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宣已经绝望了,他回家时脸色都是灰的。
长泰长公主见丈夫这般模样,先令宫人服侍着丈夫洗漱后换了家常夹棉袍子,给他递盏香茶,看他吃了半盏方问,“这是怎么了?”
李宣也不说,叹气叹半宿。
长泰长公主给他叹的觉也睡不好,只得再问他,“不是去大哥那里么,可是大哥有什么事?”
“完了!”李宣郁闷半宿,此方借着帐中微光,侧身望着妻子,俩人在被窝里说些私房话,李宣道,“大哥的亲事,算是完了。”
“这话怎么说的?大哥何尝有亲事了?”长泰长公主倒是一直知道丈夫十分关心李九江终身大事,丈夫自来就是这么个脾气,兴许是长子的缘故,爵位的继承人,李家的族长,故而丈夫对家族对兄弟,都非常有责任感。李家四兄弟,虽李九江是庶出,永安侯文康大长公主对李九江一直淡淡的,但李家兄弟四人关系不差,尤其李宣,自来照顾这个庶兄。李九江当然也值得人对他好,不论才干还是人品,李九江亦是一等一的出众。便是长泰长公主如此身份,如今也要喊李九江一声大哥的。
李宣与妻子道,“先时我竟不知道大哥的心,大哥他早有喜欢的人了。”
“那为何不娶进门?”长泰长公主道,“咱家又不是那等势利人家,任大哥人品才干,也鲜有他不能匹配的。”这是实话,自李九江少年时把声名洗白,就一直有人想把闺女嫁给他。李九江打光棍,不是因为娶不着媳妇,而是他不娶!他要是想娶,多的是人愿意做媒。
可长泰公主如此一问,李宣愈发忧伤了,道,“哪里还能娶?倘是早两年我知道大哥的心意,纵大哥不说,我也必会替他开口的,今江伯爵生死不知,又往哪里娶去呢?”
长泰长公主大惊,屋内本只夫妻二人,长泰长公主还是掩口压低了声音问丈夫,“难不成,大哥喜欢的是江伯爵?”
李宣点点头,深觉他大哥命苦。
长泰长公主也不禁叹气了,道,“这可难了,如江伯爵那样的人物,在哪儿能再寻一个来呢?”
李宣深以为然。
夫妻俩很是感慨了一回李九江婚姻路上的坎坷,长泰长公主道,“大哥也是,既是对江伯爵有心,如何不早说呢?”
李宣道,“你忘了,江伯爵是女道之身呢。”
长泰长公主不以为然,“凭咱家的脸面,女道不女道的,又有什么要紧?出了家还能还俗呢,何况女道了。”
李宣也是直叹气,深为他家大哥惋惜,道,“倘不是江伯爵出事,怕大哥还不肯说出来呢。”
长泰长公主也深为这桩亲事可惜,如长泰长公主这般高贵,也是乐于有一个江伯爵这样的妯娌的。
夫妻俩感慨一回,夜深方才相拥睡去。
李宣很是怜惜他家大哥,自此后让妻子对大哥那里再加多照顾些,虽大哥官高位显,到底家里没个女主人呢。
李九江并不知他给他弟怜惜了一回,他照样当差,照样过日子,生活一如往昔。
倒是谢皇后千秋前,赵时雨自西蛮还朝。
这一去,倒有半年之久。赵时雨把西蛮各部落都走了一遍,收获颇丰,给朝廷也带来了新的情报,连带着西蛮王的近况,赵时雨也有自己直观的判断,他道,“西蛮王眼下瞧着还算硬朗,他诸子都分封了草原,各有各的地盘儿人马。西蛮王留了第四子在身边,已册了王太子。”
昭明帝点点头,问,“和顺长公主如何?”
赵时雨道,“长公主很好,臣到了西蛮王城,第二日就去给长公主请安,临行前,长公主还说,让臣代她向陛下娘娘请安问好。”
昭明帝此方放下心来,因谢皇后很关心和顺长公主,赵时雨还跑了一趟凤仪宫。赵时雨倒不是头一次见谢皇后,但,正式拜见是头一遭,待行过大礼,谢皇后赐座,赵时雨恭恭敬敬的在绣凳上坐了。谢皇后问的都是和顺长公主的事,谢皇后道,“长公主在西蛮吃食上都吃什么?”
