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甥二人相见后,方昭云便先行离开了。
昭明帝还说呢,“怎么没留方舅舅吃饭?”
谢莫如道,“陛下怎么也没提前与我说一声?”她对方昭云来帝都一事毫不知情。
大雪初停,昭明帝挽住她手,并未让宫人侍卫跟随,二人一并在梅林中漫步。昭明帝的声音一如他的掌心温暖,“看你一直没提方舅舅的事,想是你顾虑颇多,怕朝中人有话说。这其实没什么好顾虑的,先帝都未杀方舅舅,可见先时种种不与方舅舅相干。英国公是英国公,方舅舅是方舅舅,方驸马既然尚主,方舅舅身为辅圣之子,自然也在赦免之列。你母族就这一个亲人了,虽说以前没见过,倘始终不见,未免憾事。”
谢莫如眼睛有些发酸,却是什么都没说。
昭明帝笑,“见到方家舅舅第一眼,也是把我吓一跳,他生得和父皇真像。”
“听说先帝相貌肖似太祖皇帝,舅舅是太祖皇帝的外甥,外甥似舅,两人相貌略有相似也实属正常。”谢莫如道。
夫妻二人接着说了些方昭云的安置问题,昭明帝道,“不若赐官,做个散秩大臣如何?”方昭云离开帝都已久,要说实权高官,并不合适。但也不好让他白身。
谢莫如道,“听说他在蜀中出家为道,不若去道录司做个掌教。看他意思吧。”
昭明帝点头。
谢莫如先时从未想过要与方昭云相见,对方昭云的情况基本上没有问过。但既然人来了帝都,见也见了,谢莫如就会给方昭云一个拿得出手的身份。
先是赐宅。
帝后私产颇丰,昭明帝有时还会从内库里拿出银子补贴户部,给方昭云赐宅自然是小事。谢莫如选了帝都通济街上一处闹中取静的五进大宅给了方昭云,另外还有汤泉宫附近的别业,对了,方昭云现下跟老南安侯住在皇陵,谢莫如就又在皇陵附近赐他一所宅院。
谢皇后一次性大手笔的赏赐三处宅院,再一打听所赐何人,整个权贵圈都震惊了!消息略灵通的还好,知道方昭云还活着。但,纵这些消息灵通的人也没料到方昭云还有活着重回帝都的一日啊!
当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呀!
这个,这个见面怎么称呼啊!
年轻的权贵不必烦恼此事,因为,他们根本不认识方昭云。年长的权贵们震惊过后,立刻使出见风使舵的看家本事,连曾偷盗过万梅宫梅树的赵国公都张罗着,“哎,方公子,哎,方公子这些年不见,该去拜访一二。”
备礼!
备厚礼!
承恩公府谢家闻知方昭云此事,谢老太太一声长叹,与两个儿子道,“早在皇后娘娘册封之日起,你们父亲就料到这一日了。方家,方舅爷与前英国公方家并不是一码事,他是辅圣公主的儿子,当年年纪尚小,英国公再有不是,也与他无干。如今他能回到帝都,咱们也为他高兴的。听说他不见外人,可咱们既知道他回帝都的事,也当递去拜帖,倘方舅爷有心见一见故人也好,无心也罢,咱们与他到底是姻亲之家,如果朝中有什么事,你们兄弟还在孝期,阿芝你多留意些。”
谢芝连正色应了。
方昭云谁都未见,除了文康大长公主。
说来,文康大长公主也是一奇人了。
方昭云虽与她为表姐弟,但这点子血亲完全不能说明方昭云与文康长公主关系如何,毕竟,方昭云与穆元帝可是至死未见的。但,文康大长公主就能与方昭云相见。据说,文康大长公主上午过去,直到天黑才回城。
方昭云就这么有些神秘的留在了帝都。
他住在皇陵附近,与老南安侯做了邻居,并未接受朝廷所赐官职。
谢莫如亦未强求,命人时时关照些罢了。
其实,纵谢莫如并不如此吩咐,帝都也没人会唐突了方昭云去。
连先英国公府的老仇家宁国公府唯一健在的女眷,靖南公柳扶风的祖母王老夫人,也未对方昭云来帝都一事有任何说辞。柳扶风自然更不会说什么。
就是最爱挑刺的御史,也沉默了。皇帝陛下并未对方昭云赐官,至于赐宅,那是帝后私产,你们有意见吗?
