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幸远望朝云师傅一眼后,再未提及拜访朝云师傅之事。
不知为什么,余幸自己就没有了再去往朝云师傅这里钻营的心思。似乎,那一眼,就让她明白,此人,绝非可钻营之人。那些上拜帖,递礼单之事,着实玷辱了这人。
余幸有些怅然,但这怅然,仿佛一阵不知何处吹来的风,又很快过去。她从此爱上滑冰,时不时便要阿冽随她去冰上耍一耍。小夫妻成亲时间还短,阿冽也挺享受媳妇各种央求,不论是床下,还是床上。
好吧,因着上遭俩人干架,阿念是从手段道理上点拨了阿冽一回。嗯,江仁,就,就,就塞给了阿冽一本秘籍,然后说了一句名言,“征服女人,从床上开始。”
反正,现在小夫妻俩人情分,怎么说呢。用何老娘的话说,刚成亲时也没见过么好过。
待年前最后一次往北靖关送军粮,江赢阿珍一并回家,就是阿念也得年前到州府述职,对这一年的县令生涯做出总结,子衿姐姐带着龙凤胎回娘家,当然,也包括余幸何冽兴哥儿何老娘也要一并回北昌府准备过年的事儿。就是三姑娘与胡文,也要一道去的,算是提前给姑祖母表叔表婶拜年了。三姑娘自小在姑祖母家长大,这里就是自己娘家。当然,年礼与重阳二郎也要一并带去。何琪与江太太等守家,倘有什么事,可做支应。
于是,这次的队伍可想而知多么热闹了。
江仁因要赶路,便没进北昌府,带着粮队与江赢阿珍姐弟,直奔北靖关而去。
然后,余下的一大家子就直奔何家去了。
这次就显出余幸花园子的好处了,因来得人多,余幸直接就死活把大姑姐一家与三姐姐一家请去花园子住了。她那花园子入冬前就修好了,留了一房人看着,平日里还有公婆帮着照看。入冬也是就把炕烧上的,屋里很是暖和。
余幸一回来,先问候过公婆,沈氏见一大家子都回来了,高兴的紧,接了婆婆进屋,又坐下受了儿子媳妇、闺女女婿、三姑娘胡文,连还孩子们的礼。尤其儿子与媳妇,沈氏见着小两口彼此间的默契,都有些不大敢信,真的跟婆婆想到一处去了,刚成亲时也没见这么好过啊。
略说几句话,沈氏就与媳妇道,“亲家老太太怕还不知道你们今儿个回来,我打发福子过去说一声,明儿你们好过去。”
余幸笑应了,又道,“姐姐每次来也要过去的,不如明儿跟我们一道去。”
何子衿自然称好。
便是余太太见着孙女孙女婿,不必多问,只看小两口之间的举手投足,就晓得是真和睦了。都是要年轻时走过来的,自然晓得新婚应该是个什么样。刚成亲那会儿,孙女三不五时的回家抱怨不如意,如今这成亲大半年了,倒像别人家刚成亲的样子,眼角眉梢俱是情义。余太太心里如何能不欢喜,爱乌及屋,同何子衿说话就越发和气了,想着何子衿虽然厉害些,当初一定要阿幸去沙河县同孙女婿团聚,还真是一派好心。不然,小两口哪里有如今的情分。
余太太笑道,“以往冬天阿幸从不了远门,也没坐过雪橇,这回过来,可是尝着新鲜了。”
余幸笑,“祖母,这不算什么新鲜啦,我们在沙河县,还去冰钓呢。以前我有点儿怕坐雪橇,其实没什么,现在一点儿不害怕。我还学会滑冰了。”
余太太满眼笑意,“唉哟,这可好。”
余幸道,“一点儿不难学,我一天就学会了,一次都没摔。”
阿冽道,“这倒是。别人学滑冰都是学的人摔,我们大奶奶学冰滑是教你的人摔。你是没事,我被砸的鼻青脸肿。”
“就知道拆我的台,我也没砸几下就学会了好不好。”余幸笑嗔。
余太太笑弯了眼,道,“阿冽教你的呀。”
