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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汪伦 正文 第四章 别把我想得太坏,好吗

所属书籍: 赠汪伦

    Part1

    有人跳楼了,裴术的假期要先暂停一下了。

    覃深不想给她添乱,要走。裴术想起那张群演广告,想到他从这里离开就要去当“人肉沙包”,她下意识地挽留了一下:“我很快处理好。”

    其实她并不是一个心软的人,她的自私、冷漠远近闻名,但对覃深,她越来越无法用原本的自己跟他相处了。或者说,嘴硬心软才是真正的她。

    覃深没有立刻回答,就靠在卧室门,看着裴术换衣裳,两个人所呈现出来的感觉就像夫妻一般。

    裴术换好衣裳,扭头跟他说:“我去看一下,很快回来。”

    覃深微笑着:“有多快?”

    裴术看了眼表:“没有意外的话两三个小时。”

    覃深又问:“那么快回来,是想回来陪我吗?”

    裴术瞪他一眼:“废话真多。”

    覃深不说了,只是笑着。笑像是他的习惯,他总是用微笑来掩饰他真实的情绪。当然,这是裴术觉得,也许他本来的情绪就不是很复杂,他本来也是像他的笑容一样纯净。

    裴术换好鞋,把房门钥匙交给他,然后从钱包里掏出两百块钱:“等下空调师傅会来修空调,等他修好,你把钱给他。”

    覃深没接,只是看着这两百块钱:“我来吧,算你给我做这饭的报酬。”

    裴术瞥他:“你有钱?”

    覃深手抄进口袋:“别这么看不起我。”

    裴术摸进他裤子口袋,蹭到了腿,把那张广告拿出来,戳穿了他。

    她动作很快,覃深一点准备都没有,就看到她靠过来。

    “这是钱?”她说。

    覃深笑了笑:“这个可以换钱。”

    裴术把广告搁在他手上,没话说。

    覃深在她把手收回去时突然抓住:“你刚摸我哪儿呢?”

    裴术当下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抽出手:“那你刚又吻我哪儿呢?”

    覃深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回,但远比她反应快,只是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死者坠亡处一片混乱,各种围观群众的血脚印把现场弄得乱七八糟,裴术已经是第一时间赶到了,还是没能阻止凑热闹的居民。

    据知情人透露,死者名为窦芸,常年被丈夫家暴。众人猜测,她是难以忍受选择轻生的。

    公安局速度来人,跟裴术配合无间,很快弄清楚了原委。

    窦芸的丈夫赵捷瑫是一名配音演员,最常配的角色就是反派。主要他声音是那种很有辨识度的坏人的感觉,所以内地片、外国片的反派角色经常会找到他。

    他本人也很帅气,如果进修一些戏剧方面的内容,他可以从幕后到幕前。

    但可能他没有这方面的兴趣,只喜欢配音,这一配就是好多年。

    他在配坏人过程中,收获了很多好评。开始他很享受这种辛苦劳作而来的回报,时间长了就空虚了。他越来越想不明白自己把坏人配那么好,是入戏太深,还是本性使然。

    越想不通越暴戾,经常会因为跟窦芸意见相左就大打出手,跟窦芸所认识的他大相径庭。

    城市生活,每家一个小壳子,壳子之间距离那么近,稍微一点动静都能让隔壁住户不能安生,更何况他们这种激烈的争吵。所以他们夫妻不和一事,周遭都知道。

    窦芸死前他们因为一部电影隐喻的价值展开讨论,后来讨论变争吵,不可开交时,窦芸跳了楼。

    赵捷瑫起初是懵的,直到他把皮筋一样绵软的妻子搂在怀里,再也感受不到她的心跳,他才骤然清醒,在大庭广众之下,仰头痛哭。

    案件没有疑点,赵捷瑫的反应符合遇难家属的心理认知,加上种种证据直证窦芸系自杀,所以这一悲剧很快落下帷幕。

    随着窦芸葬礼的结束,赵捷瑫也慢慢淡出公众视野,但事情带来的影响并没有就此过去。

    那些声讨赵捷瑫是狗男人,该千刀万剐的人们发现对他造不成伤害后,把注意力分散至另外在家庭中遭到迫害的“窦芸”们,试图提前救助她们,以避免再发生这样的悲剧。

    这一号召,网民纷纷响应,一时间,各种救助家暴受害者的组织在各大社交平台丛生。

    管用吗?

