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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局而定 正文 第1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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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8章

    跟在萧天养身后的凤渊和小萤听了“陈西范”这个名字,不由得互相看了一眼。

    听闻魏国武学宗师陈西范也随使团前来,要为徒弟碎银报仇,看来竟然是真的!

    小萤不觉有些可笑。

    那碎银只是死在她设下的陷阱里,可这以讹传讹,在魏人的嘴里,杀死碎银的女侠的功夫也越来越邪乎,居然就这么将一代宗师陈西范忽悠过来了。

    再说萧天养多年卧薪尝胆,苦修技艺,就是为了有一日跟陈西范一决高下。

    只是他先前去魏国寻找陈西范,登门踢馆数回,却一直不得见其人。

    当时陈西范传来的话是他比他兄长剑圣差远了,跟他动手,折损了陈宗师的面子,话语里的贬损,给萧天养气得哇哇乱叫。

    没想到今日陈西范竟然自己送上门来!

    萧天养想到终于可以为兄长报仇,心绪激动难耐,挥手对徒弟道:“你们下去,我要跟这老匹夫在擂台上斗一斗!”

    此时场上那二位算是战了平局,倒是可以歇息。

    待两人下去后,萧天养和陈西范便登上了擂台。

    陈西范将兜帽扔甩在了一旁,露出一张瘦削八字胡的脸,解开披风,便露出一身绣着金线的黑袍,看上去很有一代宗师的气派,而在这时,擂台四周的战鼓也被魏人奏响。

    陈西范每踏一步,都踩在鼓点之上,虽然个头不高,却被鼓乐声衬托得器宇轩昂,俨然拔地而起!

    据说他不光是大魏的武学宗师,更是大魏新帝敬奉的国师。

    当年霍不琛与霍不寻两兄弟能顺利归魏,就有这人护卫功劳。

    陈西范当年靠着打败剑圣萧九牧一战成名,此后异常珍惜羽毛。

    虽然向他挑衅的高手无数,他却要挑选筛查一番,选得相当的,再将之打得落花流水,巩固盛名。

    待到扶持新帝,居功甚伟,他自觉再不必与人决斗,熬到这等资历,给人决斗的机会都显得跌份!

    现在,陈西范这个名字,已经被赋予了传奇的名号,按理说,已经可以靠着这名号养老了。

    可是谁想到,萧天养教出的女弟子竟然破了他的独门弯刀,而且此事还越传越广,以致门下弟子都在谣传,说是萧氏的拳法,在陈氏刀法之上。

    碎银之死还可以解释为乱斗意外,可霍不寻与那位女子再次遭遇对手,着实引起了陈西范的警惕。

    萧天养这个老东西,当真琢磨出破了他刀法的诀窍。就算他一直回避不与萧天养对阵,也没有用了。

    用不了多久,萧氏一门压倒陈氏的说法就会喧嚣之上。

    他终其一生辛苦营造的盛名,岂能就此坍塌?

    而现在,却有个机会……

    想到啸云山庄的庄主托人给他捎来的口信,陈西范冷冷一笑。

    今日又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要再次复刻陈氏刀法重创萧家的传奇,让陈西范这个名号震慑大奉臣民心胆!成为能入正史的传奇!

    在台下,小萤的耳朵被鼓点震得嗡嗡响。

    她捂着耳朵,目光拨转,发现萧天养的另一个徒弟刘程并没有下楼观战,而是站在了酒楼的窗前,往擂台上望,那表情带着说不出的阴冷。

    身为萧天养的爱徒,这般疏离观战,显然有些反常。

    这可不是为了居高临下,而更像是为了方便随时走人……

    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高台之上,小萤轻声问凤渊:“鱼的苦胆,很容易弄破吗?”

    方才闲谈时,这一点一直让小萤觉得有些蹊跷,可她没有收拾过鱼,需得问个有经验的。

    凤渊的眸光也在看向那个刘程,沉声道:“偶尔弄破一两次也有可能,可若次次都破……”

    他挥手叫来了沈净,与他低声交代几句后,沈净便领着人匆匆朝着酒楼而去。

    就在这时,台上的二人已经战在了一处,高手过招,三招便可定生死。

    萧天养一生未婚,痴迷武道,再加上一心以陈西范为敌,所用的招数自然是霸道凌厉,掌风所到之处,若狂风摧林,擂台下的看客都忍不住后退,避开掌风压迫。

    而陈西范多年盛名,自然也是招架从容,只是在萧天养凌厉拳风下,他赤手空拳有些招架吃力。

    在明眼人看来,陈西范十招之后,若寻不到破绽,便会被萧天养的掌风压迫,一旦陷入持久战,必败无疑!