“我们一起去的,还有姐姐、姐夫,三姐姐、阿琪姐他们,老太太都一道去的。”余幸说起来很是欢快,眉飞色舞的,“我就是还不大会骑马,待天气暖和了再学,现在路上都是雪,不敢叫马出门。”
余太太点头,“学一学也好,北昌府女孩子出门,多有骑马的。”主要是一出城路就不大好走,坐车还不如骑马舒坦呢。
余太太又道,“你们老太太可年岁不轻了,滑冰什么的,可是得小心着些。”
余幸道,“没事,老太太坐的是冰爬犁,她坐在上头,推着在冰上走。有很多年岁大的,或是小孩子,都是坐冰爬犁。”
余太太笑,“可见沙河县比州府还有意思呢。”
余幸点头,“虽是个小地方,玩儿的委实不少。冰钓时钓上的大鱼,直接杀了就在河边儿的做全鱼宴,又鲜又肥。祖母,明年冬天我接你过去,咱们一道去冰钓,可有意思了。”
余太太笑,“我这把老骨头,再说,我也不放心你祖父。”
“这倒是。”余幸有些失望,“祖父要是一去,估计没空冰钓。”
余太太见孙女日子过得好,心下十分欣慰,还是道,“别成天憨吃憨玩的,让你过去,是服侍孙女婿的,这都成亲了,还跟小女孩儿一样。”
余幸道,“我哪里不服侍相公啦,天天服侍的他周全着呢,是不是?”说着,一双大杏眼看向丈夫。阿冽掖揄,“我这哪里敢说个’不‘字,莫不是不想活了。”逗得余幸笑个不停,“你少说这些刁话,尽坏我名声。”
阿冽将手一摊,“实话都不叫说了,那还能说啥。”
余幸又是一阵笑,余太太更是欢喜,中午自然留小两口与何子衿在家用饭,还命人去问问丈夫要不要回来吃饭,孙女婿上门儿啦,做太岳丈的,只要不是太忙,都要回来的。只是,眼瞅着要过年,官府没有不忙的,余巡抚传话说走不开,让拿出珍藏的好酒招待孙女婿。余太太笑,“每天过年就是早出晚归的,反正你们回来了,过几天再见也是一样的。”
小夫妻俩情分好,余太太最要感谢的就是何子衿,很是夸了何子衿几句,又说何子衿先时着人送的香蕈味儿好。
何子衿笑道,“也是试种了好几年,都没成。今年总算是成了,我想着,冬天鲜菜少,就托阿文哥送了一些过来。既合老太太的口,可见是我的孝心虔了。”
余太太道,“冬天种些鲜菜倒不算稀奇,我每年也种些。倒是这香蕈,也就是你了,天生有这种灵性。”就何子衿种出的绿菊,余太太虽没见过,但被皇室视为神品,可见其中不凡。余太太向来认为,何子衿在种植一事上格外有天分。
余幸也说,“祖母没见姐姐种菜的屋子,那些小青菜、胡瓜、蒜苗、水葱、香椿,长得可好了。我都是叫丫环晚饭前去摘,摘了现做,特鲜。就是一般侍弄菜蔬多少年的老手,也没有姐姐种的好。就像那绿菊,多少人都种不出来,就姐姐种的出来。”
余太太笑,“是啊,你当多同子衿学一学。”
何子衿笑,“阿幸懂事贤惠,都是老太太教的好。”
“她呀,就是个孩子脾气,好起来是真好,气人起来也是真气人。”余太太笑,“如今这般和睦,就是对我的孝敬了。”
余幸连忙道,“我跟相公一直就很好。”
阿冽侧侧脸,余幸笑捶他一记。
用过午饭,何子衿同阿冽就先回了,余幸要陪祖母说会儿话,阿冽道,“晚上我过来接你。”
余幸接了丫环捧上的大氅,给丈夫披上,系好带子,又同大姑姐说两句话,这才送丈夫与大姑姐出门。余太太瞧着,不由暗暗点头,觉着孙女总算是明白过来了。
阿冽中午没见着太岳丈,倒是晚上来接媳妇时,余太太定要留孙女婿吃晚饭,赶上余巡抚在家,一并吃了晚饭。
余巡抚晚间都与老妻说,“阿幸同孙女婿,倒较刚成亲时更和睦了。”
