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用奖学金买的礼物,江浔还带来他与爸爸一起拍的大相簿。
“现在大家都更喜欢在手机里储存照片,我受我妈妈的影响,重要的照片还是喜欢洗出来放相册。”江浔笑,“洗了两本,这本送给爷爷奶奶。”
老太太接过,翻开来,都是顾守锋江浔父子的合照。父子俩一个成熟英俊,一个年轻俊秀,老太太一看就笑了,直说,“拍的真好。”
“什么时候拍的?”老太太珍惜的一张张看的仔细。
“爸爸生日前。”
顾繁月说,“里面也有我们三个的合影,不过还在后面,一会儿就能看到了。”
老爷子提议,“等过年你大伯他们一家回来,咱们拍张全家福。”
“好啊。爷爷,应该每年都拍,团聚的日子,留下纪念。当时可能觉着没什么,过几年翻来看特别有意思。”江浔很喜欢拍照。
“这个主意好。”老爷子跟老太太一起看父子俩的相簿。
江浔顾繁月在边儿上说每张照片拍摄时的趣事,顾繁琳也凑了过来,看着照片说,“以前觉着阿浔哥跟小舅并不像,一起拍照就觉着哪里有些像似的,可又说不上来。”
顾繁月道,“鼻梁像,咱们家人的鼻梁都是又挺又直。”
老太太笑,“这倒是。”
“阿浔哥真漂亮。”顾繁琳说,“有些人长的好,不大上相,拍照片就显的一般。阿浔哥不一样,照片真人一个好看。”
老爷子问江浔,“阿浔有没有你小时候的照片?”
“有。不过单人照不多。”
“没关系。”老爷子很想看看江浔小时候的模样,“如果有跟你妈妈你舅舅他们的合照也一起带过来,什么时候请你姥爷他们来A市,咱们聚一聚。”
“好啊。”江浔一口应下。
凌昀端上新果盘,江浔试了试茶壶壁只是温热,说,“爷爷,我换壶新茶。”
“给我吧,阿浔你别起来了。”凌昀托着旧果盘说。
“谢谢凌伯伯。”
“不用客气。”
江浔觉着凌昀的身份有些奇怪,刚刚爸爸为他介绍时说是姑姑的助理,但,凌昀显然跟顾家是很熟悉的,却又不姓顾,看着也不像亲戚。爸爸的助理就从没到家里来过,更不用说到爷爷这里了。
顾繁琳问顾繁月,“上次你们聚餐,动漫节的事定下来没有?”
“定下来了。”
“怎么说的?”
“现在还不能说。”
“爱说不说。”顾繁琳还不问他了,转而道,“阿浔哥,这次国庆节的动漫节你们漫研社要不要参加?”
“当然要参加了。”
“你要COS哪个角色?”
“兵长。”
“利威尔兵长。”
江浔点头。
“威利尔兵长一米六,哥你一八零不止吧。”
“有什么关系,兵长很帅啊。”
“我跟同学也说好要去动漫节,到时哥你告诉我你们的摊位。”
“行啊。”江浔问,“你COS哪个角色?”
“辉夜大小姐。”
江浔笑,“跟繁琳你很搭。”
“哥你也COS会长吧!动漫节有一个星期,不会只COS一个人物吧!你COS会长,我过去咱俩一起拍照。”
“让繁月COS会长吧。”
“繁月没你高也没你帅,再说他只喜欢草帽路飞,恐怕根本不知道会长是谁。”
顾繁月听的直翻白眼,“喜欢路飞怎么了,就算知道会长是哪棵葱,我也不跟你一起。”
“我还不跟你一起哪!”顾繁琳朝同龄的顾繁月哼一声,继续巴结江浔,“我帮哥你订做会长的衣服怎么样!用我的零用钱!”
“你俩不许为这种事吵架我就答应。”
“不吵不吵,我跟繁月好的很。”
可想而知,这话又引得顾繁月大大的不屑了一回。顾繁琳不理他,小姑娘的心思显然在江浔这位清秀俊美的表兄身上。至于顾守静私下对江浔的态度,顾繁琳早抛脑后去了。江浔本来就是正经表哥,学习好人又帅,还不书呆,顾繁琳很喜欢江浔。
老爷子知道他们要去玩儿,叮嘱一句,“多拍点照片回来。”
“肯定的。我有好几个朋友都说阿浔哥特别帅,阿浔哥,到时我介绍我的朋友给你认识。”后面一句明显是对江浔说的。
江浔摇摇手,“可算了。拒绝认识未成年。”
顾繁琳哈哈直笑,“哥你也是零零后,怎么这么封建。”
“这叫有分寸。”江浔一向有自己的原则。
顾繁琳打听,“哥,你这么帅,大学里肯定有女朋友吧?”
