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都装上车了,徐晚星拿出备好的纸笔,一副洗耳恭听、认真做笔记的模样,“送到什么地点,具体有什么要求,对接的联络人是谁,都需要跟我说一下。”
宋辞一头雾水,看看乔野,又看看徐晚星,“什么情况?”
乔野也没多说,径直拉开了副驾驶的门,好整以暇坐了进去。
徐晚星也愣了,收起纸笔,对上他降下车窗后投来的视线。
窗内的人淡淡地说:“上车吧。”
“不是运货吗?”她有些懵。
“我什么时候说过是运货了?”乔野拿出手机,调出短信页面,朝她面前一递。
他说有一批物资要送去西昌,但从未说过无人跟车。
徐晚星瞠目结舌,“所,所以你们俩也要去?”
乔野的视线绕过她,朝不远处奔来的人招了下手,“孔鹏飞,这里。”
再看徐晚星,他微微一笑,“一共三个人,辛苦你了。”
徐晚星:“……”
运货和载人,分明就是截然不同的状况。
徐晚星悻悻地上了车,心道没人的话,她大可以放着歌在山路上一路鬼哭狼嚎,怎么嗨怎么来。可现在车上骤然多出三个人,全程都得笑脸相对。
毕竟她是收钱干事的,气势上也矮一头。
早晨七点,天光大亮,面包车从二环内出发,碾过一路细碎的晨光。
出来得早,后座谁的肚子发出咕咕的叫声,徐晚星笑道:“没吃早饭吗?”
孔鹏飞尴尬地挠挠后脑勺,说起太早了,没来得及吃。
于是她轻车熟路停在某个路口,“里面有家早餐店,我去买点吃的吧。”
孔鹏飞忙道:“不用不用,我没那么精致,不吃早饭也没什么的。”
“上了国道就不好找休息站了,午饭大概会吃得比较晚,先买点东西,路上饿了还能垫垫肚子。”
徐晚星正欲开门,就被副驾座的人摁住了手臂。
“我去。”乔野开了车门,径直下车。
没过多久,他就拎着几袋子早点回来了,馒头花卷肉包子,豆浆油条茶叶蛋,应有尽有。其中一袋装了两只白糖包,顶端缀有红色小点,他把那袋递给了徐晚星。
徐晚星接过来一看,愣了愣。
他言简意赅:“我记得你早上不爱吃咸。”
后座的两人对视一眼——
孔鹏飞用迷茫的眼神询问:有什么是你们知道但我不知道的吗?
宋辞用真挚的目光回应他:沉默是金。
面包车在路边停了一阵,四人都吃了点东西垫肚子。徐晚星心不在焉啃着热乎乎的糖包,思绪飘得很远。
那时候她爱迟到,经常顾不上吃饭,起床就开始撒丫子往学校狂奔。后来和他关系越来越近,他就开始替她带早饭。
高三那年,她甚至被他惯坏了,每天抵达座位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摸摸抽屉里有什么早餐。
她还会点评——
“今天的锅盔炸焦了,有点苦。”
“这家的肉包子全是肥肉,腻死人了。”
“豆浆好好喝!”
“大清早的,还是吃甜的东西会比较对胃口,幸福到爆炸。”
她啃着手里的糖包,忽然之间有点不敢侧头。
十来分钟后,重新发车上路。
怕一路没话说会尴尬,她索性打开电台听听路况信息,只可惜听得整车人昏昏欲睡。她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后座的情况,便对乔野说:“车载音响可以放cd,我出门时拿了两张,就在你前面的抽屉里。”
乔野打开抽屉,拿起cd时,手一顿。
徐晚星百忙之中还抽空看他一眼,看清那张cd时,也是一个晃神,当场就有了拔起方向盘砸死自己的冲动。
“不是,我就是出门的时候有点急,随手抽了两张——”
“是吗。”他不急不缓,打断她语无伦次的解释,径直把cd放进了唱片机里。
音乐飘出的瞬间,很容易辨别出coldplay的声音。
并且在这些年收集的这支乐队的所有专辑里,不偏不倚,她恰好拿的是他送的那一张。
徐晚星万念俱焚。
半小时后,从高速驶入山路时,后座的两人已然呼呼大睡。
徐晚星拿出专心开车的架势,目不斜视,正襟危坐,因为太过刻意,反倒令人有些想笑。
倒是乔野很自然地坐在她旁边,也很自然地开口问:“什么时候学的车?”
“前几年了。”
“车技不错。”
她听他这样轻松的语气,心里也放松不少,抿唇,“我该说谢谢吗?”
“该说谢谢的人是我。”乔野笑笑,意有所指,“接下来的三天都要耽误你了。”
话匣子这就算打开了。
徐晚星问:“去西昌那边,是要发射什么东西吗?”