“我也这么说。”余太太想来也好笑,道,“你是没见,今天阿幸同孙女婿过来,那脸上的笑就没断过。要不说小两口得在一处呢,以往叫她去孙女婿那里,她还不乐意。如今可是高兴了,什么同孙女婿雪后坐雪橇啊,孙女婿教她滑冰啊,孩子们就是会乐呵。当初我就说这门亲事好,怎么样,要是往高门里说,也有的是亲事。只是多少高门大户无非就是个面儿,家里兄弟妯娌族人一大堆,规矩大,实惠却少。倒不若亲家这样的小户人家,门风清白,人品也宽厚。孙女婿又不是不奋发的孩子,以后照样有前程,阿幸的日子也舒畅。”
“谁说不是呢。”孙女这亲事,当初家里也是百般考虑的。孙女不论从家族出身还是自身素质,在帝都闺女中只能算中等。名门大族,第一流的子弟是甭想,那些有爵人家的嫡长子,除非极特殊情况,如当年靖南公柳扶风少时,无官无爵,不良于行,其父虽是公爵世子,却是帝都城有名的庸碌人。再加上柳家内闱混乱,故而,柳扶风虽为公爵世子嫡长子,也未曾娶到第一流的名门闺秀,最终叫晋宁伯王家捡了个大漏。如今是甭想了,也不可能再有柳扶风这样的人物。所以,一流门第进不去,如果非要往一流门第里嫁,只能是平庸的嫡子,那也不过是图个名儿罢了。在帝都名门,只要子弟出众,哪怕是庶子,有许多也不急着结亲,待得春闱有所斩获,寻一有权势岳家,亦是将来的官场助力。余家心疼闺女,余幸这脾气,也不是多有心机手段的。实在是高不成低不就,余侍郎就写信同爹娘说起了闺女的亲事,也是巧,余太太就相中了何家。觉着何家虽是寒门起家,其实,就是现在的大家大族,起家时没有哪个不是寒门的。余太太就是看中何家清静,一则家里没有姬妾混乱。二则,何家眼下虽不显,却是正经上升期的家族,几门相近亲戚都在做着官,官职大小且不提,皆是进士出身的。三则,正巧阿冽中了秀才,那会儿阿冽才十六,十六的秀才,不算没有天资了。当然,阿冽自己相貌堂堂,也招中老年妇女待见。其实,当初张知府家也挺看好阿冽,只是,有余巡抚家截和,张家当然是啥都不敢说的。结果,亲事定了,孙女却似不愿,成亲后亦不大和睦,岂不令老两口操心。如今见着小夫妻好的似一人一般。余巡抚笑道,“眼下没空,待过了年,叫孙女婿过来,我与他好生说说话,也看看他的文章。”他此任过后便要致仕了,这时节,能指点孙女婿,自然要加以指点的。就是阿念何恭,余巡抚也想着,在自己退前,能提一提还是要提一提的。
何家很是欢乐,尤其沈氏,当真是神清气爽啊,先时作来作去的媳妇突然成了个明白人,沈氏当然不会要求媳妇在自己面前端茶倒水立规矩什么的,只要媳妇跟儿子过得好,她就打心里痛快。心里痛快,日子就过得有滋味儿。
何子衿说起弟媳妇也都是好话,“阿幸可是帮了我胭脂铺子很多忙,她在这上头极有见识的,还给祖母做了好几样针线呢。”何子衿有一样好处,当初整余幸是也是她给她娘出的坏主意,用余幸的话说,大姑姐手伸的太长,出嫁了还把手伸到娘家来。其实,这是天底下所有大姑姐的通病好不好。做母亲的,有些私房话不愿意同儿子说,尤其是关于儿媳的话,守着闺女的,可不就同闺女说么。所以,许多出嫁的闺女爱管家里事,这是感情使得。何子衿也这样儿,她总不能看着她娘天天憋气,憋久了还得憋出毛病呢。但,何子衿本身是盼着弟弟夫妻和睦的,她一向是有事说事,而不是刻意挑拨啥的。只要俩人好了,何子衿乐得说余幸好话。
沈氏笑的舒心,眼尾的细纹都飞扬了起来,“可见当初让阿幸过去是对的。”
“是啊,夫妻两个,哪里有不在成块儿的。”何子衿也是笑眯眯地。
