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大星期”了。
当天下午,操场上乌泱泱一片,孩子们排成方队眼巴巴望着铁门外。老师们在外围维持秩序。时序站在走廊里太阳晒不着的地方,例行公事般说完了放假的注意事项。
陆续有家长骑摩托来,往往一个大人接走好几家的小孩。都是一个山头的,这样更省事,也更省油。
……就是不大安全。
摩托车可载二人,实载六七人,孩子们跟葫芦娃似的挤在一起,手里都拎着鼓鼓囊囊、花花绿绿的编织袋,据说里面装着床单被套和穿脏的衣服,逢大星期便得带回家换洗。
正值盛夏,日头当空,水泥地被晒得滚烫。
祝今夏从教师办公室拎了张椅子出来,坐在廊下阴凉处,一边扇风一边说:“对了,书我已经买了,都是小学生能读的,古今中外都有。”
“六年级的来几个人,去把主席台那边打扫一下。”时序指指远处,使唤小孩干活,头也不回问,“多少钱?”
很快出现一只小分队,亦步亦趋拎着扫把簸箕赶往“施工现场”。
祝今夏笑:“可以啊你,敢用童工。”
“问你多少钱。”
“怎么,要给我报销?”
“嗯。”
祝今夏斜眼看他,“主意是我想的,学生是我班上的,要是卓有成效,那也是我的功劳,谁要你来抢功啊?”
时序回过头来,看见她有一下没一下扇着风,脸都热红了,便从旁边的凳子上拿了本作业本递给她。
“支教一场,工资都没有,再让你出钱不合适了。”
祝今夏接过本子接着扇,果然凉快多了。
她挑眉:“这话可不像你会说的。”
“那我该说什么?”
“以你的抠搜人设,当然是啥也不说,见好就收,现场给我磕一个了。”
时序:“……”
她对他好像有点误解。
旁边刚进来躲阴凉的于小珊扑哧一声笑出来。
好歹是校长,私底下开玩笑可以,到底不好当着其他老师下他面子,祝今夏咳嗽两声,赶紧把话圆一圆。
“也没多少钱,你就当我自费跑这来做教学实践了。山里缺这少那的,你把钱花在刀刃上。”
“买书而已,也不差这点钱。”
“你能有我不差钱?”祝今夏脱口而出。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她赶紧改口:“我的意思是,反正没多少钱,你就当我献爱心送温暖。”
“反正这钱我出,谁也别跟我争啊。”祝今夏尴尬地看了眼旁边的于小珊。
于小珊会错意,但不妨碍她对号入座,立马摆手道:“钱的事你放心,反正我绝对不争!”
侧头看看时序,“这是我们学校自上而下的优良传统,是吧校长?”
时序:“……”
——
送走最后一个孩子,太阳已从一线天落下。
祝今夏还站在学校门口,吉祥物一样冲着每一个离开的孩子挥手。
时序看看表,“走吧。”
“去哪?”
“县城。这周末教育局有个会,我得到场。”时序问,“你要不要也去放放风?”
当然要!
祝今夏一声欢呼,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回宿舍收拾。
人影绝尘而去。
时序没忍住笑,刚想叫你慢点,不着急,顿珠不知打哪冒出来。
“你要去县城?”
“嗯。”
“祝老师也去?”
“嗯。”
“那我也去。”
时序收回目光,“你去干什么?”
“带她玩啊。”顿珠理所当然,“来者是客,你开你的会,我就当东道主,陪她一起过周末。”
时序一票给他否了:“你不许去。”
“为什么?!”
“摩托太小,坐不下你。”
话刚说完,巧了,修车铺的老李从马路下面走过来,大老远看见时序,拎着钥匙喊:“校长,车钥匙我给你送过来了!”
老李的卡车常年停在学校外面的空地上。
时序一时无言。
“你管老李借车了?”顿珠立马嚷嚷起来,“那么大一卡车,坐不下一个我?”
时序懒得跟他废话,迈开步子朝老李走,头也不回扔下句:“反正你不许去,别当我不知道你动什么歪脑筋。”
顿珠不服,跟上来,“我动什么歪脑筋了?动了脑筋又怎样?”
“她大你九岁。”
“九岁怎么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们男未婚女未嫁的——”
“你知道她嫁没嫁?”时序回头冷道。
顿珠一愣,脚下也停住了。
“……啥意思?”
“没啥意思。”时序从老李那拿了卡车钥匙,回头警告,“她来一趟,迟早要走,不该有的心思你趁早收起来。”
等到祝今夏背着双肩包出来,小卡车已经停在学校门口了。
卡车后面整整齐齐坐了两排人,于小珊在,顿珠也在,学校捉襟见肘的教职工几乎全在这了,大家说说笑笑,难掩兴奋。
祝今夏打开车门,“什么情况?”
