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何子衿给兴哥儿普及了下生育备孕时的知识,兴哥儿当晚因吃酒都没洞房,何老娘知道此事还怀疑三孙子是不是身有隐疾啥的。
当然,眼下何老娘还不晓得,且此乃后话,暂可不提。
一大早上起来,何老娘就穿上新衣,戴上新炸过的首饰,打扮得金光闪闪、贵气逼人,坐厅里上首等着了,等着新人过来敬茶。新人都不会太早,先过来的是何恭沈氏夫妻,何老娘还问,“金哥儿呢?”
沈氏道,“昨儿非要跟着阿曦,阿曦真有耐心,也不嫌他聒噪。”
何老娘道,“金哥儿跟阿曦投缘,在家里也没见金哥儿有那些话说,一见阿曦就嘀咕起来没完没了。”
沈氏笑,“是。打小儿就喜欢阿曦。”
何老娘压低声音问,“兴哥儿他们那里还没起哪?”
沈氏笑,“小夫妻,昨儿又累那一天,晚些就晚些吧。”
何老娘满面喜色,连连点头,笑,“晚些好!晚些好!”虽然已有四个曾孙,但兴哥儿这刚成亲的,何老娘还是盼着兴哥儿早些为人父。何况,在何老娘的想当里,三孙子昨儿正式脱离童男身份,自然会“累”一些哒。
何恭沈氏都是面露微笑。
何老娘吩咐丫环,“过去大姑奶奶那边儿看看,这头一天新人敬茶,可别叫他们晚了。”新人晚些没什么,不过,自家丫头这做姑奶奶的,可不好晚了,不然,落人话头儿。
沈氏道,“母亲放心吧,阿念今儿也要去衙门当差呢。”
“这倒是。”
何子衿阿念自然不会晚,与阿冽一家子一并过来的。俊哥儿带着阿烽过来时,余幸又有些孕吐,俊哥儿道,“我嫂子这怀的,必定是个小侄女儿。”
余幸用清水漱了口,笑道,“借二弟吉言,我就盼闺女呢。”
何老娘连忙道,“一会儿见着兴哥儿,可不许说生……”“闺女”俩字儿还没出口呢,何子衿咳了一声,何老娘那话就拐了个弯儿,“儿女都好,儿女都好。闺女更贴心!”
大家无不忍俊不禁。
一时,兴哥儿与李三娘也就到了,小夫妻俩皆是一身喜庆的红衣红裙,何老娘见了就高兴,颌首,连声道,“好,好。”
新人给长辈们见礼后,就是敬茶之事了。何老娘接了新人茶,笑与沈氏道,“待再喝了金哥儿的媳妇茶,我这辈子也就没什么牵挂的了。”
沈氏笑道,“金哥儿是孙子辈,阿灿过几年就到说亲的年纪了,待母亲抱了曾孙,怎么也得喝了曾孙媳妇的茶啊。”
何老娘认真想了想,道,“这也有理啊。”
何子衿笑,“您老人家赶紧吃茶吧,我们这一堆人还等着呢。”
“都不急,你这做大姑姐的倒这样急。”何老娘呷口茶,自袖中取出个红布包给了新人,李三娘谢了长辈所赐,献上自己做的针线,就接着给公婆敬茶,沈氏给了三儿媳一对玉璧,道,“盼你们同心同德,百年白头。”
李三娘又献上给公婆的针线,何老娘不忘道,“先给你们大姐敬茶,不然,她可得挑眼了。”
何子衿笑,“不必不必,我排最末。”
“不可不可,你可是咱们家的长女。”何老娘道。
何子衿道,“我是闺女,哪能抢先。”
何老娘响当当地,“别人家都重男轻女,咱家不一样,咱家重女轻男。我跟你爹你娘最重看你了。”为了表示自己这话的真实可靠,问儿子媳妇,“是不是?”还一个劲儿的给俩人眯眯眼使眼色,叫他俩赶紧点头。
新人茶还没敬完,大家俱都笑了起来。
何老娘笑道,“赶紧着吧,敬过茶咱们吃早饭,吃过早饭,还得拜祖宗呢。”
新人继续敬茶,待敬过长辈,晚辈们给嫂子(婶婶、舅妈)见礼,李三娘挨个儿给了见面礼,大家便在何老娘这里用早饭。李三娘因是新妇,站在婆婆身边服侍,沈氏笑道,“坐吧,咱家没这规矩。”
