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云的脸上难得露出善意来,甚至有一丝的示弱感,“好吧,我这次信你。”
林鲸也放松的笑了笑。
谢云云说:“因为今天你和我说的这些东西,我那些……网红朋友吧,没有人跟我说过,就连我男朋友,也劝我干脆别搞了,而不是帮我想办法。”
林鲸手指摩挲着裙子,斟酌片刻,还是决定不废话。
起身的时候,谢云云象征性地跟她握了下手,算是言和,林鲸松了一口气。
她的战斗力一向不在矛盾的中心位置,但是她算是很会化解矛盾;说来还得益于她曾经做了一年的物业工作;在那个岗位委屈受多了像是见惯了各路妖鬼蛇神,百毒不侵。
穿过长廊,乘电梯到楼下,林鲸回到那家星巴克门店,才有种踩在地面的真实感;与楼上的奢侈品下午茶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画风,多的是进来点一杯咖啡待一下午,盯着快要发烫的笔记本,或愁眉苦脸或面无表情的人,这群人俗称为星巴克气氛组,更是社畜。
当然,也混进去了某些壕无人性的资本家。
蒋燃在靠窗的位置,矮桌上放着一支纯净水,喝了一半,长腿微翘像锋利的剪刀,他坐沙发里玩手机,黑发半掩额头,没注意来人。
但等她的模样,莫名显得乖巧。
林鲸抱着一种认领遗失物品的心情走过去,两手从后面伸过来捧着他窄瘦的脸颊。
“幼不幼稚?”蒋燃无奈喟叹,又问:“谈完了?”
林鲸没有坐去对面,在他身边待了下,蒋燃意会起身。
“那是当然的,本就不是多严重的事,纯粹误会而已;毕竟我的上一份工作也给我留下了宝贵的财富。”女生的眼睛大而亮,填满了自信。
蒋燃擡手捏捏林鲸的鼻头,很轻的一下,“恭喜。”
林鲸心情不错,也配合他的动作摆了摆脑袋,眼睛微闭,“你什么感觉?”
“那还用说吗?”他手松开,松松握拳抵在唇边,压低了声音:“吾家有女初长成。”
话没说几句,两人身体里住了两极磁铁,不自觉互相被对方吸引着,贴在一起,林鲸说:“去年,我还让你帮我去跟那个很麻烦的业主女儿吵架。”
蒋燃对“吵架”这个形容稍有微词,蹙着眉,又问:“看你的表情,似乎有了点心得体会。”
果然,林鲸说:“我很害怕和人起纠纷,但逃避可耻又无用,还是直接面对吧。”
蒋燃还未开口,便注意到旁边有人在看他们,这还是公共场合,松开她,“你想喝什么还是直接去吃饭?”
林鲸和他一起去点单台,她调出APP,“买杯咖啡吧,你呢?”
蒋燃什么都不想再喝了,只是陪她站着。
林鲸眼睛盯着上面的牌子寻找自己想喝的东西,一时之间愣是想不起来了是什么了,就随口说了一句:“我还想喝抹茶星冰乐,好久没有过口腹之欲了。”
“你到底喝什么?”
林鲸纠结:“都想喝啊,又害怕伤害皮肤。”
蒋燃:“那我点,给你喝一点,不过这种没有必要的糖分摄入还是尽量减少;你想维持皮肤状态,不想锻炼,还不注意饮食,可能吗?”
说完,他就拿过她的手机去付款了,林鲸在后头小声说:“你也没早起运动啊,饮食也没那么注意,为什么皮肤还这么好?不公平!”
“你确定吗?”蒋燃非常内涵地说:“我只是每天陪你一起赖床而已,但是每周的运动量我落下了?”
林鲸像个小尾巴尾随在他身后,“看你也睡懒觉,我就没有被内卷到,被这么一提醒,我立刻就焦虑起来了。”
蒋燃站在黑色的吧台一侧,手抄兜,嗓音平平地说:“你太容易焦虑。其实不轻易的自我怀疑是一种很难得的品质。”
下午的人有点多,后面点好单的人过来排队,是个体型比较胖的男生,挺起的肚子差点撞到林鲸,蒋燃伸手虚扶了把她的腰,和她交换了一个位置,让她站在靠近玻璃门,顺势手搭在她肩膀上。他身上清新干净的味道裹挟了她的鼻端。
林鲸问:“难道你遭遇失败,也不会自我怀疑?”
“很少。”蒋燃说:“不是很少遭遇失败,而是也很少自我怀疑。我会下意识摒除各种声音干扰;人的心理容量是有限的,因此才有空间充分的反省失误,或者汲取知识,为下一阶段的要做的事准备。”
林鲸懵懵懂懂:“这种心态可以称之为自信?”