然后又迅速补充:“如果不方便说,我就不问了。”
“没什么不方便的,是目前最新的空间探测器。”
“往哪里发射?”
“木星。”
“主要探测哪个方面呢?”
“土壤,地表,长期监测。”乔野简洁地报上用途,顿了顿,又说明了更多细节。
徐晚星听得很投入,末了才问:“是你设计的吗?”
“我是设计师之一。”他指指后座的两个人,“孔鹏飞和宋辞也参与了设计。”
宋辞眼睛都没睁,好心替他补充一句:“别这么谦虚,直接说你是总设计师就好,我和飞飞都是替你打杂的。”
徐晚星一惊:“你没睡着啊?”
宋辞一拍脑门儿,“光顾着接话,sorry,sorry啊,我马上就睡着了。你们继续。”
徐晚星:“……”
乔野:“不用理他,他讲十句话,能有一句有营养就很了不起。”
她哭笑不得,却在这样的氛围里逐渐放下心防,最初的那点尴尬也渐渐冰消雪融。
抵达休息站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半。
不少大巴都停在那家脏兮兮的餐馆外,下车吃饭的大多是去川西高原的游客。
餐馆连招牌都掉了好几个字,黑乎乎的,看不出原本的名字。店内的白色墙壁也都斑驳脱落,显露出红砖的颜色。可碍于这沿途没什么休息站,餐馆也少,生意竟然出奇的好。
四人在油腻腻的木桌前坐下来,宋辞抽了不少纸擦桌子,不可置信地惊叹:“这桌子至少得有十年没擦过了吧?”
徐晚星笑着解释:“不好意思啊,这附近确实没什么别的地方可以用餐了,这里不用下国道,就在路边,所以最方便。再下一家店还得开四十来分钟才能到。”
孔鹏飞好奇地问:“你是专门开车的吗?”
“不是。也就最近开得比较勤。”
“那你怎么对这附近这么熟?”
“川西这边走过不少次,川南也比较熟。”徐晚星笑着掰开一次性筷子,“我老板常出差,川内到处跑。往这边一开,一般没八九个小时到不了目的地。我心地善良,偶尔替司机大叔开一段,换他休息休息。”
“那你是做什么工作的,还跟着老板到处跑?助理吗?”
“算是?”她笑起来,爽朗地说,“就是那种打杂的助理,端茶递水,开车打牌,什么都做一点吧。”
孔鹏飞惊叹:“十项全能啊!!!”
他很快就化身为十万个为什么,深入了解十项全能的奇女子究竟擅长些什么——
“所以你除了是秋名山车神以外,还是赌神,还是公关小姐?!”他瞪大了眼睛,却被宋辞一把拉住。
“停停停,你调查户口呢你?”
“不是,你们都不吃惊的吗?这个年头连妹子都十项全能了,我们一群理工男成天宅在研究院,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难道都不自惭形秽吗?”孔鹏飞心疼地抱住自己,“不瞒你们说,我连驾照都没有,逢年过节还被爸妈嫌弃不会打麻将,除了工作,回家都不知道该干什么娱乐娱乐。”
……
重新上路时,大家似乎都认识很久了。
徐晚星自幼像个男孩子,麻将小分队里除了心思细腻敏感些的春鸣,其余人也都是男生。她原本就不擅长和弯弯绕绕的女孩子打交道,如今和这车上的相处起来,如果忽略掉和乔野那一段陈年旧事,其实还是很愉快的。
插科打诨的时间很快就过了,三个大男人也开始看手机的看手机,开笔记本电脑的埋头看数据。
徐晚星一路听着他们交谈,尽管说的都是中文,却渐渐开始变成她听不懂的语言。
隔行如隔山,她从那些遥远晦涩的信息里,间或能听到多年前读书时接触过的知识点,捕捉到开普勒和其他公式的影子,仿佛这才察觉到这一路走了多远。
人生的岔路口早已过去,他们朝着各自的方向一路疾驰,尔后即便有交际,也隔着不可跨越的高山。
傍晚六点过,车堵在了国道上。
一边是青黄交加的山体,一边是奔腾的江水,而前方拉起了警戒线,有应急车停在路边,穿黄马褂的工作人员聚在一起。
徐晚星下车看了看,回来告知大家,前面发生山体塌方,交警正在紧急处理。
“已经接近尾声了,预计还有半小时左右能清理完毕,然后就放行。”
四人干脆下车活动活动腿脚。
徐晚星看着乔野走远了些,站在江边的护栏旁,从包里摸出包烟来,点燃一支,凑到嘴边。
宋辞在她身后说:“憋了一路,终于找到机会放飞自我了。”
她一顿,问:“他抽得很厉害吗?”
