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暮近搔两下耳朵,抬起眼皮,丁珂惊讶未消,眼睛里他的影子一望可知。他照镜子时没觉得自己这张脸有什么,到她瞳仁里生生顺眼了。
丁珂还在等他回答,看着确实像一个对案子充满好奇的法学生。
她也是宁静坦然的,似乎天塌下来顶着就好,但这一刻的探索欲已经冲破她的平淡。
李暮近歪头,食指第二节侧边贴着唇,用一个观察姿势看着她,并不回答她的疑惑。
“你没放火。”丁珂目不转睛。
“放了。”
丁珂皱起眉。
“也杀人了。”
前句丁珂还会分辨真假,这句一出,她确定,杀人放火有待考证。
强\\奸虐待呢?
关于这一点,除了“知情人”爆料,还有录音流出,录音里女孩嘶吼着诅咒,还有惶恐尖叫声,阻止他靠近,变态的声音和他在审讯室面对警察时一模一样。
虽然后面鉴定部门公告,录音是剪辑合成,还带动了声卡效果和语音包的灰色产业,仍有人不信。
有钱有权可以让负面新闻一瞬消失在社交平台,为什么不偷梁换柱拿假录音给鉴定部门?或者直接打通部门内部。
天天爆贪官,公信力被这部分人毁个干净,好像没什么不可能。
就这样,两个阵营争辩起来,甚至为了说服对方顺从自己的观点掀起骂战,相关新闻评论区一时乌烟瘴气。
闹大后平台封锁评论区,挑言辞激烈的封号处理,后面便不了了之了。
说起来,李暮近强\\奸、虐待的证据只有这一点。
丁珂把案子公众视角的讯息捋了一遍,她以为,只有当事人知道哪个观点接近真相,上半身又倾向李暮近,“你,喜欢她,强取豪夺了她,强迫她很多事。但也有很多事,你没舍得对她做?”
她表情很真实,换谁都觉得她只是一个旁观者,从没接近真相,遑论是当事人。李暮近看着她表演:“我是怎么对你,你不清楚?”
丁珂的探索欲消散了,李暮近油盐不进,根本不愿意沟通,她懒得再掰扯。
李暮近也靠向她,两人在正副驾驶位互相倾身,前、后两个方位看向他们,只消一息就亲上了。
“还想亲?”李暮近鼻尖剐到她的,声音压低,都是气声。
丁珂往后仰,一边坐正一边不屑道:“谁想亲?”
还没完全坐正,被李暮近大掌托住脖子勾回去。
“我想。”
随即覆唇吻住,在她惊得张嘴那刻,舌头探入。
亲嘴是比做\\爱更暧昧的事。
柔软的唇纠缠,呼吸那么近那么清晰。
丁珂没拒绝,甚至允许他侵入。
可能是,他不抽烟?
前边太匆忙、慌张,她都没注意这点,车里没烟味,他身上也没有。
她从不多嘴别人个人习惯,但小时候吸了太多她母亲的二手烟,所以会对抽烟的人不自觉地敬而远之。
上大学后,追求者确实有一些,但都被烟味阻隔在她的心房之外了。
她双手抓住棉布裙,攥得太紧,攥出一把褶皱。
李暮近亲爽了,唇放过她,手却没放,捧着她脸,额头贴着她额头,闭着眼睛深深呼吸:“有没有想起来一点?”