纵想邀名,也得摸摸脖子够不够硬了。
方昭云那显赫又沉重的出身,并不是可以用来邀名的对象。
皇子们也很为这位舅爷的出现吃惊,眼下倒没什么,只是眼瞅着就要新年了,要不要给舅爷送年礼什么的。还是谢莫如发了话,不必去打扰舅爷老人家的清静。
皇子们就知道怎么做了。
谢莫如没有这些烦恼,眼下冬至将至,冬至是吃饺子的时节,也是帝王祭天的时节,眼下,帝后已准备奉太皇太后回帝都了。
这是昭明帝第二次以皇帝的身份主持年下祭礼,已是熟能生巧。
谢莫如吩咐紫藤,“陛下爱吃冬笋肉馅的,大郎喜欢羊肉馅的,二郎偏爱三鲜,三郎今年在宫里,四郎五郎一个喜欢牛肉馅一个喜欢鸡肉馅,端宁与我吃香菇的。”
昭明帝回宫时正听到妻子这一通吩咐,不由一乐,笑问,“儿媳妇们喜欢什么馅?”
“这就不知道了,她们倒是会揣摩我喜欢什么馅。”
倒是,冬至家宴一并吃饺子时又传来两个好消息,大郎媳妇吴氏与二郎媳妇赵氏肚子又有了喜信儿,昭明帝高兴之下,很是赏赐了一回。同时决定,明年开春就给四郎五郎办喜事。
谢莫如也赏了两个儿媳妇很多好东西,吃的用的都有,还问她们,“什么时候诊出来的?”
吴珍笑,“就是前几天,二弟妹说她那里有个厨子,做得一手好鱼蓉粥,味儿不错。我过去时,二弟妹叫厨子做了,我们闻着都觉着腥极了,就有些不大舒坦,宫人传了御医,结果是有了喜信儿。我们想着,这也快冬至了,不若冬至再说,也喜庆些。”
谢莫如笑,“年下事多,你们都好生保养,不要过于劳累。”
二人皆应了。
三郎媳妇倒也巧,腊月三十产下一子,三郎笑道,“我儿子这生辰,明儿其实才两天,算起来就两岁了。”
时下孩子一下生就算一岁的,听三郎这话,大家都是一乐。因年三十儿得了皇孙,昭明帝甚是喜悦,觉着这是人丁兴旺的好兆头,遂给孙子取了个特土鼈的小名儿:进喜。
小名儿先叫着,待以后孩子大些,再给取大号。
三郎笑嘻嘻地替儿子谢了父亲的赐名,要知道,两个侄子都没得父亲给取过小名儿的,看他儿子,格外脸面大啊。回去跟妻子一说,褚氏亦是欢喜,直说这名儿取得好,正对孩子的生辰,也喜庆。
褚氏得子,好比吃了一颗定心丸,整个人都舒展了。谢莫如过去看她时,她还道,“与殿下成亲这好几年,我总没动静,心下就觉着愧对殿下,如今养下喜哥儿,总算对得住殿下了。”
谢莫如听这话就觉着,要都跟褚氏似的,合着她还对不住老穆家了。
褚氏生了儿子,高兴的有些过头,一时也没防备。谢莫如亦不会计较这个,她明白褚氏的压力,没儿子时盼孩子盼的望眼欲穿,见着穆炎穆煜两个小家伙都移不开眼的人,这养下了儿子,自然高兴。
谢莫如还鼓励了她一回,笑道,“往日我就说,孩子也是有早有晚的,你们都还年轻,这急什么。看你大嫂二嫂,如今不也又有了。喜哥儿这才只是个开头,待你养好身子,喜哥儿再大些,多少皇孙生不得呢。倒是别光顾着生皇孙,谁要是能生个皇孙女给我,我可是有重赏的。”
吴珍笑道,“多有人重儿子多过女儿,母亲却是格外偏爱女孩儿的。”
赵氏道,“不说母亲,就是我们,头一胎都盼着是儿子,可有了儿子,也都盼闺女了。”
大家说说笑笑,待得大年初二,给进喜举办了洗三礼,因在年下,颇是热闹。
小夫妻得了儿子,自然是极喜悦的,只是,褚氏还有事与丈夫商量,道,“年前年后的,殿下不与大殿下他们商议一二,不用去给方舅爷家拜年什么的吗?说来,方家小舅爷与咱们可不远呢。母亲就这一个舅舅,多年不见,心里定也是看重的。”
三郎戳戳儿子正困觉的胖脸,道,“我们倒是想去,母亲说了,方舅爷是个清静的性子。现下帝都,想去给方舅爷拜年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吧。方舅爷一个都没见,就见了文康姑祖母。我们纵是去了,也是无趣。”
“要不,就备份年礼,托李驸马给方舅爷捎去,殿下说,行不?”
