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丹若在一个现代化的四合院中,找到了现代与古代的平衡。
她现在早晨八点起床,视情况洗澡,用智能马桶,洗面奶洗脸,抹护肤品,简单梳个辫子,正好吃早饭。
家政阿姨七点上班,这会儿已经给她做好早点。
吃过早饭煮咖啡,溜达到书房,翻书学习。
程丹若原以为自己没法精心读书,事实却截然相反,她的学习能力远胜从前,能基本不看手机,全神贯注学上两个钟头。
这会儿大概是十点,打扫卫生的阿姨已经把其他房间都清理好了。
让出书房,在后院透透气,玩会儿小猫咪。
谢玄英接回来的小奶猫是只蓝白英短,可爱炸了。她给它取了个现代风的名,叫果冻,程果冻,因为一万块是她花的钱!
阿姨已经铲过屎,她只要喂零食,就能随意一通乱撸。
半小时后,房间打扫完毕,回去再看会儿政治。
她以前学政治,除了背书就是背书,现在倒是多了很多心得,感觉学起来不费吹灰之力,压根不用死记硬背。
十二点吃午饭,饭后小睡一觉,两点起床,看会儿手机和小说,三点钟坐回书房继续学。
六点钟,谢玄英回来和她吃晚饭,饭后出去逛会儿街,路上聊聊天,七八点左右回来,补习一下英语。
这人有个优点,说补习就补习,不搞借补习为由亲亲摸摸的事,学习态度相当严肃。
当然,学完就是另一回事,书桌上和书桌下,他分得很清楚。
滚完床单就睡觉,一般不超过12点,作息相当规律。
周末户外活动。
什么打网球、露营烧烤、骑马钓鱼、爬山赏枫,看天气和人数定项目,有时候二人世界,有时候和朋友们一起。
规律的生活能让人产生掌控感,进而改善焦虑的症状。
智能手环的数据告诉她,她的睡眠时间在缓慢增长,心率过快的次数也在减少。
生活很充实,也很无聊,像极了退休。
程丹若既觉得悠闲,终于不用天天操心一大堆破事,又难免空虚。
没办法,读书好像慢跑,一天天努力就会有成效,需要的是耐心和坚持,而她以前做的是丛林探险,每天都有新挑战。
打仗了、造反了、哄自然灾害了、有人背刺了、考试题目泄露了……
真·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
精神上的不适应,比生活习惯还烦人。
她感觉脑子在生锈,只能全付精力投注给学习。
看书、背单词、练缝合。
她网购了大堆耗材,每天花样练习。
谢玄英看她每天低头操弄,怕她颈椎出毛病,买了个VR头盔回来。
虚拟解剖受限于技术,真实感一般,但聊胜于无,她每天练手累了就玩会儿,还能复习功课。
十月转瞬就过。
十一月,北京气温“哐哐”掉,到了通暖气的时候。
程丹若的专业课捡回一半,英语还是不熟。
幸好有很多医疗剧能刷,每天看几集,耳边都是英语,慢慢就有了熟悉感。
她很快记住了医疗专业词。
语法还是一塌糊涂,看不了国外论文。
可这有什么关系?
古代走过一遭,才知道学习环境能有多么恶劣,一本启蒙书要几钱,普通人家大半个月的生活费,笔墨纸砚消耗品,买一次就肉疼。
这还只是基础教育,高等教育的书籍都是珍藏,手抄不提,还得有认识的人。
皇家藏书多了吧,她能随意进出调看,饶是如此,想寻一本书都极其麻烦。
如果不是谢玄英读书多,能充当半个百科,光学习就折腾掉半条命。
现在多方便,直接用翻译软件,一样能看外国资料。
程丹若有一种“不好好学就亏大了”的心态,沉迷学习。
十二月,开始刷题。
做题才知道书看得不全,很多地方以为自己记住了,其实没有。
正好看第二遍。
期间,过了谢玄英的生日。
程丹若早晨起来就送了礼物,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口袋空空,买不起贵的,干脆合了块香牌给他。
重演故事?怎么会呢,巧合而已。
谢玄英不动声色:“挺好闻。”
“你挂衣柜?”今非昔比,男人的装饰越来越少,他平日只戴块手表。
他摇摇头,四下看看,走到车库,仔仔细细挂在后视镜上:“再刻行字就好了。”
她跟着:“什么字?出入平安?”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滚蛋。”她白眼,“人家会以为我想结婚想疯了。”
“疯狂想和我结婚很丢脸吗?”他不高兴,“你不想和我结婚?”