擡头就对上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时序:“什么情况?小学生没走完,后头还剩了几个。”
学校地处偏僻,交通不便,老师们又多半没车,有摩托的都算经济条件好的。逢周末顶多去趟最近的牛咱镇,县城是不敢想的,毕竟驱车都要三个多小时。如今知道校长要开车去县城,纷纷蹭车。
这才有了小学生春游的盛况。
大家都去,时序也不好再拦着顿珠,顿珠一阵得意。
车一上路,时序就头疼起来,后视镜里,得意的顿珠小学鸡正带领大家放声高歌。
歌是藏语歌,祝今夏一个字都听不懂,但不妨碍她听个热闹。
路的一边是苍翠青山,一边是奔腾的金沙江,日光下,车后歌声悠扬,飘向远方。
难怪都说少数民族能歌善舞。
她看着前路,不由自主弯起嘴角。
时序问她笑什么。
“就觉得很难得。”
“什么难得?”
“什么都难得。”
人在山里,快乐也变得极为简单,去趟镇上,唱首歌,吃碗面,都能叫人欢欣鼓舞。
说到吃面,车行一半,时序方向盘一转,拐上小坡,停在路边的小镇上,说要请大家吃面。
车后的歌声又无缝衔接上欢呼声。
这是个很小的镇子,放眼望去就这么一条街道,零零散散几家商铺,几栋小楼,大下午的还大都闭店了。
偶有车辆经过,扬起一阵尘烟。
面店也小,只摆了四张桌子。水泥地,墙面黑乎乎的,墙壁上的风扇有气无力转着头,吹得像快断气了一样。
时序挑了张桌子,脚一勾,带出椅子,“坐。”
顺手抽了张纸巾替祝今夏擦桌子。
老师们陆陆续续跳下卡车,走进店里,坐满了四张桌子。于小珊坐在祝今夏旁边,调侃道:“校长请客,咱们该不会一桌一碗面条,大家分着吃吧?”
“那多费钱啊。”时序坐在她俩对面,“当然是我吃面,你们喝面汤了。”
大家都笑起来。
老板在里间烧水,老板娘出来招呼大家,时序似乎和她很熟,寒暄两句,跟着一起绕到灶台后。
祝今夏听见老板娘笑吟吟叫他小哥哥,当下擡起头来。
……校长大人故技重施,又开始跟人有说有笑了。
他说今天的青菜不新鲜,老板娘叹着气说确实,菜是昨天的了,这路上客流量少,除了赶路的货车司机,食材没处使。
他说那就多给点面,老板娘连连点头。
他问那今天还有卤货吗,老板娘说有,掀开纱布,给他瞧盆里的东西,顺手拿起只卤鸡爪塞他嘴里。
“尝尝,这个是今早现卤的。”
时序也不客气,道了声谢,津津有味啃起来。
锅里呼呼烧着水,店里又闷又热,风扇也不给力,灶台边上老板娘一口一个小哥哥。
小哥哥?
三十三岁的糟老头子也能叫小哥哥?
祝今夏斜眼觑着那位小哥哥。
老板娘年纪不大,看着比她还小几岁。绑两条麻花辫,穿条棉布碎花裙,素面朝天,脸蛋红扑扑的。算不上漂亮,但胜在清新自然。
奇了怪了,她就这么跟“小哥哥”打情骂俏,老板也没意见?
不懂就问,祝今夏转头:“那俩是一对儿吗?”
“是啊。”于小珊说,“前年还是大前年结的婚,我还参加了他俩的婚礼呢。”
“那老板娘一口一句小哥哥,老板没意见吗?”
“当然没意见了,要不是校长,他俩都不可能在一块儿呢。”山里没别的乐子,八卦便是最好的调剂品,于小珊嘿嘿笑起来,“你猜怎么着,老板娘之前要死要活追过咱校长。”
祝今夏吃惊,“哪个校长?时序?”
“肯定啊,总不能是旺叔吧。”于小珊夸张地叫起来,“旺叔都六十好几了啊!”
“可时序不是去年年底才回来?你刚才说那俩前年还是大前年就结婚了啊……你们这,结了婚也能追求别人?”
