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念的政治倾向终于确定,这种政治倾向的选择,很显然是与阿念初到帝都时中立偏今上的政治立场是有些不同的,至于,政治立场的偏移是如何发生的,何子衿其实都有些说不清楚。不过,她与阿念都不是很有政治野心的人,他们所有的政治倾向的选择,都是建立在要保护好自己小家的基础上的。
兴哥儿亲事之后,阿念就与苏家商议起阿晔与苏冰的亲事来。
阿晔与苏冰的亲事是苏巡抚夫妇亲自定下的,自打去岁江家来了帝都,苏尚书夫妇也为孙女的亲事把了把关,对阿晔的评价都不错。如今就要成亲,苏家刚娶了孙媳,如今又要嫁孙女,自然是喜上添喜。
苏老夫人与孙女道,“你爹你娘给你定的这亲事很好,阿晔啊,是个知道疼人的,你们又是自小认识,江家的家风也好。这以后成了亲,做了夫妻,更要厮擡厮敬,一辈子和和气气的才好。”
苏冰含羞听了,道,“祖母只管放心,他是个正经人。我也不求大富大贵,只要夫妻齐心,就是好日子。”
“很是。”苏老夫人十分欣慰,因孙女出嫁就在眼前,苏老夫人每每见了这个孙女都要叮嘱几句。
苏冰这里出嫁在即,苏尚书给另一个孙女苏凝也定下了一桩亲事,定的是长泰大长公主的嫡长孙。这亲事,先是口头定下的,还要再算了吉日,方正式下定。
苏冰知道此事,过去向堂妹道喜。
苏凝羞道,“姐姐你莫打趣我。”
苏冰道,“哪里是打趣你了,李家公子可是如今有名的俊才,你想想,曹家给闺女定的薛显,虽也是寿婉大长公主的嫡长孙,可薛显那品性名声,全帝都谁不知道啊。李家门风肃正,便是不论李家的门第,这亲事也是祖父用心挑的。”
苏凝微微点头,“我知道祖父母为我的事没少操心。”
苏冰笑,“只要咱们过得好,长辈们乐得为咱们操心哪。”
这就是一夫一妻的好处了,如苏尚书,别看少时就俊美之名传遍帝都,但其为人当真是不染二色,起码成亲后是如此,就守着发妻一心一意,儿女们皆是同母所出,自然亲近。家里孩子们关系也融洽,如苏冰,就对堂妹的亲事很是高兴,并不因堂妹嫁入侯府而心生嫉妒。
姐妹们很是说了会儿私房话,苏夫人对丈夫给孙女结的这门亲事也很是满意,苏尚书拈须道,“就是这李家小子不如阿晔生得好。”
苏夫人横丈夫一眼,“做曾祖的人了也没见你稳重些,阿晔相貌是好,我主要是他人品端重。不然,光生得好,不学无术,我也是看不上的。”
苏尚书附和,“是是是,夫人说的对。”
苏夫人再横他一眼,笑道,“阿凝这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原我还以为你会在今科进士里给她寻一门亲事呢。”
苏不语道,“今年的进士,哪里有能看的。”因孙子、孙女婿在春闱上双重失利,苏不语看今科进士榜颇有几分不顺眼。
苏不语扇骨撑着下巴,静静的出神,苏夫人以为他在寻思什么大事,便未打扰,突然,苏不语来了一句,“阿晔迎亲那日,可得叫他打扮得光鲜些,方不辱没他这帝都双玉的名声啊!”
苏夫人干脆的挥手撵人,“去!去!这不消你操心,忙你的去吧。”尽想这些无聊事!
阿晔亲事那排场,那真是兴哥儿与苏二郎俩人成亲时的排场加起来都不如阿晔这个。倒不是江家特意给阿晔弄的偌大阵势,实在是,阿晔靠颜值出名,他这帝都双玉要成亲,简直是半城人出来围观。双胞胎跟着大哥迎亲,看这前后左右都是人,一个劲儿的担心,“可不能误了吉时啊。”
还是苏家人有经验,苏不语朝帝都府借了五百兵甲,将阿晔迎亲的路给清理出来,阿晔这才平平安安的到了岳家。苏不语笑眯眯地,一幅过来人口吻,“你这算什么啊,想当年我成亲的时候,那真是,倾城出动,寸步难行啊。”
苏夫人笑,“你都年老色衰了,便别提当年啦。”看着阿晔这俊美生辉的小模样,实在是越看越喜欢。
因阿晔生得好,都没怎么受为难就接到了新娘子。
双胞胎则想着,等他们成亲时是不是也要托人借些甲兵,不然,他俩会不会也像大哥这样人山人海的围着看,接不到新娘子啊。
双胞胎一幅严肃模样,苏不语逗他俩,“你们大哥成亲,你们得高高兴兴的才好啊。”
双胞胎道,“苏爷爷,我们高兴着呢,就是担心以后娶媳妇,不知道往哪儿借兵去。”
苏不语给他俩逗的大乐,与他二人道,“这无需担心,到时我帮你们借。”
二人连忙谢过苏爷爷。
有双胞胎逗乐,苏家送孙女出嫁的伤感也少了许多。
阿晔将媳妇迎回家去,还特意交待妹妹一声,“陪你嫂子坐坐。”
宫媛已是出了月子,就在新房安排新人坐床一应事宜,闻言笑道,“行了,你就放心吧,我们与阿冰再熟不过的。”在女学时,大家都是同窗。说得新房的女眷们都笑了起来,阿晔摸摸鼻梁,再看媳妇一眼,出去敬酒了。
成亲无非就是图个热闹喜庆,在这一点上,江家是完全达标的,喜宴结束,阿晔被送回新房时,都醉的神鬼不知了。
待送走最后一拨客人,阿念与子衿姐姐上床休息时,时已近二更,夫妻二人却是没有丝毫睡意,何子衿道,“我总觉着,阿晔出生似乎还是昨儿个的事,这一晃眼的工夫,他就娶亲了。”
“是啊,小时候瘦的跟只小猴子一样,我成天担心,就怕他早夭。”
“呸呸呸!别胡说,我早给咱们阿晔算过,长命百岁的命格。”
“我知道。”阿念回忆着儿子自小到大的事儿,明明是十几年的光阴却短的仿佛一瞬,阿念道,“从此就是大人了。”又说,“要是边儿上有合适的宅子,姐姐你留意着些,三四进的都可。”
“做什么?”
