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雯情绪低落,回到家,甚至有点讨厌自己。
她现在住的是自己的房子,一年前搬进来的,并没有和梁晔同居,任何时候她都希望有自己独立的空间。
这天她躺在床上久久难眠,打电话给他,梁晔很快接了,才知道他不在北京。
第二天是周末,早起的匆忙冲淡了昨夜的情绪。
她上课的这个班人不多,囊括各行各业的创业者,职业经理人,因为课业比较繁重,大家很少聚,倒是经常因为小组作业而联系。
顾雯认识了一个叫Reta的女生,本职工作是猎头。
顾雯并无跳槽的打算,她在易星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没有必要去外面自寻苦吃。只是需要不定时了解市场行情。
Reta就是负责互联网这一块业务的,顾雯是在无意间得知她在争取石佳慧,顿时心里一咯噔,这个消息,竟然就砸在自己眼前了?
得知自己老板的背后动作,她自然不会白白放过。
不过一个猎头顾问,撬动副总级别的候选人太难了。
顾雯没透露自己和石佳慧的关系,Reta只知道她是易星的,稍稍跟她打听了一下。
“我给你提供了关键信息,要是这一单签了,我有什么好处啊?”顾雯开玩笑问。
Reta明人不说暗话,给顾雯比了个手势,代表给那些个数的返点。
然后顾雯笑了,打工人,哪怕是高管,都是螺丝一样被运送到各个岗位,资本不需要主观能动性。
不过,顾雯要得到的好处,可不是什么返点。
消费市场有消极的趋势,她手里的好几个客户跟她埋怨,近年title给的慢多了,晋升困难。
互联网仍是高速发展的,但顾雯也清楚,红利时代随时过去。
高峰之后,就是衰减。
她不能再等了,尽快上位。
一天课上完,顾雯精疲力尽地回家,电梯里还在跟人发消息,问Reta,她的甲方那边能给石多少年薪。
Reta说出一个数字。
顾雯笑回:“这个数基本没得谈,年薪只涨百分之二十,不翻倍还叫什么跳槽?”
“没办法,老板预算就是这么多。”
“不过,价格都是谈出来的,石总的个人能力很突出。”顾雯说。
进门的时候才发现家里亮着灯,还有一股饭菜香。
她扶着门换了拖鞋,一边往里走一边脱外套。又是冬天,太冷了,屋子里暖的让人不想出去。
梁晔在厨房里,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高领羊绒衫和长裤,衣袖捋到了小臂,顾雯没有立即出声,而是站在外面观察了他一会儿。
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梁晔还是十分健硕的身材,宽肩劲腰,让人看着就特别想睡。不知道是不是工作太忙,他清瘦许多,下巴都尖了。
不过身材还是很好的,肌肉没掉。
顾雯故意咳嗽一声,发出声响,“你怎么来了?”
梁晔这才看见她,对她招了招手:“过来,我看看你。”
顾雯于是走过去,歪了歪脑袋,梁晔两手放在她腰上,摩挲几下,一提溜把她抱到了台面上,“你昨晚给我打电话,我以为是催我回来的意思。”
他说这话的时候,严肃到面无表情。
“哈哈。”顾雯笑了。
“你有什么好乐的?”梁晔捏她的脸,挤成了金鱼。
“你的理解能力很厉害。”
“你可以不承认,我知道就行。”
“……”
梁晔放开了顾雯。
他一下飞机就过来了,时间不早不晚,正是饭点,万家灯火亮起。顾雯像猫一动不动,就乖乖坐在那看他做饭。
他的手好看,动作也没有多余的步骤,具有观赏性,很像短视频平台的那种美食vlog。她思绪神游天外,想了很多事。
“下不来,还得人抱?”直到被他提醒才回神。
“那你等什么?”顾雯伸出了手。这次他没用两只手,单手就把她撸了下来。
吃饭的时候,梁晔开了一瓶酒,看来今晚不准备走了。顾雯挑挑细眉,表情耐人寻味,说也要喝。
但是梁晔只给她倒了一点,“你平时喝的就多,还是少沾为好。”
“切。”顾雯直接干了。
他们也有些日子没碰了。所以见了面自然是要聊一聊的,内容不外乎工作。顾雯和梁晔谈恋爱最和谐的,除了性||生活,就是不会因为频繁的出差而埋怨对方。
顾雯曾经深受其扰。
她不经意地问起他最近干什么去了。
梁晔现在很少出现在公司,“这两天见了一个创始人。”
“什么样的?”顾雯表现出很有兴趣的样子。
“也是95后,比你还小。”梁晔看着她,顾雯的脸已经喝白了,身体歪歪扭扭地靠在椅子里。
“你睁大眼睛好吗,我也不小了。”顾雯说:“z世代早就在打江山了。”
梁晔知道,时间过得太快了。
她听他继续说,看中了一家新生代公司,有意收购,去见了创始人。顾雯就问万一人家不屑你的铜臭呢。梁晔说不可能的,势在必行,不行就只能打压下去了。
顾雯骂他真该死,梁晔说这很正常。不是他也会是别人,没有背景的小公司,露头就是要被分食的命运。
他这人一如既往的变态。
她实在没兴趣聊这些,回房间洗澡。
梁晔收拾了碗筷,见她的电脑包随便丢在沙发旁,顺手拿起来看了看,几本教材,笔电,还有一根口红,乱七八糟的,他给收拾整齐了放到一边。
顾雯出来的时候,梁晔记着自己有事跟她说的,但是顾雯看见外面下雪了,连忙拿手机去拍。
被她一打岔,他便忘了这茬,走到她身后拥住她,“你昨晚好像不太开心,为什么?”
