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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阴冷厂督身边吃香喝辣 正文 第33章

    第33章

    裴玄素平时也不这样的,毕竟都大中午了。

    但他早上合衣假寐的时候,又做那个该死的梦了。

    梦里那个满腔懑悲阴暗的男性在黢黑中独身行走,暗影幢幢光怪陆离,厮杀呐喊奔走在身旁而过,整体都环境是黑的、模糊的,黏稠压抑如影随形。

    第一个梦境很短,没多久终于出现亮光,画面陡然一变,又进入第二个梦境。在一个美丽的花园里,和煦阳光苒苒,“他”又在和那个年轻女子在欢和好。书房的大案上,一桌卷宗被拂落,香风拂动;长廊里,朱柱侧;傍晚荷塘的小舟上;更多是在床榻上。

    室内的、室外的,百般的狎缠,温热肌肤摩挲,那女子的闷哼和轻呻如影随影,有时是短促尖叫和哭泣,受不了时,水光自紧蹙眉头下那双闭阖的漂亮眼睫溢了出来。

    这个梦境时清时糊,但比第一个好多了,他仿佛是一个局外人在围观,但仿佛又不是,五感六识牵连仿佛人真在梦中。

    裴玄素睡这一觉,其实也就三个时辰上下,但他仿佛经历了长长的时光,忽意识自己得摆脱梦境之后,挣扎了几下,他就醒了。

    中午的秋阳落在紧闭窗牖的厚纱上,屋里似昏似明,他拥被独卧,那梦代入感太强烈,而他终究是个正值盛龄的年轻男性,神魂还残留的那两个浓烈梦境的痕迹,黑暗辗轧惊心动魄,春.潮起伏血脉贲.张,他一下子醒了,惊悸,入魂,又懊恼,还一身狼狈。

    感觉下衣黏稠湿滑,他懊恼,生气咒骂那个该死的垃圾梦,这都第二次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这种梦,并且代入感异常强烈,有一段时间他辨不清自己在做梦,他仿佛就是那个人似的。

    但这些侵入感极强的情绪,在发现裤的问题之后,他立马就回神,沉浸的情绪马上抽离回归现实,他赶紧一掀被翻身坐起,脱下外裤检查一下,发现没沾湿也没味道,这才大松一口气。

    裴玄素不想要水以防走漏风声,这可是一个致命秘密,匆匆掀起地毯抽出火折就地烧掉旧裤,把灰塞进一个角落的抽屉里,开衣柜找了条新的打底裤套上,内间麝香味浓郁,他打算就着冷水擦擦之后,再开一点窗缝通风。

    裴玄素原本速度很快的,绸裤处理好之后,他的心也定下来了,正顺手拧着棉巾抹抹上身的汗渍,谁料这个时候沈星就回来了。

    大中午的,他也很尴尬。

    裴玄素单手抄着她后背,两人是一俯一仰的姿势,沈星被一扶就站稳了,然后她也嗅到味道了。

    她没闻过,但上辈子猪跑也见识一半,她愣了半晌就明了。

    她控制不住,下意识瞄了裴玄素下三路一眼,又赶紧环视室内,她也嗅到烧灰微焦味道了。

    裴玄素万分尴尬,赶紧松手,自己往后一退侧身。

    可不等两人说话,院门外的甬道再度传来急促的奔跑声,裴玄素一惊,顾不上废话,赶紧套上上衣系上系带,赐服一披,俯身连抄几下冷水扑在自己脸上褪去潮红,一冲出了里间往大门走去,赶在冯维孙传廷拦截之前,“匡当”一声拉开房门。

    来人是韩勃,已经整装待发,他说:“我这就带人去平阴钞关,你盯紧这边。”

    裴玄素整理赐服盘扣,面色如常,言简意赅:“你去吧。”

    韩勃匆匆就去了,点齐刚刚休息好的一半人手,当天午后就快马出了常山州,直扑平阴钞关而去。

    临时安置的院子里,沈星屏息,听韩勃脚步声掉头远去了,她这才踮脚小心把后窗也推开一点缝,好散掉屋里的味道。

    她走出来,“你去吧,我在屋里待着就行。”事急从权,她留下来,等味道散完再走。

    裴玄素回身,虚阖上门,两人对视,尴尬还是有的,但沈星更多的是担心。

    她很小声说:“这样也不是办法?”

