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去岁征讨交趾的磨刀霍霍,此番大理出兵,秦凤仪是占尽了大义之名,完全是令冯将军打着仁义之师的名头,去征讨弑兄杀侄的杨土司四子。但,仁义之师也有仁义之师的缺点,如去岁对交趾出兵,完全就是去报仇,你交趾王派兵将假扮盗匪攻打我县,就秦凤仪的性子,那绝对饶不了交趾王啊。如今,他非要弄个仁名儿,结果,冯将军便叫段白两家拎着杨家四子挡在了大理城外。
段白两家委实不傻,你不是来征讨杨四郎吗?成啊,人我们帮你抓了,免费送你,也谢谢你们远道而来,你们这就回吧。这两家人是绝对不愿意见到南夷兵入驻大理的!
好在,此次随冯将军出征的是傅浩,这位秦凤仪当年送出几百里也要留下的大才子。傅浩实不愧他才子之名,冯将军是将领,他遇到这局面,当真有些懵。但,傅浩不一样,这位长史兼桂地知府大人,通读史书,见识非凡,傅浩当下说服了杨土司庶长子的嫡长孙杨佑,杨佑年纪还小,不过十岁,他爹以前是公认的土司之位的第一继承人,他身为他爹的长子,是第一继承人的继承人。依傅浩的本事,说服杨佑并不难,杨佑只问一句,“以前,都是我杨家掌管大理之事。”
傅浩温柔而恭敬道,“以后,自当如此。”
然后,杨佑便以杨家第一继承人的名义,请冯将军护送他入大理城。
段白两家自然不愿,但,与吐蕃之战,两族兵马损耗亦是不小,豁出命去想挡住冯将军也并非做不到。但,一旦翻脸,若怒镇南王殿下,大理是万万招架不住的。不过,两家允冯将军入城前,还是与傅浩谈下了诸多条件,傅浩身为秦凤仪的心腹,自然一一答允。心说,真个蠢才,待我大军入城,以后难道还是你们说了算?
这便是秦凤仪控制大理的整个过程。
大理驻军之后,秦凤仪得写封折子跟朝廷知会这事一声。三皇子道,“先时好奇与大理的战事,我一住就是半年,我这也该回京过年了。你这里的事,有什么要我回禀父皇的没?”
秦凤仪坦荡无比,“照实说就是。”
三皇子踟蹰半晌,与秦凤仪商量,“你说,我也跟父皇要块封地,出来就藩如何?”
秦凤仪道,“比在京城憋屈着强。京城的人,太过机变,今儿朝东,明儿朝西的,全都盯着富贵权势。男子汉大丈夫,当做些实事才算不负一世。”
三皇子点头,“那这事我回京便说。”
秦凤仪道,“我送傅安抚使与你一道,一路走也有个伴。”
三皇子七月底过来,原本想着九月便回京的。结果,遇着大理这事儿,他觉着,这事儿比朝中那些个烂事有趣多了,遂给京里写了封奏章,说要多留些日子,大理与吐蕃打仗,不知道会不会波及南夷,他不放心兄弟,要等战事结束再加京城。
反正,随便找个理由吧,三皇子就带着儿子留了下来。
安哥儿干脆就跟着大阳他们一并上学,每天睡都是同大阳睡在一处。如今说要走,安哥儿很舍不得大阳几个,大阳几个也舍不得他,大阳还抽嗒了两声,把自己心爱的布虎头送给安哥儿,拉着安哥儿的手说,“安堂兄,以后,你见着这老虎头,就当是见着我啦。”
安哥儿把自己最喜欢的戏具送给了大阳弟弟,还有寿哥儿、阿泰、大妞、大美几人,均与安哥儿有礼物相赠。安哥儿很不愿意走,他在京里也有许多堂兄弟一起在宫里念书,但,大家最喜欢的是永堂兄,安哥儿就要靠后站。但在凤凰城,大阳几个每天除了上学,就是在一起疯玩儿,大阳弟弟对他也很好,他俩还睡一个被窝,晚上说悄悄话哩。
秦凤仪说,“干脆叫安哥儿在南夷过年吧。”
安哥儿很愿意啦,他爹不同意,“不成,家里他娘肯定记挂着哪。”安哥儿一想也是,好些日子没见娘和弟妹们了,也就没闹着不走,最终是依依不舍的跟他爹走了。
傅浩与三皇子走后,秦凤仪颇有些担忧,与媳妇道,“你说,陛下能将云贵之地再划给我不?”
