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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谁是玻璃心? 正文 第59章

所属书籍: 到底谁是玻璃心?

    程之余手执画笔站在画布前,一脸凝重。

    白婷给她的那张照片就放在架上,一下午她就比照着那张照片画人像,可怎么画都不满意。人物太呆板了,一点都不生动,她之前画过邵珩,也画过李修,从未有一次像这次这样只对着一张照片画一个陌生人,她对这个人有点了解都没有,画也只能画出皮相,她所做的就像是把那张照片复印到画板上而已,这是彩印机的工作不是一个画家的。

    可白婷让她不需要那么较真,说外行人其实是看不出来的,她的名字会为这幅画增光的。

    程之余有些纠结。

    画室的门被推开,李修从外面走进来。

    程之余下意识地挡住自己的画,对着他喊了句:“老师。”

    “在画什么?”李修站定后问她,一双眼睛盯着她的脸看,似是看穿了些什么。

    “画……”程之余莫名有些没底气。

    李修绕过她去看她的画,他先是看了眼那张照片,随后又打量着她的画,不发一言。

    “我还在修改……”程之余像是小学生般站在边上,语气露怯。

    李修沉默了会儿,突然问:“他是谁?”

    “他……”程之余语塞。

    “不认识?”

    程之余咬了下唇,点点头。

    李修追问:“那你为什么要画他?”

    程之余绞着手,声如蚊呐:“是顾客。”

    “顾客?”李修眉头一紧,一向平和的声音里掺了些沉重,他摇摇头表情不复以往的亲切,看着她问,“现在只要付了钱就能买到你的画了是吗?”

    “老师,我……”

    “我昨天在一家餐馆里看到了你的画,之余,你是不是重新画了《给予》卖给别人了?”

    程之余张了张嘴没发出声来。

    “之余,你把自己满意的画作卖给懂得欣赏你的人,我不反对,但是你要知道你画画的目的是什么?首先是一幅自我认可的作品还是只是奔着金钱去的。”李修沉痛地问道,“你现在把油画当成了什么?攫取利益的工具?提高名声的跳板?你画油画的初心是为了追名逐利吗?你忘了你以前对我说过相信‘艺术不死’吗?可是你现在的行为在告诉我‘艺术必死’!”

    程之余在李修的声声质问下低下了头,他的话就像是投石机上不断抛来的石块,一块块直接砸中她的心,在胸腔里发出沉闷的回声。

    “知道大芬村吗?”李修问道。

    “……知道。”

    广州的大芬村是一个着名的油画村,以模仿西洋画出名,那里的油画形成了一整条的生产链,外销了许多的模仿作品。在那里,上万的人从事美术工作,但他们不一定是油画专业出身的画家或者说他们可能根本不会画画。大芬村的很多作品都是由一众人画就的,一幅画里有很多的分工,每个人负责画固定的部分,久而久之画得多了就熟练成了流水线一样的工序,每个人都只是这条生产链上的加工者而不是画家,他们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艺术而是为了利益。

    李修问她这句话的意思太明显了,她现在的这种行为是不是在某种程度上就相当于大芬村的生产模式,只不过它是一群人,而她是一个人。

    “毕加索说过一句话,‘绘画并不是为了装饰住宅而创作的,他是抵抗和打击敌人的一个武器’。”李修说,“你呢,你把油画当做什么?我还是那个问题,油画对你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程之余脑袋发懵,眼眶已经发红了。

    李修神色凝重,他知道他的话说重了,但是他是真不忍看到一个好苗子在利益的熏诱下丧失了本心,逐渐失去了灵性,从一个支配画具的人沦为被画具支配的画者。他希望此时还能将她拉回来而不是继续沦陷。

    李修叹口气:“之余,我对你有点失望。”

    他说完转身离开了画室,独留程之余一人站在原地。

    李修说他对她失望了,即使当初她只画得出‘海燕’而画不出其他作品的时候他也没对她这样说过。

    程之余低头咬着唇,拿手背抹了抹眼睛。

    这次,她是真的犯错了。

    程之余一人在画室里站了许久,最后沉默着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回来收拾东西。

    那幅肖像画她再没多看一眼,仿佛这样心里就能好受些。

    从美院出来后,程之余打算去工作室,她心情不佳故而垂着脑袋往校外走,刚走到校门口时被人喊住了。

    陈宪从校道对面跑过来,见程之余的眼角有些红,皱眉关心道:“你怎么了?”