祝今夏摸不着头脑。
在于小珊的八卦普及下才知道,这已经是好些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时序已经在北京工作,春节回来看旺叔,结果被这个叫拉姆的姑娘一眼相中。当时的拉姆在镇上的餐馆打工,时序上她打工的馆子吃饭,就那么一眼,拉姆坠入爱河不说,差点没淹死在里头。
当天打听出来时序的消息,隔天就跑旺叔家里,大过年的硬是坐炕上不走了,软磨硬泡跟在时序屁股后头。
据说时序连春节都没过完,跑了。
原以为故事到这就结束了,结果拉姆是个狠人,时序一个屁,她跟风跑了三百里,一鼓作气追到北京。
偌大的首都,她一山里姑娘人生地不熟的,时序接到旺叔的电话,也不能放着不管,只能去火车站领人。
也怪他想得太简单,图方便,以为人走了茶就凉了,没想到拉姆是剃头挑子一头热,这么远追来不说,人还在火车站呢,正值春运,那叫一个人山人海,她居然就地一跪,跟他求婚了。
“听说当时手里还拿着一把蔫了吧唧的格桑花呢,大老远从山里带过去的,她说时序就跟那格桑花一样美丽,她一定会好好珍惜。”
于小珊说到这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祝今夏眼睛都听直了。
“后来呢?”
“后来?后来校长把人原封不动送了回来,大概这回说得够清楚,拉姆终于死心了。”
“就这么简单?”
“那不能够,是我说得太简单,你得自己套十个八个琼瑶剧里的情节,那阵仗,啧。”
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爱意像盛夏的一场骤雨,说下就下。可惜时序岿然不动,她哭也好,撒泼也罢,他就是不同意。
一场拉锯战从山里打到北京,又从北京回到川西战场,轰轰烈烈拉扯了一个多月,奈何流水不是无情,是根本没有心。
拉姆只得偃旗息鼓,意志消沉了足足好几天。山里的姑娘皮实,不至于想不开,但据说十里八乡都听说她此生不会再爱的宣言。
时序带着歉意回到北京,也挺自责,原以为自己毁了姑娘的一生,没想到不出两个月,就在电话里听顿珠说了拉姆的近况——听说她没过一周就回餐厅上班了,某天擦桌子时,擡头遇到了新面孔,又一次轰轰烈烈跳进了爱河。
这回拉姆没能上岸,如今在厨房里和她一起忙活的,就是那位新面孔。
于小珊的八卦没讲完,时序已经端着面回来了。
祝今夏看他从灶边一路走来,油烟滚滚的环境里,他是一道格格不入的光影。身形修长,轮廓优越,五官如刀刻般清晰。
不爱笑,眉心总是微蹙着,这给他本就不算温和的长相更添几分距离感,更遑论那双眼睛里常常带着几分讥诮与不耐。
但真正了解后就会发现,看似刻薄,实则刀子嘴,豆腐心。
她是听说过他身世的,即使只听了个大概,了解不多,也足够觉察到他这一路饱受磋磨。可大山和贫穷似乎从未压垮他,不论何时,他都像棵悬崖上的青松,风吹雨打都一如既往的挺拔。从骨子里,到笔直的身姿。
也难怪拉姆轰轰烈烈地坠入爱河。
时序回来了,盘子里三碗面,第一碗放在了祝今夏面前。
察觉到一旁炽热的目光,祝今夏把面推给于小珊,“于老师,你先吃。”
平白听了一嘴八卦,权当感谢一下。
“谢谢谢谢,那我就不客气了。”
于小珊拿起筷子都准备吃了,时序又把面拨回来,重新推到祝今夏面前,“懂不懂礼貌?来者是客。”
于小珊只得收回饥渴的目光,勉为其难懂懂礼貌,“对的对的,祝老师,你吃你吃。”
然后咽着口水飞快地去端第二碗。
祝今夏笑,“哪碗不都一样吗?”
时序目光微动,没说话,见大家都吃上了,也坐下来,顺口问了句:“刚才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祝今夏嘴一努,.眼睛朝灶台后头飘,幸灾乐祸:“说你的烂桃花呢。”
“……”
时序目光转向于小珊,“年底还想不想涨工资了?”
于小珊一口面呛在嗓子眼里,上不来下不去的。
祝今夏赶紧替她拍拍背,顺顺气,再替她回怼时序,“怎么着,气儿不顺发在于老师身上啊?”
“谁气儿不顺了?”
“那谁知道呢,以为人家非你不可,结果发现也不过那么回事,两个月就只闻新人笑了,唉。”
祝今夏慢吞吞从筷子筒里抽了双筷子出来,拿腔作势地叫了句小哥哥。
她难得这么娇过,眼角眉梢轻轻一扬,声音里还带点平常没有的媚,虽说是在阴阳怪气,但就是听得人心浮气躁。
天气太热了。
时序顿了顿,眼神微沉,若无其事接过她的筷子,涮涮热水,又塞回她手里,“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
店虽老破小,但牛肉面卖相很好,分量又足。
祝今夏拨开面条,咦了一声,“还有蛋啊?”
于小珊一听,立马开始找扒碗底,“哪呢?没看见啊……”
紧接着所有人都开始找,最后竟然发现只有祝今夏碗里有蛋。
再一看,于小珊:“不是,你怎么肉也比我多啊?”
