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家认为奇耻大辱的事,在别人眼中完全就是很正常的事,柳家这样的豪门,又是平国伯与温慧郡主的嫡长子,将来的爵位继承人、国舅,当然有资格尚主。甚至,在许多人看来,大公主下嫁柳家,方不算委屈。
至于曹家认为柳家反复,欺骗自家啥的,真是天地良心,人柳家完全没有应下过曹家的亲事啊。再者说,先时柳昱柳伯爵以父亲尚在孝期为由拒绝了媒人,这就是不乐意了,谁晓得曹家还非要将联姻进行到底呢。
反正,柳家心中无愧。
柳家自始至终就从没考虑过曹家好不好。
便是今上,也觉着这亲事不错,父皇过逝,今上是长兄,在今上小小的心里,弟妹们的亲事当然就是自己的责任,如今是长泰姑祖母做媒,大妹妹下嫁的又是自己将来的大舅子,亲上加亲,今上很认可这段联姻。至于他娶人家妹妹,自己妹妹嫁人家哥哥,是不是有换亲之嫌,皇家哪里讲究这么多,辈份上不出错就成啦。
此事,除了心中暗恨的曹家,称得上皆大欢喜,便是大公主的生母张太美人在被太皇太后问及这桩亲事时,也十分欢喜,认为闺女嫁的不错。
余者,如苏家、李家、唐家、崔家等其他帝都显赫人家,均表示了对柳家的祝贺,因大公主年纪尚小,还未正式过礼,故而,大家暂只是嘴上贺一贺,待得定亲成亲之时,必然有重礼相贺的。
温慧郡主的妹妹温安郡主还私下同姐姐说,“先时都在传大郎要与曹氏女联姻,我心里还一直为大郎可惜。如今大郎亲事定了,我也就放心了。”
温慧郡主笑,“这话我也只与妹妹说,虽说是传言,先头的确有媒人提及过曹家,只是,那会儿国公还在老夫人坟前守孝,再没有祖父守着孝,孙子就议亲的理。后来合了八字,两人八字犯冲,这就是天生无缘。”曹家到底是今上外家,纵不喜曹家,温慧郡主也不愿意过分得罪他家。
嫡亲姐妹,温安郡主哪里不明白姐姐的意思,笑笑,“想来也是天意。”
“是啊。”
柳家这亲事,大家都说结得好。
苏冰从祖父家回来,还与婆婆说呢,“柳尚书出孝,柳家本就要设宴,如今恰逢柳家大郎赐婚之喜,柳家宴会热闹的了不得。我没虑到这个,回家谁都没见着,就阿凝在家。”阿凝说的是与永安侯府定亲的苏凝,因亲事定了,苏凝近来在备嫁,便少出门了。
何子衿笑道,“咱们两家离得不远,待过几日再回去也是一样的。”
苏冰点点头,道,“母亲,你说这事儿多奇怪啊,以前我听父亲说,但凡官员卸职守孝,其官缺便由其他官员顶替,这柳国公,听说守孝前是吏部尚书,如今甫一出孝,立刻官复原职,岂不稀奇?”苏冰年轻,便是官宦之家出身,阅历到底浅,她又是个爱问的,与婆婆关系也好,心有疑惑,就说了出来。
何子衿年纪倒是比儿媳妇大,一生两世,也不是没见识,奈何囿于出身,她也只是粗粗明白这个年代的官员制度。何子衿想了想,道,“只有两个可能,第一个是,柳尚书致仕后,的确有人补了尚书缺,如今先头补尚书位的那人因故不能再当差,故而柳尚书官复原职。不过,这种可能性极小,因为这也太巧了。第二种可能就是,柳尚书原是守的是祖母孝,祖母孝期一年,其实七个月就可出孝,柳尚书身份不同,非但是功勋重臣,还是将来的太国丈,让他人暂代尚书职,柳尚书出孝便官复原职,也不算稀罕。”
苏冰后来一打听,当真如婆婆所言,苏冰都与丈夫说,“倘我这胎是闺女,咱们闺女要是像母亲,就有福了。”
阿晔推断一二,道,“一般闺女像父亲的多,儿子像母亲的多,嗯,咱闺女像我,我像娘,像娘的机率比较大吧。”
苏冰想想,十分喜悦。
苏冰还把这事儿与回娘家的小姑子阿曦说了,阿曦不禁有些担忧,“那要是我生闺女,闺女岂不是要像我婆婆了?”
何子衿听这话道,“像你婆婆怎么了,你婆婆这样的人,万中无一。要是你能生个像你婆婆的闺女,真是你的福分。”
阿曦道,“我婆婆性子是没人能比的,就是脾气略大些,我这不是为未来的女婿担心么。”
“胡说八道,闺女还没影儿呢,就说到女婿了?”何子衿笑,“你婆婆与你公公难道不好,他们多和气呀。”
“娘你就知道个面儿,我婆婆以前待公公是很和气的,近几年不晓得怎么了,性子不比以前,就因时常压不住脾气,婆婆先时来帝都,还特意找窦伯伯开了几幅汤药。”阿曦道。
何子衿心下一动,就明白了,合着纪夫人是更年期了。何子衿便道,“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病,女人上了年纪,绝经前后,因身体发生变化,会影响心情,所以会有几年脾气变差。过了这几年也就没事了。”
阿曦道,“娘你打哪儿看来的,窦伯伯当初给我婆婆开方子时,说的也大致是这个意思。”
何子衿笑道,“以前不知哪里看来还是听来的了,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
何子衿看闺女已是显怀,问她进来休息的可好,会不会乏倦。阿曦道,“就是吃得多了,睡觉时觉着身子沉,肚子里跟揣着皮球似的,孩子好像会动了。有时觉着,肚子里好像有人吹泡泡一样的感觉,不过,我也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真是会动了。”
何子衿道,“你头一回有身孕,哪里晓得,这就是在动了。”又与苏冰道,“阿冰要是有这种感觉,也不要惊慌,这都是正常了。这会儿是觉着像吹泡泡一样,待孩子再大些,还会觉着像小鱼一样动来动去呢。”
阿曦与苏冰听得都很是稀奇,大家说起阿曦肚里是两个,让她注意身体,阿曦道,“我身子倒是没事,窦伯伯也说我胎相稳固,我就是发愁,这生出来可怎么带啊!”