李镜头都没擡,“你这是发哪门子梦哪?”
秦凤仪扳过媳妇的脸,“别看儿子了,你倒是看我一眼。”
李镜心下好笑,擡头看向自家男人,“最好的结果就是现下这般,由咱们的兵马驻守大理。待过了年,贵地的土司若是明智,也该拿出些诚意来。”
“其实,云贵都是穷地界儿。有什么呀,就是马匹、茶叶、药材之类,其实,茶叶咱们这里也不缺。”秦凤仪道,“可我总得为三郎四郎想一想啊,咱家四个孩儿,大阳是世子,最大的地盘儿自然是大阳的。周边这三个,云南、贵地、交趾,大美双胞胎,一人一个,省得打架。”
“你就别叨叨了。”李镜道,“有这空不如去大阳的亲卫军里瞧一瞧,再者,大理如今归顺朝廷,咱们倒不稀罕他那里的金银,但也总该有些表示才对。”
秦凤仪看向妻子,李镜凤眼一瞥,“你怎么倒笨了,段白杨三家久居大理,眼下他们也多是面服心不服。让他们三家出几个家族嫡系子弟,过来凤凰城学习一下汉家礼法。”
李镜又淡淡道,“这凡事啊,都得讲一个礼字。就拿那杨土司来说,他身死,三子四子争位,当初咱们凭什么支持杨三郎,就因为杨三郎是嫡出,其他都是庶出。嫡脉断绝,遂取庶长一支,也是无可耐何之举。以后段白两家的土司继承,自然也要依咱们汉家礼法。我看他们以往不大懂这些,叫他们过来学习一二,总无害处。”
“你说的是。”礼法不礼法的,秦凤仪觉着,过来几个人质很不错啊。
李镜与丈夫道,“咱们这几年在南夷,叫些不知底理的人瞧着,得说咱们顺风顺水,只是,咱们也不容易呀。穷还是小事,就看这几年打的仗,信王桂王交趾王杨土司,哪个不是曾称霸一方的人物,可一旦战败,不是人死身灭,就是为虏为俘。咱们虽是胜者,我却时时惊心,若非咱们兵强马壮,哪里有如今的太平日子。可见,想过太平日子,就得有人马,是不是?”
秦凤仪叫他媳妇给念叨的,起身道,“我这就去兵营瞧一瞧。”
“先等一等。”李镜唤住丈夫,与他道,“你刚也说了,大理有什么,无非就是马匹药材罢了。这两样,还多是把持在段白杨三姓之手。可要我说,不论大理还是交趾,最值钱还不是这些外物,最值钱的,当是人口。这两地,多是各族混居,倘有那真心归顺的,不妨收拢了他们来,再练一支兵,只要教导得宜,让他们忠于咱们,便是了。”
秦凤仪想了想,正色道,“你这话也在理,这两年,我是有些懈怠了。”
李镜笑,“劳逸结合嘛,有忙的时候,就得有休息的时候。”见丈夫一劝就听,比往时听话的多,李镜心说,待过两三年,身子调理好,再生一个才好。
这年头,并没有太好的避孕方法。
当然,有避子汤。
但,是药三分毒,避子汤一般都是当家主母给自家侍妾喝的,有哪个主母会自己左一碗右一碗的喝避子汤啊。
没人这么干,所以,如李镜这等恩爱夫妻,现下孩子生的也不算多。
李镜这刚生产完,大公主就怀上了第三胎,大公主这几年与崔氏不晓得怎么了,一个接一个的生儿子。大公主这回有了身孕,就跟李镜念叨,“我这胎非生个闺女不可。”
李镜自己是有闺女的人,在大公主跟前便很有优越感啦,李镜笑眯眯地,“我嫂子生他家三郎前也是这么说的。”
大公主想想,也是好笑,又说李镜与骆氏,“还是你家有福气,都是有闺女的人家。”
骆氏这会儿也正大着肚子,道,“儿子闺女还不一样。”