    不过陈西范似乎并不急切,以闪避为主,一直在引着萧天养出拳运气,不急不躁,满擂台地绕圈……

    就在周围人连声叫好时,身在队列前方的小萤却感觉到了萧天养凌冽的掌风突然松懈,仿佛顿住一般,气息变得起伏不稳。

    而他的脚下也开始踉跄松散,不再像之前那般扎实……

    不好!萧大侠似乎有些不妥!小萤原本心里就犯嘀咕,她从小游走在险境中,对危险的敏锐也是如野兽般与生俱来!

    高手过招,岂容片刻迟缓懈怠?

    陈西范也察觉到了萧天养的拳力衰竭,他等

    这一刻甚久,立刻飞身而上,同时手中转出两把弯刀,朝着萧天养的咽喉处袭去。

    萧天养眼看着寒芒逼近,有心躲闪,奈何浑身的静脉气息突然紊乱,两腿如点了穴位一般压根动弹不得。

    他太熟悉陈氏这一招了,此乃割取首级的杀招,一旦挨近,避无可避,唯有将项上人头奉上,一腔热血浸染擂台才可罢休!

    萧天养苦思破解陈氏刀法多年,就算此时气息接续不上,身体还是本能做了反应。只直直往后倒下,并且弹腿借助腰力,闪身绕到陈西范身侧。

    虽然躲过了弯刀,可身形到底慢了,被陈西范侧身一个侧肘正击中了胸口。

    而此时陈西范的弯刀已经由细链扯回,准备再次绕上萧天养的脖子。

    就在萧天养闭目等着受死时,旁边有一道凌冽掌风骤然而至,一下子就将萧天养推到了一旁。

    陈西范的弯刀空落,定睛一看,竟是大奉的皇长子凤渊飞跃上了高台。

    他身形高挑,身子轻盈,若突然而至的猎豹,敏捷跳到萧天养的身边,大掌托起稳住了他的身形。

    陈西范眯眼嘲讽道:“怎么?你们大奉不讲武德,要跟老夫搞车轮大战?”

    萧天养还想逞强,正要开口让凤渊下去,台下的小萤却顺着台阶上了擂台,扬声道:“萧老前辈,你是怎么答应大皇子的?你已经功成名就,名扬武学界,这等扬名立万的机会,本就该留给小辈的!我大皇兄与你苦学一遭,就是为有朝一日,一展身手。这陈西范的狗命还是留给大皇子吧!您老人家得心疼一下小辈!”

    她这么说,就是给萧天养台阶下。

    可萧天养却当了真,心里一急——凤渊那孩子固然天赋异禀,可是武学到了一定境界,比拼的是内力,而不是招式短长。

    凤渊的内功照比陈西范那老货,差得还远!

    若是贸然比试,定然要被这心狠手黑的暗算。

    可他想要说些什么时,小萤已经走到了他的身侧,捏了他的脉搏测了测,低声道:“老前辈,你应是中了毒,不要再动真气,快些下擂台,我会寻人为你想法子解毒。你先喝水压压……”

    这么说着,她转身扶住了萧天养,借着身体掩护,轻巧从腰里解了个随身的小水壶,递给了萧老先生……

    就这么磨蹭了片刻,萧天养继续留在台上已是不能,因为他的双腿开始发软,浑身都使不出气力了。

    小萤也看出了萧天养的不适,立刻让尽忠他们上台,将人扶走。

    这般显然不符合擂台规矩,既然签下了生死状,不被打倒如何能下擂台?

    就在这时高台下开始有人起哄:“还是剑圣的弟弟呢!真是丢人,打了几招便想走,是怕被打死吗?”

    “对啊!与魏国高手对决,无异于阵前杀敌,这姓萧的没倒下就走,就这么给大奉丢脸的?”

    听那些起哄者的腔调,应该是魏国人无异。

    一时间,嘲讽奚落声此起彼伏,渐渐也有大奉的百姓随声附和,嫌弃着萧天养没有给大奉争到脸面。

    萧天养听这般言语,根本压制不住,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就在擂台之上,一口浓黑透紫的血液喷出,喷溅了擂台一地。

    只见那太子啊呀一声,高声喊道:“萧大侠,您怎么也步了剑圣的后尘,在比武前被魏人下毒!来人啊,萧大侠中毒了!快给萧大侠解毒!”

    她这戏腔一喊,拢着回音,一时间在人群中炸裂开来。

    “什么?萧大侠中毒了?剑圣萧九牧当年比武前也中了毒?”