“一定程度上,算是。”
林鲸还想继续听他说,如何才能做到不那么容易被卷,那边服务生小姐姐叫了一声“林小姐”,蒋燃松下胳膊去拿饮品,回来的时候一改严肃寻究的表情,更加柔和居家,吸管也帮她插好了。
林鲸接过少冰的美式,喝了一口,又盯着他手里的饮料,蒋燃还没动,递到她嘴边让她先喝,林鲸低头一嘬,甜腻的滋味让人飘|飘|欲|仙。
紧接着她又恬不知耻的嘬了两口,封顶的淡奶油被她吸的时候带出来一点,盖在吸管口,林鲸见了有点尴尬,说:“要不我和你换一换吧。”
“不用。”蒋燃顺着她嘴唇碰过的湿润润的管口,也喝了一口,等林鲸再看的时候,那块儿白白的奶油已经被他抿进嘴里。
他的唇薄而颜色淡,作为一个男性,他并不排斥甜食,那种感觉实在微妙。
林鲸忽然很想亲他。
“我想说,刚刚那个吸管上有我的口水。”林鲸恶作剧提醒,“你不嫌弃吗?”
蒋燃睨她一眼。
两人已经走到外面,四周没人,他伏低头,气息落在她唇上,舌尖推进去,甜腻感再次袭卷口腔,被迫品尝到了奶油和抹茶的双重滋味。
“你实在担心的话,”他说,“这样就不会了?”
忽然间,她想到刚刚想喝的是什么,是姜饼风味拿铁,那是圣诞限定现在没有。
从前年的某一刻开始,她忽然觉得姜味很治愈。
那天第一次在家里见到他,他的人,那座房子,给她的感觉就是这样,因此她一直留恋不忘。
隔天上午,林鲸随蒋燃去他以前住的那个家。
那个别墅在电视台旧址旁边,林鲸很早就知道,还听老爸说那个年代住在那儿的人,非富即贵,神乎其神的样子。
如今,老旧的别墅被掩映在梧桐树荫下,有了那么一丝腐朽的岁月感。
蒋燃把车停在坑洼不平的路边,仰头看向上方的时候,忽然有些低气压,林鲸并未发觉,似在探地图般往里看。
姑姑蒋蔚华已经早在前一天已经祭拜完,今天过来帮忙收拾,反而是蒋燃和林鲸最后到的。
别墅内仍然是零几年流行的装修,繁复的美式乡村风格,对摆沙发中间是一个大的壁炉,靠窗的位置摆放了一台三角钢琴。
房子应该不是这两天收拾出来的,屋内的鲜花绿竹鲜嫩欲滴,窗明几净。
蒋诚华正坐在那张红色的油蜡皮沙发上与叶昀谈事,见两人进门,蒋诚华第一声没敢叫蒋燃,而是喊了林鲸的名字。
林鲸脸上漫出营业的笑容,还没换鞋就走过去挨个叫人,她有点没话说,找借口和姑姑去准备待会要去祭拜的东西。
蒋燃也上楼,蒋诚华的目光追随儿子的背影。
蒋蔚华和叶思南两个最能吵的女人,此时犹如下定般,一言不发的料理家务,搞得林鲸也莫名觉得压抑。
叶思南想找林鲸聊天,被蒋诚华一言喝住:“这种日子,我奉劝你把住那张嘴,不然我给你缝上。”
于是,叶思南不说话了,林鲸分明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蒋诚华没过多久也上去了,一开始没什么异样,蒋燃甚至还问蒋诚华:“鲸鲸说在急诊看见你,出什么问题了?”
蒋诚华没料到他还记着这事儿,心中跌宕感激和酸楚,说没事。
蒋燃没进房里,只是挨着门边,身形放松地站着,“身体问题不要大意,酒就别喝了,有事就跟我说,我能解决的都给你办妥。”
他承诺过,如果蒋诚华老了没人养没人照顾,他会管;但是多的也没了。
林鲸能看见蒋燃站在那的半个身形,看上去气氛还可以,她放心地玩了会儿手机,几分钟后忽然听见外头传来东西摔地的声音。
不知道是被人砸的还是无意掉落。
伴随着蒋诚华刻意加重的怒气:“我一把年纪了,想要家庭和睦,享受天伦之乐,有什么不对的吗?你干什么要跟我过不去?”
林鲸的目光停留在半空,有些呆滞,几秒后听到蒋燃说话了。
“你想家庭和睦,天伦之乐?”他的嗓音不大但阴沉沉的,反问他:“家在哪?”
蒋蔚华捯了叶思南一下,苦大仇深地埋怨:“赶紧上去看看,这是怎么了,怎么又吵了。”
林鲸听这个声音不对本来还有点犹豫,但看着叶思南已经冲去了楼梯,便也跟过去。
叶思南就是个工具人,还没上去就被忽然下来的蒋燃拦住,不轻不重地喊林鲸:“你没来过这里,出去看看小区环境。”
“嗯?”林鲸感觉到自己是在被打发,甚至有点想把他拽走的意思:“这有什么好看的,要么你跟我一起出去。”
他亦不动。
两人僵持在原地,再次开口时,蒋燃的语气不容置喙,干脆命令叶思南道:“带你嫂子出去看看,一小时后回来。”
好了,这是明晃晃的打发,林鲸郁闷着,也只能和叶思南一起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