无涯也顾不上僭越,一把扣住明太子的脉门。

    自来习武者,多少也会一些相关的脉息,明太子这个脉象其实非常明显了,寸关尺沉迟不起,三脉细快而隐隐紊乱,这是心脉肺脉大损,油尽灯枯,寿元不永的脉象!

    非常明显,无法伪装。

    明太子递出另外一只手,蒋无涯倏地擡眼看对方,这么近距离,他发现明太子眼下隐隐泛青,不是困顿那种青,而是隐隐一种病弱到尾声或病入膏肓的感觉。

    他扣住明太子瘦得硌骨的左手脉门。

    左手同样是。

    蒋无涯慢慢松手,他震惊看着明太子。

    明太子擡目看着远处树影,他淡淡道:“我祸害不了家国百姓,我还有一个不错的继承人。”

    蒋无涯等人更加震惊,蒋无涯:“谁?”

    难道明太子有私生子?!

    明太子已经动手把其中一个最旧的油纸包拣出来,递给蒋无涯。

    蒋无涯愣了一下,接过,迅速打开。

    里面大大小小的纸片,不少红色的画押和口供,正是当年太.祖皇帝九皇子楚豫珩从失踪到被明太子所救假死的种种口供证据。

    明太子偏了偏头,郑安那边拉上来几个穿戴普通衣物的人,都普遍头发花白,最年轻也四十多了。

    “这几个,是当年小九母子身边的人,你可以审一审,对一对。当年身上小九身上的痣、胎记,最底下那张皇家玉牒的附录也有。”

    明太子笑容一敛,他站起来,往前踱了几步,淡淡道:“我这弟弟,母子俩都是个傻子,当年兰庭宫大火,他自己跑出去了,还回头拉被殿柱砸压住的我。我便救上他一救,养上他一养。”

    明太子淡淡道来,也没说很多东西,但却有种莫名的情感。

    “这些年,也算相依为命了,我的东西都给他,我也很愿意。”

    明太子伸了伸手,阳光照在苍白青筋凸出的手背,他深吸一口气,抿唇,片刻蓦地转身,示意虞清把剩下的油纸包都给蒋无涯:“其实我这个弟弟,你也认识。”

    “他就是安陆王楚淳风。”

    明太子虽然很厌憎他那父皇,但不得不说,他和楚淳风五官都有像太.祖皇帝的地方,血缘是种非常奇妙的东西,楚淳风像得少,不然这些年早就被发现了,但细细辨认下来,有些角度还是很微妙的感觉。

    太.祖皇帝驾崩了,但明太子还在,这就是最好的佐证。

    明太子此言一出,蒋无涯一震,他霍地站起来:“安陆王!”

    他和明太子对视片刻,立即俯身翻拆那些油纸包,他心中突然生出一种急切,刷刷刷看着那些大大小小的户籍,稳婆等等口供的东西。

    其实明太子怎么对九皇子,一揭破楚淳风身份有些东西就根本不需要证据。楚淳风在圣山海那边若有似无的位置,东宫政务现在都是楚淳风带着人主持的,忙得日以继夜。

    也正如楚淳风专情,根本不需要另外证明,多年来一妻一子,徐氏的心疾如此严重,恐怕夫妻生活都没有很久了,可他却从来没有一个通房,没有看过旁的女人一眼。

    明太子要把将来的东西给楚淳风,身份一揭破,很多事情也是昭然若揭的。

    他曾经那个境况,却把这个弟弟养得这么好,显然是也是有真感情的。

    明太子想起太初宫,眉目转冷,他哼笑道:“小九怎么也比寇承嗣那个废物东西强吧!”

    那是当然的!

    不得不说,若九皇子是东宫继承人,明太子命不久矣,那一切就要另说了!

    明太子倏地擡眸:“御医说的很明白,我活不过两年,这两年内,登基后,我会扫平门阀和太初宫遗下的一切党阀!”

    让天下为之一清。

    再交给楚淳风。

    “这些东西和人,都给你,若我有反悔之征兆,你自可联合其他人,恢复小九的身份。

    一旦楚淳风身份恢复,他就不禁是明太子的继承人,他还是国朝名正言顺的继承人,甚至不是继承明太子的东西,只要明太子一死,九皇子就是唯一皇嗣。

    明太子示意虞清掀开笼子的挡布,把一笼信鸽放下,同时他递给蒋无涯一本东西:“联络的人哨马及人,我放在林子之外的尽头,蒋少将军,期待你的选择!”