何子衿好笑,“这还值得发愁,别说现在家里不缺人手,就是那贫寒人家,一人带三五个孩子的都有。待生了就知道,可有意思了,睡觉时跟小猪仔似的,又圆又嫩,摸透了孩子的脾气,就特别好带了。”
苏冰打听,“窦伯伯有没有说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阿曦不自觉露出笑意,手放在鼓出来的肚子上,道,“现在诊着像龙凤胎,窦伯伯说,待下个月再诊一诊,就能确定了。”
苏冰很替小姑子欢喜,直道,“这可真是,待下个月定了,赶紧给你公婆去封信,也叫老人家高兴高兴。”
阿曦应了,“阿珍哥原是这个月就想写信说呢,我想着,还是真正确定了再说比较好,不然,倘不是龙凤胎,岂不让公婆空欢喜么。”
“那也不会空欢喜,妹夫家里,什么都不缺,就是缺孩子。你这一次生俩,多旺夫啊。”苏冰道,“你说,你与相公是龙凤胎,怎么我就只怀了一个?”原本怀一个是正常现象,但家里婆婆一生就是俩,小姑子也是如此,苏冰就觉着,她怎么肚子里就只有一个啊。
阿曦道,“大哥又不能怀孕,要是大哥能怀孕,估计就能生两个了。”
苏冰给她这话逗得喷茶。何子衿也是笑,“又胡说。”
闺女虽然经常回娘家,何子衿也还是觉着闺女回来的少,这既回来了,自然要叫厨下做些好吃的。当然,如今做了婆婆,何子衿也是一样待媳妇。尤其如今正是重阳将近,吃蟹的好时节,何子衿少时就喜欢吃螃蟹,北昌府不产蟹,便吃得少了,如今回了帝都,何子衿自然不会落下这道时令美味。
不过,这蟹也就是何子衿自己吃,阿曦去年吃过,也喜欢,只是如今有了身孕,不敢吃。苏冰一样好这口,不能吃的原因与小姑子一样,于是,姑嫂二人就看着婆婆一个干掉了整整两盘子大螃蟹。
事后,阿曦与朝云祖父道,“我娘特会馋人,一边儿吃还一边儿与我跟嫂子说,说什么‘明年就能吃了’,还说‘今年螃蟹是苦的,一点儿不好吃’,然后,自己足足吃了两大盘子!”阿曦伸出两根白生生的手指,以示气愤。
朝云祖父笑的,手里的棋子都抖到棋秤上去了,与阿曦道,“你娘这不是怕你嘴馋想吃么。”
“我本来也没那么想吃,看我娘吃得那么香,我才特想吃的。”
罗大儒笑着劝阿曦,“也就这一年。”
“不是一年两年,罗爷爷,我是说这个事儿!”阿曦强调,她不是为没吃螃蟹生气,主要是她娘的行为,多气人呐。
“可不是么,这不是故意馋人么。”
朝云祖父笑道,“这哪里算故意馋人哪,你娘打小就爱吃螃蟹,她还小的时候,你家还穷着呢,也舍不得花钱买这个。到了重阳前后,你娘就见天去我道观,有时闻道他们买了这些时令东西来,每每厨下蒸了螃蟹,这一端上来,你娘就说,蟹这个东西,性寒,对身体不好,一本正经的劝我少吃。我以前倒爱吃这个,我一边吃,她就与我讲,她看了什么什么书,书上说蟹在池塘里啥都吃,什么虫子啊、鱼虾的尸体啊、饿极了还同类相残。把我听的,完全没了吃螃蟹的味口,她就将一盘子全都吃光,一边吃一边还说,这样贵的东西,扔了多可惜啊。要是活螃蟹还能放生,这都蒸熟了,这会儿不吃,晚上也就不能吃了。待她走时,还问我要不要把厨房剩的螃蟹放生,她下山,帮着放放生,也算积德啦。”
阿曦连忙道,“我娘这么喜欢吃螃蟹,怎么可能放生啊!”
“是啊,全放到她肚子里去了。”
阿曦感慨,“原来祖父也被我娘骗过啊。”又道,“我与祖父是同命相怜啊…”
朝云祖父哈哈一笑。
待阿曦走后,罗大儒还说呢,“看不出子衿小时候还有这般淘气过。”
朝云祖父将眼一翻,“我随口编来哄阿曦的,你也信~”然后,朝云祖父一幅臭显摆的模样,道,“子衿小时候就很懂事,后来发了财,每年重阳都要送大螃蟹给我。说来,她今儿送的螃蟹还没吃呢,晚上吃这个吧。”
罗大儒实在看不上朝云师傅那嘴脸,道,“你不是讲究的不行么,这种吃虫子吃鱼虾尸体的东西,你也吃得下?”
“怕什么,吃这么多年了。”朝云师傅以往有旧疾,对蟹这种东西是不敢多用的,这些年由窦太医逐渐调理着,身体一直不错,故而也敢吃几个了。
罗大儒唇角一挑,恶意满满道,“说不定还吃X呢。”
别说螃蟹,朝云师傅连当晚的饭都没吃,至于何子衿送的大螃蟹,都进了罗大儒的嘴里。
把朝云师傅气得,三天没理罗大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