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锦如今在家守孝,平常除了庙观之地,也就只能跟家里人说说话了。不过,她时不时就能收到荣烺差人送来的东西,她也不小器,都会给家里姐妹一起分了,人人有份。
妹妹郑绣也簪上新绢花,正在说公主,“公主年纪这样小,处事真周全,心地也好,这一看就是特意给姐姐准备的。”
“也不是给我一人。公主赐下这许多,其实是给咱们大家的,只是叫我应个名儿罢了。”郑锦也很会给公主赚名声。
“那也是公主想着姐姐,爱屋及乌,我们也跟着一起受益。”
姐妹俩正说话,郑夫人打发侍女叫她姐妹过去,姐妹二人便一道去了母亲那里。
郑夫人屋里摆着许多衣料饰品,郑绣好奇,“如今咱家在孝期,母亲采买这许多衣料首饰做什么?”
郑锦说,“你怎么忘了,阿玥姐的及笄礼快到了。“
郑绣道,“哎,可惜阿玥姐的及笄礼,咱们都不得去。”
郑夫人拉两个女儿坐下,“我听你姑妈的意思,是想延后,起码你们祖父满一周年,你们姊妹都出了孝,也能一道过去庆贺。你姑妈那时心里也好受些。”
出嫁女是不必守三年孝的,只是亲爹过逝,守不守孝的,做子女都不好受。
郑夫人是让两个女儿过来看给外甥女准备的及笄礼。荣玥是郢世子嫡出,以后必封郡主,她父母皆是一等一的显赫人物,又在宫里给荣烺做伴读,往日里同舅家也很亲近,她的及笄礼,郑夫人自然不会薄了。
郑锦跟妹妹商量,“咱们也单独给阿玥姐备一份。”
“这主意好。”郑绣笑,“大姐姐你今年也是将笄之年。”
郑锦说,“咱家正在孝期,自己家庆祝一下就行了。”
郑夫人检视着匣中宝光盈盈的珍珠,“这怎么行,女孩子一辈子也就一个及笄礼,等我想想法子,必得给你办的体体面面的。”
郑锦说,“母亲,今年阿颖姐也及笄呢。她家人不在帝都,她的及笄礼,咱家也得备份礼。”
“这我想着哪。”郑夫人问,“你看郑姑娘平时喜欢什么?”
“阿颖姐喜欢鲜艳绚烂的东西。”郑锦指了指桌上的红宝石,“她不喜欢珍珠,总是说珍珠太素了。”
“这珍珠是给阿玥备的,阿玥那孩子温柔和顺,就像这东珠一样。”
休沐日时,荣烺带着姜颖,同颜姑娘、荣玥一起来郑家看望郑锦,她时常来,郑家上下都有习惯公主殿下的探访了。
荣烺不只同女孩子玩耍,她也爱听郑家两位舅舅说话。郑国公邀请公主去看自己新菜园,在花园里辟的一处地方,现在啥都没有,但已经翻过土,施好肥,天气暖就能种菜了。
“待丰收了,给殿下尝尝。”
荣烺环顾四下,看一眼新扎的篱笆,很真诚的说,“我宫里养着十几只鸡,等我回宫,送给大舅舅两只。这样既有菜畦,又有鸡,就更有田园野趣了。”
说完,荣烺望着郑国公,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大舅舅你以前管户部的人才,也不能成天种菜呀。”这不白拿朝廷俸禄么。
郑国公道,“也只守孝时种一些。我们虽不能结庐守墓,也要在家中寄托哀思。”
“这守孝,光哀思就很浅显了。”荣烺生来就特会讲大道理,“你们得继承老国公的心志,发扬光大,这不比成天种菜寄哀思强。”
郑国公说,“我们焉能比得父亲他老人家。”
“所以才更需努力。”荣烺说着坐一畔竹椅中,有些怅然,“我是不大看重这些表面礼制的,不过听说这东西是个要紧事。你跟二舅舅,原就比不过老国公了,你俩再这么闲三年,我看以后更是拍马都比不上。”
“我十分替你俩担忧。”
郑国公兄弟给荣烺担忧的有些懵,荣烺已经开动脑筋为他俩考虑,忽就灵光一闪,“当下就有个好差使!”
