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燃淡定看着罗特,忽然笑了:“别紧张,我说要提条件了吗?”
罗特靠回椅子里,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在被他前一秒来个下马威之后,他并不相信蒋燃抓到把柄之后还放过他。
“我说了,你有什么条件就提,不要绕弯子。”
只有罗特知道,眼前这个总是说话带着微笑的人本质就是个笑面虎,最擅长的就是笑里藏刀。
外面的那群只看脸的女同事时常背地里对他吹着一堆彩虹屁。“Jason的脾气好好啊,一点没有领导的架子。”、“此生睡不到Jason,待在汇思力还有什么意义?”、“今天老板请全公司喝咖啡,就是比自己点的好喝。”
但没见他开起人来有分毫的手软,罗特看得明明白白,蒋燃这种绵里藏针的狠毒作风太具有欺瞒性。
蒋燃五指微微摁桌上,眼睛散漫地看向别处:“我竟一时真想不出什么条件来。”
“你!”罗特激动地站起来,目光隐含怒气:“你到底想干什么?”
蒋燃嘴角扯出一丝弧度来:“我这人最不喜欢的就是在办公室里吵架,又不是演生活剧,别激动。”
罗特:“……”
他帮罗特捡起地上的签字笔,放在他的手边:“我只需要你给汇思力卖命工作,别再动二心。”
这种“就是玩儿”的姿态,彻底激怒了罗特,他瞪大眼:“你耍我?”
“你可以选择不信,”蒋燃缓缓道:“但我从来不喜欢办公室斗争这种内部的虚耗,主要是影响业绩和赚钱。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样。”
罗特又坐回椅子里,满是质疑地看着蒋燃。
他打心眼儿里是不相信这个人的。
然后听见蒋燃淡定又清肃的声音:“公司的产品线改革,要各个部门的全力配合,我更需要要实绩给自己稳固位置。你可以说我是为了自己。整个销售线体系除了你,我不相信任何人的能力。所以最少两年内,你帮我开拓市场,我给你稳定后方,之后你想去想留,还是再把我拉下,我们再见真章。”
话落,郑重又有穿透力,这才是蒋燃嘛。
话到这会儿才说到点子上,职场人没有朋友,利益能让人头破血流也能把敌对双方捆绑在一起。罗特刚刚被蒋燃捧一把,依然不太相信他,却有些动容。
毕竟,如果蒋燃这次搞他一把也是很容易的,他没搞。
过了会儿,他冷冰冰地甩出一句:“我想想。”
蒋燃微笑:“好。”
两人一起迈步出来,面上却都和颜悦色的,这在汇思力简直闻所未闻。尤其是罗特,每天尖锐得像斗鸡一样,恨不得横着走,在公司里谁都看不起。
进了电梯之后,蒋燃好脾气地问,“晚上去喝一杯?”
罗特也换上一副假惺惺的笑容:“怎么,你刚结婚就不回家?”
蒋燃淡淡道:“我因为工作得罪老婆不是一天两天了。”
罗特脸色缓和:“对了,上次你婚假还帮我去深圳安抚客户,感谢。”
“小事。”
……
两人离开之后,办公室炸开了一小片,Jason和Tab刚刚是一起出去的吗?这是怎么回事?位极人臣的那位不走了吗?
之后的几天,蒋燃按兵不动,罗特也不见得因为吃一顿饭就多相信了蒋燃一分,仍然心有芥蒂。
相安无事不够维持一周,罗特的销售部门就被总公司来的监察团队爆出业绩核报违规操作的问题,而此时正处在他要离职的敏感时期。
违规操作常年都存在,可大可小,如果真要把这件事放大,给他们来一次大清查,查封客户往来和账务,罗特要重获总公司的信任再无可能。
一时之间,整个销售部像台重型机械没了油,僵持在那。
罗特有理由怀疑是蒋燃搞的鬼,那场办公室的谈判是蒋燃的糖衣炮弹,就不该信他的邪。
恰在此时,蒋燃送来一个大礼包。
他快刀斩乱麻,直接把责任推在销售部经手跑业绩签合同的另一个人身上,那个人是罗特的左右手,叫高博。
前天他还和罗特一起大骂蒋燃算个什么东西,绣花枕头罢了,敢骑到销售部的脑袋上,这天就被公司开除了;当然,高博这个人并不无辜。
高博接到人资的通知后,罗特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高博找不到罗特,就冲进蒋燃的办公室里,恨不得冲上去捅死座上的人:“Jason,你凭什么开除我?合同是Tab授权的,我只是个办事的。”
蒋燃从电脑后擡起目光,问他:“审核是不是你用罗特的系统做的?”
高博气短一截:“那是Tab自己把账号和密码给我们的,整个部门都知道,是为了节省流程时间。”
蒋燃:“所以,你承认偷拿了Tab的系统密码给自己的合同做审核?你可以出去了。”
高博被套进去了,怒气冲天地骂道:“我他妈不相信,你的权利能只手遮天,我要写邮件去总部告发你徇私舞弊!”
这个男人太会钻漏洞了!
蒋燃冷笑,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一眼,似乎觉得很好笑。
看了一会儿,他把目光收回显示屏前,懒得再理会,让保安把人请出去。
快下班的时候,罗特私敲了蒋燃:“谢了,晚上一起喝酒?”