    连续奔波和站了这么长的时间,还骑了马,明太子确实有些疲惫,但浑身上涌沸腾一般的血液,在此刻驱散了四肢百骸的沉重感。

    明太子到了最后,凌厉毕显,话罢,他霍地转身,直接离去。

    很快出了树林。

    阳光撒在草尖泛黄的荆棘和乱草地上,半月夏日的炎热无声褪去,连日暴雨后的林间的风染上凉意,虞清赶紧抖开披风给明太子披上。

    明太子薄唇微抿,神色凌厉,不得不说,当年他对小九确实有真感情,不然他不会费尽心思去救这孩子以及苦心教导。

    但同样的,这也是一个阳谋。

    他专门用来对付像蒋无涯这样的人。

    毫无疑问,他的弟弟,将来会是一代英主仁君,不是吗?

    并且楚淳风的存在,本来就能让明太子大力拉拢到大半的门阀,因为戚妃,因为血缘天然纽带。

    但这三者,从来都是不冲突,不是吗?!

    ……

    明太子很快就走了,留下一个震撼了所有人的消息。

    蒋无涯拿着那些东西,他迅速翻着,他直觉这就是真的,回忆水道合作那个青年的面容,蒋无涯是见过太.祖皇帝的,楚淳风面容和他记忆中的太.祖皇帝隐隐有些轮廓和眉眼上的相似。

    蒋无涯长呼一口气,几乎是马上,他心中的天平的“匡当”一声!

    现在不管是神策卫右威卫、京营乃至蒋家,都已经不得不明着站队的时候。

    得悉了这些秘事之后,几乎都不用选择的!

    明太子、楚淳风几乎完美契合了当初蒋无涯和沈星畅谈过的那个厉君和年轻英主的理想。

    两仪宫皇帝至东宫这些年,内里比较重要的人物,蒋无涯其实都了解过。

    安陆王楚淳风其人,年少时封地联合刺史打理,劝农理桑,开挖河渠,低调但确实认真诚恳,打理得很好,很多年。

    后来进了东宫,他处理政务,中央至全国,也非常认真优秀。

    真的,如果实现了,很可能大燕朝就真的一扫而空这些党阀之争,皇权得以高度集中,真正进入王朝中叶的海晏河清的中兴之景了。

    开国之初,太.祖皇帝为了保持海内黎庶而留下的权党弊病,就真的能一扫而空了!

    假如圣山海得以获胜的话。

    至于寇承嗣?

    提起这个人,蒋无涯都想呸一声,可见深恶痛绝。

    明太子还有一个油纸包,装的都是寇氏族人在其封地极京城这些年欺男霸女种种大小事迹,爆出来不多,在神熙女帝知悉之前,寇勋德父子叔侄几个就解决掉按下去了。

    但明太子都默默收集起来,以备今日。

    另外还有弥州大火的,以及前不久的寇承嗣为了掩饰行踪而驱逐眷村等乡村百姓强迁的。

    这些是真真正正寇承嗣自己做的。

    但其实不用明太子给,后面这两桩,蒋无涯自己就清楚得很,蒋氏也有情报网和耳目。

    弥州大火只令人发指就不说了。

    单单一个眷村一带驱逐百姓,蒋无涯从京营往燕山关去的路上就正巧迎面碰上过,驱逐百姓,哭声震天,男女老少,不少赤足披发,背着家当,想冲回去,被一鞭子抽回来的,哀嚎不绝。

    蒋无涯带着几名裨将和近卫快马擦过的时候,寇承嗣的心腹幕僚已经匆匆赶过来补锅,很快就好了一些了,承诺种种安置,并确定到位。

    蒋无涯后续关注过,确定那些幕僚也兑现了承诺,将被迫迁徙的渔村百姓给安置好了,但沉默下依然是畏惧惶惶。

    由此可见,寇承嗣这个人啊,他对黎庶百姓乃至广大的普通军民就是这个态度的。

    现在因为种种顾忌,或女帝勒令,或幕僚赶紧自行来补锅。可一旦这个姓寇的登上大位,过去的顾忌就不存在了,幕僚也没法劝阻约束了,遇上事情,猜猜会发生什么?

    另一个最关键的是,寇承嗣他没有足够的能力!

    寇承嗣肯定收拾不可现今的局面!

    谁知道神熙女帝能活多久?

    明太子甚至附上了一张神熙女帝的秘密见御医的频率秘录,如果这份秘录是真的,神熙女帝身体状况比明太子还糟啊!

    蒋无涯是信了大半的,因为神熙女帝这么刚强的帝皇,假如她不是身体状态很差的程度,她会移驾玉山行宫吗?

    现在连连催鼓,一串的大事小事,万一神熙女帝很快驾崩,凭寇承嗣这人,他凭什么收拾这个局面?

    肯定是一发不可收拾的!

