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危?机?(三)
望着女儿迅速离去的身影,阿芙不禁疑惑道:“你知道……”
话未说完,她自己就停住了。
不,子归不可能知道的。
纵然他们私下与辽宁那边有联络,然辰州捷报乃是知州王增五百里加急递送入京,私人传递再怎么也快不过官方。
且柳文韬虽派人来报,却是直接报至家中,彼时子归正在街上,不可能知道的。
秦放鹤还很虚弱,略说了几句话就出了一头虚汗,阿芙忙亲自与他擦拭。
“阿嫖怎么了吗?”
不用阿芙说,阿姚先就唧唧呱呱把辰州之事讲明,“……我姐可厉害了!她亲手杀了一头熊!还把熊牙、熊爪做成项链……”
太威风了!
虽然有点吵……秦放鹤欣慰地笑了,轻轻握了握阿芙的手,“真不愧是我们的女儿。”
他确实没来得及闻听喜讯便遇刺,但睁眼看到阿嫖的瞬间,便知今时今日的阿嫖与当日离京时的姑娘大不相同:她身上多了一种战士般的坚定。
像他这种人,观察、揣摩,早已成了本能,就像心跳和呼吸一样,只要活着,就永远不会停下。
事实上,也正是因为这种习惯造就的本能,他才能及时发现杀手的不对劲,从这一次刺杀中活下来。
虽不清楚阿嫖到底经历了什么,但这个孩子定不负他的期望,做到了一些世人眼中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所以,他会尽可能给对方提供面圣的机会。
阿芙叹了口气,“你啊……我们都好,你先好生歇歇吧!磨刀不误砍柴工,来日方长。”
国家大事多如牛毛,哪里是能做得完的!
秦放鹤笑了下,“好。”‘
又示意阿姚上前,努力擡手摸了摸小伙子瘦下去一圈的脸,“你也辛苦啦。”
分明那日早起离家前,还是个只知吃喝的傻小子,如今一看,竟有了些担当。
孩子长大,真就是一瞬间的事儿。
阿姚一愣,突然眼窝酸胀,滚下泪来。
到底还是个九岁的孩子,忍了这么多天,阿姚再也忍不住,把脸埋在秦放鹤掌心,呜呜哭了起来。
“我以为,我以为你不要我们了……”
阿芙也跟着拭泪,摸摸儿子的脊背,“好了,让你爹休息吧。”
你哭起来太响亮,吵得人脑瓜子疼。
其实秦放鹤不想睡,想说的话、想做的事太多了,但好累。
是那种源自身体最深处的疲倦,所以哪怕伤口还是很痛,他的双眼便已迅速变得沉重。
“七哥……”他强撑着眼皮,意识逐渐游离。
阿芙忙道:“没伤到筋骨,恢复得比你好多了。”
当日秦山以命相护,这份恩情,永世难忘。
秦放鹤点点头,终于抵抗不住倦意,沉沉睡去。
看着他闭上眼睛,呼吸再次变得绵长,母子俩都跟着紧张。
阿姚抓住母亲的胳膊,一开口,声音都在抖,“爹,死不了了吧?”
刚才说话时还不觉得,现在人睡下,他忽然觉得屋子里好安静,安静得可怕。
“死寂”,啊,就在过去的十多个日夜,他平生第一次切实体会到那个词语的恐怖。
之前孟太医就曾暗示过,父亲或许会一睡不醒,或许醒来,也大不如前……
刚才爹确实醒了吧?还跟我们说话来着。
太短暂了,短得像一场不切实际的梦。
阿姚吞了下口水,哆哆嗦嗦伸出手去,在母亲诧异的目光中,将手指放到父亲鼻端。
活的活的!
阿芙:“……”
她又是气又是笑,擡手用力往这小子身上拍了几巴掌。
天亮之前,京中该知道的就都知道了。
“醒了?当真?!”金晖从梦中翻身而起,顾不得穿鞋袜便冲到门口,“人可糊涂?”
秦子归此人,心高气傲,若果然烧糊涂了……虽生犹死!
心腹摇头,“究竟如何,小的不得而知,不过听说那家的大姑娘已经连夜往宫中报讯去了。”
哦,那就是没事了。
金晖杵在原地许久,脑中一片空白,连他自己也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双脚冰凉,他才骤然回神,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这样难得的对手若没了,人生将多么乏味啊!
