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
在徐晚星气壮山河的呐喊声里,乔野……
乔野转身走了。
徐晚星以为他真要去罗学明那里告密,蹭的跳下桌子:“你站住,不准走!”
少年步履从容,完全没有要理她的意思。
“喂,叫你呢,听不见吗?”
“那谁,我知道刚才是你在办公室!”
“我告诉你,这年头打小报告的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
在她一声比一声紧张却还故作凶狠的威胁之下,乔野已然走到门口。徐晚星终于按捺不住了,一个健步冲上前去,以黄继光堵抢眼之势拦在大门口。
“你以为师爷会信你的话?”
“师爷——”乔野扯了扯嘴角,“罗老师?”
徐晚星眯眼望着他:“不然呢?”
乔野不为所动:“劳驾,让让。”
“不让。想去告密,先踏着我尸体出去!”徐晚星冷笑,开始撸袖子,“丑话说在前头,我跆拳道黑带。”
两人对峙片刻,一个仰头视死如归,一个低头面无表情。
最后是乔野伸手拨下她横在半空中的小细胳膊:“我去小卖部买瓶水,你瞎紧张什么?”
“……”???
徐晚星一顿,霍地放下手:“谁紧张了?我,我就是——”
就是什么?亮亮拳头,打个招呼吗?她卡顿了。
于胖子带头,几个男生没忍住笑出了声,被徐晚星凶狠一瞪,又紧急刹车,不敢再笑。
这一回,乔野当真消失在大门口。
“什么情况?”徐晚星匪夷所思,下巴朝门外一努,“那家伙谁啊?”
于胖子伸手在她身后的课桌上一敲:“看这儿。”
徐晚星回头,目光落在于胖子的手指下,那叠刚才被她一屁股坐皱的纸上——
转学手续。
高二3班。
乔野。
资料的右上角还贴着他的一寸照,蓝底白衬衣,刘海干净细碎。少年不茍言笑,唇是三月枝头初绽的一抹浅红,眉是春燕尾上的利落弧度。
这种惊艳程度的证件照还真是……
徐晚星使劲拍了下自己,靠,中邪了吗这是?有的人,再好的皮囊也挡不住他从灵魂里散发出来的恶臭!
她眉头紧锁,飞快地翻着那叠资料,一目十行地看着,最后目光停在了获奖一栏里,不动了。
于胖子安慰她:“姐,这事儿吧,不怪你。谁让你上午缺课了呢?这位——”他用粗短的食指在纸上敲了两下,“上午来报道的时候,师爷就介绍过了。人家可是首都来的这个——”
一边说着,他一边又竖起了胡萝卜似的大拇指。
徐晚星听得眼睛都瞪大了,也没忘推开他的手:“跟你说多少次了,说话就说话,别老动手比划。那么粗的手,视线都给我挡完了。”
于胖子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有粗到这种地步?!”
“有。”一旁的麻友之一,春鸣跟着点头,补充说明,“下周一不是要换班委吗?我看罗老师那架势,估计这位已经是物理课代表的不二人选了。”
于胖子:“是啊,你早上没来,没听见他有多牛逼。师爷说他得过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特等奖,还有一堆这个奖那个奖的。好家伙,特等奖长什么样,我这辈子都还没见过——”
春鸣中肯地说:“没事,你见过那么多记过处分,乔野不也没见过吗?扯平了。”
“???”于胖子开始撸袖子,“春鸣你皮痒痒?要不要我给你紧紧?”
两人插科打诨间,徐晚星一把合上了转学资料,一言不发往门外走。
春鸣摸不着头脑:“哎,星姐,上哪儿去啊?”
徐晚星头也不回,气势汹汹去厕所洗脸了。
教室里的几人还在继续——
“哎哎,她这是不高兴了?”
“废话,要你你能高兴?没见她额头上还有个红印儿呢?刚才那一撞,肯定磕狠了。”
“不对啊,我看她刚才看了乔野的资料之后,才货真价实的不高兴了。之前还好吧,只是日常恐吓同学。正常操作——”
于胖子哈哈大笑,一把捂住对方的嘴:“你小子不想活了?这么说徐晚星,让她听了不把你宰了?”
春鸣是这只麻将小分队里最有智慧的人,沉思片刻,拍案定论:“你们不觉得,她这是有威胁感了吗?”
于胖子目光一亮:“你是说,终于有新人敢跟恶霸对刚了?”
“……”春鸣鄙夷地瞥他一眼,摇头说,“不是对刚的问题。你忘了我们班理科遥遥领先、艳压群芳的是谁?这位——”
他再次翻开那叠资料,指尖停留在获奖记录那一栏。
“徐晚星这回,可能要被人全线碾压了。”
而另一边,办公室里的老师们也陆陆续续来上班了。
上周的周考成绩都出来了,老师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各班状况,又一次不可避免地提起了恶霸徐晚星。
罗学明一说起自己的数学课代表,就一个脑袋一百个大:“别提了,她今儿又旷了一上午的课。”
隔壁班班主任哈哈大笑:“哟,又打麻将去了?”
显然对这位麻将少女的行径早已了若指掌。
“这回不是打麻将。”罗学明牙齿咯咯响,“说是昨天晚上什么,什么狮子座流星雨特别大,看流星去了。”
3班的物理老师张永东,人称东哥,忍笑纠正了他:“是猎户座流星雨的极大。”
“我不管什么座,有多大,反正她又逃课了。”罗学明伸出三只指头,面无表情,“这个月已经第三次了。”
而今天才10月11日。
“打麻将逃课是不对,但是看流星的话,她不是一向喜欢这些东西?”东哥抽出她的物理卷子,递给罗学明,“又是满分。”
1班的物理老师开始头疼:“又是满分。我们班最高就93,还有十来个都没及格。我说你们班这徐晚星可真是个奇葩,老逃课打麻将就算了,怎么还老考满分!”