蒋燃:“要回家陪老婆。你记得把账号收回来,再写一封检讨信,这事就过去了。”
林鲸上午接到周经理的通知,溪平院要和庭颂酒店合作供餐服务。
她反应了一小会儿,才记起来是旁边那家酒店。
因为溪平院前面的这段路修地铁站的原因,未来的两三年是通不了的,除了给业主造成麻烦,后面的酒店和会所的生意也跟着遭殃。
客流量骤减,酒店方不得不想对策,就此走下神坛;就像随着市场经济的蓬勃发展,林鲸熟知的一些高端餐饮品牌,也做起了外卖生意一样。
林鲸在几个美食博主的推广视频里翻了翻,发现庭颂的餐饮一直是酒店一绝,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或许是单纯的恰饭产物。
这个问题很快被解答了。
庭颂酒店那边邀请物业的工作人员去实地考察,张妍兴奋地拉着林鲸地手说:“你知道吗?庭颂的餐厅人均五百,还要提前预定。”
林鲸配合她做出惊诧的表情:“这么贵?”
张妍:“啧啧,逼格高啊。”
林鲸有些困惑:“人均这么高,给我们小区送外卖,确定有人会点吗?”
就算住在溪平院的业主,也不是顿顿午餐吃出五百元的架势来啊。
张妍:“不懂啊,应该会打折吧,都这个时候了就不会端架子了。”
林鲸觉得虽然有点道理,但就算打折了也便宜不到哪去,难道会打两到三折吗?
赵姐笑着跟她们说:“别关心这些不关我们的事了,先去吃一顿再说。”
庭颂酒店在一处中式院落里,白墙之内,植物葱郁,草木丰盈,鹅卵石铺地;苏式园林的意象跃然眼前。
就冲这环境,的确值得人均五百。
酒店的经理在饭后过来,给他们客客气气地介绍了一番,这一沟通就到了下午四点多。
几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客房部小楼走出来一个男孩子,穿着一身休闲服装,喊了一声林鲸。
周经理看看对方,又看看林鲸,面露疑惑。
钟渝笑着朝她走过来,可能他自己觉得这样比较帅吧,后来用同事的话描述“自带bgm的男生”,因为他手机里一直在“滴滴”响着微信消息,不过那张脸是真的帅的。
周经理问:“你们认识啊?”
钟渝说:“我们是大学同学。”
“那还挺巧啊。”同事在旁边笑着揶揄:“鲸鲸你身边怎么总是出现帅哥啊?”
林鲸有点儿不适应这种“当众认亲”的场面,嘴角轻撇,就听见钟渝清越地笑说:“上次说带你逛一下,现在有时间吗?”
她动了动嘴唇,“我已经逛过了啊。”
周经理赶紧打断她:“你们再逛逛好了,我们先回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才忍不住问身边的酒店经理:“这是谁啊?”
“我们老板的小儿子。”
周经理叹息:“看着就不像普通员工,长得挺帅啊。”
钟渝带林鲸去了后面,比前院的景致更加精细一些。
林鲸本就和他不熟,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不自在地把话题焦点往工作上绕,问:“没想到你们竟然真的想对策,给周边做供餐服务,影响有这么严重吗?”
钟渝说:“有是有点,也不算流失客户,一般都会引流到李公堤那家店去。不过这边也不能空着。”
林鲸赞同的点点头,“厉害。”商人就是要这样分毫必争。
钟渝又是自嘲一笑:“权宜之计罢了,送餐送不出业绩出来的。”
林鲸本来也想到了,只是没好意思说而已,她只能干巴巴地安慰:“等地铁站修好了生意会更好的,很快的。”
钟渝盯着她的侧脸,暖金色的阳光洒落在她的发丝和耳尖上,她头发松挽着,有种特别慵懒的质感,让人很想rua一下。
他掂着手机,手插在运动裤兜里,说:“两三年的时间太长了,路通之后,市场形势早就变了,总之这家店前期的铺垫算是废掉了。”
林鲸碰碰自己的脸颊,放低声音:“那损失好多钱吧,给你点蜡。”
钟渝看着也不太在乎,笑得很熟爽朗阳光:“就当花点钱交学费。”
林鲸觉得他心态很好,又颓又阳光,还人间清醒,难道是钱给的勇气吗?
不知不觉,一圈逛下来天都暗了下来,她擡头,葱郁茂密的树杈枝叶,看到头顶的上穹变得晦暗不轻,像蒙上一层深色的纱幔,空气都变得冷涩了。
钟渝在吧台给她点了一杯奶茶,林鲸道了谢,接过来捧在手心捂着,没喝。
她怕钟渝还要请她吃晚饭,便先发制人地说:“天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工作了,要不我先回家?”
钟渝笑了笑:“这么早?”
林鲸没办法,只好把蒋燃挡挡箭牌:“结婚了嘛,和我老公约好了去吃饭的。”
钟渝听完,竟然还表示同情已婚女生的语气,“那的确不够自由的,我送你回去吧。”
林鲸犹豫:“不用了吧。”
钟渝:“送你回去一下,你老公应该不会生气吧?”
林鲸猛地喝了一口奶茶,“不会!”
从酒店到溪平院的这段路,大概需要走十分钟的路,钟渝在门口对林鲸招了招手,露出整齐又讨喜的八颗白牙齿:“再见啦。”
林鲸刷了卡进门,就看到蒋燃的车停在大门里,车里没人。
她在那等了一会儿,微信问他人去哪了,还没发出去,就看到他从物业的院子里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