秦子归啊秦子归,枉你聪明一世,却差点栽在泼皮无赖之手……
大姑娘,啧,还真是你的作风。
六月二十二日开始,秦放鹤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等到七月初,就已经能让人扶着坐一坐了。
只是伤口牵扯到腹部,怕崩裂,不能久坐,暂时也不敢下地。
卧床时间太久,他身上各处肌肉都有了不同程度的退化,多亏家人不辞辛苦,又有太医日夜照看,帮忙按摩、推拿,这才不致于萎缩。
一直担心他的亲朋好友们也陆续前来探望。
怕分批叫他劳神,众人都事先通了气,成群结队前来,也绝口不提朝政,反倒把秦放鹤自己憋得够呛。
最先来的是汪扶风夫妻,秦放鹤一问朝政,姜夫人直接就伸手揪他耳朵,疼得嗷嗷的。
汪扶风冷笑,“活该,你就是欠打!”
就连一向好脾气的庄隐和胡立宗师徒俩,也像变了个人似的,一个赛一个拉黑脸。
胡立宗笑得憨厚,“我们是不懂的了,不如叫二师伯亲自写信同你说。”
秦放鹤:“……”
你们真狠啊!
而且二师伯已经写信骂过,昨儿晚上阿嫖刚念了!
等一干长辈去了,轮到同龄友人,秦放鹤再次试探,“来都来了,好歹你们也瞧见了,如今朝廷内外如何,边关如何,交趾、蒙古又如何,好歹说与我听听,权当消遣吧。”
忙了这么多年,骤然清闲下来,简直浑身都不自在。
汪淙和孔姿清就笑,“你啊,天生劳碌命!如今陛下已命人暂代工部左侍郎之职,工研所和农研所业已成熟,不劳你费心……”
汪淙又叹,“陛下实在看重你,你不出门不知道,如今伯爵府所在这条街,守卫加倍,伯爵府外都有禁军把守……就连你家所有车轿,里头也都包裹铁皮……”
说句大不敬的话,这个待遇,真就快赶上太子了。
秦放鹤明白天元帝的担忧,其实就连他自己也有点担心,对方一次行刺不成,恐怕不会轻易死心。
从今往后,他怕是不能再像以前那般深入群众了。
说老实话,哪怕今时今日,他还时常于梦中惊醒,梦到一柄寒光四射的刀从天而降,将自己开膛破肚。
倒是高程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最后实在憋不住,竹筒倒豆子似的问起来,“你之前说的那个什么可燃黑水,还有天然气的,究竟为何?再者电力,可是电闪雷鸣的电?但……”
还没说完,他就被汪淙和孔姿清一左一右捂住嘴,直接倒拖出去了。
高程奋力挣扎,鞋都蹬掉了一只,“……唔唔唔!”
到底是不是天上那个电啊,是的话,我就想法子引了!
秦放鹤拼命伸手,吓得脸都白了,“当时事态紧急,不得已而言之,千万莫要轻举妄动啊!”
你可千万别大业未成,先把自己电死了!
秦放鹤怀疑引电这事儿,高程真能干出来!
他到底不放心,又单独派秦猛往工研所去了一趟,逼着高程亲笔写下保证书,不能动引电的主意。
高程答应了,但深以为憾……
之前因秦放鹤遇刺,辰州杀敌一事又是小捷,便无人顾及,一时被压到下头。
如今他见好了,此事再次被提上议程。
按照惯例,将士、官员杀敌,无非升官加爵,所以知州王增、同知韩卫东,都可以暂时口头嘉奖,算作政绩,来日任满升迁。
唯独中间夹着一个阿嫖,叫所有人都头疼。
她非官身,也非男子,如何嘉奖?
有御史李丰建议,“不如按照旧例,赐予她绢帛,也算恩厚了。”
如今的翰林院没了赵沛、孔姿清,也没了隋青竹、秦放鹤和金晖,隐隐以汪淙为首,他第一个跳出来反对,“若按旧例,合该加官进爵,只行其一,如何算恩厚?若果然如此,其他将士又待如何?”
李丰便不悦道:“你与秦家女郎师出同门,如今论功行赏,理应回避。”
“她有名字,叫秦熠!”汪淙冷笑道,“你也说论功行赏,敢问阁下,秦熠洞若观火,赶在当地知州、同知之前第一个发现敌情,此为一功;制定战略,减少损失,为二功;上阵杀敌,九死一生,此三功也!若真按旧例,连升三级也不为过,尔等却只吝啬于几匹绢帛,谈何封赏!”