“那可不,人家一日三餐吃得都没他这么有规律。一顿不吃也饿不死,他是一天不抽就会憋疯。”
徐晚星没说话。
读书那会儿,因为她常数落,到后来其实他已经没有再碰烟了。
宋辞看看面前这颗沉默的后脑勺,心里一动,又不动声色补充说:“尤其是回蓉城之后,抽得更厉害了。”
“……”
孔鹏飞还在状况外,凑过来也加入悄悄话大军:“可是你们不觉得吗,野哥抽烟的样子是真帅。别的男人抽烟可能会油腻猥琐,他抽烟,那就跟偶像剧男主似的,深沉又有逼格。”
正说着,就见到江边的男人深呼吸,一口白烟从唇边溢出。
孔鹏飞星星眼感叹:“仙气飘飘的,搞得我也想学抽烟了。”
徐晚星回头看他,忍俊不禁,“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真的是捧场王啊?”
她打麻将打杂都能被夸是十项全能,如今乔野抽个烟,也能变成仙气飘飘。她刻意把注意力放在了调侃孔鹏飞上,不让自己为乔野抽烟这一幕过多分神。
那已经和她无关了。
别在意。
可话是这么说,等待的半小时里,她还是没忍住,下意识记住了他摸了多少次烟盒。再上车时,她低声嘀咕了一句:“抽那么多烟,也不怕得肺癌。”
一旁的人顿了顿,没说话。
宋辞也来劲了,加入声讨的步伐:“就是,浑身烟味,熏死人了。”
乔野:“我就抽了两支——”
“四支。”一旁的徐晚星神情严肃地竖起四只手指。
乔野擡眼看她,似笑非笑,“观察得这么仔细?”
徐晚星又蓦地缩回手去,挪开视线,“就,就一不小心看见了。”
天色渐晚,车速逐渐放慢。
山路并不好开,徐晚星全神贯注,渐渐地不再与车上的人说话。
乔野低声问过几次:“我来换你?”
徐晚星摆手:“不用。不困。”
他也没开过山路,这边的路况反倒是徐晚星比较熟一点,所以他也不勉强。只是沿途观察着路边,在某段路忽然出声,要她停车。
徐晚星问:“怎么了?”
“买烟。”他回答说。
她眉头一蹙,很不想停车,可现在她是司机,雇主有吩咐,她不得不停。刹车时有点赌气的成分,毫不温柔,吱的一声停下路边。
乔野看她一眼,没说话,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路边有家简陋的家庭小卖部,泥土房开了扇窗,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小卖部”三个字。乔野去窗口站了一会儿,拎着一袋东西回来了。
他坐回车上,关好车门,重新系上安全带,然后从袋子里拿出两瓶苏打水,递给后座。
最后拿出来的,是一瓶咖啡。
他替她拧开,递到面前,“喝一点。”
徐晚星一愣,看看咖啡,又看看他,“不是去买烟吗?”
“嗯。顺便买了点水。”
“烟呢?”她又看了眼空空如也的塑料袋。
“忘了。”乔野神情寡淡,说得理直气壮。
徐晚星不吭声了,接过咖啡,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精神好很多。再上路时,她的动作就不那么暴力了,全然不似刚才刹车时。
夜幕低垂时,面包车才抵达导航的目的地,西昌卫星发射中心。
时间太晚,他们过中心而不入,开到了几公里外的酒店。
来之前,酒店就已定好,四个单人间。
乔野从前台拿来房卡,一一分发,“条件比较简陋,大家凑合一下。”
徐晚星擡眼看看,笑道:“已经是大凉山这边最好的住宿条件了。”
“还有比这更差劲的?”孔鹏飞心有余悸地看看周围,“说这是酒店都侮辱了旅馆,这也就比农家乐要好那么一点吧。”
徐晚星哈哈笑,“那你是没见过镇上的,那边更糟糕,大冬天热水都放不出来。”
乔野看她一眼,没说话。这一路风雨兼程,每一个细节都在说明这些年她过得不好。
众人各回各的房间,也不知是有意无意,房卡是乔野发的,他们俩的房间也是相邻的。
一路奔波,大家都困了,打着呵欠就回屋睡觉。
乔野在门口对她说:“今天辛苦了。”
“也还好。”
“明天我们去发射中心,你可以睡晚一些。下午如果有行程,我会打电话告诉你。”
“好。”
走廊上的灯光很暗,还有一盏忽明忽灭。川西高原的风从走廊尽头的窗外呼啸而来,吹得人浑身发冷。
他侧头看着她,仿佛还有话未说完,徐晚星忽然有些紧张,惴惴不安等待着。
可最终却也只等来一句:“晚安。”
那颗心忽明忽灭,被她强行按捺住,擡头笑笑,“好的,你也是。”
她几乎是胡乱开门扎了进去,然后关门,靠在门上发怔片刻。
要死了,这心跳是怎么回事?
