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念何子衿一个教一个学,学了两日骑马,二人就很高兴的把宝贝们忘到脑后去了。而且,何子衿挺庆幸没带孩子们出来,押送税粮去北昌府,路上要歇两宿,虽都是歇在驿馆,但县里驿馆的环境,何子衿就知道当初来北昌府时受了朝云师傅多少照顾了。因为,哪怕到驿站拿银子打点,何子衿还有先见之明的自己带了被褥,也与来北昌府路上朝云师傅身边的专业人士的各方面铺陈准备,何子衿这才相信,为什么前世有“三代才能培养一个贵族”的话。朝云师傅并不是个奢侈的人,但他对生活的讲究真的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习惯。
待到了北昌府,阿念要去州府上交税粮,何子衿就先带着镖局余镖头和丸子等人回家去。
北昌府与何子衿初来时比,已是绿意满街的风景,不过,随处可见铺子外面晾着干菜,这也是北昌府的风俗了,北昌冬日漫长,鲜菜极好,故而,当地人都要晾许多菜干或是做诸多腌菜用以秋冬食用。
何子衿坐车到家,家里都没想到阿念何子衿俩人这会儿回娘家啊,把家里人吓一跳,何老娘一见自家丫头片子回来了,直接就从小炕上跳下来,嘴里嚷嚷着,“唉哟唉哟,你怎么回来啦!是不是出事了!”不过,左看右看,就自家丫头片子这红润润的脸色,还真不像出事的。
果然,何子衿笑眯眯地,“没事,阿念来州府交税粮,我跟着一道来看看祖母。”
何老娘就伸着脖子往后瞅,问,“阿念呢?”
“去府衙了,今儿得把税粮交了才能回。”税粮既已到州府,还是得先交税粮。
知道阿念办正事去了,何老娘继续往门外瞅,问,“阿曦阿晔呢?”
“他们小,没带他们过来,在朝云师傅那里。”何子衿在靠窗的小炕上坐下,接了余嬷嬷端来的茶水,呷一口道。
何老娘顿时把见着自家丫头片子的喜悦减了三分,道,“哦,那就你和阿念来了啊。”
“还有阿仁哥,他跟阿念去了府衙。”
何老娘道,“那你们回来干啥啊?”她想重外孙重外孙女了好不好!
余嬷嬷端上点心果子,笑道,“老太太专爱说这些怪话,咱们大姑娘不在家时,你一天念叨八回。”
何子衿放下茶盏,对何老娘道,“我回来看嬷嬷的。”
何老娘立刻就醋了,转头同余嬷嬷道,“我就是念叨八百遭也没用啊,丫头片子不是回来看我的,是回来看你的。”话还没说完,何子衿就凑过去“啾”了何老娘一口,何老娘老脸没绷住,直道,“瞧瞧,瞧瞧,这都当娘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拉着丫头片子坐炕头儿问长问短,又叫指着盘子里的点头说余嬷嬷,“怎么把在北昌府珍点坊买来的好糕点拿出来了啊,她在沙河县都是县尊太太了,什么好吃的没吃过啊!”
何子衿知何老娘惯会口是心非的,吃块糕才问,“我娘没在家?”