    裴玄素年轻气盛,中午睡个觉都成这样,长久下去怎么办?露馅的风险有些大啊。

    裴玄素当然知道,这确实是个大问题,说到这里他连尴尬都顾不上,好看剑眉一下紧蹙:“我知道。”

    可正常身体问题谁也没办法,他总不能把自己切了。

    沈星想了一会儿:“我给你做个小裤子吧?”

    这会谁也顾不上难为情,她估摸了一下,沈星会针线的,这种东西本来不应该她做,但现在顾不上了,只能她做了,“很快就能好。”

    “小裤子?”

    “就是亵裤,做小一点,做厚一点,前面垫上夹棉的厚垫,就算……”沈星有些尴尬,但她还是比划,“再遇上今天,有人突然要进来,也不怕了。”

    总会遇上冯维他们也不好阻挡乃至无法阻拦的人。

    厚棉垫子是个很好的东西,能锁味,以防万一再放点冰片樟丸皂角碾成的粉末,就应能万无一失了。

    就算裴玄素得立即起身出门,最多就触感难受点,不会再露馅的风险如影随形。

    裴玄素也随着她说想像思索,发现这种事还真得会针线的女孩来设计,还真实用,可以,问题应能迎刃而解了。

    裴玄素也没废话,他偷眼瞄了她一下,舔了下唇,低声说:“辛苦你了。”

    脸皮还是有些微热,和她讨论这个不自在肯定有的,但小少女思考起来一脸认认真真,时不时动手比划,他赶紧把那些杂念甩走,让自己认真起来。

    午后秋阳和煦,落在窗纱上,映得沈星的脸膛亮亮的,她立在门前,小声说:“不辛苦的,”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你们才辛苦。”

    她不由有些感慨,两辈子都是这样,很多相对的安逸都是有他们在外面打拼掌控。

    沈星不禁轻轻吐了口气,哪怕想起了上辈子的裴玄素,她也不禁生出很多复杂难言的情绪。

    她甩甩头,冲裴玄素露笑了下。

    沈星安静的时候,总有一种恬静的感觉,有时还有点腼腆,抿唇笑的时候,让裴玄素心头温暖。

    他也不禁回了一个笑,“那我去了?”

    不管裴玄素心里尴尬局促还是柔情渐生,怎么一个起伏上下百转千回,这人历练得多养气功夫过关,面上都看不出来的,赤红麒麟服已经收拾齐整,黑披系上,颀长身姿如松,一派从容凌然行止若定。

    看着很像一回事。

    任谁也看不出来他刚做过一轮尴尬又懊恼的颜色梦。

    沈星摆手:“你去吧,就几针很快的,今晚就能好。”

    裴玄素嗯了一声,赶紧转身就去了。

    裴玄素呼啦啦带走一大批人,正好给沈星腾了空间,她借口收拾房间,房伍贾平几个和裴沈二人最熟络的掌队,不禁露出心知肚明的嘿笑对视一眼。

    裴玄素懒得理他们,他御下很有手段,深知张弛有道,这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利于收心和拉进他们的关系,因此也并不制止。

    人都走光了,沈星皱皱鼻子,把窗户推开多一点,多推几个好散味,她自己则打开原主人的橱子和衣箱,翻找了一下,找到一张九成新的冬缎夹棉褥子。

    捏捏缎面,很厚,杏色遇水没深色显眼,与时下人普遍用的淡色亵衣裤颜色也一样,这个就很合适了。

    上辈子让她给他做这个,那是做梦,只是这辈子关系变得不一样了,要命的时候,小嘀咕就不重要。

    沈星在院子的下房找了找,很快找到针线篓子,其实做起来真的很容易,裴玄素赐服下来第二天有修改调整过,当时她和裴明恭都在,她听到裴玄素的尺寸,稍稍缩一点,裆和部整体平面略放,加了一整层的暗袋。