丁珂还是那话:“我不是,你认错了。”
“没关系。”
他没说“没关系”是她想不起来没关系,还是她不承认没关系,反正他坚持自己的想法是毋庸置疑的。
丁珂挣脱开他的手,神情恼怒:“我不是替身,我也不当替身!”开门下车。
李暮近从后视镜注视着丁珂步伐坚定地往外走。
出身、年龄不对,性格不像,被强迫时也确实不如他的珂珂激进,但太过完美的身份、背景、故事线,本身就是问题。
见到丁卯之后,他越发觉得他是对的。
他不着急,她总会有破绽,而他总会知道一切。
丁珂脚步不停,走得很急,出门也没看指示标,心不在焉地走进一条逆行路。
站在路边,她看着夏季繁茂的悬铃木,不知道想什么,失了神,唇边不属于她的口水被夕阳照得闪光。
不知多久,李暮近经过,停在她面前。
她回过神,没看他。
“求我,我带你。”李暮近不会说人话。
丁珂把脸往来路扭,往去路扭,就是不扭向他,把他视为空气。
李暮近不纠缠,开车走了。
丁珂漫不经心,没注意看标识,这段路确实等不到车,但她完全蒙在鼓里,知情的李暮近也不告诉她。
不过发会呆也挺好,就没在意,天色将晚的时候温度也下降了,吹吹风也还挺舒服的。
又过了十分钟,李暮近返回,这一次没说话,下车抱起她,打开车门,粗鲁地丢进去。
丁珂被摔得失衡,等她坐正身子,车已发动。
“没求你!”她在后座骂。
李暮近很从容,哪个角度看都是反派,也不搭她的话。
丁珂从后只能看到他握住方向盘的手,敞开的袖口,手指、手背、手腕白皮青筋,往上是卓越的下颌线。
她不说了,安静下来,扭头看窗外景。
她早知道眼前人,没杀人放火也不是个好人,但她审美正常,她不可能一直看着他却毫无波澜,所以少看,不上他当。
一路无话,李暮近把车开到东门,正处于饭点的师范大学人来人往得热闹,李暮近一停,纷纷走不动道了。骑士十五世少见,他们都想看看驾驶者。
丁珂一刻不歇,车停人走。
李暮近坏心眼,明知道很多人看他,还打开车窗叫人:“珂珂。”
丁珂正走路,感觉后背袭来一股阴风,但她没停。
只要她不停,她就可以散布一个跟他不熟的讯息。
虽然她无所谓议论声,但能避免还是避免处于舆论中心。省得招来一系列烦心事。
李暮近倒也没有特别歹毒,叫了一声,再没别的动作。
不过有在师范东门停了半小时。
*
丁珂一回寝室,章苗苗一个鲤鱼打挺,窜到丁珂跟前,放饭时动作都没这利索。
“是不是疯了?”章苗苗歪头道,难得严肃。
丁珂放下包,坐下来,捏捏脖子,说:“你指哪件事?”
“每一件!你怎么会去医院?于泰去医院找你为什么被开瓢了?阿嘉发微信说李暮近把你送到了东门!还很骚包,停了半小时。”
丁珂打开音响,连接蓝牙,播放音乐,“你串联起来就是答案。”
章苗苗脑子串一下,眼睛瞪得圆,拉椅子坐在她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牛啊姐!都为你打起来了!心情咋样?”
“这是重点吗?”
章苗苗仰头想了一下,反应过来:“哦,是,李暮近。这是我良心不允许我苏的狗男人。”她也不忘提醒丁珂:“我后悔说你可能因为同名而有机会接近他这话了,还是别接近了,案子真相跟我们也没关系,你的安全比较重要。我可不想半夜刷到碎尸案,结果你在行李箱。”
丁珂无奈一笑:“太夸张。”
“你不懂,网上说行李箱是美女标配。”章苗苗想起李暮近的履历,“而且这玩意儿还有前科。”
“以我学的这个知识,应该够我敏锐地察觉危险,在他对我动手之前完成反杀,把他装进行李箱。”丁珂一边打开电脑,一边玩笑道。
“你有这个觉悟就行了,新时代女性要以自我为主,享受漂亮男人而不负担享受的代价。”章苗苗偶尔也会有这样的感悟。
丁珂写起作业:“碎尸案更容易发生在你这种想法的人身上。”
章苗苗懂,“是啊,男人渣女人,最多被骂渣男,女人渣男人,就是行李箱下场。真没听说有几个女同胞完成反杀的。”说完一笑,跟她逗乐,“你不会打响第一枪吧?”
“那是玩笑话,事实上男女天生力量悬殊,反杀概率接近于零。”
章苗苗后知后觉地点头,也很气愤,“一点办法都没有吗?只能受着吗?”
“女人智慧水平略高于男人,所以抢他们的饭碗,成为他们的老板,可以决定大部分男人的前途后,就算有极端的,其他人也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解决掉他。”
丁珂一心二用,一边写作业,一边脱口而出。
章苗苗眉头一皱,觉得不简单,拿个小本本过来,“姐你说慢点,我记个笔记。”
她很亢奋,但丁珂还有学习任务,转移了她的注意力:“我买了两杯奶茶,拿回来再说?”