沈氏没想到,第二天她竟也收到儿媳妇给做的针线,余幸道,“与姐姐在一处,姐姐给母亲做的衣裙,我就把做鞋的事包下来了。针线不大好,也是我的一番孝心。”
把沈氏感动的,眼泪险没飙出来,想着真是自己在菩萨面前许的愿灵验了啊!沈氏接了鞋,仔细看了,见是秾紫的缎子面儿,上面绣了蝙蝠连云的花样儿,虽不是上等绣活,也是针脚细致,可见是用了心了。沈氏笑道,“这还针线不好,比你姐姐强多了。”这话沈氏完全是真心话,她闺女那针线,唉,就一个快。
何子衿道,“我做活儿多快啊。”
沈氏笑,“也就剩一个快了。”
沈氏忍不住私下还问闺女,儿媳妇如何变得这般好了,这变化也忒大了。何子衿道,“成亲前,他俩又没在一处过,见都没见过一面。就是再性子好的俩陌生在一处,彼此不知对方脾性,也是要有些摩擦的。俩人也都不是什么好性子,阿幸在家娇惯,阿冽在家难道就不娇惯了?先时就他一根独苗的时候,祖母拿他当个活宝贝,一样是娇惯长大的。他们相处时间长了,知道了彼此性情,时间久了,熟悉了,也就好了。”悄同沈氏说了俩人打架的事,何子衿道,“这事儿娘只作不知,别看打那一回,从此他俩倒愈发亲密了。”
沈氏道,“我说阿冽脸上怎么三道发白的地方呢。”瞧着就像被什么挠的,如今确定了,媳妇下的手。
“你儿子也没吃亏,把阿幸打的在床上趴好几天。”
沈氏好笑又好叹,道,“她哪里知道阿冽的性子,只当阿冽好欺负呢。这也是个笨的,女人跟男人动手,除非男人让着你,不然哪里有女人占便宜的。”从此不提此事。只要小两口好,沈氏就高兴。
晚上一大家子可是热闹了,吃饭都分了两席。至睡觉的时候,阿曦还不同爹娘睡,她要同外公外婆睡,外公外婆简直是双手双脚的欢迎。何子衿还特意叮嘱她娘,“娘你晚上不要跟阿曦说话,不然睡不了觉的。”
“看你说的,你小时候也话痨一般,我跟你爹都不跟你说话了?”沈氏笑,“放心吧,我就喜欢听阿曦说话,这孩子多好啊。”要是别个孩子,好几个月不见外公外婆,估计会认生啥的。阿曦绝对不会,她热情的了不得。相较之下,阿晔就是个斯文的孩子了。阿晔不跟外公外婆睡,他跟爹娘睡。阿曦这个,简直不必别人找话题,晚上一直把她外公外婆由兴致盎然说到两眼蚊香,由两眼蚊香,说到昏然入睡。
沈氏第二天都说,“我都不晓得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问丈夫,“你什么时候睡的?”
何恭笑,“我睡的时候,阿曦还精神着跟我说她缝小荷包的事儿呢。”
丫环小多道,“约莫一更天了,我听里头没动静,就进去熄了灯。那会儿见小小姐就睡了。”
沈氏看在床上还睡的呼呼的胖外孙女,心中很是怜爱,笑道,“我与老爷过去老太太那里,你就瞧着阿曦,一会儿醒了要发小丫头子去叫我。”
小多应了。
沈氏原是要外孙女多睡一会儿,哪里还睡得住,阿晔那小子一听说妹妹还睡呢,拦都拦不住,带着二郎就跑去找妹妹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把阿曦从床上闹起来了。几个孩子们吃过早饭,阿曦听阿晔二郎说舅妈的花园子可大可好看,就要求去舅妈的花园子参观,余幸自从同阿冽关系和睦以来,一颗心都系在生孩子上了。余幸笑,“跟阿田去玩儿吧,梅花儿正开的好,折几枝来给老太太、太太插瓶儿。”还给孩子们交待了任务。
孩子们就跑去玩儿了。
这个新年,何家过得无比舒畅。