她胡乱念叨着,别乱跳,别逼逼,别他妈强行加戏,然后往床上一躺。
闭眼时,眼前浮现出他在门口看她的场景,侧脸好看,一如当年——不,七年过去,他更好看了。
在车上说那些她听不懂的专业知识时,很好看。
在江边抽烟时,很好看。
拧开咖啡递过来时,也很好看。
徐晚星躺在床上,擡手捂了捂眼睛,觉得白炽灯有些过亮了,真刺眼。
过去只是隔着三十名的差距,如今呢。
呵,十万八千里,她就是腾云驾雾也他妈追不上了。
下一秒,她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对自己说,追他干嘛啊。她干嘛妄自菲薄?孔鹏飞明明说了,她可是十项全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还能当秋名山车神,甭管是车上还是嘴上。
哼着歌,徐晚星又快快乐乐地去洗澡了。
真好,这间酒店有热水。
热水澡总能驱散一身寒气,包括一路开车带来的困倦。她以为自己洗完澡就能倒头睡着,结果翻来覆去都很精神。
大概是他那瓶咖啡的后遗症吧。
她又坐起身来,推开阳台的门,看一眼川西高原贫瘠的小镇、连绵起伏的大山。擡头,群星璀璨,仿佛比城市里能看见的更亮也更大颗,伸手就能摘下。
她笑了,拍下照片,发给老徐。
然后拨通了老徐的电话。
“睡了吗,爸?”
徐义生说:“还没呢。”
“在干什么?”
“春鸣刚走,陪我聊了聊天,看了会儿电视剧。”
徐晚星笑了,“春鸣比我更像你亲女儿。”
“那可不是?比你体贴多了。”
父女俩说了会儿话,徐晚星没话找话说,说开了一天的车好累啊,说这里的风很大,在屋里都能听见呼呼的声音,说星星有拳头那么大一颗,说等你好了我也带你来看看。
渐渐察觉到老徐精神不济了,她止住话头,说:“爸,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给你打电话。”
挂断电话,手机还握在手心,一侧头,她蓦地愣住。
一旁的阳台上也站了个人,和多年前一样,他倚在栏杆上,徐徐侧头看过来,对上她的目光。
徐晚星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反倒是乔野先开口,“你爸爸怎么了?”
她心下一惊,不知道刚才的对话他听进去多少,也下意识回忆自己是否有提及什么不该让他听到的信息。
最后只是笑笑,强装镇定:“哦,他最近身体不太好。”
“住院了?”
“在输液。”
乔野看她片刻,提醒说:“你头发是湿的。”
“啊?”
“回屋去,别吹风了。”他望着她,静静地说,“不然明天进医院的就是你了。”
徐晚星愣愣地应了一声,正准备进屋,却又忽然被他叫住,“徐晚星。”
“啊?”她又回过头来。
乔野思量再三,还是问了出口:“万小福那边,你答应了吗?”
“答应什么?”话都问出口了,她才霍地明白过来,震惊地擡头盯着他,“你,你都听见了?”
乔野淡淡地说:“看个电影说话声音也能那么大,想听不见都难。”
徐晚星瞠目结舌,“明明是你偷听了别人的对话,还怪我们声音大?”
别人。我们。
这样的词令乔野目光一沉,冷笑。
“所以你答应他了?”
“你管我答没答应他。”徐晚星翻了个白眼,径直回屋,把阳台的门一关。
没过半分钟,房间门忽然被敲响。她一惊,就听见门外传来乔野的声音——
“是我。”
她隔着房门说:“干什么,还没完没了你?”
他说:“睡不着,聊聊。”
“聊什么?”
“聊聊你和万小福。”
徐晚星:“……………………”
神经病,谁想跟你聊!
她没好气地把门打开,翻了个白眼:“没答应。没在一起。没下文。满意了?”
乔野静静地看她片刻,慢条斯理说:“哦。”
“哦???”
“按理说,你们俩在不在一起,不关我什么事,无所谓满意不满意。”
他身姿笔直地站在门口,影子被昏黄的灯拉得老长,老旧的地毯仿佛也因为这修长身影的存在而多了几分电影的情怀感。但嘴里说出的话可就没他这模样看起来赏心悦目了——
“不过宋辞说,你们俩光看后脑勺也不是一路人,性格差异太大,女强男弱。万一在一起了,万小福会吃亏,压不住你,只能被你欺负得死死的。”
他还云淡风轻地强调说:“是宋辞说的。他一局外人都能看出来,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你,毕竟当局者迷。”
作者有话要说:
乔野:不是我的说的,都是宋辞话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