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晨,沈深接到程骁南电话时,听到他南哥微哑的嗓音,顿时乐了:“呦呦呦,昨天这是晚上干什么了,得多激烈啊,嗓子哑成这样。”
“滚,感冒。”
“啊?你这咋又感冒了?不是我说,南哥今年这抵抗力不怎么行啊?当年冬天穿短袖打篮球也没见你感冒这么频繁过。”
确实有点邪门,一个冬天能感冒两次。
昨儿搬家时,程骁南只顾着让虞浅穿戴得严严实实,自己穿了件衬衫在酒店敞着门的大堂里来回穿梭。
做饭时又敞开了厨房的一扇窗,连下楼倒垃圾,都是穿着衬衫去的。
可能嘚瑟过了,着了凉。
昨晚晚饭后看电视时,感冒症状已经初显。
荧屏里放着电影,程骁南看不进去,头昏,还有点冷。
虞浅无意间回头,看了他一会儿,说他眼尾泛红,问是不是又发烧了。
从医药箱里翻出体温计测了一下,果然已经38度。
所以虞浅入住的第一晚,什么都没做成不说,两人还是分房睡的。
程骁南不情不愿地铺了客房的被子,靠在门边:“我就这屋睡吧,别传染你,明儿你还有工作呢。”
程骁南想到这儿,咳嗽几声,心说,真惨。
电话里沈深还在因为程骁南感冒的事情诧异,甚至问:“别不是又为了装可怜,故意感冒的吧?季苒说你高中为了感冒,专门赶着她重感冒那会儿搬了桌子过去和她同桌,不是我说,这事儿我怎么不记得?”
“你就记得吃、记得玩。”
程骁南嗓子干得难受,靠在床边端起水杯喝了两口,“公司那边要没什么事儿,你过来一趟。”
“你家啊?我去方便么?”
“虞浅没在,有事儿找你帮忙。”
沈深赶到程骁南家时,已经快到中午,他顺路买了两份午餐。
程骁南家里是密码锁,以前有一阵他和季苒的房子装修,他在程骁南家蹭住过,知道密码。
到了之后手套一摘,自己输密码进来了。
程骁南洗漱过,但感冒未愈,整个人懒洋洋地靠在客厅沙发里。
窗外是被冬风吹光叶子的悬铃木,树枝随风颤颤巍巍,屋里倒是阳光明媚的,落地窗旁几盆虞美人都开了。
程骁南坐在阳光里,听到门口声音,擡眼看了沈深一眼:“来了。”
“不光来了,还给你带了午饭,快说,我是不是你的救世主?”
“是屁。”
沈深被说成屁也不介意,乐呵呵地把羽绒服脱掉挂在玄关,换了双拖鞋,拎着外带餐盒放在茶几上:“你这嗓子哑得还挺性感,还发烧呢?”
“嗯。”
程骁南没在专心和沈深对话,他垂头鼓捣手机,给虞浅发了不少信息。
说自己喝了水还是不舒服,头也疼,鼻腔也疼,犯困没精神,还晕晕的。
沈深看他那个打字架势,就知道又是和虞浅聊天呢。
他南哥只有给虞浅发信息才会话痨,给他回信息时,多半时间都是一个“.”,表示知道了。
他要是发个什么扯淡的消息,程骁南连回都不带给他回的。
沈深坐到程骁南身边,用湿纸巾擦了擦手,掀开餐盒盖子:“我早晨没吃饭,饿死了,咱俩先吃饭呗,吃完了再帮你干活儿?”
虞浅今天上午有工作,下午彼得约了她试穿最新完成的服饰。
应该会晚一些回来,所以并不急。
程骁南又“嗯”了一声。
沈深这边吃了几口,见程骁南盯着手机不动,刚想催他,忽然看见他笑了一下。
沈深好奇地凑过去,满屏幕都是他发出去的绿色对话框,人家对方回复的白色对话框里只有一句:
【好好休息,弟弟。】
就这?
这就能把他不可一世的南哥开心成这样?