三郎摆摆手,“别去碰那个壁,要是方舅爷愿意见人,我们早去了。”这里头真不是妇道人家想的那点子走礼的事儿,三郎在朝也有些个年头儿了,前英国公方家毕竟是谋逆大罪,方舅爷因是辅圣之子免罪,但方舅爷这来帝都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有没有要为方家翻案的意思呢?
三郎想事想的就多了,故此,并不急着如何与这位方舅爷取得联系,获得好感什么的。因为,一旦方舅爷真要为方家翻案,那么,在朝中必然引起轩然大波。
三郎并不想蹚这趟浑水。
三郎对事件的分析还是极靠谱的,待过了年,他爹昭明皇帝开笔开印后,第一天早朝便有人上书,说,前英国公之案或有隐情,请陛下允三司复查。
这亏得年后方有人上此奏章,倘是年前有此上书,当真是叫人连年也不能过了的。
昭明帝与妻子谈及此事,谢皇后长眉微蹙,道,“方家一案,乃辅圣公主钦定,绝不能重审!”谢莫如低声道,“陛下也知道里头的事儿,牵涉的人太多,难不成把先帝与薛帝师再牵涉进来!”
昭明帝也不瞒妻子,他道,“你说,这事,方家舅舅知不知道?”
“舅舅不似这种人,如果他真要给方家翻案,不会放着我不商量,反是叫什么微末小官儿上书试探。只是,如今舅舅既在帝都,这事提的时间又这么寸,定是冲着舅舅来的。”谢皇后叹道,“让舅舅上一道表章吧,他是方家仅存的男丁,如果他不支持重审英国公府的案子,想来朝中不会再有人废话!就是今天提重审的那人,好生查一查他,我总觉着,这事不简单。”
昭明帝道,“方家舅舅那里,谁人合适去说呢?”
谢皇后想了想,道,“让九江去吧。九江口才好,想来,舅舅亦是明理之人。前英国公之事,陛下与我只要在世,都不必再提。”
昭明帝也不想重提英国公旧事,这里头的事,所牵涉不是一二家族,哪怕翻出来重审,能审出的也不过是些千疮百孔的恩怨情仇,这些事,有多少是能公之于众的,又有多少是要永远埋藏在地下的?而先英国公府当年之事,到底事实如何,恐怕也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了。
方昭云那里非常顺利,李九江上午过去,中午便回宫复命,奉上方昭云所写的表章。昭明帝看过之后,将表章合上,道,“方家舅舅现下如何?”