章苗苗挑眉:“啊,这么贴心!我去了。”
*
李暮近上学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难得参加专项训练,被当成稀有物种看了半天。当然是被老师看。
男生看李暮近,就觉得是一个没三两腱子肉的狗屁富二代,仗着有点钱、长得白净就目中无人。所以不爱看他,课下也只有孙礼跟他说话。
孙礼笑起来有两个梨涡,说话温声细语,像是开朗版束睿。
“一起吃饭吗?”孙礼对李暮近说的第一句话。
李暮近一身白色运动装,长袖、短裤、联名球鞋,中装白袜子盖住脚踝。头顶鸭舌帽衬得脸更小,有点像男高,像他两年前。
“有什么吃的?”他也确实饿了。
孙礼给他推荐:“南门那趟街有一家烧鹅,是詹城一绝。”
李暮近同意了。
两人一路走向南门,脑袋包着白绷带的于泰从人工湖方向骑车过来,看见李暮近,一瞬变脸,脚踩地,刹车。
孙礼跟于泰打招呼:“几天不见脑袋摔了?”
于泰咬牙、眯眼,死盯着李暮近。
李暮近停步未停。
孙礼也没多说,跟上李暮近,回头冲于泰挥手:“晚上去你宿舍,想吃什么提前发微信。”
于泰就问了句:“你现在去哪儿?”
“带新同学吃烧鹅。”孙礼加快步子。
李暮近刚出校门就看到付知之几个在等他,付知之上来就勾肩搭背,嘴边叼着烟,手指转着车钥匙:“今天走这么阳光的路线吗?怎么有点渗人呢?”
付知之身侧是他在詹城交的朋友,带来给李暮近认识的。
几人脸红脖子粗,一身烟酒气,张嘴骂骂咧咧。
穿得前卫、嚼着槟榔的微胖眼镜男,拿下巴点点李暮近,问付知之:“你这兄弟怎么长得跟□□参照物似的,是不上过花花公子杂志啊?”
他的同伴笑得肩膀抽搐:“傻逼,你听过爷们上花花公子的吗?人哥们儿是男的,就是长得太白太俊了,像娘儿们。”
胖哥点头:“奥,是,花花公子是给老爷们看的杂志。”说完突然倾向李暮近,带着酒气的烟雾吐了他一脸,“嘿,看过吗?你不会只看少女漫吧?”
“哈哈哈!”他们同伴笑得豪放。
付知之冲他啧下嘴:“朝哥玩笑开的,我带你找我兄弟,是说我们人生地不熟,多少罩着点,咱不是一头的吗?咋侃起来了?”
眼前几人在詹城开网吧,认识朋友不少,付知之偶然认识,觉得多少是人脉,以后李暮近在这边有事多一条出路,没想到这帮人以貌取人,上来一通让人不舒服的话。
一个矮瘦的这时说:“交朋友嘛,开两句玩笑都不行怎么交朋友啊?”
胖哥瞥过去:“真你妈的扫兴,外地人就是没点儿规矩。”
一直嬉皮笑脸的寸头说:“先问问我们新朋友,狐月湾请一顿烧烤,以后就是兄弟了。别说我们敲诈你啊,换个别人都是鸿儒楼开席的,也就你小子长得白净。”
胖哥冲他笑:“你妈的你个骚货,骚起来男的都不放过。”
他们说着方言,玩笑带点詹城又梗又噎的说话方式,是李暮近和付知之的盲区,但孙礼听得懂。孙礼觉得不礼貌,尤其李暮近一直沉默,以为他是害怕,本着东道主的身份,上前劝:“别拿娘儿们这话玩笑呗?既然都是朋友,好好说话嘛。”
他态度挺温和,却还是被胖哥搡了个跟头。
“咝——”孙礼一屁股坐地上,张手一看,石砾楔入掌心。
胖哥扭头问付知之:“这个不是兄弟了吧?”
付知之也有点恼了:“差不多得了吧?喝顿酒觉得投机,带你们见我兄弟,怎么有点不识好歹?”
胖哥几个不乐意听,弹掉半截烟,歪脖子靠近:“怎么的付老弟,不是你孙子似的求我们那会儿了?以为请顿饭就跟我们打成一片了?”
“抽他!”精瘦那人撺掇,转身走到李暮近跟前,垫脚搭住他肩膀,冲付知之那边瞥一眼:“你兄弟不会做人,你应该强点吧?我看你穿得洋气,家里有钱吧?鸿儒楼摆一桌?”
他们明目张胆地敲诈外地人,付知之显然已经认识到问题,早不给他们好脸了,但他们一行四五个,硬碰硬不占上风,就一边稳住,一边联系兄弟几个。
沾上地头蛇就用地头蛇的方式跟他们交流。
李暮近一直没说话,站得不太板正,有点悠闲、慵懒,一手抄兜,一手看束睿的消息。
束睿说晚上过来,准点出现在局上。
他回个好,手机放兜里,把搭在他肩膀的手拿掉,提步走向他的车。
精瘦哥们和胖哥几个都不干了,什么态度?
