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姑娘等人回家休沐也带回有关右都御史的坊间传说,颜姑娘道,“我问我爹,我爹只说了一句,这世上若少了程右都,肯定更美好。”
史姑娘,“祖父现在每晚忙到深夜。”
罗湘,“我把右都御史要回朝的事一说,我祖父立刻令我爹管好族人,平时小心着些。”
楚姑娘,“我家是武将,与文官打交道不多。不过我爹听说他要回来,咂巴两下嘴,让我哥把手下人管好了。”
总之右都御史简直在荣烺与小伙伴们吊的高高的好奇心中回到帝都,然后,这位鬼神见了也要掉头的右都御史,回帝都的第一件事便是参劾户部赵尚书族人隐田百万之事!
这百万不是文人虚数,而是右都御史拿到的当地户簿确凿证据。
甚至连赵家利用大片土地屯粮,借以操纵当地粮价,赚取大笔银钱的事都桩桩件件,证据确凿。
连同右都御史递上证据的还有一份奏章,“请朝廷着刑部、大理寺与御史台同审此案。”
据传赵尚书当天就回家自省,准备自辩折子去了。
然后就是刑部、大理寺、御史台的堂官不断进入万寿宫,荣绵被派去一道学习,然后,没几天就把荣绵气的脸色泛白。
荣绵没说啥,姜颖说的,“赵尚书被软禁在御史台,殿下说现下并无实证赵尚书参与其中。何况赵尚书是六部大员,内阁辅臣,不好这样无凭据便软禁起来。”
“殿下这就是好意一问。成就成,不成就算了。结果你们都猜不到右都御史说什么?”
“说什么?”荣烺道,“是不是叫皇兄碰壁了?直接说不行。”
“要这样我也不说大臣。”姜颖道,“用那种特别讽刺的口吻说,‘可不是么。赵家三十年前穷的险要了饭,自从赵尚书为官,家业就兴旺了。如今置起百万亩田产了。这当然跟赵尚书无关,他在帝都做官,又不能回乡置田,这怎么能跟他有关呢?赵家完全就是这么晃晃悠悠,晕晕乎乎的,啥都没做,就赵尚书做了尚书,成了内阁辅臣,然后一家子就有了百万亩田产。您说奇不奇怪?’!”
这要不是说自己皇兄,荣烺真得笑出声来。
她瞠目问,“真这么说了?”
“还没说完哪!”姜颖跟荣绵感情一直不差,愤愤道,“接着又说‘大殿下跟谁学的这一肚子天真?’”
姜颖气的半死,“当着方御史、黎尚书、秦寺卿的面儿,殿下面子往哪儿搁?”
荣烺一拍桌子,“当时就该问他,你早上是不是吃的大粪,有话不会好好说么?我要什么都懂还用搁这儿学么?说的好像您程御史就啥都懂似的,你这么懂你倒是给我讲讲,喷这一锅大粪你是想留着当午膳么?”
姜颖……
姜颖震惊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连林司仪都傻了,呐呐的说,“殿下,殿下您这话有点儿不雅。”
“还顾得上雅不雅,当时就得把面子找回来!”荣烺气的不轻。她也很讨厌赵尚书,巴不得赵尚书倒灶。程右都把赵尚书参下去,简直正合荣烺之意。但是,这样怠慢她皇兄不成!
荣烺当即一撸袖子,跟祖母说,“祖母,我也要去旁听!要是姓程的敢再欺负皇兄,我非叫他知道厉害不可!”
郑太后估量一下荣烺的战斗力,应下此事,“话说前头。斗败不许叫苦,程蔷嘴是难听,胜在敢于任事,朝廷就得有这样的人。”
“叫他等着吧!我非给他治治这张臭嘴!”荣烺一幅要替兄长报仇血恨模样。
结果,第一天去就遭到程右都的下马威。
程蔷直接将太后娘娘口谕重复一遍,“着公主旁听赵家隐田及相关案件。说的是公主,不是伴读,也不是宫女。除公主外,再配四个名额,算服侍的人。”骈指往门口一划,“其余人侯在外头,不许进机要室。”
荣烺倒没说什么,直接让林司仪带宫人在外头等,她带着颜姑娘几个进入。
荣绵见他妹来了,过来轻声问几句。
秦寺卿与荣烺关系最好,着人搬来桌椅,摆好茶点,供公主殿下休息。秦寺卿道,“实在简陋,殿下委屈了。殿下有什么事,只管吩咐臣等。”
“皇兄你去忙,我这儿很好。秦寺卿给我拿卷宗目录来,再给我拿五件你审阅过的最小的隐田案的卷宗。”荣烺说。
荣烺虽是抱着给她皇兄报仇的主意来的,不过,她并非蛮横不讲理之人。她看卷宗还看的挺入神,以往读书时读到过隐田之事,就是一些有田的百姓将田产寄在大户名下。大户是可免税赋的,譬如一亩地税银五钱,将地送给大户,然后签一份永久性的租赁协议,每亩地给大户田亩三钱,这样百姓少交两钱银税,大户白赚三钱,而朝廷就永远损失了这五钱税银。
这是个简单事。
危害却大。
其实,这事并不好查。
因为投田的百姓与收田的大户各得其利,必然口径一致。
程御史是怎么弄到这些证据的呢?
荣烺简直好奇的要命,不过,她才不问程御史!
她憋着,她也不问!
大家正在机要室忙,就见御史台的一位令史进来,将折子递给方御史,“大人,内阁打发人送来的!开封府急奏,御史台封存开封府四大银号的银子,那边儿传的沸沸扬扬,说银号要倒,百姓挤兑成风,河南巡抚调了洛阳将军过去,可洛阳那边银号也有许多人排队兑银子,洛阳府不敢分兵太多。河南巡抚怕激起民变,着人快马送来急奏!”
方御史看向程蔷,程蔷冷冷一哼,“这都没办法,河南巡抚是白痴么?”
刑部李尚书一副生吞热炭的模样,秦寺卿官低,更不敢多言,生怕引来程蔷的任何评价。
程蔷转向荣绵,“大殿下有何高见?”
荣绵道,“不妨着人过去安抚。”
程蔷继续问,“着什么人过去?”
荣绵再温文的性子,对着程蔷也温文不起来,冷冷道,“银号的人,擡着银子去,百姓一见银子,也就散了。”
程蔷转向荣烺,“公主殿下可有高见?”
荣烺心里有主意,可她不说。她反道,“我想先听听程御史的高见。”
程蔷狭长的眼眸轻轻眯起,下巴对令史一擡,雪白颈项一侧的淡青血管清晰可见,冰冷高傲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雪原,带着烈风的肃杀,“把帝都四大银号的当家人找来,告诉他们,我不管他们用什么办法,让他们把河南的银号安抚住。我查封的是赵家的银子,他们要敢在河南酿出民变,我就请他们到御史大狱,活剥了他们的皮。”
令史下去,晌午前回话,四大银号的当家已亲自赴河南解决此事。
饶是荣烺这样难缠的人,此际也不禁想到一句古语:真神鬼怕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