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不远处的整个基地都在路俏的强力拆迁之下变成了一片废墟,宋城默默揉了一下自己的下巴,这就是传说中的3s任务啊,不能看、不能说、不能听,不能向上级汇报,不能记录特殊情况的任务对象啊——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这样的实力,如果这人真的被民众知道了,那简直就是告诉了羊群里混进了一只大老虎啊。
虽然因为林卓任务的关系,他们所有的特战队员在路俏动手后都逐步撤出,宋城也知道,他们这些人在未来一年或者更长的时间内会接受到特监局的随机监管,甚至可能遭遇到全天候的不定时监视。
“你说,这事儿的报告我回去该怎么写?”他问自己的发小兼同学,本来是一件挺好向上面交代的私下行动,这下好了,直接成了五十年来特监局对异能者们的最大规模行动。
桌上塑料袋的边角里路俏他们还剩了几个鸡脚,他低头看了看拈起一块就自己扔进了嘴里。
“该怎么写就怎么写,你们怎么发现基地的,为什么要不经过上面批准直接出兵攻击这里,过程中你们是怎么侦查和突击的……这么简单的事儿还问我?”
简单?林卓咱俩这么多年朋友,我怎么才发现你是这么的不要脸!?
“那侦查和突击之后呢?”宋城忍住了没有对林卓投以鄙视的目光,“套话谁都会说,有本事你说说我们怎么写你家的任务目标抠烂了那些怪物的脑子?”
宋城已经从最先撤出来的增援队和二队的口中知道了那个女人令人震惊的战斗方式,当然,他也毫不拖延地对他所有的战士下了封口令,并且把目前所有的战斗小队成员都关在了一起——相互监督,不能互通消息。
经过了今天自己对路俏另一面的深入认识,林卓已经坦然了,写一个房间的资料跟写三个房间资料差距其实也不是很大,总之就是完不成而已,有本事上面能找人代替自己的工作。
呵呵!
再想想当初他们对还嚣张地路俏做什么狗屁全天监控,还真是要感谢这个前任救世主的不杀之恩啊。
这么想着,林大保姆也拿起了一块鸡脚,顺便又掏出了私人手机,在某个对服务行业点评打分的网站上挑挑拣拣,选中了一家拨出了电话:
“你好,我订十份撒尿牛肉丸,五份叉烧包,萝卜糕也来两份,什么?送到哪里?一会儿我派人去拿。”
宋城瞪着林卓,不只是因为他拿走了最后的一块鸡脚。
“谁去拿外卖?”
“你手下不是有在城里留守的么?”
“你……你知不知道现在这情况,来了这里的都得关起来被查个底朝天?”宋城想想自己无辜的手下就为了一点牛肉丸就会全体落到被隔离审查的境地,心里冰凉一片。
“别以为他们不在现场都能逃过了,你还不如做个姿态所有人都先控制起来。”
林卓吮吸了一下自己的手指:“你放心,我保证你们都没事儿。”
自己的老师不就是希望自己能在路俏的身边获得这么一点庇佑么?升官发财又不会再被特监局的种种规定给限制……
如今的林卓也已经不再是那个会为了路俏去送死而掉眼泪的林卓,身为保姆,如果路俏再来那么一次送死之旅,他只会扛着火箭筒跟她一起上。
等到打完了一场,他再给她弄上好吃的。
嗯,自己真是越来越有保姆的自觉了,林卓选择性地忘记了自己只获得了路俏的五成信任。
“你要了十份牛肉丸不够咱们几个吃的呀?”宋城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林卓:“呵呵。”谁说给你吃了,那全是给路俏的,全部!
另一边,天咏在东倒西歪的墙壁间搜寻着道路,终于从被破坏殆尽的建筑中跑了出来。
他又在周围的树林里找了许久,才找到了一个飞行器的残骸,在那残骸之外,绿色的火焰终于无力为继,正渐渐熄灭。
熟知大量异能者资料的智脑天咏在一瞬间就认出了这个绿色火焰属于自由蓝剑的副会长,那人堪称是当代异能者中的最强者,这火焰奇异之处在于并不会烧着植物,但是其他有生命的物体则触之即燃,而且万难熄灭。
这个人原本就在这艘飞行器上?然后呢?发生了什么?
天咏仔细端详确认了飞行器里那几具碳化的尸身中并没有路俏,就立刻转身朝着残骸与基地废墟之间的方向去搜索。
滴答、滴答。
液体滴落在草叶上的声音是那么明显,在这样寂静的树林中似乎预示着不详。
红色的液体顺着白色的手臂一点点地滴落,路俏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那一滩血肉模糊的肉,在几分钟之前,它还是能说话的。
在榨取了自己所需要的全部消息之后,她给了对方一个痛快。
这是路俏在战斗中的某种准则,就好像她会考虑剁掉某个俘虏的手指作为□□防止这个俘虏在混战中丧命,或者她在看见那个男人被自己的同伙烧着之后会把他推下飞行器让她死的快一点,再比如刚刚,虽然她捏碎了那人身上全部的骨头,但是在他和盘托出之后,她没有留下那个人在剧痛中哀嚎几天再痛苦死去,而是干净利落地结果了她的性命。
公输姳曾笑过她真是出手仁慈——在战场上让弱者死的痛快一点也算是仁慈。
路俏觉得这句话也是不对的,但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血慢慢流尽了,只是衣服上溅的那一些依旧带着人类血液特有的狰狞,搭配着她已经被折腾到即将衣不蔽体的外衣和被风吹乱的发丝,更像是一个深山中饱食了一顿之后不知该往何处去的女鬼。
天咏见到的路俏,就是这个样子的。
筋骨尽碎还求死而不能,人至少还能嚎哭呻|吟上三天才能归于永寂,这是大庆朝暗部对待造|反者们的压箱底手段。
今天就被路俏拿出来,用在了这人的身上。
“懂得救赎的人一定懂得破坏,因为正是知道破坏有多么的残忍他们才会用自己全部的心力去救赎别人。”
看着眼前这一幕,天咏想起的是方启航曾经对他说过的这段话。
一个习惯了拯救别人的人,竟然真正凶残地搞起了破坏。那一滩烂泥就是在告诉别人她的破坏是多么的可怕,并且她并不认为这是可怕。
这是不是说明,他成功了呢?