    然后裁剪垫子,拉松棉絮一层层铺厚,上下垫布,缝巴缝巴,就几针的功夫,连上小裤子,很快就好了。

    前后也就大半个时辰,她做了四条和四个垫子,把裁过的布头全部剪碎烂,连褥子一起塞回下房,沈星用包袱皮把几条小裤子打成一个很小的包。

    她跑到正厅院外,冲冯维招手,冯维很低调跑过来,沈星把包袱塞进给,“给二哥试穿一下。”

    应该差不多的。

    冯维得裴玄素叮嘱过,他知道,心领神会收起,找个地方把里面的东西展平,塞进怀里贴身藏着,不然不能放心。

    但等晚上裴玄素试穿的时候,问题就来了。

    想是想的挺好的,设计也对,虽当时脸皮有些热,但还是赶紧解决这个迫在眉睫的问题重要。

    可等冯维鬼鬼祟祟趁他下半夜假寐一下塞过来,外面孙传廷邓呈讳守着门户,裴玄素立马取出细看。

    很贴身剪裁的一条亵裤,虽走针匆忙,但来回几层很结实,只是他在灯火下举起一看,裆和部类似现代三角裤一样的走线设计,他不免立即就联想起,她的纤纤十指撚着布,拿着针,在这里一点点缝过。

    这条小裤子,没有一处她没摸过的。

    当即,某个地方就不受控制弹跳了一下。

    他僵着手看着一会儿,厕间外冯维一直小声问行不行,他勉强定了定神,去了下衣套上试穿。

    很合适,很紧,布料厚,加上棉垫,即便在外面真有什么,也绝对箍着看不出来了。

    只是这种紧紧相拥桎梏,绵软布料贴身几乎无处不在,他一下子绷住了,勉强穿戴妥当出去走了一圈,但那种随着步履摩挲,他浑身血液往一处涌,上厅下牢血腥遍地,铁枝一样没疲软下来过。

    裴玄素受不了了,他找个借口,直接快步从地牢下冲上来。

    深夜的冷风一吹,他这才喘了口气,赶紧往方才试穿的偏房厕间行去,照例命孙邓二人守着,他领着冯维快步掩门进去。

    冯维小声:“怎么了主子,不合适吗?”勒着疼?

    裴玄素两三下把裤子脱下来,套回绸裤夹裤,他把小裤子往冯维那边一丢,冯维赶紧接住。

    他说:“没有,很合适,你照着这个样子,原样做几条。”

    至于原来这几条,他顿了下,狠狠心,“把原来的烧了,记得弄干净点。”

    冯维:“???”

    他捧着刚接到的裤子,一脸懵逼,主子啊,我不会啊。

    但裴玄素已经龙卷风般卷出去了,他赶紧把裤子揣怀里,追了出去。

    ……

    算算时间,韩勃拿人该回来了,地牢审问零碎得到不少消息,但那些刺史县令并没有云吕儒般心细又心理负担大,会花了很长时间去观察查访,得出的线索都远不如云吕儒。

    至于常山王府的属官管事,龙江案之前已经被常山王犁过一遍,杂七八杂欺男霸女的腌臜事审出来不少,但金矿消息基本没有。

    不过常山王府是常山王的大本营,彻底撇清不可能,裴玄素心知只要花点时间扩大审讯范围,他早晚能找到合用线索的。

    但如今时间比黄金还贵重,裴玄素并不欲多等一息,审问半夜他得出这个结论之后,直接披风一甩,上马直奔城外迎韩勃去了。

    马蹄猎猎,疾奔出常山王府大门,迎面深夜的冷风一吹,裴玄素心里那点情感上的旖恋尽数被冷风吹走,夜幕黑蓝无边,枯黄落叶在风中盘旋剧转,他重重扬鞭一抽马鞧,有种嗜血的凌厉之意几乎喷涌而出。