    管用。

    更多人发声讲述自己的灾难,除了让这些救助组织更好地帮助到她们,也给那些没有这些经历过这些灾难的人们一个警醒作用。

    顺便让他们知道,有些灾难,不是自己没经历过,就是不存在。

    其实书上、新闻上,各种各样的渠道,都在说这些悲剧。但跟自己无关就很难有同理心,就从来都是怀疑的态度,甚至本能要求受害者也是完美受害者。

    就像要求罪犯百分之百罪恶一样,在他们这部分旁观者的心里,那些受害者也得百分之百受害。如果受害者被扒出性格缺陷,或者曾经犯过什么错,那在这部分旁观者的眼里,她的受害就成了逻辑使然——因为受害者本人也有问题,所以她才会遭到了这样的迫害。

    可罪犯和受害者是公平的关系吗?把他们放在一起比较,对于受害者来说公平吗?

    显然不是。

    这些组织在大范围的关注中,像春笋一样冒出,然后在这些关注淡去后被遗忘。

    过去的裴术是一个报复性极强,又绝对记仇的人,眼里更是一点沙都不容。她对非黑即白四个字说信奉都不为过,她最讨厌什么事在她经手后不明不白地过去。

    但她在追求了那么久的公平正义后,还是变成一个接受“规矩”的人,变成一个自己讨厌的人。

    所以有办法吗?

    裴术见过女人跟情夫苟且时煤气中毒,丈夫在中毒现场把**的她和她情夫背出来。最终女人成为植物人,情夫生还后跑了,丈夫要照顾植物人的她,还要照顾她患了癌症的母亲。

    丈夫在送她母亲去医院做检查时,撞到了一对母子,孩子当场死亡,母亲再不能怀孕。

    如果只说结果那他得全责,但事实上却是孩子闯了红灯,母亲在看到车的瞬间本能地扑了上去。

    谁有错?出轨的女人有错,可不是丈夫开车撞上那母子,也会有其他人在那个时间撞上去。悲剧的结果不会有任何改变。

    裴术还见过建筑工人跟包工头讨薪,为了给亲弟弟做颅内手术。但包工头没拿到工程款,给不了,弟弟因此错过手术最佳时间,不治而亡。

    文化程度低的工人失去亲人,就认为是包工头的错,准备杀死他,却杀错了人。

    误杀的女人下个星期就要结婚了,她本来应该穿上洁白的婚纱进入礼堂,现在她只能冰冷地躺在太平间,她未婚夫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裴术就那么看着他抱着未婚妻子的尸体,连哭都没有勇气,只一味说着“没关系”“别害怕”。

    更有初中生打闹,踹到了门,门上的玻璃从二楼掉落,掉在了楼底下路过的学生脚上,削掉了他的脚趾,却因为踹门那男生的父亲有背景,相关人员处理时选择隐瞒部分事情真相。

    削掉脚趾的男生自此再没有说过一句话,时隔四年,仍然没有走出来。

    ……

    这么多自然的、人为的、不公平的事发生,让裴术越来越认识到,她坚持拥护的公平正义其实都是自己年少无知时,虚构出来的。

    就算是受害者最终通过各种方式维权成功,那她受到的伤害就可以抹去了吗?显然不能。

    那为什么还要跨越百般艰难,用更高的代价去维权呢?

    是为了活着。

    法律永远值得信赖,可法律是死的,人是活的,蚂蚁都知道钻空子,何况是人。当“合理合法”沦为泡影,生活充满恶意和欺骗,离开这个世界就成了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

    可再绝望的人也有牵挂,为了牵挂,就必须活下去,那维权,就成了活下去的唯一机会。

    这是从自身利益的角度出发,往大了说,维权成功也是给那些不知道还要不要坚持的人一些曙光。也许就有一个拨云见日的故事,恰好挽救了一条本来对人生失望透顶的生命。

    裴术就是在“活得很明白”和“明白中装傻”里做了几年警察。

    她不知道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是不是所有恶心的事她都将做上一遍。但她知道,她有底线,且这条线很分明。当有一天,有人要触碰这个底线,裴术一定会用生命去守护。

    就像面对覃深一个无关痛痒的小谎言时,她会下意识把手伸进他口袋去戳穿。她是变得现实了,但人都会变,会变的都是可以变的,不能变的,永远都不会变。

    永远。

    就是永远,就是裴术。

    Part2

    裴术超时了,她说两三个小时就会处理完,但现在已经半夜了。

    覃深就在她家等她到半夜,等到困了,趴在沙发上睡了。裴术回来时,他就像一只小猫咪,脑袋伏在他双臂搭建的窝里,浅浅地呼吸。

    她回房间拿了张毯子,给他盖上,然后去洗了澡。

    洗完澡出来,覃深已经不见了踪影,她下意识看向玄关,想看他鞋子还在不在,就在她要看到时,身后传来动静,她一转身,撞到一个胸膛。

    她抬起头来,看到覃深噙着笑的脸,当下就要后撤一步保持距离,没想到被她搂住了腰。她挣了两下没挣开,皱眉睨他:“手欠?”