李三娘还是给婆婆布了一筷子菜,方坐了。
沈氏又问可给杜氏送过早饭了,余幸笑道,“已是给二弟妹送去了。”
沈氏点点头,取箸用餐,大家方拿起筷子,一道用早饭。何家早饭一向丰盛,如今孩子们多,在饭食上更不会有丝毫马虎,李三娘虽是新媳妇进门儿,也吃得挺惯,无他,当年在女学,中午一餐都是在女学用的,而女学的饮食,肯定会受到前山长今大姑姐何子衿的影响。何子衿的饮食习惯,肯定都是从娘家来的啊。
所以,李三娘这在婆家的第一顿饭,委实吃的挺好。
待用过饭,男人们除了兴哥儿这有婚假的外,便都是当差的当差,上学的上学了。忽啦啦走了一群,何恭带着三子三媳去供牌位的祠堂里拜祖宗,拈香祷告一番,无非是今时今日新妇进门,求祖母保佑的话,之后在家谱上添了李氏的名字,至于族谱那里,得等什么时候回老家时再添了。
之后,何恭去翰林院,兴哥儿带着媳妇去母亲那里说话,沈氏在与闺女长媳商量着喜宴后收拾的事儿,桌子椅子什么的,倒不必操心,都是租来的,帝都有这喜宴租赁行,喜宴之后,清点好了数目,他们自会将东西拉走,主家付租赁的银钱就是。但就是整理桌椅板凳、碗筷茶碗的事儿也得有人盯着些,再者,自家东西也用了不少,如今各归各位,亦得清点清楚。
何子衿帮着把东西清点清楚,余幸跟着沈氏算这几天收到的贺礼,登记造册皆要清楚,人情往来,以后别人家有喜事,亦是要还礼的。
沈氏见小夫妻二人过来,笑道,“今日没什么事,兴哥儿你有三天假,陪阿李在家里走一走,说一说话。中午也不必过来,在你们院儿里吃饭就行。”
李三娘新媳妇,不好说什么,就去看兴哥儿,兴哥儿倒是很乐意跟媳妇说说私房话,立刻应道,“成,娘,那我带媳妇去园里逛逛。”
沈氏笑道,“去吧。”
兴哥儿就带媳妇回房说话去了,李三娘路上不好说,回屋方道,“母亲与姐姐、嫂子都在忙,咱们回来清闲,你可真有眼力。”
“昨儿还一口一个相公呢,今就你啊我的了。”兴哥儿拉她坐下,道,“我可就三天假,昨儿已用了一日,就剩今明两日了。你只管放心,大哥二哥成亲时也是如此。难不成,你不想与我说说话?”
李三娘并不将手抽回来,反是挠挠兴哥儿的掌心,笑,“咱们既做了夫妻,人前我自然敬你,人后何需如此客气,那就生分了,是不是?”这位姑娘能在当时家族准备与何家联姻时果断出手,就是个豪爽的,她想想,刚成亲,又担心丈夫觉着自己不大贤惠,遂问,“渴不渴?我倒茶给你吃吧?”
“不渴。”兴哥儿看媳妇一眼,打发了丫环下去,神秘兮兮的问媳妇,“有件事你还记得吧?”
“什么事?”
兴哥儿神秘兮兮的将脸凑过去,轻咳一声,一幅严肃正经模样,“洞房。”
李三娘的脸腾的就红了,一把将兴哥儿推了出去,起身就跑了。兴哥儿叫两声,“诶!回来,咱们好生说说话!”
李三娘再豪爽,也是个姑娘家,她脸红的跟什么似的,跑去太婆婆那里说话了。
兴哥儿急的直拍大腿,至于嘛!
周公之礼,周公之礼!
这事儿可不能忘啊!
何子衿帮着娘家把后续的事都整理好,就带着阿曦回家去了,眼瞅就是阿晔的亲事,何子衿还有的忙。沈氏一个劲儿的叮嘱,“也别太忙碌,回家先好生休息几日,这几天你也够熬神的。”关键时候俩儿媳一个做月子一个养胎,全靠闺女帮忙,沈氏就心疼闺女。
何子衿笑,“娘你就放心吧,阿晔这里也没什么可忙的了,东西都采买的差不离,趁着兴哥儿成亲,我倒省了不少事。”
沈氏便让她们母女回家去了。
就是沈氏,也是要好生歇几日解解乏的。娶儿媳自然是大喜事,但,累人也着实是真累人哪!
