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程之余毫无意外地又被高数虐得体无完肤,下课后再次愁容满面,就差两泪涟涟了。
收拾好东西,背上书包,她先去了蔡姨的店里帮忙。
刚到店里没多久,程之余就看到昨晚追着她要电话的那几个人走了进来,她面色尴尬,几番努力扯了一个僵硬的笑出来。
那几人看到她却没昨晚那般不正经,对着她还友好地问了声好。
程之余心里有些奇怪,也没去深究,转眼就开始忙活起来。
因为是周五,所以店里也不算太忙,她送了两趟外卖回来,蔡姨就喊她休息并给她下了一碗面。吃完面,她就离开了店。
一般周五她都会去学校图书馆看书,今晚也不例外。
程之余先回了趟宿舍洗澡洗头,把刚才在店里沾的烟火气洗去,换了套衣服后才背上书包出门。
到了图书馆,她照例在一楼的自习区角落找了个空位坐下,放好书包后就认命地拿出高数书和笔记本。
笔记本一翻就翻到邵珩写的那页,程之余盯着他的字又有些发愣。
今天下午老师在课上讲解了上周布置的作业,她比照了下,他做的全对。
真是奇怪。
程之余摇摇头,往后翻到自己下午在课上做的笔记开始复习。
一开始她还能看得进去,过了没多久她的脑子就被书上的数字整得有些犯浑,注意力就怎么也集中不起来,一个步骤要反复看三四遍才能勉强理解。
程之余拿着笔算着算着就开始在一旁的空白处涂抹了起来。
一画画,她整个人都精神了,脑袋搁在桌上,没束起的长发随意地散落在桌,拿着水笔越画越起劲儿,连身边何时坐了个人她也没发觉。直到她画好一个小卡通人物才收手,看了看自己的画作,她把笔放下,撑起脑袋想要活动下筋骨时,头皮突然一紧。
她扭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一绺发丝正被坐在边上的人拿在手上绕着玩。
程之余把目光移到那只手的主人上,有些吃惊地低声问道:“你怎么在这?”
邵珩还在用手指绕着她的头发,程之余一把夺回自己的头发,不忿道:“你干嘛呢。”
邵珩手上一空,这才转过脑袋身子一探凑近她,一双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小鱼儿,来图书馆怎么也不叫上我啊。”
程之余脑袋往后仰了仰和他拉开距离:“叫你干嘛。”
“一起学习啊。”邵珩回答得理所当然,还伸手翻了页面前的期刊,又斜睨了眼她桌上的书,“需要帮忙吗?”
程之余把椅子往旁边挪了挪,把自己的高数书拿过来,嘀咕着:“我才不要。”
邵珩笑了,他这两天发现了她的一个特点,每当她不大高兴时都会自己悄悄地说话,既想表达不满又怕别人听到似的,真急了会和你瞪眼睛,但是嘴巴上却说不出什么狠话。
一条软骨鱼,真他妈可爱。
程之余刻意无视他在身边的存在感,拿过笔记开始做今天布置下来的课后作业,她拿着笔在草稿上算了又算,最后越算越烦躁,在本子上画了个大叉,泄气地把笔往书上一丢。
正当程之余郁郁不乐时,听到身边人突然说了句:“纸撕一张给我。”
她瞟他一眼,拿了自己的草稿本,撕了张空白页放桌子上推过去。
程之余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盯着高数书上的题目郁闷地叹口气,正当她无奈地拿起笔打算重新开始演算时,边上推过来一张纸。
她瞄了眼,上面洋洋洒洒地写了几行数字。
邵珩的手还在桌上敲了敲,她擡眼看过去,他挑了挑眉往纸上示意。
程之余抿嘴盯着那张纸犹豫,邵珩就在边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脸上略微纠结踌躇的表情,没过一会儿就见她伸出了手把那张纸拿了过去。
他毫不意外地轻哼一声,果然是一条软骨鱼,情绪都不过七秒,一点骨气都没有。
程之余拿了那张纸过来细看,上面写的果然是她现在正在解的这道题,她一步一步地往下看,自己也动手在稿纸上算着,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她把解题过程抄正后就开始着手做下一题。
有了例题之后,她又连着做了几题微积分小题都还算顺利,就是到了最后一道大题的时候再次犯了难,找不到头绪了。
程之余勾起自己散落的一边头发挂到耳后,小心地微微偏过脑袋觑了他一眼,他正拿着本杂志在看。
她还没来得及收回眼,邵珩就先一步看过去,两人的目光碰个正着。
邵珩合上杂志放桌上,探身过去看她的书:“又哪儿不懂了?”
程之余有些慌张,垂下眸子,伸出纤长的手指指了指摊开的书:“这题。”
邵珩扫了眼题目,伸手从她手里拿过笔,在一旁的稿纸上开始解题。
“先求导……看它的区间取值……算极限……”
邵珩边写边低声讲解,明明是漫不经心的语气听在程之余耳朵里无端有了种谆谆教导的意味。
他微弓着腰,脑袋就在咫尺之遥,低垂着眼睑,嘴巴一张一合地在说话,低醇的嗓音很有质感,程之余微微恍了下神。
“听懂了吗?”邵珩眼角上挑问她。
程之余忙低下头,慢半拍应道:“……哦。”
“啧。”邵珩把笔丢桌上,“做一遍我看看。”
程之余还有些心虚,顺从地拿起笔从头开始算。
邵珩擡手搭在她的椅背上去看她的解题过程,起初视线还放在她的手上,最后就慢慢转移,落到了她的侧颜上。
她把一边头发勾起,露出了小半的脸,此时神色严肃,抿着嘴显得十分认真。
他轻嗅了下,鼻尖都是她身上的香味。
那个成语怎么说来着?心猿意马,对,他现在可不就是有点心猿意马,要不是考虑这里是图书馆,他就要点烟了。
邵珩又挑起她的一缕头发丝绕着玩。
“好了。”程之余停笔,一转头就和他对上了眼,两人之间的距离凑得近,有些暧昧。
她往后躲了躲,头皮又紧了下。
“你别玩我头发。”她伸手从他手中把自己的头发解救出来。
邵珩搓了搓手指,拿过她的笔记本快速地扫了眼,点了下头:“可以了。”
程之余松口气,嗫嚅着说了句‘谢谢’。
邵珩问:“就这样?”