赵时雨道,“多是西蛮吃食,奶类肉类颇多,西蛮王知公主尊贵,还令人在外采购咱们东穆的米粮,以供公主享用。”
“公主穿戴如何?”
“身上颇多珠玉,已是西蛮王妃的打扮。”
“公主气色可好?”
“甚佳。”
“公主都说过些什么?”
这能混到御前的,就没一个简单的,如赵时雨,一去西蛮这小半年,竟还能记得当初与和顺长公主请安时的一言一行,这会儿竟能丝毫不差的同谢皇后学一遍。谢皇后细致听了,此方放下心来,看来,和顺长公主是真的在西蛮站住了脚。谢皇后对赵时雨亦颇为和颜悦色,道,“你远道归来,也辛苦了。”命人拿些参葺药材赏了赵时雨。
赵时雨谢恩后恭恭敬敬的退下。
赵时雨得了十来日的休假,昭明帝对他的任命就下来了,昭明帝并不是一道外放的圣谕就打发了赵时雨,昭明帝是亲自与赵时雨谈的,他道,“当初大哥就藩时,就同朕这个念叨你,非要你过去陕甘。大哥的眼力,一向不咋地,就是看时雨你看得最准。故此,这次出使西蛮便让你去了。陕甘那里,自谢驸马回帝都后,一直也没个太得力的人,你便去西宁那边儿任安抚使,离大哥也近,如何?”
赵时雨能如何呢,唯感激涕零的谢恩罢了。
昭明帝对赵时雨颇多叮嘱,包括晋王那里,也要赵时雨多留心,道,“晋王是个大咧咧的性子,他倒还听时雨你的。他又一向肯亲近于你,倘晋王有什么事,你多劝着些,不要让他冒失了。”
赵时雨正色应了。
赵时雨走马上任,转赴西宁任安抚使,赵时雨去了西宁关后,晋王还特意来了一封超长的折子来感谢昭明帝,说昭明帝有信用,把时雨派了过去,还说自己会好生照顾时雨云云。
昭明帝摇头笑道,“还不知谁照应谁呢。”
谢莫如道,“赵时雨此人,心术还是不错的。先帝当年派他到晋王身边,晋王得益不少。”
昭明帝深以为然,转而提到另一事,与妻子商议道,“齐王夫妇就要来帝都了,温庆与王太子的亲事定在腊月,待得成亲,就是年了,我想着,留齐王夫妇在帝都过年吧。”
谢莫如笑,“齐王与齐王妃都是个细致人,这会儿过来,可不就是为了在帝都过年么。一则也看看世子,二则也能多陪一陪皇贵太妃。要是他们赶得及,倒正好赶上我的生辰。”
昭明帝笑,“定在你千秋前过来的。”
昭明帝这话不差,齐王夫妇非但在谢皇后千秋前到了帝都,还给谢皇后送了重礼,以贺谢皇后千秋之喜。帝后于凤仪宫设家宴,款待齐王一家,连带着谢皇贵太妃也出席了。谢皇贵太妃苍老许多,以往的明媚美貌悉数散去,已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了。
只是两年未见,母亲便老迈至此,齐王心下甚为酸楚,于宫宴上却是不好表现出来的。待得第二日,母子说私房话时,却是知道谢皇后对后宫十分宽厚,母亲皇贵太妃的份例更是只有多没有少的,而且,供上来的都是上上等的东西。谢皇贵太妃自不会与儿子说她与谢皇后的旧日恩怨,只笑道,“你也想想我现下也是六十好几的人了,你父皇在时,还有吃穿打扮的心,当时只怕老了,不再得他欢心。你父皇一去,我们这就叫未亡人。那吃穿打扮的心就淡了,自然就老了。老有老的好,以往怕发胖,甜的都不大敢吃,现在也不禁口了。每天到太皇太后那里说说话,服侍服侍她老人家,帮着打理打理慈恩宫的琐事,太皇太后的凤体大有起色呢,现下扶着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她老人家能走几步了,只是说话还不大清楚。你见着太皇太后没?”