    “妈呀,你们快看,那血是黑紫的,若不是中毒,血怎么会是这种颜色!”

    “他妈的,魏国人都是什么垃圾杂碎!难道怕堂堂正正比不过我们萧大侠,居然使用这等下三滥的招数!”

    高台上的陈西范被气得细眼圆睁,惊疑不定瞪那个娘腔太子。

    当年他就是靠着与萧九牧决斗一战成名。

    那时他独创的弯刀刚刚打出名头,可名声一直在大奉的剑圣之下。

    在与萧九牧决斗之前,他的心里没有底气,幸好得了位高人相助,用了些腌臜手段。

    那药甚是精妙,平时与常人无异,只有催动真气,剧烈打斗时,才会牵引毒性化散真气,事后验毒,也几乎了无痕迹。

    毕竟当年萧九牧决斗后重伤到之死,从无人起疑。

    可这个大奉太子才多大,怎么可能知道当年隐情,一路从萧天养扯到了当年萧九牧的事情了?

    不对啊,那药只能化散真气,怎么可能让人喷出毒血来?还如此立刻发作?

    一时间,陈西范竟是百口莫辩,觉得自己受了冤枉!

    “胡说八道!他不可能因为中毒吐血!”

    小萤诧异看了过去。

    她当然是胡说八道,萧九牧大侠当年中没中毒,她如何知道?

    小萤不过是想顺势激起民愤,当个搅屎棍子罢了。

    可万万没想到,居然激出些真东西来!

    她忍不住挑眉道:“陈大侠,你若是受了冤枉,该说‘没有下毒’,可为何偏偏说“他不可能因为中毒吐血”呢?难道,你那毒的毒症不是吐血,而是别的?”

    “你……”陈西范一时语塞,恼这太子竟然捉人话柄,一下子让他找到了言语破绽!

    萧天养的一口黑血,再加上大奉太子为证,俨然已经成了铁般的事实,煽动了周遭人的情绪,那大奉的国骂已经直冲云霄。

    周遭的百姓开始往擂台扔起了瓜皮菜叶,臭鸡蛋,怒喝声直冲云霄,大有拆了擂台,打死这帮魏国高手的意思。

    这些日子来,他们天天看着这些魏国人耀武扬威,挨个揍着大奉的武师,气也气得饱足了!

    一时间,维持场子的侍卫也压制不住,人们纷纷要往台上涌。

    别看魏国高手揍起挑战者来毫无顾忌,但也只是仗着擂台规矩。

    他们到底在大奉境内,一旦惹了众怒,打伤大奉的百姓,后果便不堪设想了!

    所以那些高手就算被乱石打中,也不好还手,便想护送陈西范下去。

    就在这时,凤渊突然挥手振臂,挥动了鼓锤。

    他天生奇力,这一敲之下,竟然将熟牛皮的打鼓一下子击穿,轰然滚落鼓架。

    这一下,擂台周遭安静了下来。

    凤渊拦住住了想要离开擂台的陈西范,冷声道:“不管怎么样,你击败了三爷爷,便是擂主,那么接下来,我与你挑战下局!”

    陈西范略显狼狈地甩掉了头上的菜叶,冷笑打量凤渊道:“不好吧,你身为皇子,若是命丧我手,对于我两国和谈,恐有不妥吧?”

    凤渊冷冷道:“既上擂台,便签下生死状,技不如人,与国何干?”

    陈西范嘿嘿冷笑。

    他知道这位疯皇子虐杀了古治,在战场上骁勇极了。

    不过武学一道,与战场厮杀不同,那些战场上的肉搏,与擂台较量全然不一样。

    凤渊太年轻,据说之前还被囚了十年,男儿练武的黄金期都被浪费了。

    就算他得了萧天养的真传,没有内力维系,又能高明到哪里去?

    想到这,陈西范觉得打压萧氏拳法的机会到了。

    于是他终于点头:“好啊,大皇子既然愿意切磋,老朽自当奉陪!”

    就这样,在萧天养被擡下去后,又一场擂台较量开始了。

    陈西范起初托大,还不肯亮出兵器,只是拳法游走,打算戏弄这个小子。

    可待两人终于开始过招时,陈西范立刻察觉不妥了。

    这个小子的确无太深厚的内力,可是他练的外门功夫却已经登峰造极。天生的神力,再加上迅猛的拳路,还有活学活用的天赋,让陈西范一时摸不准套路,胸口接连被凤渊的铁拳击中。

    那种被铁锤擂胸的痛楚,让养尊处优十余年的大宗师有些隐隐遭不住。

    他懒得再托大,终于将自己的兵刃亮了出来。

    “大皇兄,接着!”