他看着她,眼底的意味不言而喻。
程之余别开眼,支吾着说:“我帮你……借几本书?”
“啧。”
高数D她不懂,四两拨千斤倒还挺懂。
程之余做完作业就没打算在图书馆多呆,收拾好东西后看了眼邵珩。
“要走了?”他问。
“嗯。”
邵珩起身:“走吧。”
他把杂志放回书架上,和她一起走出了图书馆。
刚出馆,后边就有人追着喊:“之余,之余。”
程之余停下脚步回头一看,是班长李倩。
李倩追上她:“正好碰上你了。”
程之余问:“有事吗?”
李倩看了眼她身后的邵珩,说道:“你今晚有空吗?帮我个忙,院里有几份表格明天要交,但是我今天晚上有事做不了,你回去能帮我弄弄吗?”
程之余本想今晚早点回去还能画幅素描练练手的,心里有些不想接这个差事,但是看到李倩殷切地看着她,她想拒绝的话又说不出口。
“好。”程之余应道。
“我真是太爱你了,那我一会儿把资料和要求发你邮箱。”
“嗯。”
“么么哒。”李倩朝她摆摆手,“谢谢你啦,我不打扰你约会啦。”
“欸?”程之余发窘,要解释时她已经跑远了。
程之余有些尴尬,邵珩却是自在,他乐得其所,最好所有人都误会,他就省了一大番功夫就能逮到她这条美人鱼。
“走吧。”邵珩示意道。
“哦。”程之余乖乖地跟着,难得他没打趣她,她才不会主动挑起话头。
走了段路,邵珩瞥了她一眼说:“你从小数学就差?”
“哪有。”程之余辩解,“我高中以前的数学都挺好的。”
邵珩笑:“高中之后呢,基因突变了?”
程之余解释说:“高中数学难,我又是艺术生。”
“学美术的?”
“嗯。”
邵珩点头:“难怪了,学美术的一般数学都差。”
程之余撇撇嘴,没有反驳,因为他说的是事实。美术需要画者有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和不拘常规的创造能力,而数学则是一门严谨的学科,众多的公式定理都是为了最后能证明出一个已经固定的答案,这就要求数学家有严密的逻辑了。
两门学科在思维上有所抵牾,但也不是绝对,历史上既当了画家又当了数学家的大师也不是没有。
邵珩低头看她:“学美术的为什么要做高数?”
程之余沉默了下,擡头和他对视,反问道:“你呢,数学好,英语好,还是留学生,为什么不考个好大学?”
邵珩的眼神一下子黯了下来,回过头,似是不在意地说:“我无所谓。”
程之余低下头:“我也无所谓。”
学不了喜欢的,那么学什么都无所谓。
那些喜欢的东西是他们自愿放弃的,又能抱怨什么?
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邵珩仰头望天,突然开口说了句:“今晚月亮挺圆的。”
程之余闻言也仰起了脑袋,一轮皎皎的明月正悬挂在天幕上,浮云也掩不住它夺目的光华,周围的一圈光晕更是像是用画笔晕开颜料般美妙,中间的一只玉兔清晰可见。
她说:“明天就是中秋,有月饼吃了。”
邵珩低头看过去,神色古怪:“老子在和你告白呢,你就回答这个?”
程之余神色一僵,扭头不可思议地说:“告白?”
“‘今晚月亮挺圆的’,日本不是有个作家说过这个是‘我喜欢你’的意思?”
程之余听完,憋不住笑了:“那句话是夏目漱石的‘今晚月色真美’。”
邵珩明白自己说错了一点也没不好意思,点点头看着她说:“今晚月色真美。”
天上月像是落进了她的双眼里,似两汪清泉,此时漾起圈圈涟漪。
程之余眼神微闪,指了下前面:“我到宿舍了。”
她往前小跑了两步回头,声音里狭着笑说:“‘今晚月亮挺圆的’,你自己看吧。”
说完溜个没影了。
“啧。”邵珩擡头看了眼那轮圆月,他好不容易文艺一次还被笑话了。
他又想起她最后的笑,不是之前那种好声好气客套疏离的笑,而是真心的对他笑,心底眼底,眼角眉梢都溢着笑意。
邵珩望着她最后消失的方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真是条磨人的美人鱼。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请假一天,后天见。
解释一下,这本是我临时起意写的,向阳写完后就想着写篇轻松的,所以很随意就开文了,没多少存稿,也没像之前那样写细纲,只有粗纲,所以现在每天都是边想边写。
这本就想轻松着来,我会保持更新频率的,但是偶尔请假休息一下希望能谅解。
这章留评不用围绕着作者有话说,还是说点文中的事吧,我爱看。
后天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