寸头动作利落,打头阵追上去,发现李暮近打开一辆大号越野车门,一个急刹冷不丁停住。他不认识这什么车,但看起来不是一般有钱的样,本能一哆嗦,扭头看一眼兄弟几个。
胖哥几个也没想到,他们来时还讨论这车来着,居然就是这个人的?
诧异这一会儿,李暮近已经把猎\□□型拎出来,跟真枪有两点不同,一是无法开枪,二是全钢枪身。
付知之一拍额头,心说,完了。这几个哥们命真不行,惹谁不好呢?
孙礼不解。
李暮近没有废话,从最近的开始,枪屁股搥他脸上,衔接也快,随即抡起半圆,照着脑袋一击,顿时血溅到他纯白运动装。
孙礼惊了,不敢动。
胖哥几个酒醒了,对视一眼,嘴上喊着“操”,朝李暮近冲将过去。
李暮近手里有家伙,反应又快,来一个撂一个。
南门路偏僻,但也很快汇聚了七八人。
付知之拦下报警的人,声情并茂外地描绘一个被地头蛇社会分子敲诈勒索外加抢劫的故事。
他们当中有过相同经历,听完只剩一脸愤懑。
李暮近下手接近于残暴,没一会儿,血溅树干,惨叫一片。
过路人会停下,但都不敢向前。
就像前几天一个社会新闻,女子遭丈夫当街刀捅,旁边大汉吓得比同样路过的小孩跑得都快。
这很正常。
这是人性。
李暮近打得累了,走到趴在地上哭喊喘息的胖哥跟前,蹲下,手撑着戳在地上的猎\枪,眉目平静,声音温和:“你说,你看什么杂志?”
胖哥不敢搭话,肩膀抽搐,蹬腿后退,啊啊呜呜像被割了舌头。
李暮近觉得他不礼貌,眉头紧皱,踩住他的脚踝,“流血的不是脑袋吗?怎么说不出话了?你这样我可要检查你的舌头了。”
胖哥泪流满面:“花花……花花……公……公子……”
“哭什么?”李暮近抬手一巴掌。
胖哥瞬间泪止。
李暮近满意地点头:“这就对了,家里长辈没教过男人有泪不轻弹吗?”
付知之在一边看笑了,梦回李暮近每一个经典现场。
李暮近不想玩儿了,用他们的衣服擦擦他的枪,放回车里,让付知之叫救护车,扭头对傻眼的孙礼说:“走吧。”
半晌,孙礼磕磕巴巴地问:“走,走去哪里?”
“不是吃烧鹅?”
孙礼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哦,是,烧鹅。”
付知之追上来:“我也去!还没吃过!”
李暮近在付知之打开副驾驶车门、准备撂屁股时,一脚给他踹出去。不带他,不解释。
付知之屈又不好意思叫,确实今儿这事儿办得不聪明。
*
丁珂上午下课,没跟章苗苗回寝室,拎着一个黑色破旧布口袋,一个人出了校门。
学校北门不远有自助银行,她去取了钱,出来看到于泰站在她那辆共享单车旁,似乎在等她,停住,给他说话机会。
于泰告诉她不久前体育大学南门发生的那幕:“你没看见他多狠,打完人就无事发生地吃烧鹅去了。现在那些血,扫大街的都得处理俩小时。你懂不懂啊,他有暴力倾向,杀过人!”
“嗯。”
于泰急了:“你不要被他蒙蔽了,你只是跟他以前的女人同名,当他反应过来你不是她,你以为你还能活吗?”
“嗯。”丁珂听进去了。
于泰却觉得她敷衍,急得口不择言:“我以为你跟别人不同,没想到你也会因为脸和钱丢了原则。”
丁珂从不自证:“那你知道了。”
于泰抬头,她表情平淡,又觉得自己话重了,不由往前迈出两步,“对不起,我不是,我没有,我不是那意思。”
“是也没关系。”丁珂很平静。
于泰端起来的肩膀彻底垮下去。
当然没关系,她不在意他,又怎么会有关系?