老爷子老太太齐齐从相簿中擡头,竖着耳朵听江浔的回答。家里并不保守,更不禁止孩子谈恋爱,江浔都升大二了,像繁琳说的,相貌俊秀,成绩出众,肯定有女孩子追求。
就见江浔挑个龙眼剥开,“是有女同学追求我,我没接受。”
顾繁琳八卦的两眼放光,“什么样的女孩子?”
老爷子已经忍不住发表意见,“现在还小,多读几年书再说结婚的事也不迟。”
经过这些年顾守锋一直未婚的操劳,老太太持相反意见,“要是有合适的,先谈着,培养培养感情。早点结婚也没关系,到时我帮你们带小孩。”这位老人连第四代的抚养教育问题都想到了,江浔觉着他爸爸的长远目光应该是继承自老太太。
江浔嘴巴里含着巨甜的龙眼,“真的没有啦。爸爸早问过我了。”
顾守锋给老爷子续些茶,顺带开明的表明立场,“这事看你自己。我没要求,只要心性好就可以。”
这条件定的基本跟废话没差别,好在眼下江浔完全没有恋爱的意思,他爸爸还光棍着哪,也就没人催他了。
午饭主食是面条,顾繁琳奇怪,“怎么突然吃面条?平时都是吃米饭的。”
老太太笑着给江浔夹个炸丸子,“是你阿浔哥点的长寿面,前几天你小舅生日,你阿浔哥说在酒店是西式的,吃的是生日蛋糕。这是在咱们自己家,一起吃长寿面。”
顾守锋笑看儿子一眼,“惊喜太多了。”
“不算惊喜,在家里过生日都是这样。”江浔跟老爷子说,“爷爷,明年我生日也这样过。”
“好,好。”
在家过生日,这话说的暖人心。老爷子高兴的连说两声好。
自从孩子们大了,生日一般都是在外自己过。待老爷子老太太的生日,因两位老人素来低调,也就是大家过来一起吃个饭。如果孩子们要求生日时过来老爷子老太太这里吃面条,两位老人也是完全没意见的。
哎,要说老爷子大半辈子没羡慕过谁,如今竟然有些羡慕起自己的小儿子来。
是的。
羡慕。
实名制羡慕。
老爷子是很欣慰二儿子二孙子父子和睦,心里也未免酸溜溜的,他的儿女们也都孝顺,可就是觉着少了点江浔这样的贴心。
这孩子怎么这么贴心啊。
小儿子上辈子这是烧了什么高香啊!
用过午饭,老爷子叫着江浔去书房下棋,还有件事私人事情跟江浔商量,“阿浔,你的获奖证书要不要放到爷爷这里,爷爷帮你保存。”
江浔眼角一弯,笑容忍不住溢了出来,“爷爷你在乎这个?”他以为只有家里姥爷舅舅有爱显摆奖状贴一墙的毛病。
“你爷爷有个老朋友,那老朋友家里有个非常会读书的孩子,满屋的奖状奖杯,你爷爷经常去参观。”老太太满眼是笑,端来水果给他们祖孙放在手边,江浔喜欢吃水果。
老爷子想反驳却是没说话,不过明显对老太太这句话不太认同,什么叫经常去参观,明明是死对头经常到他家来显摆。
不就是会读书么,他家也有会读书的孩子好不好!
老爷子显然对江浔寄予厚望。
江浔落下一子,很痛快的说,“没问题。”
老爷子正高兴,就听江浔慢悠悠补了一句,“我想给爷爷提个意见,不知道可不可以?”
哟,还有条件。老爷子笑了,“说说看?”
“我爸爸的生日,爷爷你好像没有给我爸爸准备礼物。”李姐整理的礼品目录没有看到,也没听爸爸提起过。
老爷子目瞪口呆,“我还要送他礼物?!”我现在都是等儿孙孝敬的!
