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下课,李祉舟和苏新七打了个招呼后就去了实验楼,苏新七和陈沅说她还有事,让她先走。
陈鲟下课后就一直站在走廊上,赵筱婧她们约他一起去玩,他头也不回地直接就拒绝了。
苏新七在座位上故意磨蹭了会儿,等值日生都走了后才收好东西,背上书包,起身往外走。
陈鲟见她出来,收起手机,“好了?”
“嗯。”苏新七莫名有些别扭,低下头往前走。
陈鲟跟上,“先去取你的车?”
“不用。”苏新七说:“我们从侧门走。”
陈鲟没忍住,嗤笑一声,“弄得和偷情一样。”
苏新七乜他一眼,陈鲟接收到信号,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脸上却还是笑着的。
苏新七忍了忍,没和他计较。
沙岛上只有一个网吧,岛上会去网吧消费的主要是想玩游戏的中学生,网吧做的学生的生意,位置自然离学校不远,苏新七带陈鲟走侧门,一是为了避人耳目,还有就是因为侧门离网吧更近。
学校周围都是老房子,中学侧门这一块的房子因为建得早,没有好好规划,又旧又乱,很多房主把房子租出去,外地来岛的工夫基本上都住在这块,这里人员混杂,也是大人不愿意让孩子涉足的原因之一。
学校周围商铺居多,侧门附近更是古早味十足,卖什么的都有,还有按摩店,挂着一个简陋的牌子,上面写着推背足浴等字样,边上是一家成人用品店。
岛上的大人都不让家里的孩子来这两家店,苏新七以前不懂,母亲只是隐晦地告诉她这不是小孩能去的地方,等她大了些,有了两性意识,才明白所谓“按摩店”做的是什么生意。
几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正扎堆在按摩店门外抽烟,其中一个短发女人见着陈鲟就掐着嗓招徕道:“小哥,按摩啊。”
她边上一个长发女人瞧了眼苏新七身上的校服,嗔笑着轻训道:“诶,过分了啊,人家还是个学生呢。”
“学生怎么了,越年轻才越需要我们这些姐姐教一教,不然都开不了窍。”
“别胡说了,没看见人带着小女友呢嘛。”
短发女人娇娇一笑,善解人意地往前指了指,“宾馆还要再往前。”
她说的宾馆自然不是正规的。
苏新七平时从不走侧门,今天也是不得已才走一趟,没想到就遭到了这样的误会,她觉得腥臊,但也没想和陌生人费口舌解释,埋着头快步往前走。
和她比起来,陈鲟要自在多了,他淡定地从那些女人面前走过。
短发女人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还提醒他,“小哥,妹妹还是个学生呢,措施记得做啊,安全套别忘了买啊。”
陈鲟脚步微滞,过后擡手朝后头挥了下,说:“暂时还用不上。”
他这话说得很暧昧,那些女人听到后心领神会地笑出声,苏新七抿了抿唇,装作没听见的样子,强自淡定。
陈鲟迈大步追上去,到了她身边,低笑了声,问:“慌什么?”
苏新七绷着脸只管往前走,“我没有。”
她话音刚落,耳朵一凉,陈鲟捏了捏她的耳朵,谑笑着说:“不慌?”
苏新七刚才耳朵就烘热,她知道此时自己的两只耳朵肯定都红了。
陈鲟难得看到她眼神飘忽,不淡定的模样,他很有分寸,收回手,知道再招惹下去,她就该发火了。
“走吧。”他轻推了下她的肩,“快到了?”
苏新七掀眼看他,调整了下自己的情绪,淡淡地应了声:“嗯。”
往前再走个百来米就到了地方,一栋二楼平房,一楼是台球厅,楼上就是网吧,一块劣制的电子招牌挂在门前,彩灯都不亮。
陈鲟往周围打量了眼,发现这块好像就是所谓的娱乐区,除了台球厅、网吧外,附近还有游戏厅、KTV、旱冰场、山寨肯德基麦当劳店,此外竟然还有舞厅和一家不起眼的电影院。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沙岛虽然不比大城市,但娱乐的去处还是有的,沙岛人也不仅仅只知道打渔买鱼,毕竟是人,疲累之余还是会找找乐子的。
“到了。”苏新七擡眼示意了下。
陈鲟看她,“不一起上去玩一会儿?”