“方公子日子过得恬淡,臣说明此事,方公子稍有惊讶,后摇头说‘帝都还是老样子’,就写了这道表章给臣,臣便回来了。”
昭明帝感慨,“方家舅舅果然是明理之人。”看来,这事的确与方昭云无干。
方家旧案,昭明帝原也不大相信是方昭云的指使,主要是,定这案的人是辅圣公主,这是方昭云方舅舅的亲娘,方舅舅总不会为了翻案就把亲娘置于尴尬境地的。总不能说,他娘杀错了,误判此案,把夫家一家都杀绝了。
只要不是跟亲娘有仇的,一般儿子干不出这样的事。
而自方舅舅的举止来看,实不似这样的人。
此事有方舅舅上书,直言英国公一案并无隐情,朝臣顿时无话可说。
待出了正月,昭明帝打了赵时雨带着使团出使西蛮,接着就是四郎五郎的亲事。兄弟俩,一个二月初,一个二月尾,皇家有喜,将朝中诡异的气氛冲淡几分。
只是,四郎五郎亲事刚过,帝都再次迎来一位不速之客——宁致远。
宁致远不是为了别个,为的还是去岁旧事,愿意就海贸关税让步,迎妙安师太回四海国与他们国君母子团聚。
谢莫如还是那句话,“一日不能找回行云,妙安师太一日不能回去。”
此时,距江伯爵失踪已有一年的时间,朝中大多数人都觉着,江伯爵大概已经不在了。如果四海国能就关税上有所让步,那么给朝廷带来的将是数十万甚至百万两的收入。
宁致远提出此等优厚条件,颇是令人心动。
但昭明帝硬是不允,朝中大臣颇多相劝,昭明帝完全就是吃了称砣一般,其后人们才知道是谢皇后不肯松口。连唐相在家都说,“皇后娘娘自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但江伯爵如今可能真的……”就是留那妙安在帝都,杀不得打不得轻不得重不得,还不若放回去换了银子呢。
小唐道,“倘是将妙安交还给四海国,四海国反悔怎么办?”
唐相道,“四海国为我朝海留保驾护航,收入颇丰,他国狭地小,国中亦无甚出产,全指望着从这儿赚银子呢。倘他反悔,便是要开战了。你以为与我朝开战,于他又有什么好处么?还是说靠他那些军队,可以与我朝一战。纵海上不如他,他想登陆也难。一旦我朝关闭海港,纵我朝商事受损,他只有比我朝更加艰难的。”身为一国首辅,唐相还是相当有自信的。
就是皇后娘娘这执拗的……还有陛下,平日里觉着帝后恩爱,国之大幸,今却觉着,陛下于国政时,该拿出一国之君的气概来方是。
唐相难以说服昭明帝,郁闷之下,还去李九江府上走动了一回。唐相道,“咱们与江伯爵,都是在战场上同生共死过的过命交情,倘有半丝可能,自是以找寻江伯爵为先。但眼下都过去一年了,江伯爵依旧没有消息,哎……”
李九江明白唐相所言的利弊所在,道,“娘娘的性子,她认准的事,断难更改的。”
唐相问,“如果明年宁致远再来呢?一年一年的,时间久了,因一人而置国家朝廷的利益而不顾,娘娘贤名必会受损。”
李九江道,“以后还不晓得,但今年是绝无可能了,让宁致远回去吧。”
宁致远走前都与鸿胪寺官员道,“这东穆朝廷,倒不知是皇帝陛下做主,还是皇后娘娘做主了?”
鸿胪寺卿正色道,“自然是陛下做主?”
宁致远牵起唇角一抹浅笑,“是吗?”带着使团告辞而去。
这话不知怎么传播了出去,如唐相所担忧的那般,朝中对谢皇后颇有成见。
宁致远刚走,苏家要起复的第三代第四代子弟来到帝都,其间就有六郎未来的岳父苏航。苏航也是带着妻女来的帝都的,谢莫如听说后与昭明帝道,“苏家孙辈只有一年孝,按说去岁就该来帝都的,如何耽搁到今日?”