“姐、姐姐。”这样的路俏尽管还是和平时一样面无表情,仍是让天咏有一点战栗。
那样被做成雕像让所有人膜拜的女武神不过是穿着铠甲长着姐姐那张脸的木偶,只有这样以毁灭别人来达成自己目的的路俏才是这个女人的本质。
天咏知道,自己的战栗不是畏惧,而是兴奋和快意。
□□、断食、空气里充满了毒素和致幻剂,这些没有让她愤怒。
被监视、被管制、被斩断了一切牵绊的生活没有让她不耐。
天咏真的曾经一度认为这样的姐姐回不来了,那个沾染了血液之后会闪耀到让人目眩的姐姐回不来了。
直到章宿说她会为了认识的女孩儿差点被强|暴而违反了自己从不恃强凌弱的准则。
那时的天咏笑了,他明白自己从前是走错了路,以路俏这样的性格,她不会为自己遭受的不公和冷遇而去抗争,但是她会守护别人——守护每一个对她施放了善意的人,每一个与她有牵绊的人。
所以他先利用了送上门的方来来,借着他的身体到了姐姐的面前,再暴露出自己性格的缺陷,让路俏信任他又不信任他,在这样安全的距离下,她会让自己在小事上帮忙,又不会让自己做太多有用的事情,也就避免了他露出马脚。
九科的几个科学家一直想要研究用龙骨制造新的铁骨战士,他就有意无意地让这些人与异能者们联系上,并且帮助他们躲过了章宿的管控,成功拿到了崔焱的龙骨。
下闲棋、施暗手,他本以为崔焱是要好久之后才会动到的一枚棋子,却没想到路俏为了防备他竟然这么快就给了他机会。
姐姐说她要去看公输家的后人,他就让人鼓动不成器的山上姚去售卖了公输姳的遗物,并且迅速通知了异能者们姓姚的傀儡师与公输家有关。
为了不耽误行程,他电晕了姚全全让他躲过了自由蓝剑利用他的经纪人设下的陷阱。
姐姐在车上天天给那个傻乎乎的男人讲公输姳的过去,他就趁机更加完善自己的计划。
从公输姳的遗物开始,他拉起了一张大大的网,公输家传承的断绝、异能者对公输后人的赶尽杀绝……这些在不停地给路俏累积着负面的情绪,直到她进入这个基地,看见这些怪物——这些由她的救命恩人所打造出的怪物。
看吧,这就是你当年抛弃了我们所换来的一切!
他们伤害着你的朋友、违背着你的意志、玷污着你的战友、束缚着你的自由,你还能继续保护他们么?你还能那么轻松愉快地骑着三轮车走在熙熙攘攘的马路上只看着前面的繁华风景么?
想到这些,天咏笑了。
当圣人太辛苦了,姐姐。
和我一起生活在黑暗的地狱以及权势的巅峰吧。
路俏擡起头,对着天咏笑了一下:
“没事了,我们走吧。”
“没事了么?”天咏指着那堆该被打上马赛克的东西。
“姐姐,他犯了什么错,你要这么残忍地对待他?”
残忍?
路俏低头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波动:“百死也不为过。”
“即使死百次也不会这么痛苦吧?姐姐,是什么让你满手血腥了呢?”
天咏的核心芯片开始发热,双目甚至模糊,大脑开始晕眩,这些都是他的核心此刻正运转过热的表现。
他在等,等着路俏说出自己心里的痛恨,等着这个圣人一样的救世主走下神坛。
对面的女人慢吞吞地回答说:“我以为,你知道的。”
下一刻,路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用手抓住他后脑上那枚一点也不显眼的芯片,就在那一瞬间,天咏感觉到了难以想象的痛苦。
随着芯片一点点地被扯离方来来的身体,他的肢体似乎被生生拽了下来——筋腱被拉伸,然后在纤维处慢慢地断裂,一丝一丝的疼痛像是没过了他头顶的海水让他无处躲避。
血肉和皮肤仿佛也被人以缓慢却不可阻挡的方式扯脱成絮状,先是皮肤猛然撕裂,之后是肌肉,接着是早就不堪重负的筋腱和血管,最后是他依稀听到了骨头从关节囊处被拽脱的脆响,只剩下了那些原本连接着骨骼的组织像破布一样啷当着。
他知道这些都是假的,他根本没有身体,可是他还是恍惚觉着自己的血管正疯狂的喷涌着血液,同时他的整个人都在痛苦的支配下剧烈地抽搐,被扯脱的肢体神经似乎还在与他连接着,那缓慢而迷茫的抽动那么深刻地传入了他的神经中枢。
在这样的挣扎与痛苦里,天咏看到了那个女人的眼睛。
它们依然像雾中的湖一样沉静。
那湖——真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