“当然了。我过生日爸爸也会送我礼物啊。”江浔总有种说任何话都理所当然的本事。
“你还小,你爸爸都什么年纪了。”
“我爸爸也很年轻啊,四十岁还不到。要是不说年龄,更像三十出头的。”江浔以己度人,“要是我,别说四十岁,六十岁我都想爸爸替我庆祝生日,送我生日礼物。谁能取代爸爸的地位啊,不可能的。八十上我也想爸爸在身边,爸爸是不一样的,只要念出这两个字,都感觉像有双翅膀在护着我。”
“你爸爸又不是鸟,哪儿来的翅膀。”老爷子嘟囔一句。
老太太险叫这话呛着。
江浔笑看老爷子一眼,啪的吃他一子,老爷子将视线转回棋盘,“如果我认为不合理呢?”
“要是爷爷你不愿意,也不能强迫爷爷你准备啊,毕竟这是要自愿的。虽然看我爸爸好像也不觉得什么,不过,我会替我爸爸伤心的。”江浔说着,还特凄凉的叹了口气。
老爷子与老太太对视一眼,老太太已经忍不住翘起唇角,老爷子笑着抱怨,“看来以后每年都要多准备好几份礼物了。”
江浔只管他爸爸,“只准备我爸爸一个人的我也不介意。”
“我的老天,你这馊主意出的,不患寡而患不均。阿浔,你可以把心疼你爸爸的心往其他长辈身上放一点。”老爷子这样建议。
孙子你也可以体贴一下爷爷啊!爷爷也很疼你啊!譬如剥山竹,怎么只给你爸爸一个人剥啊!
“我对爷爷奶奶也一样,但是,爸爸又是不一样的。”江浔眼底蕴着一抹最动人的光彩,同老爷子说,“不过爷爷你比我爸爸更幸运啊,我爸爸只有我一个孩子,你有三个。而且,我相信,我对我爸爸的喜欢,与爸爸对您的喜欢是一样的。”
“我的老天爷,我为了面子也不能反驳你的话。”老爷子夸张的表示。
“这是事实。”江浔笑。
老爷子也不禁笑了。
正好爸爸不在,江浔想听听爷爷奶奶的意见,他压低声音,“我有件事,只说给爷爷奶奶知道,你们能保守秘密吧?”
老爷子老太太多年没遇到过这种咱们共享一个小秘密的事了,两位老人心下莞尔,都很正经的表示,“当然,如果是我们三个人的秘密,那是绝不能告诉第四人知道的。”
江浔就把他爸爸突然给他一大笔钱的事跟两位老人说了,“我怎么花呀。我问爸爸,他说随便我。可我一点投资都不懂,保险套路很多,投股市就是去当韭菜,做慈善吧,慈善基金还时常爆出丑闻,要是被人挪为私用还不如投水里。”
老爷子初闻此事时挑起的眉梢淡定的回落原位,先问江浔,“那你现在的打算是什么?”
“我想爷爷你替我收着。”江浔显然是想好这个主意了,“我如果用钱的时候,再跟爷爷要。”
家长不都很愿意替孩子保管钱的吗?听清晨说,她妈妈就特别愿意替她存钱。
“我可以教你走路,但不能替你走路。”
老爷子的淡定和拒绝不算出乎江浔意料,江浔退一步,问,“那爷爷你有没有什么好的意见给我。”有困难的时候,江浔从来不吝于听取长辈的意见。
“先坦然接受,困难最不需要的就是烦恼,烦恼只会让你心绪不宁,不会带来任何好处。只有一条路,找到解决方法,然后一步一步的付诸实践,解决掉困难,困难也就不存在了。”
“看来只能先学一点金融方面的知识,做些了解再说了。”
“是不是对金融没兴趣?”
“也没有。现在大家都会或多或少学习一点金融经济方面的知识。”江浔摩挲着手中光滑的木质棋子,“可这跟做专业投资是不一样的。爸爸突然给我这么一大笔钱让我自己处置,明显是让我学着投资。”
“如果实在不喜欢,可以跟你爸爸说。”
江浔郁闷,“我这不明显没说过吗。”
“我不想爸爸失望,我爸爸是真的很好。我把爸爸说过的每一句话翻来覆去的想了很多遍,爸爸没有一丁点不是在为我考虑。”江浔认真的说,“可我又有一种隐隐说不出来的感觉,总觉着好像掉进了爸爸的陷阱里。”
老爷子别开眼看向窗外,以免面部表情崩坏。老太太低头给老爷子杯里续水,借以掩饰眼中笑意。
尽管孙子没有剥山竹给他,老爷子是真心疼孙子,提醒他,“陷阱?”