“苏语的身子有些不大好,去岁冬病了一场,子孙侍病。待得苏语大安,方到帝都来的。”昭明帝说着,不由笑道,”苏语这名儿,跟不语说着倒似一人似的,他们兄弟这名字也有意思。”
谢莫如笑,“苏相是个寡言的,苏相夫人只怕儿子们也如苏相一般寡言,于是,苏相三子,便取名苏言苏语苏云。结果,苏言苏语仍是苏相那沉静的性子,倒是苏云,自小话多,苏相有时都受不了家中有这么个聒噪的儿子,便为他取字不语。”
昭明帝自是知道苏家诸子名字的来历,但每次听都觉有趣。
谢莫如笑道,“苏家子孙要起复是朝廷的事,倒是先帝临终前给六郎指了苏航女为妻,苏航正是苏语的长子。先前总是不巧,后来苏家又回原籍守孝,苏氏女我还没见过呢。如今四郎五郎都娶了媳妇,端宁的亲事也定了,六郎虽小几岁,也快长大了。这苏氏女,我得见见。”
昭明帝笑,“宣召苏航太太携女进宫就是。”
谢莫如虽未见过六郎媳妇,却是见过安平郡王妃的,安平郡王妃也是苏氏女,论起来,是六郎媳妇的堂姐。
谢皇后相召,苏氏母女自然收拾的妥妥当当的进宫。
端宁公主消息灵通的紧,也跑过来跟母亲坐在一起,听着几人说话,她其实是专门过来看苏姑娘的。
穆元帝临终前给六郎定这桩亲事,不是出于突然,而是早有预计。如同最了解穆元帝的人是谢莫如,穆元帝啊,也是看透了谢莫如的打算。谢莫如对于苏氏母女并没有任何偏见,虽然穆元帝用这桩赐婚打乱了她的计划。但计划是死的,人是活的,意外时时都会发生。
苏航一直做的是外任官,母女二人随着父亲游宦天下,故而,苏氏女也算有见识的了。
谢莫如问,“叫什么名字?”
苏氏女柔声道,“民女单名一个圆字。”
“是哪个字?”
“方圆的圆。”
“这个字好,待你及笄时,我为你取字。”
苏氏母女连忙起身谢过皇后,谢皇后也就是与她们说些各地风土人情,又问了问她们在老家守孝之事,也就略坐了小半个时辰的模样,谢皇后便令她们退下了。
端宁公主笑,“苏姑娘长得挺好看的。”
谢莫如道,“你怎么这般消息灵通。”
“是三哥说苏家人来帝都的,我一猜母亲就要见一见苏姑娘的,哥哥们都成亲了,剩下的就是六郎了,这还是皇祖父亲赐的亲事。我说叫六郎一道来,他还在书房装道学呢。”
谢莫如一笑,“六郎那是念书认真。”
“我不信,他肯定现在百爪挠心,估计坐书房也读不下书去。”
“当谁都跟你一样,过生辰时在院子里溜达了八圈,就等着忠勇伯送你寿礼呢。”
端宁公主很有些不好意思,起身道,“母亲,我去看看三嫂和小侄子。”
“去吧,别再去闹六郎,今天讲课的是韦学士,韦学士一向方正。”
端宁公主学着韦学士的模样做个捋须状,道,“脸拉得老长呢。”
谢莫如给她逗的一乐。
端宁公主在谢皇后这里见着了苏姑娘,傍晚还特意同六郎说了一声,苏姑娘叫什么名字啦,长什么样啦,热心的了不得。
端宁公主与三郎道,“六郎装的没事人儿一样,后来我一看,耳朵都红啦。”
三郎哈哈大笑。
六郎坚决否认,“没有的事儿,你非嘀嘀咕咕的同我絮叨,我能不听么。”
“那你别听到耳朵尖儿泛红啊。”
六郎道,“大暑天儿热的。”
这下子,连大郎几个都笑了起来。六郎给兄姐们笑的,这下子,自脸到脖子,都红成了一片。三郎还摇着扇子起哄,“唉哟唉哟,天儿可忒热啊!”