沈深也是嘴欠,伸手探了下程骁南的额头,学虞浅说话:“好好休息哦,弟弟~”
程骁南凉凉擡眼,拍开沈深的手,让他把他的狗爪子拿开。
吃过饭,沈深挺兴奋地站在酒柜边上,催促程骁南:“快快快,南哥,我已经迫不及待帮你干活儿了。”
其实沈深是好奇,当初程骁南这房子买时,是新楼盘,沈深和季苒还陪他来看过。
程骁南买的顶层,价格贵一些,因为顶层是复式,还有一层阁楼。
等程骁南装修完,沈深再来,转了好几圈都没找到去阁楼的楼梯。
后来才知道,程骁南做了个暗门藏在墙体里,阁楼也不让人进,神神秘秘的。
当初沈深在这儿蹭吃蹭喝住了一个月,也没让他去阁楼看过。
暗门就在客厅酒柜后面,程骁南吃过退烧药,走过去推开:“走吧。”
沈深好奇死了,跟着程骁南走进去,踩上浅色调的实木台阶,往上张望。
只走到,楼梯的一半,沈深看清了阁楼上的样子:“卧!槽!”
“还行吧?”程骁南还带着病音,声音显得并不十分精神,有点低低的。
“南哥,这岂止还行啊?这也太他妈酷了啊,你带虞浅看过没呢?”
“没。今天能完工,晚上带她上来看。”
沈深想好好摸一摸看一看,但他南哥让他抓紧时间,刚到阁楼顶上,一袋子乐高就丢到他怀里:“别看了,快点。”
拼乐高这种事情,时间过得真是很快,两人在阁楼忙了半个下午,终于拼好了最后一块。
沈深得以解脱,绕着阁楼一通拍照,发给季苒。
“南哥,季苒说晚上出去吃饭,你和虞浅去不?”
程骁南嗓子痒,喝了半瓶矿泉水,压下不适:“不去了,你们吃,改天再聚。”
“那行,我先走了,去接季苒。”
沈深走的时候,程骁南看了眼手表,下午3点钟。
虞浅早晨走时说彼得那边要边试穿边改设计稿,估计要晚上才能回来,他准备去厨房给自己烧点热水喝。
进厨房看见橡胶手套,他忽然想起昨天晚上的事。
他和虞浅说“晚上帮我戴”时,虞浅答应得很快,只说“好”。
结果他感冒了,什么都没做,睡前问她:“记得欠我一次。”
虞浅当时刚洗过澡,穿着睡衣站在主卧里,正在看窗边的一盆绿萝。
闻言回眸,很是淡定:“不是帮你戴过了?”
“什么时候?”
“你准备刷碗的时候。”
帮他戴个橡胶手套就算戴过了?
程骁南边往热水壶里接水边笑了几声,笑得直咳嗽。
谁说虞浅是冷美人,她明明也有狡猾可爱的时候。
虞浅午饭只吃了几口点心,帮彼得试完新一批服饰,就开车赶了回来。
回来的路上,导航去饭店打包了一份鸡汤。
下午天气倒还算好,早晨起来时外面冷风呼啸,还夹着骤停骤降的小雪。
虞浅起床时,程骁南刚从外面回来。
他没退烧,眼尾依然泛红,进门弹掉羽绒服毛领上融化的几粒雪水,问她:“早啊。”
“还没退烧,怎么出去了?”
程骁南就提了一袋早餐,递到她眼前:“得出去啊,总不能让你饿着肚子去工作,你说是不?”
他有很多时候,随意一件小事就能让她感觉到,自己是被强烈爱着的。
电梯到达楼层,“滴”的一声打断虞浅的走神。
她提着鸡汤走出去,按了门上的密码。
还没等进门,屋里传来程骁南的哑声:“你又忘带”
看见推门的是她,他显得有些意外,垂眼看了看腕上手表,“回来得挺早啊,还以为你要和彼得吃完晚饭才回。”
“你不是还病着。”
程骁南笑起来,手里端着的半杯热水放在一旁:“很关心我嘛,还有鸡汤?”
