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蜚蜚 正文 Chapter 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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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玥的死讯很快就在校内传遍了,所有人大为吃惊,舆论风向顿时就变了,一片惋惜之声响起,先前那些咄咄逼人的人皆缄口不言,好像怕被冠上一个“杀人凶手”之名。

    警方很快就将尸体移走了,教学楼下的血渍都被暴雨冲刷干净,又随着雨水流向四处,那一天的美院是红色的,笼罩在一股浓厚的血腥味之中。

    席殊失魂般回到宿舍后,麻木地洗了澡换了衣服,然后蒙上被子谁也不理。

    柳筱筱和孟语桐都哭了,她们心里很愧疚,也不太敢面对席殊,这几天她们对章玥多有冷漠,她自杀的消息简直把她们吓住了,宿舍里她的床位还在,东西也都好好地摆在位置上,连她早上换下的衣服都还搭在椅背上,一切景象都昭示着她只是出了个门而已,可现在她却永远都回不来了。

    晚上宿舍里静悄悄的,柳筱筱和孟语桐各自沉默着抹泪,席殊不知是醒着还是梦魇了,她在呜咽,抽泣声里满是痛苦。

    她放在桌上的手机在不停地震动着,席殊似是未闻,一直没从床上下来。

    最后还是柳筱筱起身走到她的位置上喊了她两声,席殊都没应,她仍低低地抽泣着。

    电话是沈恪打的,他本想带她离校的,可她不愿意,他把人送回宿舍后就一直等在楼下,直到八点钟的光景,雨势停了,他不放心才给她打了电话,电话一直无人接听,他一颗心悬着实在落不到地上。

    他于是又给她的室友打去电话,席殊刚上大一时,为了防止她在学校发生意外联系不上人,他就预先存了柳筱筱她们的号码。

    电话打给柳筱筱,她很快就接听了,沈恪询问席殊的情况,她不太确定地说她好像睡着了,又说她在哭,他忖了几秒就麻烦她下来帮她开个门,他想上去看看她。

    柳筱筱没拒绝,沈恪跟着她上了楼,他在席殊床位那儿喊她,她没应,他也不多犹豫,直接爬上床去看她,她裹着被子嘴唇苍白两颊通红,眉间拧着个结在难受地哼哼着,他用手往她额头上一碰,果然烧得厉害。

    人病成这样,他自然不会再让她留在宿舍。

    沈恪给席殊套了件羽绒服外套把人裹得严严实实的,然后背着她下了床离开了宿舍。

    他的车在院门口那儿停着,他背着她平稳地走在道上,一路上席殊都很乖巧,双手搂着沈恪的脖子,脑袋搁在他的肩上,灼热的呼吸熨烫着他的皮肤,激起一阵阵灵魂的颤栗。

    这不是他第一次背着她走。

    她十二岁时,常在旧画室里看漫画看到睡着,他会把个头还小的她背回去,那时她还是个孩子,胸脯平坦四肢细瘦,没点儿重量。

    她十七岁时有一回吴晓星带她一起去爬山,她半路贪玩不小心崴了脚,是他把她从山顶上背下来的,那时她已是个少女,身体开始发育,胳膊上腿上都长了肉,怪沉的。

    现在呢,她已经是个女人了。

    时间过得真快。

    席殊做了个梦,梦境有点儿真实,冷一阵热一阵的。

    她梦见了沈恪,他摩挲着她的脸满眼温柔地看着她,她贪婪地抓住了他的手,不舍地依偎了过去,她搂着他亲吻着他,她觉得自己浑身都在燃烧,把自己和他身上的衣服都烧没了,他被上帝亲吻过的手在她身上勾勒着极美的线条,他好像拿着画笔在她身上作画,挫、拍、揉、线、涂……这些技法让她难受得颤栗呻.吟,她忍不住喊他“大哥哥”,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他好像在她身体里……

    道德要她清醒,**要她沉沦,世界要他们毁灭。

    席殊倏地睁开眼,脑袋还没反应过来她就不可抑止地一阵咳嗽,每喘一口气喉咙就同刀割一般难受,她咳得一阵眩晕,遂撑着坐起身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不是睡在宿舍床上。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还穿着昨晚洗完澡换上的衣服。