    就算姓寇的被太初宫一系拱上大位,这个多事之秋,这人又会做出什么来?他能驾驭像裴玄素这样人物吗?!

    寇承嗣若上位,只会四分五裂,越来越多的乱局!比现在还要糟糕。

    蒋无涯对寇承嗣的厌恶本来到了极点,只是先前对圣山海也没多少好感,隐而不发。

    现在简直就如同井喷一般。

    没有犹豫太久,昔年蒋无涯也是出入宫廷宴席的,九皇子身边的人他隐约也有一点印象。

    立即把那人叫进来一辨认,再粗粗一审。

    蒋无涯几乎是当机立断!

    弄完这一切,已经申时快过尽了,蒋无涯吩咐蒋平把这些东西小心谨慎收起来,人证也是,此时的他,心中早已有了决断。

    夕阳隐隐,呼呼的山风,厮杀声已经往东挪移而去了,蒋无涯匆匆吩咐了傅骁和陈清游几句。

    他沉声对蒋平等人道:“马上,我们赶回京营!”

    ……

    很多年以前,蒋无涯就从他母亲的表现,知道父亲心中另外有人。

    可能很多妇人会说,蒋绍池位高权重国公爵位开国之勋,无妾无通房,他自己不奢菲,却从来不这么要求媳妇,整个国公府的后宅和过半产业库房都握在手里,今天能策马郊游,明天能请客喝酒,儿子不想管也行,夫婿会教育好的,简直称心如意道极点,别的也就不用去挑剔了。

    可蒋无涯的母亲偏偏就是这么一个执着的女人,什么都有了,又想要夫婿的真心,最后在蒋无涯五岁的时候,郁郁病逝。

    母亲知道父亲心里的人是谁,但母亲从来闭口不谈,还故作轻松粉饰太平。

    但后来,蒋无涯渐渐长大,他还是知道父亲心里的人是谁了。

    原本,这也是一件让人沉默的事情。

    父亲除了这一样,父子二人相依为命,父亲就如同擎天巨柱一般,从小仰望。

    可偏偏,这样的局势,牵扯了太多的东西。

    蒋家一系,他是少主,十几岁从戎上战场,无数抛头颅洒热血的同袍和叔伯兄弟。

    另外,蒋氏一族,不仅仅只有父子二人,还有一千六百多名的族人。

    蒋无涯的初恋,湮灭得无声无息,他不是不想争取,除了尊重和守诺之外,更多心中还存着一种顾忌,他真的未必能给沈星多安稳的生活。

    若沈星被他争取过来,最后抄家灭门牵连了她,他会后悔永生永世的。

    裴玄素不管好不好,将来如何,却是沈星自己选的。

    蒋无涯很多时候想,蒋家将来的命运不知会如何,是真的。

    以前,神熙女帝软硬兼施各种手段,她帝皇之尊,蒋无涯也就没什么可说可做的。

    可后来局势剧变,中立派很多都人人自危,开始为自家为亲信做种种的后路安排。

    蒋无涯内心是矛盾的,可他这人行动力非常强,他早已有了自己思想和错对判断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人,蒋氏父子是这样正直心怀家伙的人,身边自然很多同类的人。

    另外,蒋无涯是个天生的将帅之才,当年他在北边军长驻五年,生死同袍不少,通过云州戎州等与京营轮宿制的卫所调进京营,又留下了不小的一部分。

    过去父子一心,都是蒋氏一系,这没什么,可现在一下子就显出来了。

    蒋氏一族,蒋氏一系,这么多的人和其后无数家庭,和他的理想和希冀,注定了蒋无涯不可能无动于衷,他默默无声,其实不知不觉,却做下了准备。

    这就是明太子来找蒋无涯的真正原因!

    分裂京营,只有一个人有这个能力,那就是已经成长起来的蒋无涯!

    从种种蛛丝马迹显示,未必会一条道跟着太初宫走到黑的蒋氏继承人,蒋无涯。

    ……

    京营将领和其他亲军或普通官员都不一样,京营满编二十五万精兵,特殊的定位,特殊的地方,注定他们无旨不出的。

    万寿节京营大小将领够资格都上了贺表,并和往年一样,按例有将近三分一的将领参与朝谒和入宴。

    但事故一发,不管如何的心焦如焚,迅速退离大水区域之后,蒋绍池蹙眉眺望许久,也不得不沉声道:“回去!”