这弟弟一开心就跟她贫嘴,说什么生病这么幸福,那我别好得了。
被她擡眼瞪了一眼,举起双手,露出无辜的酒窝:“瞎说的。”
他帮虞浅把外套挂好,神神秘秘说要带她去看样东西。
酒柜上的暗门被打开时,虞浅确实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梢,程骁南掌心还残留着一点病态的温热,拉着她沿楼梯往上走。
楼梯还没完全走完,虞浅已经看到了乐高。
起初她没想那么多,以为是程骁南童心未泯,在楼上修建了一个乐高的秘密基地。
男人么,喜欢这些很正常。
就像彼得那么大岁数的人了,仍然痛恨别人叫他潘二狗,给自己起了个迪士尼电影《小飞侠》里的名字,叫彼得·潘。
再说程骁南本来做事就很随性,这么多年了,仍然像个少年。
有个乐高秘密阁楼,也不奇怪。
但她真的站在最后一节台阶上,再也没办法像半分钟前那样轻松的猜测了。
阁楼上确实都是乐高,像个乐高商店。
面积最大的主墙上挂着的乐高拼出了一幅平面人像,哪怕用乐高堆积不出那么圆滑的五官,也还是能看出来,那个女人,是她。
周围的墙上是乐高的“天际线”系列,几乎她拍摄去过的每一个城市剪影都在上面。
矮柜上摆着她的杂志,还有一些摄影作品被打印出来,装裱了乐高做的相框,挂在墙上。
墙角处有一个乐高拼建的城堡,城堡边堆积的,仍然是关于她的资料。
有她小时候给影楼做广告的照片,也有儿童杂志,甚至黑白报纸。
他不是喜欢乐高。
他是喜欢她。
虞浅慢慢在阁楼上走着,程骁南就双手插在裤兜里,安静地跟着她。
其实最开始做这个阁楼时,他也想过,也许一辈子都没机会带她来看一看。
但也还是想要做。
他记得他第一次去乐高店里,是陪家里小姨给女儿买小升初礼物,他对这些花花绿绿的小积木本来没什么兴趣,靠在店里意兴阑珊。
但身旁有一位带着女儿的爸爸,耐心地和孩子交流:“你喜欢什么、想拼什么,就要设想好,需要什么颜色、什么形状的乐高。”
当时程骁南想,那我喜欢虞浅,干脆拼个虞浅得了。
他逮住一个路过他身边的倒霉售货员,和人家说,自己想拼个人。
售货员倒是热心,把他带到摆着一堆小人的展示柜前,问他需要什么职业或者什么场景下的小人。
程骁南说,不要这种,要真人样子的,身高170的女人,长得有点冷清,能拼出来么,我给你看看照片儿?
售货员愣了一会儿,为难地说他也不知道,不过有人拼过平面照片那种的,效果很好。
后来程骁南定制了一款乐高人像,很快拼完了,觉得太小,又定了大的。
最后发展成了现在的样子,整个阁楼都是关于虞浅的乐高。
程骁南也没什么抽烟喝酒之类的消愁方式,在很多惦念她的时候,就躲在屋里拼一拼乐高。
积少成多,今天下午拼完最新的一组,他自己也觉得惊讶。
原来这七年来,他惦念过这么多次?
虞浅站在巨幅人像前,没回头,只问他:“我如果不回来呢。”
程骁南没听清,下意识往前探了探身子:“什么?”
“我如果没回国,也没和你在一起,这些你不是白做了么。”
“不白做啊。”
程骁南靠回墙面,言语间含着笑意,“你来了我就带你看看,也算是显摆显摆吧。你不回来,我也不白做,起码我得给自己的单相思留个念想。”
虞浅回眸,同他对视。
程骁南喉咙不适,偏头咳嗽几声,缓了几秒才开口。
他眉眼间又挂上少年时的张扬,说:“再说,哪来那么多如果,现在你不是在我身边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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