“可如果是陷阱,在我主动问爸爸要怎么投资的时候,这是非常好的教导我投资的机会。还是我主动提出的,爸爸应该会答应才对。因为爸爸想让我经商的话,他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但爸爸竟然真的没有任何意见给我,竟然说都随我,还说都赔光也不用怕。”
江浔在理智的基础上得出结论,“这些都表明,爸爸可能就是单纯的想我学一点投资的常识。”
江浔相当聪明,对大人的话并不是全听全信,甚至还能反套路试探顾守锋。但江浔还太过年轻,即便在同龄人中佼佼,明显不是顾守锋的对手。
老太太道,“阿浔,在使用这笔钱的问题上,你是自由的。钱给了你,就是你的。”
“对啊,也可以喜欢什么就去买点什么,说不定买飞机还不够哪。”老爷子推卒过河。
“爷爷,我要是会买飞机的人还会发愁钱怎么花吗?”
老爷子一乐,“这也是。”
江浔斟酌再三,“嗯,暂时先放银行吃利息,兴许等学着学着可能就知道怎么用了。”
老爷子道,“眼下还是要以学业为主。”
“嗯,我也这么想。我爸爸也说,只要是我喜欢做的事业,他都会支持我。他完全不要求我子承父业,更不要求我经商,让我追寻自己的理想就行了。”
“爷爷你说,世上还有比我爸爸更开明更温柔的爸爸吗?”
老爷子面无表情,“没有了吧。就是有,你恐怕也不会承认。”
“是啊。所以我才不想让爸爸失望,我爸爸真的特别好。”
他还有事跟祖父母商量,“爷爷,你能同我爸爸谈一谈吗,遗嘱继承人的事还是应该再慎重一些比较好。”
“他的财产由他自己处置,我不能干涉他的自由。”老爷子开导江浔,“钱用在善处能做很多事。何况,那是几十年以后的事。那时你肯定有自己的一番事业了,无需现在烦恼。”
“只能这样宽心了。”
江浔没想到老爷子竟然连帮着谈一谈都不肯,他提醒老爷子,“我爸爸的生日礼物爷爷别忘了。”
老爷子不可思议的看着江浔,“就这你还记着他的生日礼物?”孙子你叫那狐貍整懵了吧。
“当然记得了。爸爸是要给我巨额财产,又不是给我炸弹。虽然是桩麻烦事,爸爸也是好心。何况爷爷不也说么,这事还得好几十年哪。我爸爸的生日礼物是眼前的事,当然得先说眼前。”
老爷子心道:半点不同情你小子了!
待傍晚江浔跟爸爸同爷爷奶奶告辞回家,老爷子递给顾守锋一个袋子,顾守锋接过,“是什么?”
老爷子面无表情脸,“生日快乐。”
顾守锋当下给他爹雷的不轻,心说老爷子没事吧,怎么突然送我生日礼物。江浔上前抱了抱老爷子,“您肯定是世上最体贴最慈祥的长辈。”
“希望你爸爸也这么想。”
“我爸爸都感动的说不出话了。”
“不是惊吓?”
“肯定是感动。”
顾守锋就是瞎子也听看来这里面必有故事的。
送走儿孙,客厅恢复安静。
老爷子穿着江浔送的新鞋,背着手评价儿子所做所为,“真是奸商!”
老太太笑了又笑,觉着有趣的同时又有些担忧,“阿浔年纪小,一下子给他这么多钱,别扰了阿浔心性。”
现在外头遍地做投资的,老太太更喜欢江浔把心扑在学习上。
老爷子自己剥个山竹,“阿浔现在也大了,总不能一辈子由长辈护着。跟同龄的孩子们接触起来,这些孩子们哪,有踏实稳重一心做事的,也有一掷千金豪奢度日的,还有那些声色犬马的东西,阿浔都可能会看到。与其没有准备突然受到冲击,不如先有点心理准备。现在守锋年轻,精力充沛,正好能教导阿浔。不过,我看阿浔很稳重,分得清轻重缓急,不是会乱来的孩子。”
“这个奸商,”尽管理解儿子,老爷子仍是更心疼孙子,把山竹皮往几上一放,望着窗外红叶秋景,“我可怜的孙子。肯定不知道有句话叫放长线,钓大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