阿念道,“儿女长大,说快也快,双胞胎这也十一岁了,再过六年,也到了成亲的年岁。孩子们长大,早晚有分家另过的一日。看义父家就很好,阿朱阿丹在后面的宅子住,住的不那么挤,关系也好相处。”总之一句话,长子刚成亲,阿念这有远虑的爹就开始算计着给儿子们分家的事了。
何子衿想了想,道,“这也好,我慢慢留心,倘有合适的宅子,先置下两处,纵咱们不住,暂且租出去也有些租子可收。以后分家时,三个兄弟一人一套,也一碗水端平。”
阿念忽然一拍脑门儿,道,“哎,忘了置处宅子给阿曦做陪嫁了。”
何子衿道,“眼下寻宅子一时怕没有可心的。”
阿念更无睡意了,坐起身来,披衣靠在床头,连声道,“头一回办嫁妆,没经验啊,怎么就忘这事儿了!”
何子衿拉他躺下,道,“这可急什么,眼下阿曦嫁妆已是齐备了,待过几天亲家来帝都,先把亲事办了再说。亲家急的也是阿曦与阿珍的亲事,宅子的事,待我慢慢看着,要是有合适的,给阿曦添个园子倒罢了,介时给阿曦,就说是嫁妆补贴,也是一样的。”
阿念此方点头,仍旧有些遗憾,“你看儿媳妇进门,砖啊瓦的都齐全,到时咱阿曦出嫁,只有砖没有瓦。”这年头成亲,女方嫁妆,砖代表田地,瓦就代表宅院。
“别嘟囔了,这不是一时没想起来嘛。”何子衿先是忙兴哥儿娶媳妇,又是阿晔娶亲,这马上就是嫁闺女,兴哥儿阿晔还好,虽劳累些,都是家里添人口,闺女不一样啊,闺女是嫁出去的,何子衿心里正不好受呢,阿念还总叨叨,叨叨的何子衿心烦。
夫妻俩一直说了大半宿话,天将明时方睡了,结果就是,第二天起晚了。
何子衿埋怨丫环,“怎么也不早些叫我。”
丫环道,“大爷过来,听说老爷太太还在睡,吩咐我们不要打扰的。”
何子衿与阿念起床梳洗好了,这回丫环倒有眼力了,过去知会一声,小夫妻二人过来,阿曦、双胞胎、重阳宫媛一家子也都来了,待小夫妻敬了茶,一家人都见过,用过早饭,何子衿与阿晔道,“带阿冰去你祖父那里见个礼,他一直记挂着你的亲事呢。”
阿晔道,“是,我也说带冰妹妹过去。”
何子衿道,“这就去吧。”
阿晔就带苏冰去了。
在阿晔的印象里,朝云祖父待些不熟悉的人一向冷淡,不想见苏冰倒是和颜悦色。朝云祖父面色柔和,笑道,“昨日成亲,可还好?”
