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覃惟脑袋懵了一下,问:“怎么了?”
“你干的好事,来医院看看吧!”
对方说完就把电话挂断了,覃惟看来电号码,是她大学时期认识的,也是林秋池的好朋友,王皓。
她说的那句话只是生气之下,一时的口出狂言,并没有真的叫谁去死。可也耐不住林秋池那人任性,万一真给她搞出事情来,跳进黄河也洗不了。
刑法里是不是有个罪名叫教唆他人自杀?
覃惟一下子心乱极了,回忆那人愤怒的口吻,不像假的。
不做他想,立即去换衣服、请假。
“你要不要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林晓蓓不悦,抱着手臂说道:“平时我睁只眼闭只眼、今天上面老板们会来巡店,昨天你的人还跟客人起了冲突,这个节骨眼上,你要请假?”
覃惟:“对不起。”
林晓蓓:“你不要仗着——已经升了职,就认为绝对的安全。”
覃惟本不想解释,现如今只能开口说道:“我认识的一个人,现在在医院,他可能……”剩下的话,她没有说下去,因为自己也不确定。
林晓蓓仔细地看了她的表情,可能真的出了很严重的事,不得不请假,于是也不再为难:“行了,你去吧,路上小心。”
“谢谢你,Wendy。”覃惟这句话也说得特别重,快速离开了。
刚出了门就看到Stella和Enzo从一辆车下来,她也顾不上了,迅速跑下台阶,去路边打车。
她根据王皓发来的地址报给了司机,声音有些抖,不知道该怎么办。再次打电话过去问,对方没有接,估计在忙。
路上她渐渐冷静下来,如果真是最坏的结果,对方就直接告诉她了,不至于让她去医院。而且林秋池几年不见真的癫到这个程度了吗?
覃惟不由叹了一口气,司机以为她是着急,问了句:“姑娘怎么了?是家里人生病了还是你自己不舒服?”
“都不是。”覃惟小声回答。
“别提前吓自己,现在不堵车,我开快点。”
“谢谢您了。”
她有些鼻酸,到了医院就快速跑下去,再次打电话过去问,才知道人在输液室。
输液室里多是抵抗力差的小孩儿和老人,她站在门口,看见一个手长脚长的高个子男生蜷缩在座椅里,尤为显眼。
三年不见,她不至于认不出他的背影。
覃惟朝前走了几步,看见他惨白的皮肤,凌厉的侧脸,而他正在专心地玩手游,丝毫不顾及手背上的吊瓶,精神好得很。
原来她被耍了。
覃惟第一反应是松了一口气,还好没出事儿。
她扭头就往外面走。
王皓听见脚步声,发现了她,立即跑上来喊道:“覃惟,覃惟!你先别走!”
“骗人有意思吗?”
王皓解释:“他昨晚确实很难受,听了你的话后喝了很多酒,今天都过来输液了。”
侥幸过后,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怒气,狂怒无处发泄。
她克制着声音问对方:“我火急火燎地赶过来,如果路上出了车祸,伤了死了,你负得了责任吗?”
王皓语结地看着她,又看看她身后的人。
覃惟不愿再废话,继续往外走。
“你站住!”林秋池拔了手背上的针管,朝她走来,“我只是想见你一面。你把我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你的朋友把你护得很严,什么都不说。”
覃惟心说:不然呢?我的朋友当然是护着我了。
他这一站起来,带着输液架砸在地上,乱七八糟,护士“哎”了一声问道:“干嘛呢你?”
林秋池没理。
所有人都看着他,看他流血的手背。覃惟知道,他当然是好看的,但是现在大家看他,估计是看疯子吧。
她不愿意面对他,更不愿意在这里被人围观,“我先走了,要上班。”
“覃惟,我都这样了,你还想着上班?”林秋池终于走到她面前。
“不然呢?”
她的话让他愣了愣,又咄咄逼人地道:“如果今天在这里的是叶晓航,你是不是就会陪着她了?”
覃惟问他:“你有什么资格,拿自己和小航比?”
“如果是你的新男朋友呢?”他又问。
覃惟觉得恐怖,除了她的四人小团体,没人知道她谈恋爱了,而她们三个不可能往外说的。迟了几秒,她依然坚定地回答:“是。”
林秋池噎住了,眼睛忽然很红,他擡起手想碰一下覃惟,但是被她嫌恶地向后躲开了,他低声说:“惟惟,我们这么久没见面,我想和你说说话。”
覃惟看着他,没说话。
他承认:“是的,我知道你在哪里上班。我看见他每天晚上都来接你,也看见你很开心地跑向他。”
曾经,覃惟那样的笑容是对着他的。
“你要是有良心就离我远点。”她的情绪也跟着暴躁起来。
“那个男的要是真的为你考虑,就不会让你做着这样一份的工作!”
覃惟懒得跟他解释,也有太多人不理解,无所谓的,她语气不耐地说:“这些你管不着。”
“惟惟,我是真的很想你。”林秋池上来扯了一下她的衣袖,祈求道:“就算分手了,我们不也曾经在一起这么多年吗?”