“刚开始怀阿泰时,我是盼儿子的,驸马家里就他一个独子。可如今都生两个小子了,我就特稀罕闺女。”大公主道。
大家都是有儿子的人,故而,说到儿女上就没太多顾忌。大公主这话,崔氏特有共鸣,崔氏刚生下家里三郎不久,道,“就是殿下这话,我有了三郎,时常叫大妞大美过去,想着多瞅瞅她们,是不是就能生个闺女,还有稳婆说,看我怀相是个闺女,结果,生下来还是个小子。”可见稳婆也不灵。
南夷这里,男人们忙着练兵、处理政务,女人们则是围在一起闲聊,京城里却是因大理之事掀起了新一轮的论战。
大家关心的是,究竟该不该由南夷出兵镇守大理。
当然,还有些狗屁倒灶的话,说什么镇南王发兵大理不过举手之劳,不值一提。目的不过是要削镇南王之功罢了,三皇子实在听不得这些无耻之语,讥诮道,“镇南王打交趾,你们说他穷兵黩武,如今兵不血刃令大理归顺,诸土司来朝,你们又说没什么大不了。我看你们当真是生错了时间,你们当生在前朝方是正经。”
景安帝道,“三皇子这话虽直接,倒也不是没有道理啊。”直接令人将那颠倒黑白的官员撵出大殿,夺职,永不叙用,朝中风气顿时大好。
三皇子此次回朝,非但他所知道的大理之事,连连赞道,“镇南王真是有勇有谋,若非大理吐蕃两败俱伤,怕大理没这么容易驯服。”
景安帝还是头一遭见三儿子在自己跟前喋喋不休,眼中闪过一抹暖意,笑,“怎么,觉着长见识了?”
“长见识了。”三皇子并不否认,道,“父皇,儿臣也比镇南王小不了多少,儿臣想着,也向父皇讨块封地,做一番事业,也为百姓做些实事,不枉这一世。”
景安帝微微皱眉,“当年打发镇南王就藩,是有原因的。朕渐上了年纪,就愿意儿孙绕膝,你何苦离朕而去?”
三皇子道,“镇南王时常说,父皇龙体康健,定能长命百岁。儿子是想着,到外头去瞧瞧。”
景安帝笑,“看来,你是拿定了主意啊。”
三皇子起身行一大礼,“请父皇成全。”
景安帝问,“你看中哪里封地了?”
三皇子没跟他爹客气,“儿子看,江西就很不错。”
倒不是什么好地方,景安帝却是另有打算,“云贵封你如何?”
三皇子道,“云贵多为土司掌权,与先时南夷的形势还不大一样。而且,现下大理刚刚归顺,父皇便派我去就藩,怕要引起当地土族的反弹。毕竟,他们在大理还颇有势力。不如令镇南王渐次削弱土司之势,再令藩王就藩不迟。”
景安帝想到朝中人对镇南王的诋毁,笑道,“你这话也在理,你既看中江西,便将豫章封你。”直接允了三皇子。
三皇子起身谢恩。
三皇子封藩之事,大皇子是且喜且忧,喜的是,讨厌鬼又走了一个,待这些讨厌鬼们走光了,储位自然非他莫属。忧的是,三皇子竟封到了豫章,这岂不是正与南夷相邻,如今,与镇南王狼狈为奸便更容易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大阳的脚丫子有多臭~
一次,双胞胎刚吃过晚饭——母乳,正被爹娘一人抱一个的玩儿,大阳跑进来,满头大汗,刚刚蹴鞠回来。大阳刚甩掉靴子,双胞胎哇的吐了奶,还干呕好几声~
大阳还说呢:双胞胎是不是肚子里有小娃娃了~
双胞胎气的:给你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