    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她一点记忆都没有,不知道沈恪什么时候把她转移过来的,睡在他的床上难怪会做那么无耻的梦。

    “醒了?”沈恪从外面走进来。

    席殊抿着嘴沉着眼看着他。

    “你昨晚发烧,我把你接过来了。”他把杯子递过去,“先喝点温水。”

    席殊目光下移,落到他手中的玻璃杯上,她面无表情地接过,低头抿了两口水润了润嗓。

    沈恪端详着她的表情,想擡手试试她的体温又怕她不乐意,只好出声询问道:“昨晚喂你吃了退烧药,现在还觉得难受吗?”

    席殊刚看到他的眼睛发红,眼底有两抹乌青,想来昨晚他守了她一晚上,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说梦话,如果她不小心把梦境中的话说了出来那真是罪该万死。

    她不回答,沈恪就想伸手试一试,他的手还没碰上她的额头她立刻往后一躲,皱着眉有点不高兴:“我没事了。”

    她的声音嘎哑,鼻音很重,看来重感冒是逃不了了。

    沈恪轻叹一声,温声道:“给你准备了新的牙刷和毛巾,洗漱完下来吃饭。”

    他看着她:“听到了吗?”

    “哦。”席殊头也不擡。

    待沈恪出去后,席殊掀开被子下床,可能因为烧刚退她浑身没什么力气,下地走路的时候小腿都在打颤。

    屋子里开了暖气很暖和,她跣足走向浴室,关上门后对着镜子撩起自己的衣服,视线从脖子、胸、肚子、小腹一一扫下去,除了腰上有两抹红痕,应该是被裤子给勒的,其余地方没什么痕迹。

    是梦。

    席殊拉下衣服,看着镜中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实在厌恶,又思及自己这幅模样被他看见了更是懊恨,好像她没了他过得有多糟糕一样。

    她闷着气洗漱完从卧室里出来,鼻涕堵得她脑袋缺氧浑浑噩噩的,本是要下楼回过神时两只脚却一上一下地踩在了通往三楼的台阶上。

    她愣怔片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迅速从上面蹿下来,然后呆站在原地。

    沈恪见她迟迟没下楼就上楼看了眼,见她木塑般僵立在那儿,心下明了却不点破,只是轻声朝她道:“下来吃早饭。”

    沈恪熬了粥,席殊坐上桌时有些恍惚。

    “喝了粥,把药吃了。”沈恪在她手边放了药片和一杯温水。

    玻璃杯在灯光的照射下一览无余,席殊撇了下嘴没说什么。

    沈恪在她对面坐下,看着她低头喝粥,睫毛忽闪,然后眼睑往上掀开,一双深渊似的眼睛就望了过来。

    “瘦了。”他说。

    席殊皱眉。

    这话真像是长辈说的,每回她回家吴晓月都这么说。

    席殊勉强喝了小半碗粥,在沈恪的注视下又闭着眼把药给吃了。

    她放下杯子,视线平铺过去,哑着声音说:“我要回校。”

    沈恪摇了下头:“我送你回家,你妈妈很担心你。”

    学校发生这么大的事,吴晓月不可能不知情,但席殊现在并不想回家去面对他们,她冷着脸无声抗拒着。

    “或者留在这儿休养。”沈恪缓道,“学校那边我已经帮你请过假了。”

    他这是在逼她,席殊气得一阵咳嗽,这倒又给了沈恪劝话的机会:“你烧才退,这几天还是要有人照顾着。”

    席殊咳红了眼瞪着他,他的表情虽淡淡的,但她了解他,他不是没脾气的人。

    现在他给她两个选择,要么留在别墅里由他照顾,要么回家听吴晓月耳提面命。

    席殊冷着声说:“我可以去我男朋友那儿。”

    沈恪闻言看着她沉默片刻,过后站起身道:“我送你过去。”

