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鲸乖巧给大家倒水,假装看不见蒋蔚华眼里的火气,和稀泥那一套她倒是跟林海生学的很会。
基本上叶思南和她统一步调,吃着吃着饭,就和林鲸聊起别的事情来。
叶思南举着手机问林鲸一个旅游网红地,林鲸也没去过,说以后有机会可以去玩。
叶思南便奇怪道:“你和我哥结婚以后,怎么没去度蜜月或者一起出去旅行呢?”
林鲸抿着茶水,有些无奈:“工作都有点忙,凑不出几天完整的时间来,也没计划。等以后再说。”
叶思南叹息:“你也太理解他啦,女孩子太善解人意男人会不把你放在心上的。”
林鲸笑意清浅:“是么?”
这时,蒋蔚华忽然问林鲸:“蒋燃到底去哪了啊,年都没过完就往外跑。”
“去郑州了,那边好像有什么急事。”林鲸回答的也有些漫不经心,他工作上的事很少跟她交流,两人呆在一起基本上都是锁定家里的碎事,或者林鲸工作的鸡毛蒜皮。
蒋蔚华脸色刻意摆了摆,略带责备地说:“这些年轻人真是一个两个不让人省心的,日子也过得不像日子。春节不知道跟长辈拜年,出远门也不交代一声,太不靠谱。”
虽然她的有些话,施季玲觉得是有点道理的,但就是看不惯她管天管地的样子。
施主任幽幽地喝着茶,开口:“不是我说,你心操太多老得快,用再贵的护肤品也徒劳。年轻人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不挣钱怎么养老婆孩子?咱们这些做长辈的能帮就帮一把,不能帮就闭嘴别参合,多好啊。”
你是天王老子吗?还得向你请安。
蒋蔚华脸色稍变,论嘴炮她是吵不过施季玲的,也摊不开那个面子,“我这不是关心么,自己的孩子肯定心疼啊。”
施季玲心里轻轻“呵”了一声,不屑搭理她这道貌岸然的说辞。
氛围一度陷入沉寂,谁撑不住谁尴尬,反正林鲸有施季玲撑腰,未觉气短半分。
快结束的时候,蒋蔚华才对林鲸关心起几句,“鲸鲸一个人在家住害怕吗?”
林鲸:“不会,小区治安挺好的。”
蒋蔚华暗搓搓道:“蒋燃总不在家,你一个小姑娘多孤单啊,我和你妈妈轮流就去陪陪你吧,给你们打扫卫生做饭。”
施季玲眼神犀利地注视着蒋蔚华,皮笑肉不笑卷土重来:“哎,我可不去人家小年轻的家里,我这条不知趣的老茄子往那一杵,打扰人家干什么呢?还不够讨人嫌的啊。要去你自己去。”
蒋蔚华瞪着眼。
施季玲:“我说自己,没说你。”
蒋蔚华气哼哼:“……你都不去,我还去干什么。”
……
蒋蔚华简直无话可说了,大过年的,每一句话都被对方死死摁在地上摩擦,真是够触霉头的。她快速吃完饭,借口下午还要打牌便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她终于忍不住抱怨:“蒋燃这个丈母娘,之前倒没看出这张嘴那么厉害,亏我以前把她当成好姐妹。”
叶思南坐在她旁边玩手机,“让你少管哥哥的事还不听,这就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吵不过人家气得不还是自己。”
蒋蔚华心烦意乱道:“你到底跟谁亲?”
叶思南眼睛还盯在手机上,气定神闲:“我在劝你少管闲事。你要是为了舅舅那渣男挽回儿子就歇歇吧,我哥他自小看尽世态炎凉,比谁都清楚谁对他好,谁图他什么;不要让他真的憎恶你,不然家人都做不成。”
小姑娘今天大发善心,又补充一句:“林鲸的父母显然比你们明事理,又会收拢人,到时你别后悔。”
蒋蔚华好一阵心有余悸。
这边回家的路上。
施季玲靠在皮椅里闭目,感慨道:“我真是没想到有一天,还能被蒋燃这小年轻给利用了。”
林鲸眉心一跳,装不懂:“你说什么?”
施季玲想想就哭笑不得:“让我去对付他多事儿的姑姑,他这个领导当的可以,人尽其才啊他,这招用到丈母娘身上来了。”
林鲸一阵心虚,“亲戚之间总要碰面的,别想太多。”
施季玲并没有真的计较,甚至还隐隐佩服蒋燃这份睿智和胆量,“你要是有他一半聪明就好了。不过我回头想想,蒋燃这孩子对这样的家人也是辛苦。上次因为你的事把他臭骂一顿,我心里挺过不去。”
林鲸默默开车,对施主任说:“辛苦了,妈妈。”
施季玲眼里呈出难得的柔情,淡淡地说:“辛苦什么啊,让你一个二十几岁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去面对家长里短,实在太为难了;对这种人,还得是我这个老大妈出马才行。她不要面皮,我就比她更不要面皮,她高姿态,我就要比她更高姿态;这是社会人谈判的技巧,学着点。”
林鲸噗嗤一笑,“你怎么还把自己贬低了一把呢。”
施季玲说:“这是做妈妈的修行。我在你这个年纪也是花儿一样的漂亮,文文静静的维持着少年人的体面。但是生活给出的难题太多了,只顾体面是一文不值的,别人的眼光也就没那么重要了。等你也有了孩子,你就会懂。”
林鲸把妈妈送到家,自己回了溪平院,时间还早。
家里几天没人住,好像有一层灰尘似的。她洗了一些衣服,又把家里里外外打扫干净,然后定了花和外卖。
剪了花,吃了晚饭,她无所事事地坐在沙发上拨弄着手机,也不知道该干什么。
初五以后大家都回去上班上学,她请了年假却不知道怎么用,早知道就不请了。人在闲暇时思想总是乱飞,想到很多东西,比如:前途,以及出差的丈夫。
过去之后电话也不打一个,男人会不会忙碌之余,出去放纵一下呢?