苏新七想都不想就说:“我走了。”
“唷,这不是我们的‘七公主’吗?”
苏新七擡脚要走,正巧有人从台球厅里出来,她听到这声,脸色微变。
台球厅里出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伙人,都是男的,陈鲟随意扫了眼,里面有几个还是他认识的,就是吴锋宇和他的狗腿子,他们见着陈鲟时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还有几个是他没见过的,社会气比较重,为首的那个也就是刚才喊苏新七的人,扎着渔民头巾,穿着牛仔夹克,一直拿眼睛打量苏新七。
陈鲟沉下眼,盯视着他,面色不善。
苏新七也毫不避视地回视着为首的人,眼神冷峭,她自然认得他,比她大三届的林勇强。
如果说吴锋宇是流氓混混的话,林勇强就是地痞恶霸。
苏新七刚上初中那会儿,两所小学的学生汇聚在一起,那个年纪正好情窦初开,她隔三差五就能收到情书,还有男生会给她送零食。
林勇强那时候读高一,常带着一帮人在校门口堵她,这事被她父亲和二叔知道了,直接抄上家伙,狠狠修理了他们一顿,那之后林勇强就老实多了,苏新七也得以过上了相对平静的中学生活。
苏新七上高一时,林勇强从沙岛中学毕业,他的父亲也是个渔民,家里有自己的渔船,毕了业后他没再往上读,子承父业,去船上帮忙打渔。
说起来,沙岛上很多渔民和林勇强一家的关系都不太好,因为他们家的船不厚道,总偷网,别人辛辛苦苦下的网,林家父子就赶在别人起网前把网给偷了,一网的鱼就算不是名贵种类,少说也值点油钱,所以出海被偷网的渔民对林家是恨得牙痒,苏家尤是。
苏新七的父亲是沙岛上出了名的老船长,有经验,对洋流的流向,鱼群的习性了若指掌,他下网总是又稳又准,每次出海总能打到满满一舱的鱼,林家的船总盯着苏家的网偷,林勇强以前挨过苏家人的打,多少存了点报复的意味,因为偷网这事,苏林两家交恶,在海上没少起摩擦。
林勇强使唤吴锋宇给他点烟,吴锋宇瞟了眼陈鲟,觉得有些丢面,就给瘦猴使了个眼色,瘦猴掏出打火机,巴巴地凑上去。
林勇强一把推开瘦猴,打了下吴锋宇的后脑勺,训道:“我现在都叫不动你了?”
吴锋宇脸色铁青,敢怒不敢言,最后还是忍气吞声地给林勇强点烟。
吴锋宇在学校里横行霸道充老大,这会儿却畏畏葸葸的给人当小弟,苏新七对此并不吃惊,以前林勇强还在学校的时候,吴锋宇就跟着他混,他现在敢在学校作威作福,也是因为林勇强给他撑腰。
吴锋宇家里有钱,苏新七好几次见到林勇强勒索他,但他就是不反抗,跟古时候的附属国一样,定期上供求宗主庇护,林勇强压榨他,他就去压榨学校里的学生,苏新七很看不起吴锋宇这种欺软怕硬的行为。
陈鲟稍稍一想也就明白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他看向吴锋宇,讥诮道:“这也是岛上的规矩?”