何老娘也拿了块糕吃,道,“知府太太开赏花宴,你娘接了帖子去了,说是得吃了午饭,下晌就回来。”
阿冽俊哥儿都上学,何子衿是知道的,不见兴哥儿,难免又问一句,何老娘颇是自得,“知府太太特意捎话儿,让你娘带着兴哥儿去的。”不必何子衿问,何老娘就说起自家孙子如何旺来,何老娘道,“知府太太家的长媳好几年不生育,咱们刚来北昌府,有一回你娘带着兴哥儿去学政大人家说话,遇着知府太太家儿媳,张少奶奶见着咱们举哥儿就稀罕的了不得,时常要见一见兴哥儿。结果怎么着,这才俩月不到,张少奶奶就诊出身孕来,今儿知府张太太办赏花宴,特意说了让你娘把咱们兴哥儿带去,给旺一旺。”
这也是时人的常法儿,倘是多年未婚的女子,多带一带适龄小男孩儿,倘有了身子,便视为吉兆。何子衿笑,“这也是张少奶奶与咱们兴哥儿的缘法了。”
“可不是么。”何老娘笑道,“学政大人家过些日子要娶长孙媳,已经说好了,让咱们兴哥儿去帮着压床。”说到三孙子有福气这事儿上,何老娘端的是眉开眼笑,很为三孙子自豪的模样。
何老娘颇是遗憾道,“可惜阿晔阿曦你没给带来,知府家张少奶奶知道你生了龙凤胎,还时常同你娘打听你呢。要是阿晔阿曦来了,叫人们瞧瞧他俩,更得叫人羡慕。”就何老娘来北昌府这些日子,还没听说哪家闺女媳妇给生出龙凤胎呢。
何子衿道,“等他们大些,再带他们出远门儿。”
“尽瞎讲究,咱们自帝都来北昌府,一路不也过来了,啥事儿都没有。”何老娘颇有养孩子的心得,道,“这小孩子,太娇养也不是什么好事,就是泼辣着些,孩子才结实。”又表示出了对朝云师傅养孩子的担忧,何老娘道,“朝云师傅那样神仙一样的人物儿,他是个善心人,对咱家都好,可越是如此,越不好太过麻烦人家的。”认为朝云师傅不像个会带孩子的。
“阿晔阿曦喜欢朝云师傅喜欢的了不得,朝云师傅可会教孩子了,阿晔阿曦都会走路了。”何子衿显摆了一回自家宝贝们。
何老娘果然大为惊奇喜悦,拍着大腿,连声道,“唉哟,这才十个多月就会走啦!可真是腿巧,这是随了你。”想当初自家丫头片子也是早早就会走路,何老娘道,“要是像你,估计说话也早,你那会儿就是早早学会说话,成天叽叽喳喳个没完。”
余嬷嬷笑道,“咱们大姑娘走路说话都较同龄孩子早许多,当时多少人说咱们大姑娘聪明呢。”
“这倒是!”何老娘总结道,“主要是有福分!”觉着自家丫头片子福分大大的!
何子衿道,“估计阿晔会学得快些,那小子现在就成天咿咿呀呀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
何老娘笑,“早看阿晔就是个嘴巧的,阿曦不行,那丫头就仗着能吃力气大,成天欺负阿晔。”还问,“现在阿曦还欺负阿晔不?”
“阿晔成天发坏水儿,阿曦粗线条,哪天都得给阿晔绊三两个跟头。有一回,阿曦一下子栽到阿晔身上,把阿晔压的哭唧唧哭唧唧的哭半日。”
何老娘听得哈哈笑,拍手道,“阿晔小子家,怎么倒比丫头还娇气。”
何子衿道,“他俩要是换一换就好了。”
何老娘乐的,说自家丫头片子,“这是你生时没生好,把俩人性子生反了。”
对于何老娘此种说话,何子衿颇是无语。
见着丫头片子回家,何老娘颇是喜悦,令厨下很是添了几个菜,中午阿念江仁都没回来,何老娘与何子衿一道用的午饭,高兴的多吃半碗饭,与丫头片子絮絮的说着北昌府的美食,“咱们自帝都来前,时常听人说这里苦寒,这里要是苦寒,寒是真的,这都暑天了,看这北昌府,半点儿不热,听说一入秋就刮白毛风的。苦不一定,这么一大只野鸡,不过二三十钱,街上野猪、鹿、狍之类的更多,偶尔还有老虎肉卖。”
何子衿在沙河县也没少吃野味儿,知道北昌府野味儿多,故而价码要比帝都低出许多,只是,卖老虎她是没见过的,不由同何老娘打听,“祖母,您还吃虎肉了啊?”
“街上有卖的,我觉着稀罕,叫周婆子打了二斤,哎,筋道的很,炖了一天一宿才勉强能入口,硬,难咬。倒是虎骨不错,你爹泡了两坛子酒,到时给阿念一坛,你们带回去喝。”
何子衿道,“这可是难得,当时怎么没多买些虎骨?”
何老娘给丫头片子夹筷子鱼肉,道,“你说得容易,那老虎一冒头儿,就有人来订虎骨,也是周婆子机伶,才抢到三斤。”
何子衿道,“倒也是,虎骨是好药,药铺子知道,定要买的。”
何老娘道,“这地儿的好药材当真多,家里还有鹿葺来着,也不知要怎么吃,还放着呢,等你回沙河时,带着回去给朝云师傅。”
何子衿问,“我让阿仁哥捎回的红参,祖母吃了没?”
