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幅油画,画中阳光倾洒,宽大的阳台上躺着一只雪豹,它只是很慵懒地躺在那儿,却仿若一个天生的王者,浑身散发着傲视群雄的气势。
它体格健壮威武,甚至比旁边放着的桌子还要大,浑身雪白的毛色一尘不染,被风吹起,威风凛凛,两只眼睛深深的凹陷进去,透出尖锐的锋芒,蕴着似有若无的蓝色幽光。
霍璟牢牢盯着画中雪豹的双眼,蓝色的幽光仿若透过这幅油画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撞进她的脑中,在0.1秒过后,她心里竟然氤氲出一股可怕念头。
随后不可置信地看向蒋先生:“他是谁?”
“一髻。”
“我问你他是谁?”
蒋先生放下手中的工具走到霍璟面前盯着那幅画。
他告诉霍璟,谷英第一次从冈仁波齐回来时并不是一个人,她带回了一只很小的雪豹,那时她遭遇雪崩被活埋,就是这只雪豹把她从雪里抛了出来,一路用嘴叼着拖她走了很远。
那时的冈仁波齐,或者整个藏北地区,都是真正意义上的无人区,从那逃出来时,这只小雪豹受了很重的伤,谷英不忍扔下他,便一路带了回来,悉心照料。
只是他们也没想到这只小雪豹慢慢长成了一只威武的大豹子。
在他们的女儿去世后,谷英的身边只有这只雪豹,她搬出去以后,在实验室也整天与这只雪豹为伴。
后来BLS施压给她,希望她能交出当时在膺身上实验的研究内容,谷英却宣称相关资料在实验室搬离时被销毁了,他们希望谷英能再次出具一份报告。
便是在交涉的过程中发生了冲突,一髻为了保护谷英将当时的院长咬残,那是一髻第一次兽性大发,引起了BLS内部的恐慌,逼不得已下他们对一髻开了枪。
霍璟盯着那幅油画眼眸不停闪烁:“然后呢?”
“身上的枪伤太多,当晚就不行了,警察厅去了很多人,要对它就地处决,谷英将一髻关在实验室,面对所有警察厅的人要求亲自动手,否则就把她也给杀了。
当时谷英身份特殊,手上攥着重要的研究信息,警察厅的人经过商量要求她在一个小时内交出雪豹的尸体。
谷英答应了,然后进了实验室。”
说到这,蒋先生转头看着霍璟越皱越紧的眉声音很沉地说:“一髻是谷英第一个灵魂试验品。”
霍璟的手忽然颤抖得厉害,她死死盯着那双幽蓝的眼睛,脑中浮现出那句话:“我这条命是你给的,现在只是还给你。”
油画落在地上,霍璟踉跄了一下倏地看向蒋墨苍颤抖地说:“吴山?”
蒋墨苍淡淡地点点头,而后转过身继续拿起工具修补窗台。
霍璟蹲下身捡起那幅画,却迟迟没有起来,她只是抱着那幅画,心绪翻腾不已。
脑中映出吴山站在山坡之上,太阳缓缓升至上空,远处雾霭连连,他说:“她前阵子回来了,回到了这个时空。”
他还说:“我的感觉从来没有错过。”
霍璟的眼眶逐渐湿润,那种不舍和悲痛的感觉越来越清晰,她低着头揉了揉眼睛。
将那幅画又重新包好站起身对蒋先生说:“我想把这幅画带走,可以吗?”
蒋先生没有回头,说道:“本就是你的东西,不需要问我。”
霍璟刚准备出房间,又突然回过身对他说:“我要出去一趟。”
蒋墨苍回头静静地看着她:“你觉得你的身体能乱跑吗?”
霍璟垂下眼帘随后又擡起头:“那你陪我。”
她毫不客气的要求,让蒋墨苍微微挑了一下眉。
半个小时后,蒋墨苍驱车带着霍璟驶离府邸,一路开往信华社,到了公司楼下,霍璟擡头看着这栋大楼,忽然有种很恍惚的感觉。
从藏地回来后,她就再也没有来过公司,这个地方她再熟悉不过,或许正是因为太熟悉了,才会连这么小的细节都没注意到。
她收回视线转身对蒋墨苍说:“我上去拿个东西,很快下来。”
蒋墨苍点点头没有言语,霍璟便转身迈着步子走进大楼。
霍璟的突然归来让老同事们都惊讶不已,她只是淡淡地和他们打了声招呼便直奔老孙头的办公室,他的秘书依然以没有预约为由把她拦了下来。
她也不恼,寡淡的笑了笑拿出手机一个电话甩给老孙头。
老孙刚接起电话,霍璟便冷冷地说:“我现在就在你办公室门口,我给你一分钟时间让我进去,不然我会做出什么事,你应该很清楚。”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随后挂断,紧接着秘书办公桌上的电话便响了,小姑娘擡头扫了眼霍璟匆匆站起身对她说:“孙总请你进去。”
霍璟昂首阔步走到办公室门前,秘书为她刷开大门,她目不斜视地走进房间,老孙没有坐在办公桌前,她扫了一圈,在窗边的茶桌上发现了他的身影,只是这一看,让霍璟大吃一惊。
原本还算硬朗的老孙,不过短短时间头发全部白光了,那油灯耗尽的样子仿若短短几个月老了几十岁。
霍璟踩着黑色短皮靴来到他的面前,老孙没有擡头,只是手放在茶壶把手上,将才煮好的沸水拿了下来,他手上的褶皱看得霍璟触目惊心,听见他苍老的声音响起:“来了啊?”