    小萤怕凤渊吃亏,将萧天养送给她的那把庚铁苗刀,掷给了凤渊。

    这刀短而窄,转折灵活,乃是弯刀克星。

    再搭配上萧天养独创的破刀阵法,正将陈氏刀法克得死死的。

    凤渊之前与陈氏门人交战过手了无数次,对于陈氏刀法的演练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陈氏一门独步魏国太久,久负盛名之下,便是不思进取。

    一个顶着国师名头,在宫廷朝堂里醉心捞取名声利禄的武棍,如何能跟数十年来独居闭关,只专研破解弯刀技艺的萧家武痴相

    比?

    如今完美承袭了萧氏拳法的凤渊,用利落的刀锋劈开了魏国陈氏欺世盗名的虚伪。

    再强的内力,也不过是锦上添花,陈西范的弯刀速度,压根比不过凤渊简单地劈砍动作。

    古朴而至纯的刀法,此时已经人刀合一,只是机械重复,却速度越来越快。

    有那么几次,陈西范的弯刀侥幸划破了凤渊的胳膊与大腿。

    血在滴答滴答地淌,那大皇子的眼却似乎越来越红,似乎身上的痛楚触动了这个人的某个机关,带来更久远的痛苦回忆。

    一股渐渐无法抑制的疯狂从他血红的眼底逐渐扩散开来,身体的痛楚,完全被凤渊忽略,而他手中的刀却越来越快。

    这种疯意,逼得人不敢直视,陈西范的头顶已经冒起了蒸腾水汽,留下的汗珠滴答,一时迷住了眼。

    他暗叫一声不好,忍不住眨了下眼,眼看着那疯子要扑过来,趁机弯腰挥刀,那弯刀直直正砍在了凤渊的大腿处。

    若人被砍中,势必要往后撤,陈西范就可以缓过一招。

    可还没等陈西范窃喜,就觉得肚子一凉。

    他诧异低头,却看到那疯子居然迎着他的弯刀,冒着大腿血脉尽断的危险,又往前上了一步,顺势将那把苗刀直直插在了他的肚子上。

    “你……这个疯子……”还没等陈西范说完,那凤渊已经顺势拔刀,腹腔喷溅的热血喷在了他脸上,与眼底的血红染成了一片……

    “师父!”伴着一阵呼喊声,陈西范的徒弟们不敢置信地呼号哭喊,却眼睁睁看着那大皇子破开了大魏宗师的肚肠,又将他一脚踹下了擂台!

    下面激愤的人群还未散去,便是冲过去踢打着下毒害死剑圣的陈西范。

    一时场面混乱极了。

    小萤在一旁观战看得心惊胆战。眼看凤渊眼神癫狂,还要挥刀跳下擂台,继续追砍陈西范,她立刻飞身而去,顺势扶住了腿上还挂着弯刀的凤渊,轻声道:“比武结束了,你莫要乱动!”

    凤渊被她揽住腰,感受到熟悉得让人心安的绵柔,这才渐渐回神,松了手中血刃。

    此时擂台上下的混乱,也被另一侧茶楼里的慕甚尽收眼底。

    怎么会这样?

    萧天养本应该在毒发时,真气涣散浑身无力,被陈西范在众人面前斩下头颅。

    凤渊亲眼目睹他的三爷爷身首异处,那等血腥一定会刺激凤渊气愤交织,狂性大发,与陈西范拼命,为他的三爷爷复仇。

    到时候,场面该是何等血腥热闹!这样的混乱必让两国关系交恶。

    凤渊刚刚洗脱的疯子名头,也会在全城百姓的面前再次落实,永无翻身

    可能凤渊自己都不知道,那麻石散的余毒积淀在他体内多年,每当气血翻涌,情绪激动时,总是能激起余毒,让他性情较之往常更加暴虐难控一些。

    在凤尾坡时,凤渊大开杀戮,杀得旁观者心生颤栗,便是在战场上受了刺激,药性翻涌难控的缘故。

    可让慕甚奇怪的是,这么久以来,凤渊除了那次在战场失控之外,平日里竟然守礼谦谦,与人交往也越发透着世故圆滑。

    那个在吏部娴熟疏通官场事务,沉稳明净的皇长子,哪里是小时偏激孤僻易怒的阿渊了?

    就好像那十年的养蛊,在他身上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又好似他得了一味天丹解药,总能在要紧关头,帮他把持清明。

    这怎么可能?他越是如此,慕甚越想激起凤渊暴虐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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