阿晔笑,“都好,很顺利。”
朝云祖父点点头,阿晔带着新妇给祖父见礼。朝云师傅接茶呷一口,便命闻道捧上一个红漆木匣给了苏冰。苏冰道谢接了,献上给长辈的针线。
朝云祖父再次颌首,道,“行了,你们就回家吧。”便将二人打发走了。
阿晔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先时还觉着朝云祖父待媳妇和气呢,咋这么快就打发他们走人啊。
不过,朝云祖父都下逐客令了,阿晔也就没多留,带着媳妇告辞而出。及至到车上,看苏冰脸色似是不安,阿晔笑道,“祖父给的什么,这么大一匣子,打开来看看。”
苏冰便打开了,阿晔原想着无非是吉祥玩器之类,结果,竟是两张纸,拿起来细看,一张房契一张地契,阿晔瞧得手一抖,连声道,“这也太贵重了。”阿晔是想着朝云祖父大约会给些见面礼什么的,这在阿晔的意料之中,因为,他们定亲时,朝云祖父也给了的。可也没想到这成亲,朝云祖父是直接给宅子给地啊!阿晔迷惑死了。
苏冰凑过去看,的确,房契是一处庄园,五进大宅。这倒还好,帝都豪宅多了去,五进大宅什么的,苏家也有。但,地契就太贵重了,百顷的大庄子,帝都地贵,这就是十万银子。
苏冰更是不安了,道,“是不是祖父拿错匣子了,要不,咱们给祖父送回去吧?”给长辈请安,没说几句话就被打发出来,苏冰还以为这位长辈不大喜欢自己呢?可若是不喜欢自己,如何给这样贵重的东西。娘家给的嫁妆也没这些银子呢。
阿晔想了想,道,“是得去问问。”要说他成亲,朝云祖父便是补贴一些,也别给这样的巨额财产啊!阿晔有些心神不稳,小两口又坐车回了朝云祖父那里,却是没见到朝云祖父,闻道传的话,“阿晔,先生有些累了,先时吩咐与我说,要是你们回来,就让我告诉你,这是给孙媳妇的,不是给你的。”
阿晔只得带媳妇回家去,回家同他娘商量,何子衿想了想,道,“既是给阿冰的,阿冰收着就是。”
苏冰惊吓着了,连声道,“母亲,这也太贵重了。”
何子衿道,“这长辈给晚辈东西,不是看贵重与否,皆是长辈的心意。朝云师傅送出的东西,断不会收回,你就收着吧。”
苏冰道,“要不,母亲替我收着吧。”
何子衿笑,“只管放心,你是合了朝云师傅的眼缘,不然,要是他看你不上,见都不会见你。”
婆婆这样说,苏冰看看丈夫,便收了起来。
何子衿道,“这事不要与别人说去。”
苏冰连忙应了。
何子衿让孩子们下去休息,方与阿念道,“这件事情不大对。”
“是啊,平白无故的,怎么给阿冰这么些东西。”阿念也觉着蹊跷,虽然朝云师傅一直很疼几个孩子,但,这样的见面礼,仍是太过贵重了。而且,朝云师傅是个十分清楚的人,东西,给谁的就是谁的。若是给阿晔的,就不会放到苏冰手里。这说是给苏冰的,就是给苏冰的。
何子衿道,“还有,要是师傅真的喜欢阿冰,怎么阿晔带阿冰见礼时,反是那样快的打发他们呢。而且,阿晔再带阿冰回去,朝云师傅谁都没见。”
何子衿很是不放心朝云师傅,起身道,“我去师傅那里看看吧。”
阿念拉住子衿姐姐,“便是去今天也不要去,明天再去。”
何子衿想了想,“这也是。”
何子衿便是亲自去,朝云师傅一幅没什么大不了的模样,轻描淡写道,“不过一处宅子一处庄子,这有什么,也值得大惊小怪。”
何子衿道,“这您随便一出手,就比我们全家的家产都多,可不吓我一跳。师傅,你可别这样了,孩子嘛,吃穿不愁也就是了。想要什么,得叫他们自己挣去,你这啥都给了,他们以后就不知上进了。”
朝云师傅闲翻棋谱,道,“不会,阿晔不是这样的人。”
何子衿啥都没打听出来,只得作罢。
倒是苏冰三朝回门时,祖父在家。苏不语叫了孙女去书房说话,没问别个,就问了一件事,“你去见过方先生没有?”
“方先生?”苏冰一时没反应过来。
苏不语道,“就是朝云道长。”
“见过了。”苏冰这才晓得朝云道长俗家姓方,有些犹豫该不该把朝云道长给她那样贵重见面礼的事告诉祖父,婆婆说不叫外说的。她年纪轻,心思浅,这一犹豫哪里瞒得住一部尚书的眼睛,何况,苏不语做的还是刑部尚书,苏不语问,“怎么说?”
阿曦道,“婆婆不叫我外说,祖父你可得保密。”
苏不语好笑,点头,“一定保密,连你祖母我都不告诉。”
苏冰这才与祖父说了,苏冰道,“按理,就是给,也该是给相公啊。我算是孙媳妇,哪里有婆家长辈突然给孙媳妇这许多产业的。我原想让婆婆收着,婆婆叫我自己收着,我都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苏不语面儿上不露分毫,和颜悦色道,“既是给你,你收着就是。这些产业,于你们小孩子看来自然太过贵重,但于那位方先生,委实不算什么。阿晔是江家长子,方先生待他情分不同。爱屋及乌,自然也更看重你。长辈待你们好,你们也得知道孝敬。你闲了,做些针线,做些吃食,多过去孝敬些才好。”
苏冰正色应了。
苏不语便让孙女去老妻那里说话去了,待苏冰走后,苏不语方长声一叹,良久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