齐王道,“已经给皇祖母请过安了,夏大夫真不愧神医。”
“可不是么。”谢皇贵太妃道,“帝后奉太皇太后甚孝。”谢莫如始终是那个滴水不露的谢莫如。
谢皇贵太妃只管捡着好的说,又问齐王在封地可好,齐王道,“自小在帝都,不知外面如何。齐地物产丰饶,极好的地方,儿子与王妃都好,母妃只管放心就是。”
谢皇贵太妃此方说起温庆的亲事来,道,“那个北凉王太子,皇后娘娘还让我见了一回,相貌瞧着是个温和的,现下咱们东穆话说的也很不错了,在国子监研究学问。温庆嫁了他也是在帝都过日子,你们不用太记挂,有我呢。陛下与娘娘是个长情的人,赵大人出使西蛮回来,听说和顺长公主在西蛮都好。李家那案子总算是结了,一家子都回了老家过活。可见,和顺长公主之功,陛下娘娘心里是有数的。温庆出身宗室,身负皇家血脉,且北凉王太子正有求于我朝之时,这联姻,倘温庆争气,帝后也会知她功劳的。”又问孙女的情况,听说孙女颇是明理,对这次联姻也很看重,谢皇贵太妃此方放下心来,让孙女好生备嫁。
母子俩说了半日的话,齐王中午就在母亲这里用的饭,齐王妃带着闺女则在凤仪宫吃的,齐王妃笑,“原是想着,开春就送温庆过来,后来得知她这吉日定在腊月,我们也偷了个懒儿,趁还有空多为她置办些嫁妆。这会儿过来帝都,一则是送温庆待嫁,二则给陛下与皇后娘娘请安,三则也是想求个恩典多住些日子,待过了年再回封地。”
谢莫如笑道,“王妃哪里的话,原就是想让你们在帝都过年的。”又同温庆说了些话,见温庆应答都还妥当,知道齐王妃必是在家都教过了,谢莫如笑着赞了几句。
待得午膳后,齐王妃带着闺女去了婆婆那里,婆媳祖孙自然又有许多话说,齐王一家是下晌方告退出宫的。
谢皇后千秋自然又有一番热闹,千秋之后,就是三年一度的秋闱了。
此次秋闱,谢柏两子谢持谢拓都参加了考试,及至重阳前后出了桂榜,谢莫如尤其恭喜了宜安公主一回,谢持谢拓均榜上有名,难得的是,谢持排名第八,谢拓就差了些,跌出了前一百,排名一百二十三位,但,桂榜不似春闱杏榜,还讲究一榜二榜三榜来着,三榜与一榜二榜比乃天壤之别。秋闱就是论排名,第一名称解元,第二名就是举人了,最后一名,也是举人。举人与举人之间,并无高下之分。
宜安公主两子得登桂榜,谢莫如恭喜她时,宜安公主也是喜色盈腮,笑道,“这样的小事,不想竟惊动了娘娘。”
谢莫如温声道,“娘家人有出息,我自是高兴的。因我如今居于后位,谢家被赐承恩公爵,便成了外戚之家。外戚之家,人们说起来,有羡有妒,羡妒者,皆慕外戚之家的荣宠。外戚之家自然尊贵,只是,自古以来,观世家大族,或一时因后妃而荣,但有哪一个世家大族是靠着后妃而立于当下的呢?没有,一个都没有。如谢家,眼下自然荣耀。外面人奉承起来,定是打叠着千百种花样的。谢家子弟,有一分好处遂说成三分,有三分夸耀成五分,倘有七分,便是完人了。这是外头人奉承。可有一利必有一弊,外戚之家,亦是如此。如外戚子弟,辛苦当差,考评上优,别人不见得认可你当此差时费了多少心血,熬了多少辛苦,或者会说,他能升迁,皆因其后族所致。我所担忧者,亦非是我与公主,我等此生如何,已可看到了。谢家之难,难在我等之后。子弟是依旧上进,以书香立世,还是盛极而衰,自此泯然众人呢?”