郑家兄弟震惊不已,郑骁久不在帝都,更不晓得如今公主都能替守孝大臣寻差使了么?
郑国公看向荣玥,外甥女也是懵的,显然其他人都不晓得公主殿下说的是啥好差使!
就见荣烺一拍手,“你们现在虽不能在朝当差,可也不好总闲着。我忽然想到有件事十分适合两位舅舅。”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眼下只能说,“殿下说的是?”
“官学的先生。”荣烺颇觉这主意好,“现在官学有很多课程供学生修习,大舅舅你之前在户部当差,钱粮之事何其要紧,你肯定比翰林院的翰林见识更深,我想聘你到官学讲课,就专讲钱粮之事。”
“二舅舅你的差使我也替你想好了。楚将军白将军都在官学兼职,一月能讲四节课,他们都是帝都将领,肯定与你这镇边将领不同,你若有闲,去官学任教如何?”官学是在荣烺手里进行的改制,是故,她对官学非常了解。荣烺分析给兄弟二人听,“一则阿弢哥阿弘哥都在官学读书,你能就近看着他们。二则,你也看看咱们帝都的官学,里面人才可多了,都是你的晚辈,你做长辈的,给他们开开眼界。”
兄弟俩再想不到公主殿下真给他们寻了“新差使”,二人都笑着应下。郑国公道,“臣虽没想过教书育人之事,但臣这点微末学问若有能可用之地,臣求之不得。”
荣烺见他俩答应,不禁笑道,“这就太谦了。”
她认真的说,“教书的事,一时可能看着不显,这得等许多年后,哪怕你们只教过他们一日,若他们所学来自你们,将来说起来,都会念一声先生。彼此见了,也是一段师生情分。”
郑家武勋起家,勋贵们的首领,当真是几辈子都没想过做老师的事。可经荣烺一提醒,这还当真是件极不错的差使。
官学里都是官宦子弟,而且,官学经整顿后,颇有欣欣向荣之气象。
不然郑骁也不能把俩儿子安排到官学读书。
的确,教一教这些孩子,对郑家没坏处。
郑骁说,“殿下百忙之中,还总是记挂着我们,臣与臣兄定不负殿下所托,一定用心教导。”
“这我放心。”
给郑家两位舅舅弄了俩干活的差使,荣烺也挺高兴,在郑家玩了一日,回宫就把给郑家两位舅舅安排差使的事说了。
荣晟帝道,“郑国公与镇北将军都还在孝中,他们愿意去么?”
“愿意。这怎么不愿?”荣烺说,“我看郑国公舅舅都在种菜了,父皇你想,大舅舅正当壮年,每天种菜多浪费啊。教教书也好。二舅舅也不能闲着,我听说他打仗的本领十分厉害,还不趁他守孝的时节,让他把本领也传授一二。以后有出息的学子,不全是给父皇当差么。”
“你倒挺会算。”荣晟帝笑,“成天往官学搜罗好先生。”
“那当然了。有这样的人才,干嘛放着不用。”
荣晟帝同母亲商议,“阿烺倒是提醒了我,官学的兵法课不错。不如朝廷也办一个,让楚将军、白将军他们,还有镇北,都抽些时间,给年轻出众的低阶将领讲一讲兵法。”
郑太后道,“这法子不错,只是得正经拟出规矩来,才好施行。”
“明儿我召他们过来商议一二。”
郑太后没有反对。
接到荣晟帝口谕进宫的郑骁对皇帝陛下的提议表示了赞同,还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出宫时,天已近午,正月的日光并不强烈。郑骁的面容与初春的冷风一样,是带着暖意的料峭。眉心竖纹是经年对战累积的习惯:
郑家在辽北经营数十年,郑骁回帝都前自然都安排妥当。三年孝期,郑骁等得起。只是,连公主都觉他们兄弟在家闲置可惜,而皇帝陛下透露出的迅号,就令人有些担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