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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 正文 第三三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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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尚书放了个小小贱招,颜相没理他,却无碍内阁数人对公主之言暗暗认同。

    他们以往不见得就对颜相如何推崇,但颜相为首辅,与诸人相处融洽。就是二次入阁的户部尚书钟时也对颜相挑不出错处,当初他受官学贪贿案牵连,是颜相建议外迁为直隶总督。

    直隶总督是实权中的实权,离帝都也近。

    这不,没几年,他就又被升回来了,还是户部尚书这样的内阁要职。

    再者,钟时上遭被贬,固然有得罪公主的缘故。可公主这几年一直与他家闺女有书信礼物往来,钟时十分不傻,时常令妻女在冀地女眷中略显摆一二,以压制他是因得罪万寿宫被贬的流言。

    不管怎么说,他是个君子,既然利用了公主的名头,心中总觉着欠了公主一些。

    何况陛下召秦太师还朝,位在内阁之上,估计内阁除了方御史,都心有微辞。

    尤其史太傅,陛下少时的先生又非秦太师一人,史太傅当年也做过陛下的先生呢。结果,一样的帝师,人家太师就是实封,他这太傅就是虚衔。

    以前还觉着太傅是荣誉,现在跟实权太师一比,高下立判。

    史太傅私下没少跟妻子抱怨。

    就是现下女弟子公主殿下说的这话,史太傅也是认同的!

    颜相虽是官场晚辈,可论才干心胸,就是不比秦太师差!

    颜相让首辅之位为的什么?

    还不是为了内阁!

    宁可将首辅让与秦太师,也不愿陛下令一人居内阁之上。颜相这是用自己的位子维护内阁的地位,就凭这一点,颜相就担得起首辅之位!

    起码,史太傅是这样认为的!

    史太傅就替颜相解了围,问齐尚书,“公主身子好些了么?”

    “没什么大碍了。”齐尚书坐下吃茶,“上课挺好。哎,太后娘娘离逝,公主又是情深意重的人。就是我等为臣子的也缓了好些日子,何况公主呢。慢慢来吧。”

    史太傅微微颌首,“是啊。公主就是这样的至孝之人。”

    方御史也赞同史太傅此语,认可公主的孝心。刑部李尚书搁下毛笔,换一封新折子拟批,“若旁的事,容易劝解。至亲之痛,也只能靠殿下自己撑过去了。”

    吏部徐尚书道,“眼下城中尽是准备春闱的士子,颇是热闹,何不请公主出宫消谴,看一看宫外繁华,兴许能开怀一二。”

    兵部黎尚书敲了敲发僵的肩膀,“现在万寿宫在修缮,听闻公主搬进后宫去了,想来出宫不若以往便宜吧。”

    钟时见大家都在说,也凑趣一句,“宫外有大长公主、长公主两家,都是公主至亲,去亲戚家走一走,即便皇家也无妨的。”

    于是大家七嘴八舌的说起如何令公主开怀的话,颜相端起茶水呷一口,这可真是,有私无私的,公主殿下,您现在可忒有人缘儿了。

    颜相白日当差,傍晚落衙,刚出内阁就有秦太师在院中老槐树下等他了。颜相一见秦太师就揉额角,秦太师哈哈大笑,上前拉过颜相,“我府里备了好酒。请你吃酒的!”

    颜相先说,“先说好,出阁不论公务。”

    “不论公务谁请你吃酒。休得啰嗦,快走!”不由分说将颜相拉走了。

    颜相感叹,“这不是请吃酒,分明是绑票。”

    秦太师又是一阵笑。

    待到秦府,秦夫人张罗着置下酒菜,“老头子早上出门时就交待了,让我备几个小菜,说长渟你过来吃饭。”

    “师母不用忙,先生是打着请我吃酒的名义来让我过来办公的。还是不发俸银,只管酒饭的白工。”

    秦太师笑,“你这也是一朝首辅说的话。”

    “首辅也是人哪,先生。”

    秦夫人一笑下去张罗酒菜。

    侍女端来茶水,秦太师不耐烦吃,问,“内阁还好吧?”

    “具体点,先生是问哪个方面,我也好答。您问的这么大,我知道你在问什么?”

    “少给我装傻。陛下破格擢拔,令我在内阁之上,内阁诸公难道没意见?”