    程之余摇摇头:“没事。”

    “你现在……是要去他的工作室吗?”

    “嗯。”程之余注意到他手上拿了一本杂志,是邵珩合作的那家公司旗下的摄影刊物。

    陈宪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拿起那本杂志示意了下:“新的一期。”

    “你男朋友的作品刊登了好几期了。”他接着像是开玩笑似的说,“其实我还挺想问问他的,《IMAGE》这期的照片是他本人拍的吗?”

    程之余投去不解的目光。

    陈宪解释:“感觉不太像他以前的风格……好像没那么有震撼力了。”

    程之余看他。

    陈宪看出了她眼底若有似无的敌意,不由苦笑:“可能他想要转转风格吧。”

    和陈宪说了几句话后,程之余就和他分开了,她往校外走,经过报亭时突然停下了脚步,犹豫了下,转身去买了本最新的《IMAGE》。

    封面就是他的作品,是一张剪影照,一个人站在夕阳下,影子被拉长扭曲,他的姿势孤独。

    她翻开杂志,接连几页都是他的一组作品,是风景照。

    如果说封面那张照片还能多多少少看出些邵珩的个人风格,那么这几张风景照即使拍得很好,却好像完全失去了他强烈的个人色彩了。

    他拍出来的作品应该是那种一眼看去就能被震撼被吸引的,难道真的是想换换风格?

    程之余拿着杂志直接去了工作室,上了二楼却听见休息室里有声音传出来,是个女声,拔高了音调像是在争论些什么。

    她细听了下,好像是杨子琳的声音。

    ——

    杨子琳会找来工作室这儿邵珩一点也不意外,以她的个性想知道什么都能循着味儿找过来,何况只要稍加打听就能知道他开了工作室的事。

    杨子琳突然出现在工作室,见邵珩除了一开始眉头皱了下后就再没有其它表情,不免有些失望,她摊摊手说:“Ivan,你怎么一点都不惊喜?”

    邵珩拿眼角看她:“你什么时候回美国?”

    杨子琳倚在桌旁,耸了耸肩说:“学校的交流时间要到了,大概下星期?”她看着邵珩问,“Ivan,你跟我一起走吧。”

    “Impossible。”

    杨子琳叹口气:“要是你没开工作室就好了,这样我就能把你带走。”

    邵珩挑眉,不明白她哪来的自信。

    “我前天又见到你的小女友了,还和她说了几句话。”杨子琳笑着说,“她可真有趣。”

    邵珩想起了那天晚上,大约也能猜出她和她说了些什么。

    “离她远点。”他说。

    杨子琳罔顾他的警告,反而挑衅似的说:“为什么?你担心她爱上我?”

    邵珩冷哼一声,不再搭理她。

    杨子琳在别人的地盘上一点也不拘谨,在休息室里随意走动着:“你从前就说过以后想开一家自己的摄影工作室,拍自己想拍的作品,看你前两年对摄影的态度,我还以为这辈子都看不到这一天了呢。”

    邵珩挪着鼠标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下。

    “Anyway,虽然你不跟我回美国,我还是很为你开心。”

    杨子琳坐到休息室里的沙发上,一点也没要走的打算,她看到桌上放了本杂志,顺手抄过来,只看了眼,脸色就变了。

    她迅速翻看了两页,眉头就拧了起来:“Ohmygod。”

    杨子琳拿着那本杂志几步走到邵珩那,‘啪’的一声把杂志拍在办公桌上。

    “Ivan,别告诉我你现在就拍这种照片。”

    邵珩看了眼那本杂志,那是昨天李岳过来时给他的样刊,他说这期的销量很好,反馈也不错,希望他还能多尝试几种比较‘平易近人’的风格。

    “这真的是你拍的吗?Unbelievable。”杨子琳摊手,质问他,“这些照片和你以前拍的简直不能比,你的水平已经下降成这样了吗?你开工作室就是为了拍这种照片吗?这就是你拒绝去美国,宁愿放弃向Jonas学习的机会换来的吗?”

    “Irene。”邵珩警告她。

    杨子琳却一点也不怵他,指着杂志封面说:“这种照片但凡有点能力的摄影师都能拍出来,这不是你的风格,你向来喜欢的是真实的纪实照,你以前说过的,摄影不仅仅是拍一张照片那么简单,除了定格下那个场景还要记录下一个故事,这些你都忘了吗?”

