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叶校睡在顾燕清家。
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了一会,电视正在放着新闻,国际频道。叶校准备陪他看完,但是肚子不争气地叫起来。她饿了。
中午到现在六个多小时了,又有高强度的运动,不饿才怪。
顾燕清考虑到也许她并不愿意出门,就没有提议,拿起手机搜寻家附近的餐厅。
他看了很久,没有找到一家他觉得还不错,又能让叶校满意的外卖。
叶校看过来,“怎么了?”
顾燕清:“附近的东西吃烦了。”
叶校:“不是不挑食么?”
他把手机交给她,“你想吃什么,自己看一下。”
叶校没条件的情况下也不挑剔,她没接,说:“我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太饿的时候,就是要补充足够的碳水才能满足,我的身体里有强烈的饥饿记忆。”
顾燕清继续看手机,感受到叶校抱住了他的腰,笑了下说:“小小年纪,难道你还经历过饥荒么。”
叶校没回答,而是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继续搂他的腰,她这样明晃晃的勾|引动作,让男人根本没有办法专心看手机,于是两个人又亲了一会。
“再这样下去吃不成饭了。”顾燕清主动叫停,喂饱她要紧,他掌根抵住她的下颌,“我会做饭,做给你吃?”
这是叶校没有想到的,反正她一律对外宣称不会做饭。
实际上,不是不会,而是排斥做饭,她记忆深处除了饥饿时对碳水的渴望,就是很小的时候踮脚站在灶台边上煮粥。油腻腻,烟熏火燎。
从来不存在在精致高档的厨房里,准备料理的画面。
“好啊。”她说,没过几秒又皱眉,问道:“不会还有那种,手牵手,一起去超市里选购食材的环节吧。”
她一脸排斥的样子,像是已经脑补出了某些俗气的画面,顾燕清回答她:“不会,任何东西都可以网购,你忘了吗。”
套都可以半小时送到解决燃眉之需,还有什么不可以。
顾燕清拿到食材后,去厨房给她煮面,叶校则去浴室洗了个澡。她吹好头发,拿起自己的睡裙迟疑片刻又搁下,还是穿上顾燕清的那件T,然后给自己扎了一个丸子头,走出去。
厨房门没有关,餐厅的角角落落除了温馨的灯光,还溢满了香味,无孔不入。像是在举办盛大而隐秘的聚会。
叶校走到他身后,侧着脑袋瞅了一眼,清水在锅里咕嘟嘟泛着奶白色的泡,他抽取一把手擀面撒下去;另一边煎锅上面铺着太阳蛋,形状完美,色泽金黄诱人;然后又将断生的茼蒿,豆芽,胡萝卜丝摆在碗底;再继续制作料汁。
听见她的脚步声,他说:“出去坐吧,五分钟。”
“我不。”叶校低声在心里说。
男人毛衣袖子凌乱捋叠上去,露出手腕,有条不紊的动作,低调而认真,这男人到底是什么做的?为什么要给她看到这样美好的假象?
谁能不入蛊?
这让她回到最开始时,这个男人对她的性|吸引。
其他一切,她都可以忽略不计较。
叶校静了两秒,不知道被什么催使,身体中心滚烫呼啸,她从后背抱住了他。顾燕清身体一僵,没有说话。
她的手摁在他的腰间,轻轻摩挲了下,向下滑动,得寸进尺,她身上的T面料柔软,他能感受到她更加柔软的身体,他们的体温正在互相侵袭。
顾燕清关掉两个灶台的火,转身,捧她的脸,声音绷紧:“你到底想干什么,不饿了是吗。”
叶校扬起下巴,懒洋洋地回答他的两个问题:“不知道。饿。”
绵软的嗓音在他耳边炸开。
她在回答问题,也在提出诉求。
等她又洗了一遍澡出来,顾燕清重新煮了面,她揉了揉发红的手肘,被他叫到桌边来:“来吃吧。”
叶校已经饿过头了,闻着味道坐下,饶有兴趣地问:“这是什么面?”