    “内阁倒还好,心里有什么,面儿上也憋着。不过公主真当该给您送块大匾,有您一对比,大家都觉着公主是个好人了。”

    秦太师又是一阵笑。

    颜相也无奈笑了。

    酒菜置下,秦夫人过来请他二人,“你们去暖房那边儿吃,有花有草也暖和,我都备好了,酒也烫好了。”

    秦太师擡脚就走,颜相优雅谢过,“有劳师娘。”

    秦夫人笑容慈和,“长渟总是这样多礼。”

    “体贴有礼是男子的美德。”

    秦太师都要翻白眼了,“一家人,你总这么啰嗦个甚。”

    “主要是为了叫你着急。”

    秦夫人掩笑,“你们快去吧。”

    秦夫人爱花草,在哪儿都能拾掇的很好,如今梅花点缀在书架间,馨香雅致,这里平日也做先生书房。

    颜相请先生先坐,自己方坐了,给先生斟酒,师徒吃一盏,秦太师道,“老夫已是发须花白的年纪,即便他们有些怨言,也顾不得了。”

    “这些不过小事。内阁也不是天生就有的,一切官制都是为了陛下,为了天下安稳。我原是想请陛下将先生置于宰相之位,陛下直接说了太师之位。太后娘娘新丧,陛下想施展拳脚,我就没有扫兴。”

    秦太师笑,“宰执天下,你真敢想?”

    “这有什么不敢想的。先生顾忌于我,不肯坐首辅。其实这倒也好,内阁陈规陋俗颇多,其中一条就是按进阁顺序论资排辈,先生若入阁,必还要弹压他们。如今为太师,省了这一节。”

    “我听说齐康特意来离间你我。”

    “他是太后娘娘的人。这不足为奇。”

    “调他外任如何?”

    “春闱前调离礼部尚书?”颜相夹两根小炒,“若是旁人无妨,齐康能做出什么事,那是能突破人想像力的。此次陛下亲为主考官,这一届就是圣安元年的天子门生,若有失误,就是我等令陛下颜面无光。”

    秦太师想到当年齐康逼杀生父、驱逐发妻之事,也是心生忌惮,的确,这没人伦的东西那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

    “这样声名狼藉的人,久居礼部尚书位,真是对天下读书人的侮辱。”

    “齐康不过文臣,纵惹出乱子,无非就是朝廷失些颜相。眼下投鼠忌器罢了。”

    “我还以为你们交情不错?”

    “他的才干是任何人都不能否认的。”颜相一向公允,“方御史掌御史台多年,也没能撼他分毫。他凭借的,可不仅是太后的宠信。”

    秦太师也不禁感叹,“我只叹他这样有才却不肯修德。”

    “能为朝廷所用就是了。先生要德才兼备,未免求全。”颜相夹两根小炒,“您为何不想收他为己用呢?他现在刚失旧主,未尝不想寻新主。”

    “我未尝不爱才,只是他所认的新主可不是你我。”满室烛光驱退夜色,秦太师眼中流露出一丝寒意,“他在女主手下当差当惯的,怕是想我朝再出一位女主呢!”

    颜相停箸思量,“这几年我冷眼旁观,公主与陛下父女情深,不似做假。先生也在开封见过公主,您觉着呢?”

    秦太师也停了杯盏,蹙眉道,“这正是令我疑惑之事。郑氏擅权,公主却大出我所料。我竟在公主身上看不出半点私心。”

    师生俩都不约而同的沉默了。

    如果公主一样是擅权之人,自当打击。

    但公主没这个意思,就是去开封那次,也不是公主要去,而是内阁推荐的人选郢王临阵逃脱,不得不请公主顶上。J

    公主办的相当不错,而且在开封从未居功,言必称是她父皇、皇祖母的功劳。

    即便如秦太师这种一向忌惮女主掌政的,也不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形下攻击皇女。这没有理由,更没有立场,亦会失去人心。

    “此事以后再说。我有件事与你商量。”

    “先生只管吩咐。”

    “我想调凌西回朝任职。”

    凌西现任邺城知府,当初去开封路上见过。凌西在官场是颜相后辈,不过,以往就与恩师交好。

    “任何职呢?”

    “国子监祭酒如何?”

    “欧阳祭酒要如何安排,先生可有打算?”