也亏得阿嫖出身好,王增和韩卫东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全都如实上报。
若是寻常女子,她的这些功劳,便也要如漫漫历史长河中的其他女子一般,彻底消失了。
汪淙的意思很明白:
如果你们公正合理,我自然会回避;可既然不公平,我就要为自家人据理力争!
人家的爹为了国事差点死了,女儿又在边关立功,没道理这么欺负人!
“陛下,此于理不合!”见说不过汪淙,李丰便对天元帝道,“纵观以往,乃至我朝,也不曾主动招募女兵,既无女兵,又如何以军功封赏女子?”
他只一味反对,却没有发现今日大殿内众朝臣俱都三缄其口,对秦熠一事概不发表意见。
又或者,他发现了,却偏要阻止,逆流而上。
天地乾坤,阴阳有道,若女人都能立军功、加冠冕了,岂不要天下大乱?
一想到秦放鹤还躺在床上,天元帝又觉得头颅隐隐作痛,看李丰的眼神便算不得和善了。
“你是……”
自天元三十九年后,大禄版图扩张,多出来的四个省吸纳大批官员,朝中着实多出来不少新面孔,有些庸碌之辈,天元帝就没什么太深刻的印象。
李丰大喜,“微臣李丰,乃是圣人李耳之后。”
“嗯?”天元帝揉额头的动作顿了下,竟笑出声,“圣人之后?”
他看向孔家一脉,又笑了一声。
孔姿清等人:“……”
不是,真不认识!
天元帝站起身来,太子忙伸出手虚虚搀扶,天元帝摆摆手,自己慢悠悠溜达下来,“昔年老子淡泊名利,”他来到李丰跟前打量几眼,“你却在朝为官,不好,不好。”
李丰傻眼,“这?”
不是,老子本人也曾为官啊!
“所谓道法自然,顺势而为,既然如此,便是天意!”天元帝年纪大了,如今又多了头疼的毛病,越发不爱听人唱反调,干脆不理他,“我朝确实不曾招募女兵,可蛮子杀得我妻子、女儿,我们的妻子和女儿就杀不得他们了吗?”
他看向众人,“况且历朝历代,也颇有几位奇女子因赫赫战功被封赏,流传青史,并非没有先例!”
女人不杀敌也就罢了,可既然杀了敌人,就该赏!
朕绝非那等迂腐之辈,也不会因这点所谓旧例而寒了朝臣之心!
听到这里,汪淙等人就彻底放下心来。
很好,陛下还是一如既往的偏心!
这很好!
“陛下赏罚分明,乃天下臣民之福!”汪淙赶紧大声道。
老小孩儿,老小孩儿,说的就是人年纪大了,更容易固执,最好的方法就是顺毛摸。
天元帝瞥了他一眼,不管他的小心思,只觉得这话倒也中听。
“我朝法度严明,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拟旨,秦熠杀敌有功,封县君……”
朝廷确实没有大规模公开招募女兵,秦熠又是秦放鹤之女,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入军营训练,封赏军衔作用不大,且容易引发大规模异议。
但她确实有功,而且秦放鹤又遭逢大难,天元帝有意弥补,故而加封县君。
凡天下女子爵位,皇亲国戚自上而下有公主、郡主、县主,又有专为非皇室中人所用的郡君、县君,得此头衔的多为命妇。
本朝县君为正五品,虽无封地,但享俸禄、有御田、有庄园、有亲卫,有单独递牌子入宫请安的资格。
大禄朝素来严格把控爵位封赏,自建国以来,也就是几位阁老的妻子、母亲得此殊荣,且多为追封。如今在世的,寥寥无几。
而秦熠,是本朝第一个自己挣来的!
旨意传到伯爵府,阿嫖差点激动得哭了。
县君!
她真的不敢想!
俸禄、名誉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她的努力被承认了!被过了明路!
且根据本朝律法,县君属贵族,可以拥有两名合法武装随从,随从之下再招护卫。这二人会根据岗位拥有品级,所需俸禄由朝廷拨款。
也就是说,以后芳姐和另一个人随阿嫖外出行走时,可以不必再像之前那般用短棍、短矛伪装,合法携带朝廷禁止的兵器了!劲弩、长矛、长剑,都可以!