何老娘道,“让药铺子给做了红参膏,我跟你娘都在吃呢,原也想让你爹吃些,药铺里的大夫说,你爹不用吃。刚弄好时,俊哥儿见我跟你娘都在吃,他还偷吃两呢,吃了没两回,就流起鼻血来。我还纳闷儿着,叫了大夫过来给他诊了一回,他吃不了那苦药汤,才说出偷吃红参的事儿了。”
何子衿笑道,“俊哥儿打小就这样,好吃难吃的,见人吃他就嘴馋。”
何老娘呵呵笑着,“小孩子家,没吃过,啥啥都好奇的。你小时候,你姑祖母看你爹念书辛苦,送了些燕窝给你爹补身子,你见着还想吃呢,拿飘香坊的点心都堵不住你的嘴。”
何子衿再不肯承认的,道,“哪里的事儿,是祖母你总是给我买点心。”
何老娘道,“不给你买可得行啊,不给你买你就要吃燕窝!”害老娘花了多少银钱哩,至今想起何老娘都觉心疼。
何子衿给何老娘夹筷子猪脚,道,“我给祖母带了燕窝来呢,这回不让我爹吃,单给你一人吃。”
何老娘连忙问,“哪里来的这般金贵物儿!”甭看北昌府人参鹿葺不算稀罕,燕窝在这里却是个金贵物儿来着。
何子衿道,“有人送的,我让窦太医帮着看了看,说是这燕窝儿还成。我炖了两回,不搁冰糖一点儿味儿没有。”
何老娘虽然很高兴丫头片子拿了金贵东西来孝敬自己,嘴上还是道,“你给阿念炖了吃才好。”
何子衿道,“我家里还有呢。”
何老娘笑眯眯地,“这燕窝儿我也不吃,我跟你娘吃红参膏就够了,红参给你爹吃,你爹每日里当差,辛苦哩。”
何子衿道,“燕窝儿性温,叫阿冽俊哥儿吃些也无妨。”
如今家里日子兴旺,鸡鱼肘肉是常见的,何老娘自己都吃得起红参的,待孙子也不小气,笑道,“阿冽不在意这个,倒是俊哥儿,可是得让他尝一尝。”
何子衿道,“俊哥儿是啥贵就喜欢吃啥,青菜什么的,春夏多的是,他也不怎么样,到冬天没有时,他就喜欢了。”
何老娘乐呵乐呵地,“俊哥儿就是嘴儿高。”与自家丫头片子道,“这样的人以后有福气。”
“他就喜欢吃贵的。”甭管何子衿说啥,反正何老娘说到孙子就是一个眉开眼笑,然后就是想阿曦阿晔,又问起自家丫头片子做县尊太太的事来,依何老娘说,都有人给送燕窝了,想来这县尊太太做的也极是舒爽。
何子衿道,“就是时不时的有人过去说话,在县里还成,到府里来就不成啦。”
何老娘道,“在县里还成就不错啦。”她在府里也一般啦。
何子衿就打听起何老娘在府里交际活动来,果然,因何老娘辈份在这里,等闲人家太太奶奶一类的宴会,她辈份高,不适合参加。可老太太一辈的宴会,就比较少了,故而,大多时间,何老娘就是在家里带带兴哥儿啥的,何子衿干脆道,“祖母不如跟我去沙河县住些日子,我那里正要人帮衬。”
何老娘很是意动,做县尊家老太太啥的,只要想一想就爽的了不得啊。不过,何老娘依旧道,“那不成,我这把年纪,哪里有不跟着儿子跟着孙女的。”
“这可怎么了。沙河县虽是小地方,你去了就知道,那可是好地方哩,山上野味儿多不说,水里鱼也多,我在沙河县都是吃活鱼。再说,见天儿都有人过去说话,比北昌府热闹多啦。”何子衿吹牛道,“祖母不晓得,见天儿的那么多人过去奉承,简直烦的人慌。”
何老娘一听顿时大为羡慕,“你可别不知好歹啦!有人奉承还嫌烦!”
“是啊!”
“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丫头片子。”她老人家想人奉承还没人来奉承哩,这般想着,何老娘就更加意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