    ——常山王府,这个倾覆他一家害他父母死绝哥哥净身他落到如此境地的罪魁祸首之一,一进这个常山王多年久居之地,他情绪就变得阴鸷起来。

    策马狂奔,出城二十余里后,很快和韩勃一行迎面遇上。

    宦营的大部队得了出京谕旨,也乘船抵达常山码头了,足五千宦兵。

    连夜刑讯平阴刺史虞世安及钞关一众大小监督吏军,很快得到重大突破!这个虞世安及钞关监督果然知道煤炭和金矿的消息。

    裴玄素韩勃提着这批人,一刻不歇直奔雁水以东的巢河,很快在虞世安的指路之下,抵达了煤炭上水和金矿出货的隐蔽码头。

    这个堤岸不规则的原石和黄土夯筑,长满茂盛的芦苇杂草乱树,唯独码头因着要承重太大,用巨大的青条石筑建的,码头一侧的河床挖得很深,秋冬芦苇长草枯黄衰败,码头左侧河水墨绿一片犹如一片深潭。

    虞世安血葫芦似的,西提辖司的大刑他熬了十七道,终究熬不住了,吐口一溃如山倒,他被韩勃仍在地上,痛哭流涕:“我知道的都说了,我最多只来到这里,再里面的就不知道了呜呜呜……”

    裴玄素命人携皮尺下水,没多久便测出河床潜挖的深度,他在踱步打量码头,还有码头外一道一道新旧又重又深的车辙和脚印。

    他心算不过片刻:“没错,这个码头能承受千石黄金和石炭的上落卸转!”

    所有人精神大振,当下裴玄素韩勃毫不迟疑,前者作先头部队立即领着人开始深入查勘,韩勃则提着那个虞世安作中路尾随其后。

    大部队宦兵一船一船抵达,分成三部分,一部分急追他们的新掌军裴玄素而去,中路则跟着韩勃稳妥为主,剩下一千宦兵负责布防码头和撒开警戒。

    已时至中午,今天天有点阴,山风沁寒上数分,凛冽呼啸迎面刮来。

    裴玄素血脉贲张的戾意在这一刻推到顶点,犹如一支利箭,速度极快往前推了进去!

    ……

    西提辖司快舟及宦营红漆大船的先后抵达,几乎是出现在河口那一刻,就惊动深山中兵营。

    范亚夫连续这两三天都在处理常山王藏匿那两万私兵的事,常山王摊子铺开得的大,私兵营方方面面都有千丝万缕的勾连,让一行人甚至连金矿都顾不上了。

    范亚夫第一眼看见这个兵营,眼前差点一黑,再破开常山王主营里的密室看第二眼,这个鹤发童颜的老头再也忍不住,反手一个耳光甩在常山王次子的脸上!

    他怒吼:“怎么不早点说!怎么不早点说!!”

    范亚夫怒发冲冠,郑御楚淳风等人也是心沉沉下坠,他们甚至竟发现了常山王与鹰扬府的勾连和经营,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大冷天的,个个一头一后脊急出来的冷汗。

    范亚夫二话不说,立即吩咐郑御等人,马上带着常山王次子去解散外面的私兵,尽一切的可能全部打散让所有私兵离开常山区域。

    不管什么办法,化整为零好给银解散好,反正必须马上让这支兵员愈两万的私兵原地消失!

    范亚夫快速翻看常山王的最机密文牍,老头必须了解常山王干了什么,后续发生什么事,他才能去应对。

    一群人简直焦头烂额,最终也没能全部看完,没那么重要的琐碎的,直接不看了。

    范亚夫刚下令将密室内所有文牍全部焚毁,火才刚烧起来,急促的脚步声和飞掠声,众人倏地回头望去!

    那是特地放在河口和码头望风的人,来人人未到,已经疾声:“不好了!西提辖司已经抵达巢水码头,宦营的船也来了!正直奔金矿——”

    范亚夫熬了两夜,双眼满满血丝,面色丕变:“你说什么?!”

    竟然来得这么快?!

    所有人都脸色大变,现在金矿已经暴露并且他们也顾不上了,范亚夫:“私兵走到哪里了?!”

    郑御面沉如水:“化整为零,各自散去,衣裳已经换了,但至少一天才能出山!”

    那就至少两天时间,才能勉强汇入各城镇码头,囫囵消匿成民了!