    “我想让欧阳去礼部,可祭酒只是从四品,任侍郎就勉强了。”

    “他纵是去了礼部也斗不过齐康的,让他去翰林院如何?吴学士任期将满,让欧阳做正四品侍读学士。待吴学士任满,踢去外任,空出掌院之位由先生安排。”

    此言甚合秦太师之意,他拊掌大笑,“看来长渟你对吴学士早有不满。”

    “简直是个废物。”

    秦太师又是一阵笑,“他学问还是不错的。”

    “让他去外地做学问吧。”

    秦太师思量再三,“我想让夏年兄回朝任掌院学士。”

    “夏大人论资质论人望,绰绰有余。”夏年是先生那一辈的老臣了,早在多年前就任过礼部尚书。颜相道,“我记得夏大人年纪比先生还要略长些,这些年他一直在东南为官,东南教化,多赖夏大人之功。”

    “这有什么难为的,到哪儿都是为朝效力。”秦太师轻哼,“我也只恨郑氏因私贬谪,不然凭夏兄之才,当有更大建树。”

    “我记得夏大人长子骊贤弟也是才华横溢之人,他如今外任知府,不若一并召还朝。”

    秦太师没想过此事,端酒抿一口,“任何职呢?”

    颜相为恩师续酒,“帝都府尹如何?”

    秦太师心下大畅,举杯,“我们当满饮此杯。”

    颜相含笑陪饮。

    颜相问,“郑镇北要如何安排?”

    秦太师正色,“你不提我也要与你商议。郑氏树大根深,何况多年驻守辽北有功。只是郑家权高位重太过,不能再任由郑家掌权了。既郑镇北还朝,我想请奏陛下设太尉一职,由郑镇北担任。”

    颜相斟酌,“那辽北怎么办?交给副将么?”

    “副将杨晖在辽北多年,这些年也是战功赫赫,让他代领大将军一职。若能守住镇北关,以后再升任大将军。”

    “杨晖。”颜相轻声呢喃,此人的履历迅速在颜相脑中过了一遍。杨晖是武举出身,一直在辽北当差,积功至三品副将之位。出身背景都无甚出奇之处,但如今恩师特意点了杨晖,颜相问,“恩师有几分把握?”

    “要说把握,起码让杨晖试一试吧。镇北关有精兵十万,总不至于郑镇北不在就脆弱到不堪一击。试一试还是无妨的。”S

    颜相捏着酒盏,“请恕我此事不能与恩师联名。”

    秦太师眉尖极快的一蹙,“为什么?”

    “三年无改于父之道,方为孝矣。陛下太急切了。”颜相道,“不要动郑镇北,这是郑家的根基,一旦动他,会让郑家警惕至极。为何不先削郑家外围子弟,由外而内,慢慢围剿,徐而图之呢?”

    “由外而内,郑家就不会警惕么?”

    “会。但郑家明白,如今已不是太后当朝,拿走几个家族子弟,让出些位子,这不算什么。”月光渐渐渗入室内,与烛光一同辉映着颜相鲜少严峻的面容,“何况,辽北不是郑家的,辽北是朝廷的。我并非惋惜郑镇北,郑家如今阖家皆在帝都,派一千人马过去,立刻族灭。先生设立太尉的主意也是好的,可现在太急了。为何不能先完成官员配置,将朝廷打造成铁板一块,再调离郑镇北呢。”

    颜相放下酒盏,“这不似先生做出的谋略。”

    “真是瞒不过你。”秦太师也有些无奈,“是陛下。陛下不愿再看郑家继续掌兵权。”

    颜相立刻明白秦太师的难处,秦太师既被置于内阁之上,但内阁除了自己,并不心服秦太师。秦太师必需得到陛下的支持,才能坐稳太师之位。

    显然,夺郑家兵权之事,或者是秦太师没有说服陛下。

    或者,此事没有说服的余地。

    “长渟,你我师生联手,即便是郑家,也完全收拾得住。”秦太师眼中透出殷切希冀。

    “我只希望是我判断有失。”颜相道,“让陛下直接下旨吧。如果召内阁商议,我不会同意此事。”

    秦太师苦笑,“真是打击为师士气。”

    颜相为先生斟酒,“先生不就这样么,不撞南墙不回头。”

    “你不支持,也不阻拦么?”

    “这是陛下的天下,陛下要指点江山,在情理之中。”

    “既如此,不要当朝反对,如何?”

    颜相举杯,“先生记得跟方御史打声招呼,别让他把陛下圣旨封驳回去。”御史台有封驳圣旨之权。

    竟然连这个都为他考虑周到的,秦太师实在舍不得这个得意弟子,“真不再考虑一下?”

    明亮的烛光倒映着颜相的清明眼眸,颜相举杯相碰,两只精致小盏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吃酒吧,先生。”

    待吃过酒,颜相还令人往酒窖搬了六七坛放车上拉回家去,说是抵他今晚薪俸,直令秦太师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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