宜安公主这些年的历练,闻谢莫如此言亦颇有感触,道,“娘娘说的,驸马也是有所忧虑呢。”
谢莫如笑,“我也只是一说,孩子们都明白上进就好。”又问宜安公主,谢持谢拓兄弟可要参加明年春闱。
宜安公主笑道,“驸马说,阿持的文章,春闱倒可一试。阿拓则要差一些,尚在两可之间。本不欲令阿拓明年参加春闱,可他也想试一试,只当多些考试经验吧。”
谢莫如道,“这也好。”待宜安公主告辞时,命紫藤取了好些纸墨给宜安公主,说是给两个小堂弟的。
宜安公主代儿子谢了谢皇后的赏赐。
待得回府,与谢柏说了谢皇后的担忧,谢柏道,“皇后娘娘向来远虑,谢家之困,怕就在二三十年后啊。”
宜安公主道,“家族兴衰也是难免,要我说,现下亦无需太过担忧,只要好生教养子弟,约束族人,便三十年后,咱们这一拨老人去了,也是不惧的。”谢家因谢皇后得赐公爵,昭明帝极重谢皇后,对谢家颇多荣宠,如谢芝谢兰谢玉三人起复,都是一等一的好缺。谢持谢拓谢拙三兄弟较堂兄们年少些,如今考取了功名,凭谢家如今声势,前程自然是差不了的。起码只要谢皇后一日不倒,谢家子弟的前程就是妥妥的。但,凡事盛极而衰,谢皇后便是一路顺遂,终有离世之日,那时才是看谢家兴衰之时呢。
此为世事轮回更替,便是谢柏才智,也是无法的。
无非就是夫妻俩说一回,彼此宽一宽心罢了。
其实,这说起来就是谢家矫情了,殊不知眼下多少人家眼红谢家呢。还盛极而衰,那也得有盛才能衰啊,咱们多少家族想盛都没这机会,你家就开始发愁衰的事儿啦!你家想的也忒远了点儿吧!
盛有盛的烦恼,衰有衰的苦处。
重阳前后,大郎二郎再得两子,昭明帝又得俩皇孙,龙心大悦,大手笔的赏赐了皇孙后,高高兴兴的迎来了自己的万寿。过了万寿节,帝后又带着一大家子去汤泉宫过冬了。
待得年前,陕甘总督朱雁回帝都述职。
朱雁也是昭明帝手里的老人了,昭明帝年轻时就藩闽地,朱雁便是闽安知州,后来朱雁一路升迁,直至总督位,既是他的运道,也少不得昭明帝的提携。朱雁如今也不过四十几岁,竟做得一地总督,封疆大吏,不得不说是官运亨通了。
朱雁回帝都述职,朱家自是阖家喜悦,但朱家大老太太又没忍住心中愁绪往谢老太太这里跑了一回。如朱大老太太这样的身份,儿子都做到一地总督了,她老人家家里老封君一般,晚辈们竞相孝敬,还能有什么愁绪呢?偏生朱大老太太还真有一件让她愁的了不得的事,便是朱雁的亲事。朱家大老太太一想到这个儿子的亲事就要捶胸口的,道,“我这辈子,倘不能见阿雁成亲,便是死了,也闭不上这个眼,咽不下这口气的。”
谢老太太近来出门少了,见着娘家大嫂子,想到朱雁的亲事,也不由跟着叹气,道,“帝都这些年,不知是不是风水有问题。要是说那没息的孩子娶不着媳妇,这还有理。可这也不知怎地,怎么越是有出息的孩子,在亲事上越是难呢。”
朱大老太太深有同感,道,“可不是么,直愁的我恨不能上吊。”
“想想内阁还有个李尚书,也是四十好几了,无妻无子的。”
“阿雁年纪比李尚书还大两岁呢。”朱大老太太更愁,道,“明白人不成亲不生子,糊涂人生了一窝又一窝,哎,世间往哪儿说理去。”
谢老太太道,“江伯爵这两年都没音讯了,嫂子也把江伯爵的事儿说与阿雁知道,叫他死了这个心才好。再问问他,到底喜欢什么样儿的。咱们不拘家世,只要人好,阿雁看得上,纵寒门小户人家,也成。”这个时候,就别挑啦。再挑下去,便是娶上媳妇怕也生不出孩子了。
朱大老太太哪里还敢挑人家啊,她道,“我早就这么说了,他只要肯娶,我啥都不讲究,只要是个女的就成啊!”她们这样的人家,孩子出息又上进,偏生这般怪癖,朱大老太太在媳妇的选择上早就不讲什么门当户对啊之类的了。只要儿子肯成亲,叫她把媳妇供起来都行啊!