    覃深躬下腰身,下巴垫在她肩膀:“裴警官,你食言了。”

    裴术每被他提醒一遍自己是警察,都能让她想起以前揍他的时候,无比尴尬,说:“我叫裴术。”

    覃深不要:“裴警官,我饿了。你让我等太久了。”

    裴术真的……拿他没辙:“你先起开。”

    “我饿得没力气动弹了。”

    “那你饿,不会自己找点吃的?”

    “那很没礼貌。”

    “你现在搂着我就有礼貌了?”

    “这不一样,我知道你喜欢我这样,你还喜欢我那样。”

    “你少胡说八道,谁喜欢了?”

    覃深附上她耳边,然后看着她红了耳朵:“你喜欢。”

    裴术心里又在打鼓了,拧开他的胳膊:“起开!”

    覃深疼得吸了口凉气,放了她。

    裴术给他拿来一盒薄荷糖:“先垫垫。”

    覃深看着被递到手里的糖:“这个解饿吗?”

    裴术扭头走进厨房:“解饿。”

    覃深又问:“那要是想那样,这个糖可以解决吗?”

    裴术在想冰箱里还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没认真听,敷衍地问:“想哪样?”

    “你被我搂住时想的那些事。”

    裴术闻言拉回注意力,扭过头看他:“什么?”

    覃深笑了笑:“没事。”

    裴术有点气不过他总能在嘴上占她便宜,但又没得应付,索性顺坡下驴,装听不懂。

    覃深笑笑,没再逗她。

    裴术给覃深简单做了顿饭,算是作为中午饭没跟他好好吃的补偿。

    覃深看着裴术给他把筷子拿过来,碗里也盛了汤,感觉到裴术对自己的态度在一点,一点变化,说:“你知道爱情都是在可怜当中产生的吗?”

    裴术坐下来:“什么可怜?”

    覃深给她举例子:“你开始憎恶一个人,后来深入接触,发现他有点惨,然后你产生了同情心,越来越可怜他。后来你就没办法区分可怜和喜欢,但你控制不住自己,直到你无法自拔。”

    裴术听出来了:“别说你是一个人,猫狗那些小畜生,我也不会眼看着它们去当沙包。”

    她是不会承认的,其实不光是觉得这说法荒唐,更重要的是她现在并不觉得她不让覃深去当人肉沙包,是可怜他,她只以为她是太久没有过男人了。

    她的观点里,爱跟性是可以分开的,对一个人有生理反应完全是欲望在驱使身体,并非情感。

    覃深只说了这么一句,不再说了,他有恶趣味,喜欢看裴术言不由衷。

    吃完饭,裴术不想留人了,她觉得欲望可以有,但理智不能丢。可以馋他,但不能放任自己馋他。

    覃深也没再赖着,换了鞋,在门口感谢她的招待:“谢谢你的饭,还有桃子味的酒。”

    裴术别开眼,不想看他那双看似无辜的狐狸眼:“我当你这些荒唐话是闹着玩,不跟你计较。你别太过分了。”

    覃深把脸凑向她:“那你敢说你不喜欢吗?”

    裴术把他推出门去:“我要洗澡了。”

    覃深手撑住门:“你回来时不是洗了?”

    裴术停顿一下,说出来的话有点不讲理,但也还算像她:“做饭沾油烟了,再洗一遍不行?”

    覃深就把门给她关上了,但没把她人关进门里。

    楼道没灯,覃深把裴术压在门上,贴向她嘴唇。

    裴术最喜欢的颜色是白,但最喜欢的地方是暗处。她常待在昏暗无光的监室,那里能让她平静。现在不行,虽然环境暗,但有覃深这个危险的东西。

    她有点紧张,她私以为就有一点,肯定不多,她很自信,反正不可能多,就一点。

    覃深凑近她的领口:“哪儿有油烟?”

    裴术脸往左边扭,想避开他的靠近:“就是有。”

    覃深追到她扭向的一边,歪着头看她:“那你给我指指,油烟在哪儿?”

    裴术手挡在胸前:“你再晚点没车了。”

    “那你收留我一晚。”

    “知道不要脸怎么写吗?”

    “正好你还没有因为冤枉我、算计我跟我道歉。你不是一向很分明吗?那收留我一晚,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好,对不起,可以走了吗?”

    “我不要口头的。”

    “那你要什么?”