过了暑天,皇子府公主府的都建设好了,第一件事就是成年皇子开府,从宫里搬到宫外,自此之后就自己在王府里过自己的小日子了。当然,昭明帝没少给儿子们发些家底,除了现银,亦有庄铺,以免他们不够花用。
接着,就是端宁公主的大婚礼。
整个自赐婚到过六礼各种琐碎,都是小唐媳妇铁氏帮着忙活的,如今就要大婚,小唐还自荐为迎亲使来着,可惜他已成亲,做不得迎亲使。小唐直接推自己的老光棍师傅李九江替补了他,与忠勇伯道,“咱师傅还光棍着呢,有这出头露脸的机会,先给师傅用。”
李九江曲指敲小唐下脑门儿,倒也没拒绝迎亲使的事。
小唐私下很是心酸的与三郎道,“我师傅肯定是帝都城里年纪最老的迎亲使了。”
三郎好悬没笑出声来。
公主大婚自有章呈,但端宁公主有五个哥哥一个弟弟,还些诸藩王在帝都的世子,都是端宁公主的堂兄们,再加上诸多想尚主结果给忠勇伯截和儿的。于是,端宁公主大婚,忠勇伯很是给灌了些酒水。就这,还是有小唐帮着挡酒呢。
总之这场大婚是自晨间一直热闹到天黑,其场面盛大,完全不逊于皇子大婚礼。
昭明帝与谢皇后对爱女的赏赐更不必说,那嫁妆单子都有三尺厚,可见这位端宁公主的荣宠。
端宁公主成亲是在公主府,昭明皇帝嫁了爱女,好几天没精神,直待爱女三朝回门,见公主与驸马琴瑟相和,眉目欢喜,昭明皇帝才放下心来。
忠勇伯娶妻之后,小唐与李宣就有了同样的心事——老光棍李九江的终身大事。
小唐是对他爹发愁,道,“你说我师傅,要人才有人才,要相貌有相貌的,怎么就不想成亲呢?”
唐相脸色端庄,与儿子道,“人各有志,无需强求。”其实老头儿心里怀疑李九江身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小唐与唐相不愧是父子,颇是心有灵犀。只是,一人敛于内,一人形于外罢了。小唐摸摸今年唇上新留的一撇小胡子就说了,“要不是我亲自试过,我得怀疑他是不是有问题。”
唐相当下就炸了,脸都青了,怒吼吼的问,“你怎么试的?你这混账!”唉哟,李九江可不地道啊!他儿子小小年纪,这是给姓李的骗了呀!唐相挽着袖子就要去找李九江拼命!
小唐连忙拉住他爹坐回椅中,道,“你这是怎么啦?去岁冬不是陛下去汤泉宫了么,我师傅也得陛下赏了一套汤泉宫附近的宅子,地段儿很不错,院里也有温汤泡。我跟我师傅一道泡的,我趁机摸他两下,他那家伙好使着呢,就揉了一把,刷就立起来了。”
唐相听得都要捂脸,怒火啊拼命啊什么的更是不知飞到哪个九霄云外去了!羞愧啊!丢脸啊!他怎么养出这么个没脸没皮的小子哟!竟然对师长不敬!他对不住李尚书啊!唐相恨不能缝上儿子的嘴,厉声喝止他,“再不许对外说,不然我敲死你!”
“这可怎么啦!都是大男人,又没什么关系。”
唐相都要泪流满面了:儿子,男人也要一点儿贞操的好不好!
既然李九江身体没问题,怎么就过得跟个苦行僧似的呢?
唐相委实百思不得其解。
李宣也不能解,为他大哥的亲事,李宣操十来年的心了。
兄弟俩原本在合欢树下煮了茶,正在品茶呢,李宣便旧事重提起来,他道,“只要大哥有看中的,或者大哥偏爱什么样的,只管与我说。不要成天说缘分缘分,你不出去找,缘分难道能从天上掉下来么。”李宣真是愁死了,以前愁他弟李宇,李宇总算是成了亲。现下愁他哥李九江,他哥完全就是一幅要把光棍做到底的气概!李宣愁的,都想要找钦天监看看他家祖坟的风水了,是不是他家祖坟风水不对,出光棍啊!
李九江见一向温文儒雅的禁卫大将军都有些急,微微一笑道,“我的缘分已经来过了。”
李宣眉梢一挑,捏着紫砂小盅的手停要半空,身子不由倾向兄长,问,“这话怎么说?”
“我已有心仪之人。”李九江面色平静,眼神泛起一丝涟漪。
李宣就更不解了,他哥这般品貌地位,“那如何不把嫂子娶进门来?”
李九江默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