    有常山王的心腹私军将领,正站在常山王次子身后。这几个人还是原鹰扬府的将领出身,被常山王花费重金接触下来才辞职出来为常山王效命的,他们的旧档甚至鹰扬府还有留存,祖宗三辈族戚都记得清楚明白,一旦被人发现,一旦被揭露就是一死全部亲眷的重罪。

    现在私兵没出山不说,身后这一大片明显经营多年的私兵营房校场等怎么办?

    有人急切道:“放一把火烧了!”

    郑御楚淳风面色一变:“不行!秋干物燥,山火就完了!”

    这秋高山燥,放火绝对控制不住的,北陵的山,山连山一直连接关州凤州等地愈千里,一旦发生超级大山火那可就成了超级大灾难。

    另外的闻人举苏玉等人皇帝旧日幕僚现任六部朝官也断言拒绝!他们是争权夺利,参与党争,逐波冒险,但他们绝对没有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

    而且一把大火放下去,众矢之的,滚滚浓烟,这不是吸引着西提辖司的人直奔这边来吗?是不是傻?

    范亚夫脸色阴沉,放火确实不行,他厉叱:“必须把这批人杀了!”

    “是谁?!”

    手下忙禀:“是裴玄素!属下离开码头之前,这人已经识破了常山王布置的障眼法,从西路直奔金矿,预计入夜之前就能到!”

    “裴玄素!又是这个裴玄素!!”

    范亚夫勃然大怒,没有这么裴玄素,龙江的事怎么样还两说呢!

    他立即转身:“仇掌阁,你亲自去!必须杀了他——”

    范亚夫眉目阴沉,恨不能生撕了这个姓裴的。

    这次去往常山州,皇帝把新任暗阁督司仇焰和几名没怎么见过的暗卫都给了范亚夫。仇焰是皇帝还是藩王的时候的暗卫统领,后面几个一直负责贴身保护皇帝本人的人身安全的,绝对可信任的,都给拨了过来了。

    仇焰面沉如水,拱手应了一声,立即就要转身离去。

    这时常山王次子急忙说:“炼金厂有消息室!可以用消息室!”

    所谓消息室,即是控制机括的总枢纽室。常山王在炼金厂暗设有机械的金属机括,就是为了这么用的,以防有意外闯入需要灭口。

    他描述一下,果然设计精良,并且融合进了炼金厂日常设备之中,非常防不胜防。

    范亚夫恼:“那你父王可真能干!”

    是能干啊,不能干他现在也不用这么烦恼。

    “去,把这小子带上一起去!”

    范亚夫给了仇焰一个凌厉眼色,必要时所有人都可以死!但必须杀死裴玄素一行,把西提辖司的步伐拖慢至少一日!

    “快去!”

    ……

    裴玄素于申时抵达金矿和炼金厂!

    绕过一重重的木制大门,眼前豁然开朗,一个露天开采的超级大金矿。

    裴玄素捡起一块金矿石,掌中金矿石纯度非常高,微微露头的夕阳下,肉眼都可见隐隐的金沙色泽。

    又转过一个弯,大金矿另一个庞大的炼金厂建筑群尽收眼底。

    有人忍不住发出惊呼声。

    这个大金矿和炼金厂都不知存在了多长时间,金矿挖成一个超级大锅状,长宽起码长达数里;炼金厂同样也是,大青石和不规则状巨石混合夯土堆砌的墙壁非常高,起码三层楼高,一间间巨大的厂房互相连接,形成了一个规模十分宏大的厂区,烟囱、煤棚、推车、履带,裴玄素甚至还见到各可容纳数百人的食堂区和养殖区。

    简直比沛州那国有的硫矿和火药厂还要大。

    房伍和邓呈讳分别率人前往厂区勘察,裴玄素已经沿着金矿快速走了一圈,空空如也,没人,但勘采痕迹很新,显然是今日才调走了矿工离开的。

    房伍邓呈讳飞速折返:“主子/大人,厂房也没人,一个都没有,但几天前应该还有的。”