*
花缘烧鹅。
经历南门一事,孙礼不健谈了,笑也假了些。
李暮近不在意,平淡甚至有点优雅地吃烧鹅,带血的白衣服回头率一直在创新高,他也毫不理睬这些目光。
孙礼前不久还觉得他情绪不稳,随时发火又暴力非常,这一秒他安静地像所有家长口中的好孩子,又觉得误解他了。
李暮近满意他的推荐,“确实还可以。”
孙礼愣了一下,温声细语地说:“喜欢就好……”
李暮近吃饱,买单,孙礼在一边抢都没抢到。可能因为他的气场吧。他一句“我来”,孙礼就不敢吭声了。
不过孙礼记着要给于泰买吃的,自己掏钱打包了一只。
两人出来,丁珂刚好骑车到达。
孙礼自然认识丁珂,大学城知名才女,还漂亮有气质。
李暮近站在台阶,看着明媚的人。
几天不见,脸还是无可挑剔,腰怎么细了?瘦了?平时都吃什么东西?
丁珂把单车停在一边,转身时正好跟李暮近四目相对。
他穿白色好浓郁的少年感。如果白衣服上没血迹的话。
鸭舌帽下他望向她的目光哀伤、麻木,身上又沾了血,何其无辜呢,看起来就像一只受伤的银白色长毛猫,凭脸和矫揉造作的眼神就能把人类迷得为他付出一切。
她轻轻呼吸,走到他身前。
孙礼一看,这是认识,退到一旁。
李暮近站的台阶比丁珂高一级,丁珂比往常更仰头看向他,晌午太阳炽烈如火,照得她眼如钻石样闪亮。
丁珂无话可说,布口袋摔他身上,扭头就走。
李暮近拉住她手腕。
她回头,看他的手,再仰头看他。
李暮近无动于衷。
丁珂明示:“手拿开。”
李暮近握着她手腕的手慢慢向下,直至变成攥住她手。
丁珂烦了,往后抽,就是抽不回来手,犯贱的男人还纹丝不动,像在挑衅。她越来越烦,他还有闲情逸致教学:“这样抽不动。”
“不用你管。”
李暮近攥着她手,往身前一拽。
丁珂没防备,瞪大眼,人往前迈了大步,毫无意外撞进他怀里。
李暮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学会没?”
“没有!”丁珂心鼓被谁敲了。
李暮近轻松利索地抱起她。
“你干什么!”丁珂失重,紧急抓住他的胳膊,惊道。
李暮近把她放到车的发动机盖,双手撑在她身侧,把人圈在两臂间,仰头看她:“这么犟。”
这辆车的发动机盖距离地面过高,丁珂眼晕,只能牢牢攥住他袖子。
李暮近往前走半步,让她抓得更方便:“嗯,还很怂。”
“你有病!”丁珂骂。
李暮近喜欢看她着急,也喜欢看她哭,但重逢以后她一次没哭,她是不会哭了吗?怎么才把她弄哭呢?
他正想着,丁珂一脚踹他胸口,他退开两步,她趁机跳下车,跑到单车前,骑车跑了。
李暮近低头看衣服正中的脚印,再抬头看向骑远的人。
其实她的力量不足以踹开他。
但退开两步又有什么关系呢?
孙礼把他刚才丢在饭店门口的黑包拿过来,递给他。
他接过来,不看也知道是钱,是那二十万。
她还是把钱还回来了,以现金的方式。为了不加他微信,她倒是不介意跑这一趟,也不怕取钱时遭遇危险。
事还挺多。
他反应平淡,把钱扔车里,路上一言不发。
孙礼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李暮近没回学校,也没跟孙礼说明,直接把他带去晚上的生日局。
孙礼一路酝酿着问李暮近什么时候回学校,上了游艇,李暮近的朋友一看他和李暮近同行,有礼数又有热情,加上局中乱花渐欲、纸醉金迷,他不由自主地沉浸当中,同新朋友聊得其乐无涯,也就忘了回去的事。
李暮近身经百局,多热闹也麻木,哪怕音乐震天响,也不影响他到阳光甲板上的会客沙龙睡觉。
*
李暮近是被浪声吵醒的,浪花不大,但拍打侧板的动静不小,而他向来觉轻。睁眼看到束睿戴着耳机坐在对面,他没说话,坐起来,伸手拿来漱口水,漱口,吐桶里,打电话叫厨师做两份晚餐送上来,挂断先吃了片凤梨。
束睿摘掉耳机,调侃:“没看到你那染了血的白衣服。”
“想要送你。”
“我可不要。”
束睿眼睛瞥向他旁边的黑布包:“换风格了?不背新季了?”
李暮近扭头看眼那包,打开全倒桌上。
束睿没想到:“这是等会儿还有赌局的意思?”
李暮近被一张熟悉的医院便笺纸吸引了注意力,拿起来,是他给丁珂写过的那张。无意识地翻到背面,有一串莫名其妙的字母,但他几乎是在看到的一瞬间,确定那是她的微信。
这么会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