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殊换了条及踝的长裙,把盘着的长发松了下来,补了妆提上包和章玥说了声后就出门约会去了。
卓跃很上道,提前到美院门口等着席殊,见到她时立刻奉上一个明朗的笑容来。
席殊摇曳着裙摆走近:“等很久了?”
卓跃摇头:“没有,我也才到。”
他多看了席殊两眼,神色还有丝丝的不自然:“你今天……很漂亮。”
这话席殊听多了,林易升以前也常说,但卓跃说的和他说的却又不一样,他无比真诚。
席殊展颜,面容更生动了:“所以你打算带我去哪儿吃饭?”
卓跃的心脏砰砰直跳,他眼神打摆:“你有想吃的吗?”
美院附近席殊比他还熟,她也没用个“随便”为难他,思索几秒后问:“你挑食吗?”
卓跃坦荡荡地笑了:“我不挑。”
“附近有家日料还行,走吧,我带你过去。”
那家日料店在这个商圈里小有名气,就在学院道上,店内外装潢都是日式的,齐天带席殊来吃过两回,店里食物的味道很正宗。
中午这个点附近学校的学生都下课了,席殊和卓跃来得迟,店里包厢没了,他们就在外面选了个位置坐下。
点餐时席殊询问卓跃,他只说让她照着自己的喜好来点就好,他不挑食,席殊笑了笑问他这回喝不喝酒,这下他倒是面露犹豫了,下午他要训练,要是喝酒免不了会挨训,不过他只迟疑了两秒就点了点头。
席殊如有所悟地看他一眼,向服务员点了一份套餐,把套餐里的清酒换成了柠檬水。
“我下午要画画,喝醉了会画得更糟。”她说了句。
卓跃记起她下午有人体课,遂说道:“我还没看过你画的画。”
“没什么好看的,我画得很差。”
卓跃不信:“你都能考上虞美,肯定差不到哪儿去。”
创作才需要天赋,画得好看只需要努力就行,席殊只是曾经足够努力,她没打算和卓跃这个门外汉解释这些,轻叹一声说:“我给你画的两张画都交给老师了,不然还能让你看看。”
卓跃也有些遗憾。
席殊一挑眉:“不然你下午还给我们做模特,我再给你画一张?”
“啊?”卓跃微微瞠目,随后略有些尴尬地说,“不了吧,我不专业。”
席殊见他一脸糗色,嗤地一笑:“你当初怎么会去美院给我们当模特?”
卓跃回想起来又是一叹,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真心话大冒险。”
席殊顿时懂了,原来是游戏输了的惩罚:“玩得挺大。”
她掀眼直勾勾地看她,探照灯一样把他照得十分敞亮:“第二次呢,为什么还来?”
卓跃避开她的视线,眼神闪烁。
“因为我?”
卓跃这才回视她,默默地点了下头,也不遮掩自己的心思,羞涩又坦然。
“所以你第一次……”席殊问得意味深长,眼里裹挟着零碎的笑意,碎钻似的,“也是因为我?”
卓跃听她提起那件糗事真是倍感窘迫,他不安地挪了下身体,两只耳朵在大冬天里热得发红,他习惯性地摸摸自己的后颈,低声解释道:“……你一直在看我。”
席殊惊奇:“我不看你怎么画你?”
卓跃垂下手,难为情道:“所以说我不是专业的。”
席殊乐了,再一次觉得他真正是单纯无匹,像一张洁白的画布,而她拙劣的画技会毁了他。
失神之际,服务员端上了前菜,一份萝卜鱼拌红鱼子和两碗清汤,之后又陆陆续续端上了刺身、烤鳗鱼、寿司等食物。
席殊方才开了个小差,此时心里头千思万绪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觉得烦闷,因故就没什么说话的**,埋头吃着东西。
卓跃见状以为她是饿了,遂询问一句:“早上没吃饭?”
“嗯?”席殊擡头,反应过来立刻答道,“吃了点儿,上完课就饿了。”
她反问他:“你呢,早上都干什么了?”
卓跃很快应道:“我也上课了。”
“你们体院的也需要上文化课?”
卓跃点头:“除了训练外其它和一般大学生一样。”
席殊抿了口柠檬水:“上次听你朋友说你是省队的,训练累不累?”
“还好,习惯了。”
席殊夹起一个寿司,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沾了点芥末酱,待他擡头看过来时送到他面前:“辛苦了,这家店的寿司不错,你尝尝。”
卓跃有些受宠若惊,在席殊殷殷的目光中,他张嘴一口含下了整个寿司,才咀嚼了两下,突然呛得满脸通红。
席殊见状咯咯直笑,对上卓跃无辜的眼神才勉强止住笑说道:“你不是不挑食吗?吃不了芥末?”