谢老太太问,“阿雁真的不是还放不下江伯爵?”
“真的不是,可我叫他成亲,他就说没见着合适的。”朱大老太太愁的直叹气。
谢老太太道,“什么才叫合适的?貌美的,贤惠的,能干的,聪明的,帝都什么样的女孩子没有呢,他就都不合适?”
朱大老太太唉声叹气,“他爹为他这个亲事啊,哎,父子俩昨儿又闹了场气。我就劝太爷,消停一二吧,这也不是突然这样。”
“生气又有什么用?阿兄这把年岁,怎么还这般大气性?”又为娘家哥哥担心。
“这不是想到阿雁的亲事急的么。今我们还在呢,待我们这老爹老娘的一蹬腿儿去了,他以后要如何?真个死了也不能松心。”朱大老太太道,“我为这小子,着一辈子的急。”
“儿子不都一样么。”
“我哪里有妹妹你的福气哟。”朱大老太太很是羡慕这个小姑子,年轻时丈夫争气,小姑子是正二品夫人诰命,待老了,家里又出了皇后娘娘这样的荣耀,小姑子更进一步,成了一品国公夫人。这样的福分,看遍整个帝都又有几个。更有福的是,小姑子家的孩子都正常啊,到了年岁,该成亲的成亲,该嫁人的嫁人,再没有她家这个古怪的。
谢老太太闲来帮嫂子出主意,道,“要不,你请些闺秀家去,让阿雁悄悄儿瞧一瞧,说不得有合眼缘的呢。”
朱大老太太道,“这法子,我十年前就用过了,不中用。有些姑娘挺好,我看着,既懂事又乖巧,阿雁却嫌人家年岁小,说不到成块儿。你说,咱们再如何,怎么也得给孩子张罗个大闺女吧。那年岁大的,不是早成亲的,就是寡妇啊!”虽然朱大老太太说啥都不挑,只要女的就成,但也不能看着自己正二品大员的儿子娶个寡妇吧!
听到这儿,谢老太太心下一动,坐直了身子道,“嫂子真给我提了醒儿,年岁大些的,也不一定是寡妇,也有和离的呢。”
朱大老太太十分为难,可为了儿子能有个后,咬咬牙道,“只要阿雁愿意,和离的我也愿意。”
“看嫂子你想哪儿去了,别以为和离的就没身份了。眼下帝都就有两位和离的贵女,一位是寿宜长公主,秦驸马出了家,听说陛下已说了,可令寿宜长公主另择夫婿。另一位是前六王妃铁氏铁王妃,眼下虽还是王妃,陛下当时在朝可是说的明白,铁王妃可改嫁,只是改嫁时要收回王妃诰命。”谢老太太自己说着就来了精神,与娘家嫂子道,“这二人,可都是好姻缘啊!”寿宜长公主不必说,这是今上的妹妹,长公主的身份自然端贵。还有便是铁王妃了,这位王妃委实是没运道,嫁了个糊涂王爷,幸而今上开明,铁王妃守完一年的夫孝,已是自静心庵搬回娘家过活去了。铁家亦是帝都名门,不然当初先帝也不能自他家选皇子妃呢。
朱大老太太寻思一会儿,公允的说,这两人的身份,不论哪个,配朱家都是一等一的。这样的出身,纵和离过的,朱大老太太也十分愿意,只是有些难为,道,“这事儿,可怎么个操持法儿呢?”