祝今夏这才注意到,于小珊面前只是一碗普通的牛肉面,而自己这碗居然暗藏玄机——拨开上面那层障眼法,下面居然藏着一大波牛肉、牛肚,外加一只煎蛋。
她一怔,随即恍然大悟,擡眼看时序。
“该不会——”
时序没说话,眉心一跳,然后就听见她阴阳怪气地说。
“该不会这是老板娘特地做给小哥哥的,所以才加这么多私家调料吧?哇哦——”
还哇哦。
“……”
时序眉心不跳了,轮到太阳穴突突直跳。
“那你吃不吃?不吃给我。”
那当然不可能给他了,到处留情的人不配吃肉。
祝今夏把肉分给了于小珊。
邻桌的顿珠插嘴:“分我啊。她肉够多了,不用分。”
于小珊叫冤:“哪就够多了?我都没两块啊!”
“胳膊上肚子上不都是肉啊?”
“你——”
于小珊怒了,撸袖子准备上手。
祝今夏赶紧拉住她,回头批评顿珠:“别拿女性身体开玩笑。”
她一发话,顿珠就偃旗息鼓了,冲于小珊说了句“不跟你一般见识”,转而埋头吃面,边吃边想祝今夏的话,又开始懊恼。
开什么玩笑不好,非多嘴说于小珊胖?这下好了,被扣了个不尊重女性的大帽子,不知道祝老师会怎么看他。
早知道不插这个嘴了。
余光瞥见桌上的一碟炒黄豆,顿珠灵光一闪。
“祝老师,我给你表演个绝活!”
顺便挽救一下他岌岌可危的形象。
祝今夏侧目,只见那边的阳光大男孩抓了把黄豆,往空中高高抛起一颗,精准无误地张嘴接住。
于小珊嗤笑:“这算哪门子绝活?”
“慌什么啊,你且看着。”
紧接着,顿珠又抛出两颗,咔咔两下,先后用嘴接住。
然后是三颗。
然后四颗。
老师们纷纷叫好,欢呼声点燃了顿珠的表演欲。
“等着啊,看我来个天女散花。”
不等时序喝止,顿珠飞快地抓起又一把黄豆,朝天上蓦地一洒,豆子像雨点一样落下,可惜张嘴没接住几颗,其余的撒了一地,蹦跶了几下,在各个角落里滴溜溜直转。
坏了!
顿珠回过神来,条件反射回头看时序,但为时已晚。
没等他看清,死神已经站在他身后,巴掌也抽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一声惨叫。
浪费食物,落他哥这就是个大写的死。
果不其然,时序语气森冷下了死命:“捡起来吃了,漏捡一颗,一百个下蹲。”
换做平常也就算了,可今天……
顿珠脸涨得通红,没忍住越过他的身影偷瞄祝今夏。当着心上人的面,饶是理亏,也得硬着头皮跟时序刚。
“你当我小学生呢,还下蹲?!”
时序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他。
顿珠气势弱了几分,又辩道:“都掉地上了,脏都脏死,这还怎么吃啊?”
他哥还是不说话。
在这种死亡凝视下,确实不用时序再说什么,顿珠的气势已然一弱再弱,最后嘀嘀咕咕蹲下来,开始一颗一颗捡豆子。
虽然没人听清他到底在嘀咕什么,但这至少表明哪怕跪了,他也跪得像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不是软蛋。
——顿珠钻到桌子下面,从犄角旮旯里使劲往外掏豆子时,如是想。
那边的祝今夏没忍住笑,小声问时序:“他嘴里嘀嘀咕咕在说什么啊?”
知子莫若父。
时序之于顿珠,也算长兄如父,自然知道他的尿性。
他淡淡地说:“在唱歌。”
“唱歌?”
心态不错啊,还有心情唱歌?
时序靠在椅背上,看了眼桌子边缘露出来的半截屁股。
“打小就这样。旺叔要管一整个学校,没工夫管他,就把他交给我管。每回被我揍了,罚了,就这德行,话会听,事儿也照做,就是……”他顿了顿。
祝今夏:“就是什么?”
“就是心里不服气,动不动歌以咏志。”
这个用词——
祝今夏笑起来,“都歌些什么?”
“就那么一首固定曲目。”时序擡眼看过来,有几分无语,“我和我最后的倔强,翻来覆去地唱。”
噗——
一旁的于小珊先笑喷了,面条从鼻孔里钻了一小截出来,痛苦得哇哇大叫。
黄昏的面馆里,有人聊天,有人专心吃面,有人带着他最后的倔强在桌子下面扒拉黄豆,有人手忙脚乱照顾鼻孔火辣辣的同事。
看着眼前种种,时序靠在硬邦邦的椅背上,没由来一阵放松。
中心校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虽然孩子们每天都在打打闹闹,但在她来之前,日子显然乏味单调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