    “要你……”

    “做梦。”

    覃深笑了下,说到另一件事:“我真的没有偷东西,我只是想要你剔除心里对我的偏见。”

    “我看行动。”

    覃深意味深长地轻“嗯”一声:“那我要是动了,你不能生气。”

    裴术闻言火上了眼,视物变得模糊。

    覃深不逗她了:“你别把我想得太坏,好吗?”

    他那么温柔,挑战着裴术的抵抗力。

    她不想再像之前那样丧失理智,所以在被他牵着鼻子走之前,拧住他的手:“差不多行了。如果你没有嫌疑,我怀疑不到你。”

    覃深被拧疼了,喉咙里有吃力的声音发出。

    裴术感觉到了,松了手,语调也一改冷淡:“你该走了。”

    覃深跟她说:“你还记得我上卫生间时你都要在旁边看着吗?这才几天,你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你是发现你玩过头了?驾驭不了了?”

    裴术被问烦了:“你走不走?”

    覃深的口吻有点委屈:“那你下午都不在,就我一个人。你现在又要赶我走,这留我的是你,让我走的也是你,我委屈啊。”

    裴术好乱!这该死的狐狸精,他委屈什么!他这混蛋样,是委屈的样子吗?

    覃深用脸蹭蹭她耳朵:“要不你亲我一下?作为补偿。就一小下,好不好?”

    裴术推他:“你闹什么?”

    覃深突然笑了,笑声低沉:“那我亲你了。”

    裴术为了躲开他的吻,下意识把脸埋进他胸膛。

    覃深下巴垫在她发心:“抱?也行吧。”

    裴术闻言才觉得自己这行为可笑,想抽身,却在行动时被他搂住了腰。

    她心疯魔似的跳着,咽了下口水压制住慌乱:“如果你是因为感激,大可不必,我当时只是顺嘴提了一句,也并没有帮你父亲争取到多少权益。”

    “谁说我是因为感激?”

    裴术心跳得更快了:“那是为什么?”

    覃深没答,又是笑了笑,然后捧起她的脸,轻柔的吻落入她额头:“晚安。”

    道完晚安,覃深走了,留下裴术靠在门上,激烈的情绪久不平复。

    这些年来,裴术挡住了金钱**、权利**,就差美色**还没经历过。她以为这对于一向不屑于男女之事的她来说,毫无难度。

    现实却照进了她丑陋且不堪的面目。毫无难度?不,她是毫无招架之力。

    她总在用她太久没有过男人来解释她面对覃深时的手足无措,可她也不是没脑子,真的是因为这个吗?她对她以前那男朋友,就从没有过这种反应。

    Part3

    覃深去找了郑旱蓬,他刚从精神病院回来,看望他妻子。

    郑旱蓬给覃深倒了杯水,端到茶几上:“那女孩说可以等你,你什么时候再去?”

    覃深没去,但他没想到对方还挺执着。他说:“去不了。”

    郑旱蓬把领带解下来,叠得工工整整,然后收进一个精致的盒子里。他妻子在疯之前,最喜欢他穿西装,说那样很像韩剧男主演,而自己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主演。

    他换了身平常穿的衣服,走到覃深跟前,把他手里的茶杯拿走:“不见就滚蛋。”

    覃深笑了下,笑郑旱蓬的小心眼:“你是怕我娶不到媳妇吗?”

    郑旱蓬把茶杯重重搁在茶案上:“我是怕你娶不到媳妇?你自己不知道是为什么吗?”

    覃深还微笑着,唇角浅浅地挂着:“对象就算了,那个影楼的活儿,我可以接。”

    郑旱蓬扭头看向他,半晌没说话。

    覃深知道他在盯着他看,扭头看着他:“我有喜欢的人了。”

    郑旱蓬愣了一下,再次走过来,坐下:“谁啊?”

    覃深没说:“你不认识。”

    郑旱蓬怀疑他:“你别骗我。”

    覃深话说完了,准备走了:“当然。我覃深,从不骗人。”

    郑旱蓬瞥他:“你小时候就喜欢骗人。”

    覃深走向门口:“我长大了。”

    郑旱蓬喊住他:“吴沣西死了,跟你有没有关系?”

    覃深觉得郑旱蓬的话很有趣,就笑了,但没停住离开的脚步:“应该跟我有关系吗?”