何老娘的话,“过日子穷啊富的,高兴就是好日子。”
余家也很不错,孙女与孙女婿感情好,而且,余巡抚抽空看一回孙女婿的文章,觉着进益颇大,还格外叮嘱了一回老妻,“同阿幸说,别叫她总撺掇着孙女婿出去玩乐,叫孙女婿好生用功。照这般下去,春闱可期。”
余太太问,“这么说,阿冽的书已是不错了。”
“不错不错。”余巡抚拈着颌下整齐有致的山羊胡道,“罗家原就是搞学问的,虽败落了,可在这上头,也自有过人之处。”看,孙女婿跟着罗大儒,就被调理出来了。
何家正一家子和乐呢,就有人上门,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姚节。姚节过来,一为送年礼,而且是两家年礼,有他的一份儿,有何涵的一份儿;二则是看望自己的好友阿冽;三则是何涵托他一事,现在暂不好说…
姚节素来八面玲珑,先拜见何老娘与沈氏、子衿姐姐,然后很客气的问候了兄弟媳妇余幸,再同孩子们打了招呼,尤其赞美了一番阿曦姑娘,还道,“因着我过来,阿珍还托我带礼物给你们。都收在箱子里,一会儿我拿出来。”
孩子们一听纪珍还记挂着自己,都很高兴。
姚节说阿冽,道,“唉哟,可见真是娶了媳妇忘了我这兄弟,往年都要去北靖关的,这一成亲,就把我忘脑后头去了吧。我左等不来右等不到,望眼欲穿,只得自己来了。”
姚节一向说话可乐,逗得大家都笑了。
余幸也是抿嘴直笑。
姚节还同余幸道,“唉哟,弟妹,我这话,你可别见怪啊。阿冽啊,一直是这么个货,去还没成亲时就跟我念叨了半宿媳妇。”
余幸笑,“姚大哥真是风趣。”心下就美滋滋的,想着原来丈夫婚前这般爱慕自己啊。
“他不是风趣,是疯魔。”阿冽见着好友也极是开心,与媳妇道,“去厨下张罗几个好菜,晚上我同阿节好生喝几杯。”
余幸应了,下去吩咐不提。
姚节只是在阿冽成亲时见过余幸几面,并不知俩人后来闹别扭的事,见余幸真要下去张罗了,连忙拦道,“弟妹只管安坐,哪里就真要弟妹安排,吩咐厨下随便治几个菜就是。”
余幸还很有些小伶俐,男人可不就要个面子么,因着先时姚节的话听得高兴,故而,在外人面前,余幸很给丈夫面子,一笑道,“时常听相公说起姚大哥,相公还说,原本我们成亲后想请姚大哥吃酒来着,偏生你公务忙,也没来得及。如今可算是来了,大哥只管坐着,我去去就来。”
待余幸去了,姚节认真道,“弟妹真不愧大家大族出身,这般贤惠,阿冽,这是你的福气,可得好生待弟妹。”
阿冽也觉着媳妇很给自己面子,笑道,“那是自然。”
何老娘笑呵呵地,“都好,都好。”
何子衿怕余幸一人在厨下忙不过来,也跟着过去看了看。余幸还真的会厨艺,只是平日里不大做罢了。她先问了厨下食材,就开始拟宴席的菜单,大丫环佛手在一畔听着。然后,有两道菜余幸是要亲自做的,一道八宝鸭,一道狮子头。当然,食材啥的,肯定是丫环们先准备好,最后她来做。但就这样,也很难得了。
余幸让厨下准备着,请何子衿到自己屋里吃茶,道,“姚大哥还真如相公所说,是个风趣人。”
“阿节就是这般,当年阿冽在官学上学时,与阿节经常一道蹴鞠。”
“姚大人的继室,以往还见过呢,说话很是个和气人,只是不晓得是那般坏心眼儿。要不是相公与我说,还真叫人想不到呢。”
“我虽在帝都住了几年,倒是没见过姚太太。只是听阿节说,他家老太太是极护着他的。”
余幸道,“要我说,亏得他出来了,要不,他家老太太怕也难护他了?”
“这话怎么说?”