两位老太太都是这把年岁的人了,身份也都是有的,见识亦是不缺。谢老太太想了想,便有了主意,“两位都是贵女,不好轻去唐突,且这事绝不能大张旗鼓。最好是嫂子你先去探探阿雁的口风,倘阿雁有意,咱们再说别的。倘阿雁无意,咱们万不能失礼的。不然,别亲事未成反结仇怨。”
“你这话很是。”朱大老太太十分认同小姑子的提议,因得了这主意,她也没在小姑子这里留饭,便急火火的回家去张罗了。
有时,事情就是这般凑巧。
就像朱雁,光棍了几十年的人了,比李九江还要年长两岁的老光棍。
要说朱雁对江伯爵有多深情,其实不至于。就是朱雁自己在被江伯爵拒绝后,也不再提此事了。他不成亲,也不是眷顾谁,就是如他所说的,没遇着合适的。
什么是合适,合适的标准是什么,这又很难说清楚。
但,如果遇到那个合适的,立刻就能明白的。
就像朱雁与铁氏。
这俩人的亲事,是宜安公主牵的线,当然,如今不能叫铁王妃了,该叫铁氏。
昭明帝恨六王恨到了骨子里,当初六王死了也只是以国公礼葬,铁王妃能再嫁,亦是昭明帝乐见。如六王那样的浑人,也不配有人为他守节!
故此,昭明帝听闻这桩亲事,还挺高兴,笑道,“我早说不禁铁氏改嫁的,铁家是个讲礼法的人家,六王死后,铁氏还守了一年,已是仁至义尽。少鸿(朱雁的字)亦为朝中重臣,铁氏品行贤良,我当赐婚。”支持弟媳妇改嫁不说,他还要赐婚!
谢莫如笑,“他二人都是青春老大,想来这亲事也不会拖的,既陛下赐婚,待得他们大婚,我也赐份贺礼。”
昭明帝笑,“极是极是。”
朱雁与铁氏这桩亲事,纵使成了,也从未想过能有赐婚的体面。
不过,昭明帝能亲赐亲事,令朱雁铁氏少了诸多流言纷扰,二人心下自是感激。二郎还亲自给曾经的六婶送了份贺礼,铁老夫人与小女儿道,“你大姐姐今已再嫁,我这一辈子的心事总算放下了。”
这位小唐太太小铁氏道,“看娘说的,我早说过大姐姐有后福,如今怎样,再嫁也是正二品诰命。”说着,不着痕迹的扫了眼娘家嫂子铁大太太。
一家有一家子的事,铁氏自静心庵回娘家,其实并未想过这么快出嫁。只是,曾经做过皇子妃、藩王妃,六王之事虽未连累到娘家,但六王过身后仅以国公礼安葬,连皇家陵园都没让进。纵朝廷仍是给铁氏王妃诰命,铁氏在娘家的日子也不是太好过。爹娘自不会嫌她,只是爹娘上了年岁,家里长嫂当家,以往她为皇子妃时回娘家如何,现下在娘家又是如何?铁氏又不傻,自然觉得出来。故而,有朱家提亲,且还靠谱。铁氏又亲自见了一回朱雁,见对方是个明理且能一心一意过日子的,便应允了这桩亲事。
铁氏的嫂子铁大太太还真没料到这大姑太太再嫁还给嫁得正二品总督,心里那叫一个悔啊!觉着不应该慢怠大姑太太,今儿再给三姑太太这么刮骨刀似的眼神一扫,铁大太太更是心下一凉,担惊受怕好些天,生怕丈夫知此事后责怪于她呢。
铁大太太经此事也是长了教训,何苦这般势利,三个姑太太嫁的都是极好人家,纵大姑太太一时背运回了娘家,还有二姑太太三姑太太呢,这两位姑太太因嫁得好,在嫁家说话极有分量。幸而三姑太太不是那等多嘴的,不然真说出什么来,铁大太太在婆家可就难立足了。
她做的这事,当真是两面不是人。
朱雁老光棍娶了亲,昭明帝感慨道,“难得朱总督这样的老大难都能红鸾星动,就不知九江这里何时能旺一旺桃花了?”
谢皇后听此言颇是无语,倒是小唐,年后开春就给他师傅院里种了一院子的桃花,来旺桃花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