他看上去很难过,也很深情。
但是覃惟却并没有被带进去,她无比清醒了起来,想了想,“你这么喜欢美化过去,别把自己也骗了。不是你出轨的吗?你在国外玩了两三年,回头跟我说怀念?你自己想想可不可笑?”
她甩开他的手,实在没耐心听下去,走掉了。
听见他在身后喊她,说:“我只是聊一聊别人就被你定义成出轨。你以为你现在的男朋友就能对你百分百忠诚吗?没谁能保证永远不开小差。你想要的纯粹感情也不存在。”
覃惟无语地摇了摇头,坐进了出租车里。
其实他们开始在一起的时候,林秋池是个阳光开朗的男生,他们有过几年很单纯的时光。
契机也许是他父母的离婚;也许是他妈妈生意越做越大;他拿着他妈的副卡、有挥霍不完的零花钱。
不知何时起,他的脾气开始变得暴躁,偏执,纨绔。
林秋池的改变对她来说,就像一个苹果在某天忽然烂掉了。
覃惟不是委曲求全的人,即使不舍也不容忍腐烂的东西。
分手时很难看,他妈费了很大力气把他送出国。
如今他们的轨迹已不同,她一心在加薪升职上,他在游戏人间。
回到店里,听说领导们还没走。本该紧张的,覃惟却始终静不下心来,很快被叫过去开会。
会议室里只有Stella和林晓蓓。
Stella刚刚是看见她出去了的,笑着问:“你的私事办好了吗?”
“不好意思,耽误了一点工作。”覃惟再没眼力见,也听出来这话是敲打。
“我没什么意思,你别紧张。”Stella看着她笑了笑,转头就换副表情说起了工作:“昨天店里的销售和客人起争执,视频已经传到了网上。很精彩啊。”
“抱歉,我当时不在场。”
Stella说:“不在场不是借口,你在事后的处理方式不足够恰当,如果及时和客人做好沟通,就不会给人指摘的机会。”
这句话里没有严厉的词汇,语气也平平,但是跟Stella工作过的人都知道,其实责备程度已经很严重了。
覃惟迅速做出态度:“我会想办法继续和客人联系,尽快解决。”
Stella的手指点着桌面,笑得亦真亦假:“门店出了这样的事,你们可算是叫我在Enzo面前低一头。”
林晓蓓和覃惟同时在心里倒抽凉气,两位领导的竞争已经到了你死我活阶段了吗?
Stella又看向覃惟,对她说:“Vivi,很多事情,你不能全都指着Wendy给你顶,她有别的事情要去做。这家店的资源对比全国来说足够好了,让我看到你的实力好吗?别让我失望。”
这威圧感……覃惟来不及分析她前半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抓住了重点:如果她干不好会被换下来。
“我会的。”她只能应下来。
“好,我相信你,加油。”Stella重新对她笑了起来,好像刚刚的恐吓不存在。
覃惟今天受到的惊吓太多了,都来不及消化,一个人待在茶水间才开始在心中复盘。
工作上她尚且能应付下来,只是一想到,如果因为自己的一句胡言乱语,酿成悲剧。她根本不敢想象后果。
她总觉得,林秋池的任性,似乎对生命都是不尊重的。
因此现在还心有余悸。
茶水间的门被人推开,她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向后退了退,手强撑在台面上。
Enzo是要跟Stella一样,为那件事责备自己吗?她已经被吓得够呛了。
“你刚刚匆匆跑出去,是出了什么事?”周珏问她。
她不太愿意对他讲前任的事,没必要讲,摇了摇头,乱七八糟地说:“现在没事了。”
周珏注意到她稍显混乱的情绪,抠到泛白的指尖,想也没没想,把手盖在她的手上,他在这没法真正地去牵她的手,这姑且算是一个安慰,“不能告诉我吗?”
她的表情不像是没事。
感受到手背上的温暖,覃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眼前这个男人忽然感到委屈。虽然他昨晚还和她亲密无间早上就消失了,再见面已经是工作场合。
但无意间形成了惯性信任。
“我差点祸从口出。”她悄无声息,反握住了他的手指,眼眶里涌出湿意,“吓死我了,快把我吓死了。”
她意识到,任何时候都不能瞎讲话。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里,因为不知道对面的人是不是疯子。
就算不是,别人吓唬她一下,她的心理也承受不住。
“任何事情,都可以被解决,不要过于担心了。”周珏想抽手,才发现她紧紧夹着他。
没急着动,在嘈杂的的场合里,两人的手就以如此奇怪的姿势,重叠摁在桌面,贴了一会儿,足够他的手把她的手暖热。
也足够她会一直记得这种隐秘的温暖。
茶水间门没关,也不能关。
直到听到林晓蓓讲话的声音越来越近,她才有意识地松开了。周珏看她一眼,然后走了出去。
他回到车里想了想她说的话:祸从口出。
是昨晚的那句吗?
Vivi一向是个乖巧又谨慎的人,不可能与人交恶。他能想到的,只能赖到一个人身上。
周珏打了个电话,对那边的人说:“上次我让你打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