    裴术假期的最后一天,覃深照常来送早餐,正好撞上她紧急出门。她脸色很不好看,看起来并不想理他,只是把钥匙扔给他:“给我看家。”

    覃深刚想说今天他有事,要去影楼拍照,裴术已经走了。

    他呼口气,拎着饭盒进了裴术家门,看着她不像是女人住的房间。好像从昨天他离开后就一直在造反,弄得乱七八糟。

    他把饭盒放下,挽起一点袖口,给她收拾起来。

    从茶几底下捡到丝袜,还有乱塞进沙发缝里的衣服,他无奈又想笑。

    这就是看起来严谨规整的裴术啊。他真难想象,等她回来跟他解释这些东西为什么杂乱无章的情景。

    他收拾了半个小时,收尾时裴术家电话响了。开始那通他没接,接着就有了第二通,他怕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接了。

    对方很着急:“来了吗?”

    他有点尴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的身份,就避而不谈:“她去了。”

    对方停顿了,过了会儿才说:“你谁啊?这不是我们裴术的电话?我不可能打错啊。”

    覃深说:“是裴术家的,她刚出门了。”

    对方连着“哦”了两声:“那没事了。”

    电话挂断,覃深回想刚才那位女士叫裴术的声音,没有很温柔,但说话语气跟裴术太像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裴术家里人。

    他以前在派出所无意间看到过电脑屏幕上有裴术的档案,那上边说她生于单亲家庭。

    Part4

    荣放连着叹气,对于吴沣西的死,他是真的为此惋惜。距离参加完他的葬礼已经一天了,他还没从现场那种压抑的氛围里缓过神来:“吴组长这一死,廉洁奉公的又少了一个。”

    胡奉先说:“你这让别人听见,还以为你讽刺其他人。谨言慎行,又忘了?”

    荣放怎么待着都烦:“这让我想到了姐那次出车祸的事。”

    胡奉先神色紧张起来,赶紧看看四周,然后走到荣放跟前:“怎么又提起?”

    荣放睨看他的谨慎态度:“你甭看了,我天天检查,绝不可能让那帮犯罪分子故技重施。”

    胡奉先想想那帮人的行为,那是怕死的?谁知道会不会卷土重来?

    早几年,裴术因为殡仪馆馆长非法交易一案,坚持曝光,誓死维护受害者权益,被对方安排了一起车祸。馆长被带到派出所接受审问时,在派出所放了监视器,确定裴术几点上下班,计划在一个没有监控探头的路口把她撞死。他得逞了,车祸发生了,只不过裴术无事,出事的是跟她同坐一辆车的同母异父的哥哥。

    最后馆长承认所有犯罪事实,被判无期徒刑。

    裴术在哥哥死后第三天就去上班了,认识的不认识的没人说她尽职,只是说她为人冷漠。

    荣放想想津水这几年的变革:“其实咱们津水真的很乱,最上层是在天天喊着扫黑除恶,可咱们这种离着皇城万八千里的地界,哪儿能被阳光普照?”

    胡奉先比荣放年长很多:“这已经好很多了,至少出了一位干实事的警察。”

    荣放突然笑了:“你说,梁顺程现在拿姐没办法,会不会后悔当初让她顶上现在这位子?”

    胡奉先也笑了:“他必然后悔!”

    梁顺程是公安局副局长,早几年没人管的时候,在津水只手遮天。

    谁知道政策下来了,国家对黑社会和贪官污吏的打压力度很大,他眼看着自己要凉,开始洗白了。

    第一步就是把这些跟自己沾亲带故的官职撤了,然后找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替上。裴术这个职位之前的警察就是梁顺程的小舅子。

    那时候的裴术才二十岁,就是派出所一个文职,最大的特点就是不爱说话,而恰好就是她看上去很老实,被梁顺程相中了,提拔到了现在的位置。

    他没想到,就这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女人,很是能干,成了上方领导在津水最信任的人。

    这有了后台,梁顺程想弄她都弄不了了。

    裴术也不负信任,对津水大肆整改,凡是她责任内的案子,无一不是漂漂亮亮。

    她有心对梁顺程下手,但梁顺程在津水多年,势力盘桓覆盖在整个津水,又岂是她一个人能撼动的,这就有了长达几年之久的明争暗斗。

    胡奉先又说:“现在吴组长死了,我是不知道咱们裴警官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荣放不爱听这话:“你这是咒姐呢?”

    胡奉先解释:“我是为她担心!你看看她那个性子,说是放假,还是第一时间赶往各种案子的案发现场,就算事发在半夜三更,也能看见她的身影。”

    荣放又开始唉声叹气了。

    胡奉先想起裴术跟他们说过的一句话:“改变不了这个世界,那是力不能及,没关系,但至少要做到不被这个世界改变。”

    荣放不说话了。

    他哪有裴术的坚韧呢?而且裴术已经在很多事情上妥协了,距离她彻底妥协,还会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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