    席殊着实愣了下,还未待她说什么,沈恪已经离开餐桌往楼梯那儿走了。

    沈恪换了衣服下来,看到客厅和茶室那儿都没人,转身就看到画室里一个单薄的身影,她正盯着一幅画看着,身子动也不动。

    荷马史诗中阿喀琉斯被认为是一个英雄,他的母亲忒提斯为使他和自己一样不朽,在他出生时便倒提着他将其浸入冥河中,他全身上下刀枪不入,唯有被忒提斯捏住的脚踵没浸到冥河水,后来在特洛伊战争中,他被射中脚踵而死。

    这幅画画的就是阿喀琉斯之死。

    席殊认得出来,这不是沈恪的绘画风格,这幅画出自他人之手。

    沈恪拿着她的外套走近,他扫了眼那幅画没有多解释,只是说:“走吧。”

    席殊身子一晃,埋头径自走出了画室。

    沈恪又开回了那辆黑色卡宴,这辆车是席殊挑的,她考上美院的那个暑假,他带她去4S店选车,她给自己挑了一辆MINI,然后又极有兴致地陪他去逛了车展,看到那辆卡宴时她随口说了句还挺适合你的,他于是就买下了这辆车。

    沈恪开着车往学院路方向走,车至半路席殊临时改了主意,让他把她送回家去。

    密云四合,云脚压得很低,燕子剪着尾巴低飞,行道树枝叶褎褎,汽车一路行驶一路沉默,他们的人无话可说。

    车停在了小区楼下,席殊下车后一径往楼里走,沈恪没有跟上来。

    回到家,果不其然就遭到了吴晓月的念叨,她拉着她的手左看看右瞅瞅,直囔囔着要带她去趟医院仔细检查检查。

    “妈,我没事。”席殊实在忍不住打断道。

    吴晓月探了探她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见她体温无异这才略微放心,嗔怪道:“昨晚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要不是你小姨丈说你发了烧在他那儿,我都要亲自去学校找你了。”

    “你啊,这么大个人了,还不让人省心。”她顿了下又问,“你小姨丈送你回来的?”

    “嗯。”

    “他怎么不上来啊?”

    席殊垂眼缄默。

    吴晓月叹口气,有些不满:“最近关于他的一些传闻我都听说了,唉,我就知道晓星走后这层关系早晚有一天会靠不住,我看他最近对你就不如以前那么好了,送你回家连个门都不愿意进。”

    席殊脑袋晕乎乎的,听吴晓月这么说只觉得吵得想把耳朵捂上,她有些不耐道:“我又不是他的什么人,他凭什么一直对我好啊。”

    吴晓月“啧”了声,忿忿道:“他明面上好歹还是你小姨丈呢,他受过你小姨的恩惠,现在不能找到了下家就把上家忘得一干二净吧,不厚道。”

    席殊突然就来了脾气,不知道怎么的就想争执几句:“他都三十好几了,小姨走了,他一个正常男人,重新找一个伴为什么不可以,不然以后他死了遗产都没人继承。”

    吴晓月没料到她说得这么极端,唬了下才“呸呸”两声,埋怨地看着自家不懂事的女儿:“胡说什么……我也不是不让他找,他真要再娶谁能拦得住啊?这不是他找也不能找一个和你一般大的啊,还是和你一个学校的,这让别人怎么看,你在学校不尴尬啊。”

    从别墅离开后,席殊就一直觉得胸口不适,像蒙了层布袋闷得慌,此时吴晓月这么一说她的心口更堵了,她想到了那幅画,不是周森画的又能是谁?

    他们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他和她在一起可以从洛可可聊到文艺复兴,从古典主义聊到达达主义,他们的灵魂是相似的,身体肯定是契合的,她和他身世相仿,兴趣相投,他们会有很多共鸣,她也许就是他的另一根肋骨,是上帝对他之前人生的一个补偿,有了她他就完整了。

    席殊蓦地一阵目眩神晕,她捶了捶胸口想透过气来,这一定是重感冒的原因,她也许应该和吴晓月一起去医院检查看看,只要找到了病因,对症下药,她就不会再这么难受了。

    她不肯承认,她嫉妒得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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