何子衿是晚上才听阿念说了永福大长公主家的嫡长孙女与曹家嫡长孙联姻的事,何子衿不由感慨,“这些大家大族,联姻真是无处不在。”何子衿时常出入慈恩宫,自然晓得永福大长公主在宗室的地位。像曹家,何子衿其实是很有些看不上这家子人,但,看不上又有什么法子,人家是曹太后娘家,举凡联姻,皆是权贵显赫之家。
不过,何子衿道,“我听说,永福大长公主的夫家吴家已是有些没落的,如今勉强有个爵位罢了。不过,永福大长公主是太宗皇帝的亲闺女,她的儿子,生来也是有爵位在身的。”
阿念亦不认为这是个好消息,他问子衿姐姐,“永福大长公主在慈恩宫如何?得太皇太后心意吗?”
何子衿道,“永福大长公主虽是太宗皇帝嫡长女,不过,听说她的生母胡皇后乃是死后被太宗皇帝立为皇后的,用咱们民间的话说,就是死后扶正的。太宗皇帝的原配皇后姓褚,长泰大长公主是这位褚皇后的女儿,所以,在慈恩宫论起坐次来,纵永福大长公主年岁较长泰大长公主略长些,但,她是排在长泰大长公主之下的。要说太皇太后那里,除了曹太后这实在是招了太皇太后嫌的,不过,上遭永寿宫之事曹太后认了过错,太皇太后待曹太后一如待苏太后。太皇太后那里,委实看不出这位娘娘心里到底喜欢哪个还是厌恶哪个?”太皇太后的心思,反正以何子衿的眼光来看,那真是看不出来的。
阿念寻思道,“永福大长公主的夫家已是没落,长泰大长公主的夫族便是永安侯府,永安侯府虽只是侯爵之位,但论显赫,今唯一能与永安侯府相较高下的,就是陛下将来的妻族柳国公府了。”
何子衿道,“诶,你说,长泰大长公主夫家比永福大长公主的夫家更加显赫,那曹家怎么不与永安侯府联姻啊?”
阿念想了想,“要是永安侯府愿意,倘我是曹家,再不能拒绝的。如今未与永安侯府联姻,可见永安侯府并无此意。”
何子衿低声道,“其实,叫我说吧,太皇太后虽一向待人公正,可想想,便是圣贤也该是有喜恶之心的。我进宫虽不多,但每次进宫,苏太后必然在慈恩宫服侍。宫里两位太后,一位虽非陛下生母,但恭敬孝顺,另一位是陛下生母,先前诸多过失。我想着,再公正的人,纵面儿上不表露出来,心里到底得喜欢这恭敬孝顺的。只是一样,太皇太后如今显位,可太皇太后毕竟老了。你想想,如永福大长公主愿意与曹家联姻,难道不是图谋以后吗?陛下,毕竟是偏心生母的。”
阿念冷哼,“曹家!哼!曹家!”阿念与永福大长公主无冤无仇,但与曹家、寿婉大长公主一系可是很有些私怨的。
何子衿想到自家的政治立场就有些为难,不为别个,依阿念的政治态度,阿念虽然没有很明确的政治立场,当然,阿念这样的小官儿,有没有政治立场也是不影响大局的。但,依阿念本身的倾向,自然是希望陛下安安稳稳的亲政掌权。偏生,他家又与曹家很有些摩擦,何子衿担心的不是现下,而是将来啊。
阿念并不担心,何子衿看阿念的样子,阿念似是有什么主意。
阿念的主意很简单,他只是与小唐大人越走越近罢了。阿念很有自知知明,他不过四品小官儿,都够不到帝都权贵圈儿的边儿,阿念自己说干掉曹家,那是发梦。与其如此,就不如跟着更有实力的人,譬如,唐家。
阿念与曹家有矛盾,小唐大人则是与曹太后有嫌隙,而且,两家相交久矣,简直再没有这样合适的天然同盟了。
阿念这样的选择,很是出乎何子衿的意料之外,要知道,唐家虽然与曹家有隙,但,唐家是太皇太后的铁杆支持者,这也是事实。何子衿说起此事时,阿念道,“我先时的确是以不大恭敬的心思忖度过太皇太后,其实,说句老实话,满朝文武大臣,那样想的可不在少数。只是,姐姐别忘了,先帝对我的交待是,任何时候都要跟随太皇太后的意志行事。先帝的话说的很清楚啊,何况,论及对太皇太后的了解,难道咱们能比先帝更深?咱们也来帝都这一年多的时间了,我看,先帝这话,当真是肺腑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