林勇强一手夹着烟,指了指陈鲟,问吴锋宇:“他也是中学的?看着眼生啊。”
吴锋宇脸上无光,尴尬地低声说:“他就是……陈鲟。”
林勇强意味深长地“哦”了声,又猛地拍了下吴锋宇的脑袋,“啪”的一声十分清脆,“你个孬种,和大陆人比游泳都能输,沙岛的脸都被你丢光了,说你是我的小弟我都嫌丢人。”
吴锋宇被这么羞辱,满脸涨得通红。
林勇强戳他脑门,“看什么看,罩着你我都嫌跌份,以后保护费交双倍,不然别想我帮你撑腰。”
苏新七想到陈沅早上和她说过的话,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她拉了下陈鲟的衣袖,“走吧。”
“诶,才来怎么就要走了。”林勇强低头看了眼苏新七的手,贱兮兮地说:“我还以为‘七公主’只喜欢那个聋子呢,看来是只喜欢小白脸啊。”
“小白脸中看不中用,不如我这种糙汉子有劲,你去问问按摩店的,是不是这个道理,等你体验过了就懂了。”
林勇强说完还比了个下流的手势,跟着他的几个小喽啰挤眉弄眼地哄笑出声,把下作当有趣。
苏新七身体一僵,还没做出反应,陈鲟拉起她的帽子往她头上一盖,轻按了下她的脑袋,微偻着腰在她耳边说:“走吧。”
苏新七刚要回头,陈鲟推了她一把。
“嗬,搁我这逞英雄呢,也不看看——”
林勇强说着往前走了几步,才走近,陈鲟转身,毫不犹豫地一个踢腿,直接踹上林勇强的腹部,他下脚狠,林勇强受不住力,往后一个趔趄,摔了个结实的屁股墩。
陈鲟扭头,他拿眼神无声示意,苏新七只犹豫了一秒,转身离开。
“操。”林勇强大概是磕到尾骨了,五官痛得挤在一起,他爆粗口咒骂,指着陈鲟,大为光火,“给按住他,往死里打。”
跟着他的几个喽啰齐冲上去,陈鲟为了健身练过跆拳道,知道怎么躲闪和出招,林勇强的拥趸们也不是吃素的,毕竟都是在船上干活的,力气大,光靠蛮力也能压制住人,陈鲟以一敌多,身上挨了几下拳脚。
躲闪间,陈鲟脸上挨了一拳,他浑然不觉痛似的,眉头都不皱一下,往旁吐了口血水,眼神一沉,擡脚直接踹上打他那人的命根子。
他越斗越狠,下手快准狠,他是会打架的人,知道打人的哪儿最痛,所以那些人也没在他这讨到便宜。
林勇强没想到陈鲟居然有两下子,这么多人都没把他打趴下,他捂着屁股蛋,回头冲吴锋宇他们怒喊:“你们几个孬子,傻站着看戏呢,还不一起上。”
吴锋宇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看着陈鲟忽然一股热血涌上心头,他一咬牙,冲上前对着林勇强的屁股来了一脚,直接把他踹趴下了。
“宇哥……”瘦猴他们几个都傻眼了。
吴锋宇回过神看着趴在地上的林勇强也傻了,他刚才真是气血上头,没忍住就干了一直想干的事,冲动了。
事已至此,吴锋宇索性破罐破摔,他回头冲瘦猴他们喊:“抄家伙……帮陈鲟。”
陈鲟一人到底势单力薄,对方前仆后继,轮番消耗他的体力,就在他渐落下风之际,吴锋宇他们一人操着一根台球球杆冲上来,胡乱挥舞,林勇强一方的人见了,怒火更沸,有样学样,也找起了趁手的家伙,两方人呈掎角之势,乱战成一团。
他们的动静把楼上网吧、周围店里的人给惊动了,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但没人敢上来阻拦,都怕被殃及。
每个人身上都挂了彩,但没人停手,两方的人都打红了眼,脑袋充血失去了理智,眼看着就要出事,就在这时,两个身穿警服的警员拿着警棍冲出来,一边挥着棍子,一边厉声喊:“都给我住手,听到没有!”
警员冲进打架的人群里,挥舞着警棍,强行把两方的人隔开。
陈鲟后退几步,眼睛血色未退,内里一阵肃杀,他朝地面唾了口血水,随意地拿手背揩了下嘴角,余光看到苏新七缓缓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