顾燕清坐在她对面,回答:“不知道,没名字,自己研究的。”
叶校吃了一口,评价:“味道很好,谢谢。”
“你喜欢就好。”顾燕清看着她,又扫了眼手机,时间已经不早了,“你明天什么安排,要几点起床?”
叶校低头吸溜面,含糊地说:“就正常时间。”
她这一晚睡得很好,并没有因为睡在陌生地盘而认床,对横亘在腰间的手臂也很适应,早上六点准时醒来。
天还没有亮,她下床穿上衣服,去外面的浴室洗漱,然后回主卧拿手机。
打开门,看见顾燕清已经坐起身,看着她。
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写着几个字:你又要逃走。
她从昨晚七点到这一刻,都挺开心的,因此也不想让他不开心,这是双向的取悦。于是叶校折返回来,一条腿半跪在床边,凑近了亲亲他的嘴角:“太早了,真的不要你送。”
“乖啊。”
她快步离开,身后传来男人无奈的笑声。
然后,叶校也勾唇浅笑,这一天的确很愉快。
从电梯出来都没有碰到一个人,侥幸感让叶校感觉很轻松,把围巾搭在手臂上,循着昨天的记忆,寻找这栋公寓的出口。
尽忠职守地保安站在门口,朝她致以灿烂的微笑。
叶校刚要询问,迎面撞上了一个正在打电话的男人。
“不好意思。”男人撞完人,立即道歉,视线定在她的脸上几秒,有些惊羡,然后礼貌移开,手指狂摁电梯按钮。
叶校也多看了他一眼,个头很高,长相帅气,穿着黑色的工装裤,夹克,头发抓得乱而有型,一身行头矜贵又不失时尚感。
叶校注意到他,原因无他,这个男人正在跟电话里的人喊:“燕清,我靠你醒了没,我到你家楼下了,等下给我开门啊。”
叶校去吃了早饭,再去上班。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的主要任务是毕业论文和实习,这是两件头等大事,叶校重新给自己调整了一下工作安排。
她和程之槐商量,陪程夏奋战中考,但是时间要调整到周末两天。
这样细微的要求,程之槐自然是答应的。
其实带程夏学习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程之槐人非常好,她对叶校有惺惺相惜的同乡感情,给她补课费也远高于市场价,相当于变着法给这个小辈一些补贴。
叶校感谢程之槐的良苦用心,并没有矫情推辞拉扯,她会想别的办法还这份人情。
她的实习忽然很忙,某些私密的快乐也被暂时搁置下来。
周末上午,她来陪程夏做功课,中午顺理成章被程之槐留下吃饭。饭后也没有放她走,程之槐的电商网课已经看完了,她又在啃别的知识。
但很多年轻人的概念她不尽然都能一下搞懂,尤其新型词汇,商业模式;于是请叶校帮忙,虽然叶校没有仔细研究过这些,但学生毕竟有强大的学习思维,很快就帮她弄清楚了。
而且学新闻的,她表达能力非常好,在事件敏感度上也会先人一步;这一点深得程之槐喜欢。
叶校问程之槐:“我还没有问过,您是想做什么生意呢?”
程之槐卖了个关子:“我不太缺钱了,也不想赚快钱。现在回来开展事业,肯定是想做一做对自己而言有意义的事业。”
叶校:“哦。”
她没有追问,这位女老板有自己的想法。
两人在客厅聊天,程寒穿了外套从卧室里走出来,程之槐问:“你去哪,休息天不好好在家睡觉吗?”