    神熙女帝遁入地道,照理很快就能出来了,十二亲军和南北衙禁军一分为二,旗鼓相当,看起来短时间是没事,神熙女帝能应对很长的时间。

    蒋绍池稍稍放下心,按军规和朝例,发生这样事情,他及麾下的京营所有将领,该做的是立即返回京营之内,随时等待谕旨兵符的调遣。

    蒋绍池心中记挂,速度根据战况的速度,并没有很快,近卫不断两边飞马跑,传回最新的消息。

    所以,蒋绍池和蒋无涯是前后脚赶回京营的。

    一进辕门,蒋无涯就快速的动作起来了。

    很多和他是一样正直理想的叔伯和兄弟将领,他自己调度进来的北军心腹。

    蒋无涯蒋绍池返回京营待命没多久,暮色残阳,几乎入夜的一刻,京营几乎是同时迎来的两队传旨快马!

    神熙女帝的圣旨虎符和太.祖遗旨。

    奉哪个旨意?

    蒋绍池早有决断,几乎毫不犹豫,下令以最快速度整军,马上急行军赶赴邱谷一带。

    但,蒋无涯的速度也很快,陈情、证据、他的选择,重新整合,迅速委任,顷刻肃然成军。

    在这个关头,神熙女帝的圣旨虎符和太.祖遗旨,二选一,整个京营顷刻分裂成了两半。

    蒋无涯动不了父亲的亲信的,但他能暂时瞒过一点时间,为自己争取速度完成。

    异动蒋绍池很快就察觉了。

    父子两人,都同时戴甲完成,蒋绍池一身沉沉玄黑的连环锁子铠快步而出,这身铠甲,开国前南征北战至今,只修补改饰过,从未换过,虎虎生风,血腥威势铺面而来。

    而蒋无涯站在大校场的东边,身后是他迅速整合的一半京营大军,他手里拿着是太.祖遗旨,一卷明黄拿在左手手心。

    蒋无涯身后站着很多熟悉的面孔,或老或中或青,个个都面露震惊,他们也是今天才知道,蒋绍池原本竟是神熙女帝的人。

    也没什么好多说的,两道圣旨,都是帝皇旨意,选择接哪一个,大义上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最后一缕的残阳,大校场已经火杖幢幢,二十五兵马铺陈开来大营内放不下,已经有大半陈兵整军在营墙之外了。

    谁也拦不住谁。

    蒋无涯一身玄黑的明光铠,从护心镜到甲片都是涂了黑色染料的,火光之下,挺拔身姿如松如标枪,他慢慢侧头看他的父亲,蒋无涯一字一句:“爹!寇承嗣这样的一个人,你真的要矢志不渝,选择太初宫吗?!”

    他深吸一口气,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父子会变成相对的立场。

    蒋无涯原来以为自己已经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他会很平静的,但出口一刻,波澜骤兴,不可置信,痛心疾首,已经是诘问了!

    包括弥州大火,其实父子俩看的同一个情报。

    他还记得看到情报的那一天晚上,蒋无涯暴怒,破口大骂;而父亲,情绪一下子沉下来,那天晚上,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父亲一直一言不发,脸色沉甸甸的,时间长得,蒋无涯都渐渐沉默下来了。

    蒋无涯看到了父亲的皱眉,父亲的难受,和一刹那和他一样的愤怒情绪。

    他以为父亲动摇过,反复思虑过,立场会有可能改变的。

    蒋无涯甚至以为,接下来应当会有一场他全力的规劝父亲。

    该传递的消息,他已经通过父亲的亲信叔伯传递过去了,父亲该知道的也知道。

    蒋无涯以为,有可能父子齐心,那这场政变兵谏今晚就能结束。

    两年之后,就是那个和他在地道消息室一起为三十万兰亭州北郊百姓拚命合力狼狈不堪的青年,也就太.祖皇帝的九皇子楚淳风登上帝位了。

    到那个时候,门阀、所有党派,就该肃清了。

    这也是父亲以身作则,这么些年一直都这么教导他的人生观的啊。

    蒋绍池尝试过钳制儿子,但他发现,儿子真的羽翼已丰独当一面,他钳制很快失败了,蒋无涯迅速整军并陈兵营外,手里拿着那卷太.祖遗旨了。

    蒋绍池站在大校场一侧,看着这个已经和他青年时一模一样的儿子,他一时之间,都不知是该欣慰还是难堪。

    蒋无涯一字一句:“为什么?”

    蒋绍池答不出来。

    终于,在梁恩等人惊愕和连声催促之下,这对父子分道扬镳了。

    蒋绍池咬着牙关掉头,一刹热泪盈眶,但他还是毫不迟疑翻身上马了!

    既各奉一旨,出了这个辕门,就是敌人。

    两个立场,两军对垒,为将者,你死我活,以击败和歼灭敌军为唯一的目的!

    隆隆的马蹄,如潮水一般,决然一份为二,往西南方向急行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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