    她翻开杂志:“从这几张照片里我没看出一点故事,我也没看出这是我以前认识的Ivan拍的。我认识的Ivan不知天高地厚,敢为人先,他能拍出别人拍不出的作品,他敢独自去阿富汗就为了一张照片,他的摄影遵从本心,从来不需要别人的认可,即使面对流言他也从来不妥协。”顿了下,她接着说,“你现在让我觉得陌生。”

    “知道《伤仲永》这个故事吗?你现在像极了里面的那个小孩,你在浪费你的天赋。”杨子琳逼问他,“Ivan,你是为了什么而妥协?Thatgirl?”

    “Shutup。”邵珩终于开口,阴沉着脸回视她,“说够了没有?”

    “没有!”杨子琳拔高音调,“我该庆幸你没有继续用‘Ivan’这个名字,否则你会亲手毁了它,毁了曾经的荣誉。”

    ——

    程之余在休息室门口站着,捏着杂志的手隐隐发白,最终转身离开。

    天色渐渐暗了,华灯初上,车水游龙,熙攘的人流攒动,精彩纷呈的城市夜生活即将开始。

    程之余就漫无目的地游走在人流中,她背着画袋,神色落寞,看着就像是个落魄的浪者,她的心思全不在路面上,接连被撞了几次也是麻木地道歉。

    她去了跨江大桥那里,江面的风带着潮湿的气息扑来,她看到那个流浪汉还趺坐在那,她想起几个月前她和邵珩比赛,两个人不知疲倦地外出采风,为了得到自己满意的作品不辞辛劳,毫无怨言。

    那个时候他们的目的很纯粹,没有掺杂其它的东西,那段一起努力的时光很美好,她想要一辈子小心翼翼地珍藏。

    流浪汉似乎察觉到她一直盯着他在看,往她这看了两眼。

    程之余走过去,把口袋里的钱全掏出来,蹲下身体双手拿着钱郑重地放到他面前的碗里,就如同《给予》上的那个小女孩。

    “谢谢、谢谢。”流浪汉接连说道。

    程之余给了他一个微笑。

    几个月的时间,兜兜转转,她和邵珩似乎都变了,唯一不变的大概就是他了。

    ……

    程之余在外面游荡了许久,直到近夜深了才回到公寓。

    刚打开门,发现里面一片漆黑,她本以为邵珩还没回来,却看到沙发上星点的红光在闪烁。

    “邵珩?”

    “嗯。”

    “怎么不开灯啊?”

    程之余关上门,正要去把灯开了,邵珩就说:“别开,过来。”

    程之余收回手摸黑走过去,中途还把自己的画袋卸下。

    公寓里的烟味很浓,她知道他肯定抽了很多烟。

    程之余刚走近就被他一把拉过去压在了沙发上,他摸了摸她的脸,精准地找到了她的唇亲了下去,他吻得急切又带着渴望,像是行走在沙漠中的旅人终于觅到了一片绿洲。

    他的唇齿间还带着浓郁的烟草气息,程之余却不讨厌,双手攀上他的肩迎合他。

    邵珩一手把她的裙子掀起来,扯下她里面的裤子,没做多少前戏就撞了进来。

    程之余低呼一声,突然意识到他没做措施就直接进来了,脑子瞬间有些清醒,双手握拳推了推他:“邵珩……不行……”

    邵珩接连起伏了几下,程之余还有些挣扎,他抓住她的两只手按在沙发上,在她耳边轻哄她:“乖,我不弄进去。”

    他又去吻她,这次要的比以往几次都急,程之余心里明白他反常的原因,也不再反抗,全身心地配合他。

    邵珩抓住她手腕的手渐渐上移,两人十指交合,抵死缠绵,就像是两只失怙的幼兽只剩下了彼此,只能从对方的身上汲取最后的温暖。

    ……

    淋漓尽兴过后,邵珩抱着她去洗了澡,之后两人相偎着躺在床上。

    程之余累极,眯着眼躺在他的怀中。

    邵珩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睡吧。”

    程之余搂住他,沉默会儿后突然说:“邵珩,我想去海边。”

    邵珩一愣,过后揉揉她的脑袋,应道:“好,带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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