“他家老太太出身卫国公府旁支,原本卫国公府也是帝都显赫府邸,纵是旁支,也是不错的人家。可后来,卫国公府不知道发什么昏,娶了承恩公府胡家的一位姑娘,就是宁荣大长公主的幺女。这位胡姑娘,出身是没的说,却委实是个祸头子。”叫余幸都说是祸头子,可见真是个祸头子。何子衿继续听余幸说,余幸道,“具体怎么着我也不晓得,那会儿还没我,我也是听我娘说的。那个胡姑娘,在闺中时就同皇后娘娘不睦,到了夫家,到处说皇后娘娘的坏话,后来把皇后娘娘惹火了,就在先寿安夫人的寿宴上,当着那么多诰命夫人的面儿,给了她俩耳光。寿安夫人,那是先帝的外祖母,也就是这胡氏的祖母。这事儿当时闹的,整个官宦圈子,没有不晓得的。这卫家,也是没个主意,别人吃此教训都不敢了,他家就由着这祸头子胡闹,那会儿娘娘就嫁给陛下了,乃亲王正妃,她也不过是公府的一位少奶奶罢了。反正,她惹出不少祸事,连累得婆家把爵位也丢了。卫国公府失了国公爵,整个家族就没落了。姚家老太太出嫁时,家族正是兴旺,陪嫁也丰厚,就是后来娘家衰败,她老人家在夫家的日子也很是不错。就是姚大人,听说他发妻出身褚国公府旁支小姐,就是命短,后来续娶了继室程氏。程氏原寒门小户人家出身,自是底气不足的,便是卫家没落,她也不敢要姚家老太太的强啊。只是程氏有一兄长,近年来官运享通,如今已官至从三品晋中参政。娘家兄长为高官,这位程氏自然就底气足了。就是姚大人,也不比这位舅兄官高,姚大哥出来,这是他明白。他要在家,还不晓得要如何呢。”姚家之事,甭看何子衿不大清楚,余幸自小在帝都长大,这些事,她很知道一些。
何子衿才知道这其间还有这等缘故,不禁道,“就是程氏娘家再厉害,她也不敢对阿节下手吧?”
“不用下手,就像她以前干的,坏了姚大哥的名声,他就说不着一门好亲。他念书又不成,跟父亲关系也不大好。姚大人又不只他一个儿子,他这一走,倒也合程氏的意,姚大人同大儿子疏远了,自然就看小儿子顺眼。”知道丈夫同姚节关系好,余幸不禁念叨几句,“要是我,我就不走,就像姐姐说的,程氏再厉害,她也不敢对姚大哥下手呢。姚大哥这一般,将来恐怕除了生母那注嫁妆,别个都得成了他那异母弟的。”
何子衿道,“要是我,我就走。不为别个,成天在那家里,争来争去,也不过家里那点子产业,跟继母斗,斗到最后,能不能得着还两说呢。就是到手,也不过是祖产。阿节,就像你说的,他念书不成,在帝都也是寻的武官的差使,还是低阶武官。要是把生命浪费到跟继母斗法争祖产上,每天回家先要想着继母今天会不会害我,明天会不会给我下套,这样的环境,哪里还有心思谋前程。男人为何总说,成家立业,就是因为成了家,家里有媳妇打理内闱,家里的事不必他操心,男人就能把心思放到前程上去了。像他这种情况,家里就不能消停。而且,不是一时不消停,怕是只要继母在,就一刻不能松心。如今还是他自己,以后娶了媳妇,事情更多,生了孩子,敢叫孩子给继母碰吗?继母会不会害我的孩子?这样在家,才是一辈了都毁了。还不如出来,这北靖关,贵胄子弟都不稀罕来的地方,豁出命去挣一份儿前程,就是真有意外,也会想,这些年我是努力过的,我对自己的人生尽了力。倘有命有运,自己把前程挣出来,男人有了本事,还怕没好亲事?就是他那继母,不过妇道人家那点子目光短浅的算计,真乃鼠目寸光。听说当年平国公柳家的那位老姨太太几能要了老平国公夫人的强,我们到帝都的时候,有关这位老姨太太的事,也只是偶听人提及过。那时就听人说,十几年前,那一支庶出子弟便因罪被斩,如今已是血脉断绝。现在人们说起来,都是靖南公如何如何的话了。倘当年不是靖南公离了家,出去自挣了爵位前程,如今又如何呢?”
余幸听都听得心跳加快,道,“还是姐姐比我有见识。”
何子衿笑,“我是最烦这些嫡啊庶啊的事,咱家向来清明,没这些乱七八糟的。阿节家里这些事,我先时还真不大清楚,也是听妹妹说起来,有感而发罢了。我最见不得这等歹毒心肠之人,要是觉着做继室不好,可以不嫁。有本事,是把本事使到过日子上头,把日子过好,这才是本事。似这等心肠,天天算计这个算计那个的,瞧着聪明,其实再蠢笨不过。”
姑嫂二人说一回八卦,见时辰不早,便去厨下看饭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