蒋燃此时正坐在韩旭的办公室里,明明他一副眉眼温和,平静无波的样子,办公室里却人人自危,大气不敢出一个。
郑州这边的分公司在一个老牌的写字楼里,不算太大,但成立已久,负责人几经更换,直到前年,蒋燃把韩旭派到这才算稳定下来。
这天韩旭没来,他的秘书见老总忽然造访,后背都惊得冒汗,赶紧给韩旭打了个电话:“Jason来了,你还是赶紧来公司吧。”
挂了电话,他颤颤地去问蒋燃要喝什么,后者没说话,摆了摆手,让他出去把门带上。
新年上班的第一天,就来这么一场面简直能把人吓死,蒋燃仿佛是来问责的;再加上韩旭的情绪也阴晴不定,扬言效仿罗特,威胁上层。
大家有了不详的猜测,这边分公司怕是要变天了。
蒋燃站在里间,擡起手指拨了一下百叶帘,擡眸看向外面的办公区。几个业务骨干这会儿还钉在工位上,喝着咖啡,散漫的聊天;颇有些公司末日黄昏的消极感。
他拧了下眉。
韩旭气喘吁吁地从电梯间出来,一边跑一边整理袖口,推门进来的时候看见蒋燃坐在他的办公椅上,在低头看手机。
“Jason,抱歉,我没看见你的信息。”
蒋燃视线擡起来,给他一个台阶下,浅声问:“去见客户了?”
“……也没,有点事。”韩旭不太敢说谎,迟疑着道:“你怎么忽然来了?”
蒋燃轻哂一声:“来看看,你是怎么把浪翻起来的。”
韩旭默默坐到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低道:“我干不下去了。”
蒋燃嘲讽地笑了笑,一针见血:“你要真不想干也罢,直接写邮件走流程,我不会不批。给我私发那么一封不正式的辞呈,确定不是邀请我来观摩你是怎么搞砸项目的?”
他把韩旭的意图解释的如此直白,看来是一点弯子都懒得绕了。
“罗特能用辞职来威胁你,我为什么不能?”韩旭隐忍着道:“我也想看看在你Jason的眼里我们这些人的分量,到底有多重。”
“你拿什么跟罗特比?”蒋燃瞥了他一眼:“比蠢吗?”
“……”
韩旭说:“你明知道我在闹事也来了,不是怕我带着团队和客户抄底走人吗?”
蒋燃看看他,越发觉得好笑:“我这个人最不喜欢受人威胁,触动我的只能是利益。你走了我条件加码,真以为没人能顶上这个位置吗?”
这席话,和北方飘着雪粒子的天气没什么区别,冷的不近人情。
“至于客户,你不是罗特,出了汇思力谁认得你?”他又问。
韩旭动了动嘴角,想再说点话来,却又觉得说什么都很可笑。他被目前的状况逼疯了,失了理智。但现实的境地就是如此,他业绩做得越差,公司给的支持越少;公司不给资源,这边的业务就越难展开,如此恶性循环往复。
他垂着脑袋,像条丧家之犬。
蒋燃定定站在那,看他懊悔也不算无药可救,终于缓和语气:“把你的态度收一收,我当什么都没发生,回去后我安排一个技术团队给你做支持,后期业绩有起色再给你拓展团队,有问题再找我,但别再胡闹了。”
他的话里透出一种居高临下的宽容感,收拢人心不过如此,打一巴掌再给颗枣。
只是被收拢的人段位低一些,感受到的是来自于上位者的体恤。
韩旭心情平缓。
片刻后才鼓起勇气说:“老大,其实我说要辞职也不是一时气话。”
蒋燃挑了下眉。
韩旭说:“我老婆怀孕了,我们夫妻俩不能一直两地分居,这样日子也过不下去。”
……
傍晚时分,蒋燃做出了一个决定,把韩旭调回上海办事处。
这样的结果看上去皆大欢喜,但是韩旭不免忧愁道:“现在的副总管理能力欠缺,难当大任。”
“你都要走了,还管这些做什么。”
“这是我奋斗的地方,我对公司也是有感情的。实在不行我在这边再坚持一下。”这会儿韩旭对蒋燃满满的忠心。
蒋燃瞧着他,不知该用傻还是敬业来形容,他说:“你安心回去,这边我以后每个月过来一趟,不会出乱子。”
韩旭感动得不行,恨不能为他抛头颅洒热血:“Jason,给你添麻烦了。”
蒋燃笑:“谁让我老婆没怀孕呢。”
韩旭傻乎乎地说:“只要想要,肯定也很快的。”
蒋燃睨了他一眼,才闭嘴。
过后,蒋燃才跟他说:“本来想年中再调你回去,苦于一直没找到理由,正好你太太怀孕是个很好的由头。去上海是有任务的,把你降到罗特的团队,刚开始可能有点受排挤,要忍住,收起脾气,该接触的各项业务抓紧上手。”
两人从办公室出来,韩旭对众人说今晚Jason请吃饭,众人高兴之余不免惴惴,Jason来的时候大家都那副吊样子上班态度,他竟然忍得下去不发火还请大家吃饭?
不是憨批就是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