程寒说:“约了朋友打保龄球。”
程之槐:“哦,运动也挺好。”
程夏闻声从书房里钻出来:“我也想去,哥哥你能带我去吗。”
程寒一脸嫌弃:“你烦死了,妈说能去你就去。”
程之槐看着一双儿女,笑着说:“去吧去吧,带你妹妹玩玩。”
“行吧。”
大家都要离开,叶校拿起手机和包,告辞道:“阿姨,我也先回去了,下周见。”
“好。”程之槐应声道,想了想,又问程寒:“你把叶校也带上吧,反正两个一个都是带,费用我来报|销。”
程寒无所谓,除了程夏这种小屁孩,多带一个妹玩也好,人多热闹,“行啊。”
程夏拍着手掌,“好啊好啊,我们一起去吧。”
但叶校并不想凑这种热闹,“我不会打,你们玩吧。”
“听我的话,去。你这个小孩性格怎么那么不好,以后做工作,都是要多认识人,和各方面的人接触才行啊。”程之槐说,然后递给她一个眼神,特别像妈妈的鼓励。
程之槐以为叶校是内向,不擅与人交流,实际上她是不想参与无用的社交罢了。
“别那么不合群。”程寒在身后拍了她的肩膀一下,“去吧,有你认识的人,不用拘束。”
叶校上了程寒的车。
她知道程寒说的认识的人,无非是顾燕清罢了。
他们已经快两周没联系了。
等他们到了球馆,叶校看见顾燕清并没有任何意外,他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闲装,握着一支纯净水正在喝,没有看见她。
还有好几个年轻男生,他们是朋友,租了很大的场地。
其中有一个是那天早上撞她的,看见叶校时,他和所有人一样,小小地起了下哄,说程寒带女朋友来太不够意思了。
程寒说你们少放屁,开玩笑也要讲限度,能不能尊重一下女孩子。
于是这群男人又向叶校示好和道歉,毕竟她的漂亮有目共睹。
叶校瞥了一眼顾燕清,他也恰巧看向她,不消两秒,两人错开视线。
那个男人也看着叶校,不知道有没有认出她来。但她已经有些不自在了,走去前台,在自动售贩机上买了一瓶水。
水没喝完,她身后多了一个人。
顾燕清在吧台跟服务生要了一个新的指甲钳,递给叶校,说:“剪一下指甲,打球的时候会受伤。”
叶校看了下自己的双手,“我的指甲长吗?”
她并没有留指甲的习惯,一直修剪得整齐圆润,只在边缘处留了浅浅一圈,为了防止甲床后缩。
顾燕清说:“太薄,也会劈。”
叶校不解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顾燕清:“我的后背有很多抓痕。”
“……”
叶校捏着指甲钳,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想让他消音,吧台后面的服务生一脸纳闷地看着他们,叶校默默地说了一声“知道了。”
程夏站在里面喊:“姐姐,奶茶到了,拿一下,谢谢啦。”
“好。”
回到场馆内,叶校刻意与顾燕清保持距离。她不会打保龄球,就让程寒教她玩法,技巧,调整她的动作的时候,无可避免碰了下她的腿,程寒玩笑道:“失礼了啊,叶女士。”
叶校耸肩一笑:“没事,这样对吗?”
“嗯,你来试试吧。”
顾燕清打球的时候,看了一会他们,看到程寒的手,教她抓球的时候,碰到了叶校的手指。
他的眼里没有任何情绪。
叶校的运动细胞不差,但是她今天并没有什么心情玩,没一会儿就把球道让给别人了,坐在休息区喝茶刷手机。
因为她发现,那个男的扫了她好几眼,带着打量和研判的意味,叶校猜到对方对她应该有印象,这让她有点烦躁,也很不舒服。
二十分钟后,男人走到她面前的沙发上坐下。
他的态度很是自然地伸手,“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胡瑞文,B城卫视的节目编导。”
叶校并没有跟他握手,装没看见,戒备明晃晃地写在脸上。
“叶校。”她介绍自己,但没提及别的。
胡瑞文看她的表情,感觉挺好玩的,说:“一般人听到我的自我介绍,要么以为是诈骗,要么以为自己是天选,你怎么没反应。”
叶校看着他,皮笑肉不笑地说:“对,我以为诈骗,所以没接话。”
胡瑞文闻言又是笑,思考一下,“你对我好像有敌意,是我的错觉吗?”
当然不是错觉了,你想的很正确,叶校心想。但是她没这样说:“没有,我社恐。”
十个人,九个走出去都说自己社恐,都是套路罢了。
胡瑞文决定不再兜圈子,他找过来的确是觉得对叶校很眼熟,肯定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了。对这么一位美女印象模糊,实在是他的失职。
“我们是不是在哪来见过。”
叶校心里慌乱了一瞬,到底还是被认出来了。但是她很快平复下来,装傻道:“是么,现在搭讪还这么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