“我的小猫死了。”顾雯平淡地说。
“你什么时候养猫了?”
“就是养在小赵店里的。”顾雯绷直嘴唇,现在说起来还是很难过呢。
“既然是别人养的,就不是你的,你为什么不开心?”梁晔始终不认为那是顾雯的。
是啊,我为什么不开心?
顾雯不知道怎么解释,因为我也有悲悯心?
“你最近忙吗?”他又问:“圣诞节要到了,要不要空出来和我待在一起?”
“有个工作,哎。”
顾雯一皱眉,梁晔就知道她有情况,“你这是需要我帮点小忙?”
“那最好不过了。”顾雯说:“你知道我,从来不拒绝嗟来之食……”
“呵。”他笑她,“求人是这个态度?”
顾雯又乐了,她笑容肤浅,踮脚噘嘴是要接吻,梁晔于是低头迎上来。
他在大大小小的事上给了她很多便利,顾雯才会如此顺利。她的视线穿过他的脖颈缝隙,看见外面的雪花,翩跹飞舞,扑簌到玻璃上。
梁晔要是知道她为了上位,正在想方设法把他手底下的高管搞走,会怎么想呢?
顾雯此时被他抱着,在坚实的臂弯里,太温暖了。
曾经笃定的信念,让他匍匐在自己脚下,利用他,折磨他,再狠狠踹了他。
此刻变得不那么坚定。
她无法定义爱,只是贪恋这种感觉。
梁晔啄吻着她的脸颊,逗她:“给你转红包,会不会好受点?”
“嘘,别说话。”顾雯专注接吻,要行不轨之事了,就在沙发上。
*
也是在这一年的圣诞节,蒋漓在计划出行。
朋友则在讨论毕业后的去向,回还是留,蒋漓不参与这种话题,闲得无聊在外头抽烟。
廖依婷家里希望她回去,毕竟是独生女,继承家业是最好的选择。她问蒋漓要不要回国。
蒋漓说:“从开始我就告诉过你了,做任何决定不要带上我。”
廖依婷和蒋漓认识几年,遗憾始终没能进一步,她问他:“你能不能安定下来,人不能玩一辈子。”
还是走到了庸俗的一步,希冀能有个确切的结果。
但蒋漓永远是吊儿郎当的,满不在乎,目光消极,明明灭灭。
可廖依婷想,他说过,他就是飘忽的,将来落在某一处。那为什么不能落在她这个点上呢?
“是不是能让你安定的人在国内?”她又不甘心地问。
“别逗了。”蒋漓被她这句话逗笑,觉得她真可爱,“你演偶像剧呢?”
“不然为什么,我想不通。”廖依婷看着眼前的男人,他依然干净漂亮,鲜妍帅气。
“没有原因。”他平直地说:“我要是想安稳,出国前就排除万难,和某个人结婚,孩子都生出来了。”
廖依婷听他这么说,心也凉了。
她不明白蒋漓,明明不是那种不学无术的富哥。也正是因为他太好,可这份好又不全然付出,才让人心有不甘。
“你为什么不能更好一点呢?又不是做不到。”
蒋漓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缓慢吐着烟雾,眼里似乎也有些磋磨。
廖依婷蹲在地上,掉了两滴眼泪。
蒋漓看着她哭,哭了很久,他也蹲下来,抱了抱她,轻声安慰:“乖啊,你往前看,这世界上比坏男人值得留恋的东西太多了,别认死理。”
“你不知道我花费了多大的勇气,才获得这样的自由。”蒋漓难得认真,说了一句人话,“有人功成名就,共襄盛举。可我不属于那些。”
他那么渣,又那么温柔,连女孩的一根发丝都不忍心扯断。
人年轻总有那么失智的几个时刻,为得不到的感情肝颤寸断,天塌地陷。
那是她和蒋漓最后一起过的圣诞节。
她今后的人生是一帆风顺,步步高升,可是想到蒋漓这个人,还是觉得有种无可比拟的精彩,无人能敌。
在她的生活里昙花一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