哪怕只有两人,也是一种质的跨越!
这就是贵族的特权!
从今往后,无论阿嫖去到哪里,地方官都必须尊重她的意见,并非因她是忠义伯爵秦放鹤之女,而是她县君的身份。
这是朝廷对她的肯定,朝廷给她的殊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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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光秦放鹤想见天元帝,天元帝也想见他,七月初五,天元帝就悄悄来到忠义伯爵府,把上下一干人等打了个措手不及。
尤其守门的兵马司众人见了,魂儿都要吓飞了。
真凶尚未查明,忠义伯爵刚脱离危险,您老就巴巴儿出来,万一有个好歹……
胡霖笑道:“诸位勿忧,暗处自有禁军侍卫随行。”
老小孩儿固然有点脾气,但也实在惜命,冒险的事是不会做的。
天元帝也有些日子没出宫了,一路不许人通报,进门时就看见秦放鹤一家四口围坐在床前,齐刷刷扭头望过来时,嘴巴张得一个比一个大。
“陛下?!”
秦放鹤都傻了,挣扎着要起身行礼。
“免了免了,”天元帝哈哈大笑,似乎特别满意他所呈现出来的惊愕,“伤口还没好利索,别折腾。”
天气炎热,伤口确实好得慢,稍不注意就要化脓,这两日秦放鹤又有点低烧,上到轮值太医,下到阿芙一家,都吓得够呛。
秦放鹤也只好躺回去,亲眼看着阿芙等人请天元帝上座,饶有兴致地问:“说什么呢?”
阿嫖看了看父母,落落大方道:“回陛下,臣女方才正同家人说起在辰州的经历。”
“哦?”天元帝接过下头奉上的凉茶吃了口,“说到哪儿了,朕也听听。”
阿嫖就把北星等人的事情说了。
她对王增印象不错,所以没有借机抹黑,只是非常公正地讲了见闻。
“……战后,几个好心的厢军叔伯教她们搭建更结实的房屋,也开始有人主动过来以种子换取皮毛……”
有了钱,北星等人就能买药、换取铁器,以后再跟野兽对阵时,也能有效降低伤亡率。
董娘教她们辨别地形地势,阿嫖教给她们兵法、变阵……北星等人以惊人的速度进步着。
自王增开始,许多人有意识地不再喊“独人”这个称呼。
阿嫖说得隐晦,但天元帝何许人也,透过这简短的描述,便猜到许多事情。
他不是不清楚下头各方的矛盾,但治大国者,必不能以私情论,如今群狼环伺,朝廷需要争取一切可以争取的力量。
见天元帝陷入沉默,阿嫖便行了一礼,主动带着母亲和弟弟退了出去。
她虽有功,可毕竟无有官职,只讲述个人经历倒也罢了,若再细说,恐有僭越之嫌。
沉吟良久,天元帝才对秦放鹤叹道:“王增此人,沉稳有余,派他守城……”
太平无事倒也罢了,尽可以一味求发展,可一旦遇到敌袭、独人这样比较敏感尖锐的问题,王增就要抓瞎。
还是人啊!
人才难求!
过去几年中,朝廷已加开恩科,但人才从选拔到任用,也需要一个过程……
秦放鹤躺着,天元帝坐着,这种对话的角度着实令人不适。
眼见秦放鹤几次三番擡头,艰难得很,反而容易扯到伤口,天元帝都给逗乐了。
他索性也往窗边软榻上一躺,舒服得吐了口气,“朕有了年纪,也累了,咱们就这么躺着说话吧。”
秦放鹤:“……”
那也行。
君臣二人就这么躺着,久到秦放鹤怀疑天元帝是不是睡着了时,终于听到对方一声长叹,“子归啊,你可把朕吓坏了。”
秦放鹤眼里发酸,“臣幸遇明主,大业未成,岂敢先行?”
欣慰之余,天元帝又有些遗憾,君生我已老,恨不相逢年青时啊!
可转念又一想,人海茫茫,此生得遇知己,已是万幸,又何必奢求太多?
罢了,不想了!
“阿嫖这丫头,一转眼,也长这么大了。”天元帝笑道,“朕瞧着,倒比你还野。”
十来岁的小丫头就敢杀人了!