东哥哈哈笑,故作忧伤却难掩喜悦:“这我也纳闷啊。这回我和老张出题的时候,还特意挑了点难度系数比较大的题,就想锉锉大家的锐气,这不高二刚开头吗?得给大家紧紧弦,有点紧张感才行。谁知道这家伙,哎——”
最后一个哀伤的语气词,硬生生被他带出了喜气洋洋的感情色彩。
恰逢隔壁文科办公室的英语老师走了进来,把记分册往罗学明桌上一扔,哼了一声:“物理满分有什么用?看看她的英语成绩吧。”
罗学明低头一看,两眼发黑。
好家伙,42分。
张春月毫不心软,跟着又补充了句:“哦,我刚在隔壁听见陈老师说,她语文68。”
罗学明:“………………”
徐晚星此人,是真的奇葩。
从来生物学分析男女大脑构造时,都说男生偏理,女生偏文。可她偏偏不是这样。她的理科出奇的好,天赋过人,记忆力惊人。
高一那年刚入学时,罗学明为培养大家对数学的兴趣,随口说了圆周率的发现与历史发展过程,并且在黑板上写下了小数点后二十位数。
谁知道课间时,值日生不慎擦掉了一半。
罗学明自己也背不出二十位数,下节课开始时,凭借记忆补充了几位,就开始翻笔记,哪知道有人口齿清晰地报出了缺失的那五个数字。
他朝人群里看去,扬了扬手里的粉笔,表扬说:“很好,大家看看,有的同学习惯多好啊,还知道上课记笔记。”
虽然π的小数点后二十位,其实并没有什么记笔记的必要,他也是无心夸一句,想着和学生初次见面,多一点赞美总是好事。
哪知道在教室偏后的角落里,个子矮小的少女笑了笑,大大咧咧地接嘴说:“没有,也就上节课多看了两眼,一不小心记住了。”
罗学明一愣,擡眼看见了本尊:“你叫什么名字?”
角落里,少女穿了件大红色T恤,醒目而耀眼,露出两排小白牙嘻嘻一笑。
“徐晚星。”
那一天,罗学明以为这位新生在装逼,哪知道这位装逼少女竟在极短的时间里证明了自己过人的理科天赋,迅速成为他的得意门生。
当然,除了得意门生,也是最让他头疼的超级恶霸。
这家伙打架在行,嘴皮子利索,从小跟着父亲在夜市摸爬滚打卖抄手,愣是练出了一身市井气,不出半个学期就在六中混出了名堂。
身为班主任,罗学明管不了学生那么多,毕竟当老师的一向如此,只要孩子成绩好,其他的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宽容以待。只可惜徐晚星的数理化成绩的确没得说,然而双语也差劲得让另两位老师吐血。
一整年过去,刚升高二的徐晚星被拎来办公室批斗过无数次,下蹲也做了少说上万个,可惜这位偏科少女的科不止偏了那么一点点,就好比——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跟您实话实说了,我妈当初生我的时候,医生说我先天有点缺陷。”徐晚星信誓旦旦地站在办公室,方才提起来的心在看见办公桌上的几张周考卷子后,尘埃落定。
明明中午才被罚了下蹲,这会儿还腿发软呢,忽然又被叫来办公室,她当真以为是那姓乔的混账东西来打小报告了。
还好不是。否则那孙子真别想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罗学明眯缝着眼睛看着她:“什么缺陷?”
“医生说我天生少根筋。”徐晚星唉声叹气,满面愁容,像是不愿被人听见似的,凑过来小声说,“这话我也只跟您说了,医生说我左脑发育不太好,语言方面有所欠缺,恐怕就是因为这个影响了英语和语文的成绩。”
“……”
罗学明默不作声看着她,太阳穴鼓鼓生疼,片刻后,他动了。
右手一擡,将桌上的数学书拿在手中,飞速卷起。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开椅子,站起身来。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徐晚星的条件反射来得比他还猛,几乎在看见他有所动作的一刹那,就猛地朝后退了好几大步。
“罗老师,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退得太猛,冷不丁撞在谁身上,险些一个趔趄。她顾不得回头看,一边撒腿就跑,一边头也不回地高呼一声:“对不起啊,尿急!”
罗学明卷着书冲她怒吼:“徐晚星,你给我回来!”
办公室里乱成一片,笑的笑,摇头的摇头。
罗学明气得够呛,把徐晚星的话重述给老师们听:“这鬼东西,胡扯一堆忽悠我,说什么医生说她天生有缺陷,左脑不发达,语言方面有问题——你听听,这是语言有问题的人能说出来的鬼话吗?”
“这徐晚星,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丫头片子聪明着呢,就是心思不用在学习上。”
“她要是肯多花点心思在双语上,重本也没得跑了吧?志在必得啊。”
“可惜了。”
物理老师张永东回头,看着刚才被徐晚星撞上的人,和颜悦色招招手:“来了?是班长跟你说的我找你吧,来来来。”
办公室门口站着个少年,刚才被撞得一个趔趄,却只换来一句头也不回、毫无诚意的对不起。
脸色发黑的乔野捂着第二次被撞疼的胸口,一阵气血翻涌。
不远处的张春月还在生气地指着谁的卷子说:“Disaster也能拼错,初中生都不会犯这种错误好吗?”
乔野嘴角一扯,心想,可他妈不就是个disaster吗?
转学日,因为徐晚星的反复出现,彻头彻尾都充斥着disaster的气息。而他没想到的是,这还仅仅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