    裴玄素看过金矿,立即掉头前往厂区。

    整个炼金厂都静悄悄的,他站在门外擡头打量一会,慢慢伸手推门。

    裴玄素的手苍白、修长、骨节分明又漂亮,有疤,他做这种动作,总有一种异常韵律的美感。

    门很大,他一伸手,房伍贾平等人立即上来推开。

    “格嘎嘎”大铁门推开的声音,裴玄素挑眉望去,只见这是一个偌大的、一间间全部打穿墙壁互相连接,形成一个长达一里多地、高大十数丈的巨大厂房空间。

    如今的炼金厂提炼金矿,主要分四个步骤:第一筛选含金量高的金矿石,这个在金矿就进行了;第二不则是用榫将金矿石砸成指头大小的碎块,用木榫铁榫都行;到了第三步,即是用石磨将碎块磨成面,再利用一个类似履带织布机一样的机械辅以流水,沙尘随水流冲走,留下的就是金砂。

    然后最后一步,就是金砂用坩埚烧红成液体,加入硼砂和芒硝除杂,倒模成型,就成了金砖或金锭。

    这个静悄悄的炼金厂,经过足足二三十年的扩建和发展,不但占地极大,并且内里已经全部摆脱的木质原始设备,石磨是超级大石磨,从暗河引水水力带动,非常有力且快,连人力畜力都不需要。其他很多需要动力的位置,都是巨大的水力代替的。

    设备全部都是黝黑钢铁的,一条条履带传输,一条条飞索横竖有序密密麻麻在头顶,还有一个个黑铁吊臂和悬钩,在两头和底下可以操控。

    甚至连坩埚都用吊索的,一个个巨大炉膛还有残红火星,显然顾不上其他,紧急撤退。

    非常大的坩埚和炼金炉,残热连刚进门口不远的裴玄素一行都感觉得到,旁边还有巨大的冷却池,里面也是引来的暗河水。

    汩汩的水流声,沿途经过的水池都能听得见,这些都是活水。

    冯维等人持刀警戒,不断勘察,又目瞪口呆。

    裴玄素淡淡说:“这个常山王,当藩王浪费人才了,他该去王恭厂。”

    他环视这个庞大的炼金厂:“这么多金矿石和成金,你说,常山王哪来那么多人力。”

    他淡淡垂眸,在水池的活水扫了眼,还有这个非常先进几乎可以建在暗河水上的炼金厂,绝非一日之功数十人之力啊。

    ——裴玄素还不知道私兵,但他已经非常敏锐地嗅到关键了。

    裴玄素率人一步步往前走,不断睃视检察,终于一行人来到吊臂悬索最密集的坩炉区域前。

    他一步踏进去。

    消息室内。

    仇焰等人屏息,常山王次子将声音压至最低,“那个就是裴玄素!只要他们再往前十来步,必中!”

    一步,两步,三步,……十步,十一步,十二步,……

    越来越屏息,仇焰的手一直放在最中央的铁杆子上,还差几步,他就用力一扳!

    其余人已经握紧兵刃,预备随时一跃而出,补刀收割。

    可就在这最后!

    炼金厂后面进来的大门方向,突然传来奔跑飞掠的破空声,韩勃和沈星的声音疾呼:“有机关——”

    “这顶上有金属机括的!小心——”

    裴玄素一行倏地刹住脚步,有人立即回头,只见尽头敞开的大门,三三两两一大队人飞速自金矿方向飞奔而来。

    最前方,远远将众人抛在身后是韩勃背着沈星,沈星手中举着一张青面白里的丝帛舆图,拚命高喊摇晃!

    ……

    时间回溯到午前。

    裴玄素韩勃率大队人马离开之后,沈星也没闲着,她先和账房文书们算了小半个时辰账目和看文书,没多久发现和东都常山王府一样的情况,遂丢开手。

    她带着人找了一段时间,还是没找到常山州王府的建筑图,但测绘的数据已经陆续汇集了。

    原来西提辖司还有几个会绘图的老文书,但大家很快发现沈星更快,于是都交给她,变成老文书帮着打下手。

    整个临时大书房忙忙碌碌,以沈星为核心,徐芳徐喜几个奔跑帮忙之余,不禁对视一眼,露出欣然笑容。

    ——他们徐家的小小姐,果然是随父辈和祖父,就算不擅武,也有其他出类拔萃的天赋。

    沈星认真记录、演算,从建筑合理性来推敲,最终在午后的时候发现王府建筑的一处问题!