霍璟迈腿一跨坐在他对面看着他:“怎么搞成这样?”
老孙头沏了一杯茶放在霍璟面前,自己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又砸了砸嘴放下茶杯悠悠说道:“你不是都知道了吗?还来找我难堪。”
霍璟撇开眼心里五味杂陈,虽然吴山之前就告诉过她,即使从冈仁波齐活着回来的人,也会因为各种原因活不长,但她没想到老孙头的变化这么快。
老孙头擡了擡眼皮子问道:“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霍璟冷哼一声:“你以为扮成女人蒙张脸就认不出你了?你这拙劣的易容技术还不如千面的千分之一。”
老孙头爽朗地笑了笑:“我去的时候也不知道会遇见你啊。”
霍璟瞥他一眼说道:“我的确没认出你,裹得跟跳广场舞的大妈一样,不过是在幻境的时候我比你早清醒过来,看你手舞足蹈的样子跟你平时耍太极的姿势有异曲同工之处,所以我其实很多年前就想问你,你为什么总喜欢在员工面前耍太极?显得你清风朗月?出尘脱俗?”
老孙头愣了愣,随后头直摇:“原来是这样啊…居然是因为这个被你看出来了!”
霍璟脸一板,语气徒然变得凌厉起来:“搞了半天你个老东西就是纱兜,还和颠茄一起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你现在这是报应!”
老孙头茶杯一丢匆忙说道:“小霍啊,你这话不能乱说啊,我怎么就成了纱兜了?”
霍璟抱着胸冷冷地看着他:“你不是影子你屁颠颠跟着颠茄跑那去干嘛?”
老孙头直摇:“不是你想的那样。”
霍璟往后背一靠翘起腿神情淡漠地看着他:“是吗?”
随后从腰间把匕首一掏在手上掂量了几下:“看来你横竖都是一死,也不在乎多活的这几天了。”
老孙头双眼一眯:“我以前是真没看出来,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手还挺辣的。”
霍璟眉梢微挑:“你想见识见识?我可不会杀你,顶多把你的膀子变得和我一样。”
霍璟晃了晃那只缠着绷带的左膀,老孙头面色愈发难看,随后叹了一声。
“我真不是影子,虽然我和颠茄是有一些交集,不过是他花钱我办事,谁会嫌钱多呢。”
霍璟倒是想起之前从湿地回来跟老孙头说瞿念有问题,性情大变举止古怪,还举了一堆例子,老孙头却强行把这件事压了下去,让霍璟出具另一份报告掩盖寄灵体的真相,现在想来,老孙头藏得可真够深的!
她将匕首往木桌上一扎目光阴冷地盯着他:“那影子到底是谁?”
老孙头举起三根手指立了起来:“我仰天发誓,这个还真不知道,我要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霍璟蹙起眉斜睨着他,他放下手说道:“我就是个生意人,搞到今天这副田地,也是自己贪心,颠茄答应我能让我一直活下去,现在好了,别说一直活下去了,连本来的寿命都没了。”
霍璟不打算继续和他掰扯,便开门见山说道:“法曼荼罗在你手上吧?给我。”
老孙面色变得古怪起来:“你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
霍璟冷笑着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他:“听不懂是吧?那我就自己动手了。”
她径直转身往身后的博古柜走去,那里放了很多玲琅满目的古董,霍璟每次来从来目不斜视,对这些古董也不感兴趣,但并不代表她对这些东西没有印象。
她停在博古柜前,老孙头立马跑了过来,伸手就要抓霍璟,霍璟单手攥住他的胳膊,身体一转将他胳膊拧到背后,擡腿一扫,老孙便双膝跪地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弯着腰拍了拍他的背:“老胳膊老腿了,你以为你还能藏多久?”
霍璟手一擡,从一个小口花瓶的瓶口将一枚图案繁杂的牌子取下,顺手往衣服里一塞蹲下身盯着老孙:“你说你这个东西哪里来的啊?”
她的匕首在老孙面前不停晃荡,老孙低下头卑微地说:“我上有老下有小,东西你拿走,我这条命也就到头了,你给我家里人留条活路,吴山到我这待了这么久,要是能找到影子,他早就动手了。”
霍璟缓缓站起身将匕首收进腰间。
“你好自为之吧。”
她丢下这句话后,便从此离开了那个她曾经奋斗多年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