若在乱世,妥妥猛将坯子。
秦放鹤也笑,“得此一句,总算没有辜负陛下的期望。”
天元帝疑惑,“嗯?”
朕什么时候给那个小丫头什么期望了吗?
秦放鹤提醒,“当年在庄子上看蒸汽机车时,您曾经说过,【好,那就做大将军。】”
当然,前面还有一句,是阿嫖自己说想当大将军。
但无论如何,皇帝确实说过这么一句话。
金口玉言。
天元帝愣了半晌,放声大笑,“好,朕说的!”
好个秦熠,秦阿嫖,秦屠熊!
君臣二人笑了一场,顿觉胸中大畅,“子归啊,行刺之人,你可有眉目?”
“邻近诸国皆有歹心,”秦放鹤道,“一时之间,臣也说不好。”
目前来看,嫌疑最大的莫过于蒙古、交趾和倭国。
前番与蒙古战局僵持,欧阳青、朱鹏举等人借天女散花之势,悄然向蒙古一方推进数十里,趁着春暖花开,竟迅速搭建营地,开始在蒙古人眼皮子底下种起菜来!
蒙古人大怒,又对天女散花无可奈何,双方隔着老远,数次发生小规模骂战。
蒙古大汗比尔格已于月前向大禄递交官方文书,强烈谴责,要求大禄官兵尽快退出边境线。
但大禄这边给出的回复也很官方:贵方可有文书证明是你国疆域?
蒙古:“……”
还真没有!
就算以前签订的文书,但历来对于边境划分都比较模糊,左不过都是“甲城赔给我方”“乙城仍归你所有”“丙城往东若干里”云云。但具体两点之间的线条如何,还真没有人一寸一寸测绘过!
但这么一来,两国之间的争端彻底由暗转明,战争一触即发。
在这个当口,蒙古派人潜入刺杀,并不奇怪。
至于倭国,素来狡诈,又有高丽前车之鉴,先下手不足为奇。
交趾么,陈芸虽为女帝,但心狠手辣,当初与大禄便是合作,如今交趾国内瘟疫未清,大禄兵力便提前撤出,她怀恨在心,恩将仇报、背水一战也有可能……
但真凶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该以此为契机,向哪国发动名正言顺的讨伐战争!
“以臣之见,必须先打蒙古!”秦放鹤的理由很充分,“倭国虽恶,但尤为慕强,前番我国拿下高丽,又打金辽联军,震慑倭国,已然老实不少,且中隔大海,以当下倭国水师和船舶之利,十年之内尚不足以发动大规模战争,可以暂时放一放。
而交趾地狭民贫,并不擅长北上攻伐,短期内,也不足为惧。
唯独蒙古,近在咫尺,又以骑兵之利纵横驰骋,便如塌下猛虎,一日不除则一日难安,百日不除则养虎为患!若舍蒙古而攻倭国,则蒙古势必趁机南下,又有辽、金残兵滋扰,届时我国腹背受敌,东西两线皆是长距作战,一旦被拖,交趾等国也可能伺机而动……
反之,若打蒙古,其余诸国暂时不足为惧,可一心专攻,铲除此背上毒瘤!
蒙古建国不久,二十多个部落凝聚有限,大难当头,极有可能乱如散沙!即便不能一口气根除之,如辽、金一般打残、打散,便大功可成!届时夺得马场良驹,重现铁骑光辉,北可铲除蒙古余孽,东可夺踏遍辽、金,西可直达天山,何人能挡……”
科技的发展需要时间,需要积累,在未来几十年,乃至几百年的漫长岁月中,骑兵仍会是战争的主力军,所以蒙古,一定要拿下!
越说越兴奋,秦放鹤的脸上都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去岁大旱,蒙古国内减员不少,如今正值水草丰美之际,绝不可叫他们休养生息!”
错过今年,蒙古的实力极有可能再上一个新台阶!
不能等!
“知我者,秦子归也!”天元帝大笑,直接从榻上坐了起来。
天元四十五年七月末,朱鹏举亲自率兵突袭蒙古第三大部落乌尔耶特部,当日,以乌尔耶特部首领头颅向蒙古宣战:
“我朝素与尔交好,然尔等却公然刺杀我朝中大臣,践踏我朝天子尊严,寡廉鲜耻!自今日起,大禄与蒙古势不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