    她带着人一起试探,最终打开了常山王的暗书房,发现了金矿账册和炼金厂布局设计图。

    “咦?”

    这是什么。

    沈星敲墙,又发现一个暗格,废了点力气研究打开之后,发现内里放着一个个卷轴,有新有旧。

    她一卷卷打开来看,很快发现这应当炼金厂的布局设计图。

    观图,这炼金厂就在金矿隔壁。

    从小到大,就老到新,一次次扩建翻新,最后成了一卷六尺长一尺宽的超级大型厂房舆图,雪白的丝绢上工笔细描,横竖圆弧极工整精密。

    还有几个大箭头,是厂区通往山外的,她看不懂。

    但沈星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上面!

    她先是好奇看了看大箭头,又专心细看厂内的设计,看了没多久,突然发现了坩炉区域上空有一个明显加上了阴影的机括部分,连接这斜上方一个小房子。

    她见了账册和图,先是大喜过望,而后疑惑,紧接着大惊失色!

    这机关图的部分她看得懂,明显就是用来灭口的杀着。

    裴玄素韩勃几次说过,他们分秒必争,他们在明,而范亚夫等人必在暗。

    她心咄咄狂跳,抓住地图发飞奔冲出,“守大哥你赶紧帮我去报赵监察使!”

    “芳叔喜叔容大哥!快,我们得赶紧去找裴玄素和韩勃啊!”

    徐守匆匆一听,飞奔冲进前厅找监察司的人,他找到赵青,如此这般说了一遍,匆匆掉头飞奔追上去了。

    赵青也熬得两眼通红,她一拍大案:“快!赶紧召集所有人,一起进山!”

    监察司的人一半随裴玄素韩勃进山,一边留在常山州,赵青熬了几个大夜没去,刚睡了一会匆匆爬起,“快快快!”

    她飞速抄起长剑,徐守的身影已经冲出院门了,赵青望了一眼,“没想到啊,这徐家的小姑娘居然不是一无是处!”

    “快快,马上走——”

    赵青等人感到码头的时候,沈星一行的船已经走了。

    从码头上水,一路徐芳背着沈星全速疾行,等追上了提着虞世安的韩勃,韩勃一把将虞世安扔了,“不会吧!”

    他赶紧接过沈星手里的丝帛图看,他不大会看这种复杂的建筑大图,横看竖看,但上面阴影加深的大规模机械臂和吊索还是能辨认出来的。

    况且沈星害谁,也不会害了裴玄素。

    此刻沈星一脸的焦急,“快点快点快点!”

    韩勃把虞世安交给韩含保管,“全部人!随我,全速前进!快——”

    韩勃蹲下身:“快上来!”

    韩勃轻身功夫比徐芳他们还要优秀,沈星赶紧抓回丝帛图,一跳跳上韩勃的背。

    韩勃背着她,一个纵掠全速前进。

    山风呼呼吹得,他说:“星星,你也挺厉害的嘛,回头让裴玄素和我爹多给你挑点儿人在身边使。”

    裴玄素也厉害,才来多长时间,手下的人很快归心。

    当然,后面这一点韩勃是不会说出口的,他看见裴玄素就嫌弃。

    沈星一下笑了,哪怕心里很焦急,也不禁露出一个笑,前世她和韩勃就是冤家对头,互相不喜看不顺眼。

    没想到,这辈子还能有这样的关系,他还夸了她。

    她小小“嗯”了一声,“还行啦。”

    她笑起来小梨涡,特别甜,韩勃看不见,他说:“真不害臊。”

    “你才不害臊!”

    沈星也小声夸他:“三哥,其实你也真厉害,这么年轻,身手……”

    “那是……喂喂喂,我怎么就三哥了!”

    “你别这样,明哥也很好的。”

    “再好!我也不能给个傻子当弟弟!!”

    “你再说,我就把你丢下去!”

    “喂,喂喂,哼……快点!”