卓跃被捉弄了也一点儿都不生气,看着她的眼神却又更宠溺了些,好像她是个未长大的孩子,在小打小闹地同他玩儿一样。
席殊心头一悸,笑意忽的就消弭了。
卓跃咽下口中的寿司,一张脸被辣得通红,他拿过杯子灌了几口柠檬水,这才勉强把那股味道压了下去。
席殊见他着实被呛到了,心头有愧,这回老实地夹起一块鳗鱼送到他嘴边:“这个我没沾芥末酱。”
卓跃毫不犹豫地张口吃下,席殊把一整盘鳗鱼推到他那儿,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说:“多吃点儿,鳗鱼对男人好。”
卓跃再次呛住,耳廓连带着脖颈一片通红。
席殊伏在桌面笑得不可自已,觉得他着实有趣。
她这样开心,卓跃看着她也不自觉地在笑。
他们吃得有说有笑有滋有味的,如果不是过后发生了一个不和谐的插曲,这次的约会算得上愉悦。
这家日料店入门就是日式吧台,收银台就在店门口,卓跃中途借口去洗手间先行去结账,就这几分钟的时间他听到了坐在吧台上吃拉面的几个男的的对话。
他们正凑在一起对着一个手机说着些下.流的话,卓跃一开始没注意听,直到他们中的一个说“这女的是虞美的,我见过,院花来着,长得一幅清高的模样,没想到脱下了衣服这么骚”,又一个猥琐的声音响起“看这身材,干起来一定很爽,真想上一回”,又有人兴奋地接道“她被后.入的视频呢,放出来看看”。
卓跃听了几句就知道他们围在一起看的是什么了,顿时一股血气直冲脑门,他想也不想转身几步逼近他们,出其不意地夺过他们手中正在播放视频的手机往地上用力一摔,手机屏登时被砸得稀巴烂。
几个男的反应过来后也是火大,从椅子上跳下来囔囔着动起了手,吧台这一块乱成一团,店内食客都躲到了一旁唯恐被殃及。
这么大的动静饶是坐在里边的席殊也听到了,她隐约听到了卓跃的声音,狐疑地离开了位置去往门口瞧了眼,卓跃正把一个人按在地上往死里揍,他下手不留余力,唬得周遭的人都不敢上前阻止。
席殊吓一跳,立刻推开前边的人冲上前把卓跃拦下,他双眼滋红,看到席殊后才逐渐冷静下来。
被揍的几个男的见着席殊总算是明白了自己挨揍的原因,其中一人往地上啐了口,不怕死地挑衅了句:“我说呢,原来是这个荡.妇的新欢啊,怎么,你干.她的时候也拍视频吗?什么时候也发上网上让我们看看啊。”
席殊愣在原地,她没想到这场冲突的原因竟是自己。
艳照门的热度还未过去,余波影响力还很大,周围看热闹的人一时都把打量的目光投向席殊,午时三刻未到她就被当场处刑。
席殊心寒,那寒意还未蔓延到四肢百骸她便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卓跃把席殊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不知道是不想让她看到那些人的眼神还是不想那些人看到她的脸。
她在他怀里发抖,比起网上的恶评,面对面的恶意伤人百倍,是赤.裸裸地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她以为她可以不在乎的,吴晓月说得对,她想当然了。
这一场闹剧最后在警察和稀泥般的调解下草草收了场,围观者茹肉吮血饱食而散,留下一地血肉模糊的残肢。
从日料店离开后,卓跃提出要送席殊回校,他们一路沉默地往回走,席殊打前,卓跃护法似的紧跟其后。
他此刻有些懊恼自己刚才的鲁莽了,要不是他一时冲动她也不至于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羞辱,他总想在她面前表现得成熟点,却又常常显露出自己的不理智。
到了红绿灯路口那儿,席殊站定,卓跃犹豫了下站在了她身边,她始终不语,他心头惴惴,觉得自己把一切都搞砸了。
红灯倒数,绿灯亮起。
席殊一擡手牵住了身旁人的大手,他的手年轻有力,不是艺术家的手。
卓跃半边身子都僵了。
席殊擡眼看他:“不走吗?”
“啊……哦。”卓跃机械地迈动步伐,此时此刻才重新感受到左胸腔里的跳动,他低下头,张了张嘴还是问出了声,“你不生我的气?”
席殊莫名:“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因为打架?”
卓跃不敢说不是。
席殊擡头看他,蓦地笑了:“你打赢了啊。”
卓跃微怔,旋即松了口气,认真道:“你放心,以后要是谁还欺负你,我也会打赢的。”
席殊抓着他的手,眼角笑出了泪。
就这样吧,这样也挺好的,人生多的是求而不得,她是幸运的,人总该知足不是?
她会努力画好他这幅画的,哪怕注定不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