    “很快了,再快你来吧!”

    ……

    两人说了几句,到底还是心急,一路狂奔风声呼呼,终于望见炼金厂大门。

    人未进去,高呼出声。

    裴玄素心口一突,几乎是闪电一般往后急掠,“退!!”

    “呼啦”“咯嘎嘎”令人牙酸的突兀响动,头顶的悬索和大小机械臂好像活了一样,横勾竖切,兜头左右覆盖而至。

    裴玄素厉喝一声,陡然一翻飞跃振臂,“沙啦”刺耳的长剑与金属悬索相刮的声音,火星四溅。

    番子和宦卫立即倒下七八个人,有被悬索勾起掉上半空扔往坩炉,精铁的吊臂一下子把人直接打吐血,混乱一片。

    韩勃速度极快,已经掠到中路,沈星大声喊:“吊臂曲臂最多只能七分,要注意它们甩头前会停顿,往后甩的幅度越大,停顿得越猛!”

    “悬索的基点也可以旋转移动的,但旋转之前,只能一直左右摇晃!”

    “消息室在那边!坩炉区尽头的斜上角——”

    基本上大家都是第一次遇上这种机械陷阱,几乎不知道怎么去躲避,沈星这么一喊,勉强找到章法。

    裴玄素倏地擡头,扫视斜前方,他目光一定,在最黑的地方找到了一个三尺大小不反光的水晶镜。

    消息室。

    “头儿!解决那个女的!!”

    有人眼尖,已经望见沈星怀里的丝帛图了,仇焰已经掉头去拉后面的扳杆!试了几个,成功找到!

    数条铁臂突然大动,横向斜竖携千钧之时直扫韩勃而来!

    韩勃躲了几下,也顾不上里面,先掉头飞奔去门口放下沉星,刚掠出十数丈,一条重臂重重砸下!他迫不得已抛起沈星,一个旋身擦着腹部避开,正要伸手接回沈星,斜楞里突然伸出一条悬索,刷地勾住沈星的后衣领!

    一下子将沈星勾上半空。

    沈星害怕吗?她没顾得上,前面见血很多人倒地不知死活,她在韩勃的背上急着翻看丝帛图,对上实物后,她很快大声:“这些机械臂,原来是用来生产用的,底下各自的操作台应该能强行关掉的!……”

    人忽然悬空,她“啊”惊呼一声。

    消息室和沈星,哪怕是这里所有人和沈星比,整个金矿和沈星相比,都及不上沈星要紧!

    几乎是发现中部吊臂悬索也突兀动起来之后,裴玄素倏地就回头望去。

    沈星被悬索勾起,他咒骂韩勃这个没用的家伙一声,人一跃而起!他突破重重封锁,竟一跃掠上了机括层再往上的真空顶层,强行一俯身,生生抄住了沈星,把她被勾住的后背的衣服都撕开一大片,把人强行拉回来。

    他人在半空,全凭一条悬索做力,两人飞起,一直飞到最高的,底下就是巨大的冷却池。

    沈星正面重重撞进裴玄素的胸腹,脸狠狠砸在他的心口,这还好,但心口位置也重重砸在他的胯.骨位置上。

    这么一砸,沈星还好,她害怕,她就觉得很痛,而电光火石的紧张关头,裴玄素感觉那一处稚鸟般柔软之地,俩团儿,重重砸在他身上。

    秋季衣物不算厚实,他甚至清晰感觉它们的距离和位置。

    当场脑海“轰”一声,险些把沈星脱手而出。

    沈星尖叫:“裴玄素啊——”

    你干嘛松手啊!

    连平时努力适应的二哥都丢在脑后了。

    裴玄素赶紧一抄,重新把着她后领提在手上,但沈星后领子早被勾没了,他抓了一手润腻,但这回说什么也不敢松开,紧紧钳住她的后脖子。

    悬索抛到最高点,裴玄素的手也已经硬生生滑拉到悬索的最末端,火辣辣的掌心,他也顾不上了,一松手,“彭”一声水花飞溅,两人避过坩炉,坠落在巨大黑乎乎的冷却池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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