程丹若好奇:“如果我说-是-会怎么样?”
他冷笑:“不怎么样,你要试试吗?”
傻子才试。“下次吧。”她若无其事,“今天你是寿星。”
“那还一大早气我。”
“我哪里气你了。”
两人拌着嘴,一道去餐厅吃长寿面。
苏氏面条,细面长长,一碗清汤。
谢玄英从自己碗里挑起一筷子,分到她碗中:“我的寿命分给你,活久点。”
“我不想活得比你久。”她盯着分量,“够了够了,多了。”
又还给他两根。
他没好气:“磨磨蹭蹭,快吃,坨了。”
“别催,还有颗药。”
分完一碗面条,谢玄英出门上班。
程丹若继续回去看书。
下午三四点钟,朋友陆续上门。
老荀来得最早,带了海鲜炭火,帮忙架炉子,宝娥第二个,进厨房切水果,做水果捞,徐家姐妹带了自己烘焙的饼干、蛋糕和铜锣烧,沉一提的茶叶,高云最夸张,直接带来了腌制好的牛排、牛肉、牛肋骨。
赵四燊、雨点来得最晚,也不干活,往沙发里一坐就开始喝酒。
寿星最晚到家,还在书房里待了半个钟头才出来。
老荀:“什么事?”
“小事。”谢玄英拍拍他的肩膀,逮住窝沙发玩手机的人,“怎么不理我?”
“理你。”程丹若掰一半铜锣烧给他,“垫垫。”
谢玄英就着她的手吃了:“好甜。”
徐乔乔:“对不起,我糖放多了。”
“你又不是甜品师,道什么歉。”他说,“好好读书就行了。”
徐卉卉:“哥,你真煞风景。”
“期末考什么时候?”
徐卉卉脸色大变,转头就跑,和赵四燊说:“四哥,你看我哥,从小到大就知道问我考试几分,真过分。”
赵四燊:“还是四哥好吧?来,给你这个。”他拿草莓塞她手里,“宝娥自己种的,还挺甜。”
程丹若:“啧。”
谢玄英瞥她。
“给我吃一个。”她捞了颗草莓,咬掉尖尖,果然是酸甜酸甜,“厉害,家里也能种草莓吗?”
雨点:“她喜欢种东西,小番茄、胡萝卜、小白菜、葱姜蒜,家里和农场似的。”
宝娥端着做好的酸奶碗出来,笑道:“我在欧洲留学的时候,房东的院子里就种的蔬菜,吃什么摘什么,我太喜欢了,回来就自己弄。”
程丹若的社交模式相当成熟:“真好。”
谢玄英问她:“你也要种点什么?把花园的芍药拔了?”
她想起家里的番茄辣椒,真是毕生心血,一时也手痒:“种什么?”
他:“辣椒?”
“不划算吧。”菜市场辣椒随便买。
“在家种什么都不划算。”他说,“不如种点茉莉和黄桷兰,春天能戴。”
“还不如金银花,用处多。”程丹若又想种草药了,没有草药好不习惯,“牵牛也不错,还有艾草。”
“知道了。”谢玄英翻通讯录,“让园艺师明天过来,都种,反正茉莉要种。”
偌大的院子,哪有功夫自己打理,园艺师两三天上门一次,专门负责照料花花草草。
徐卉卉笑嘻嘻地说:“艾草好,明年我和乔乔过来打劫,自己做青团。”
“喂,别聊了。”高云大声道,“来个人帮我开炉子。”
众人一窝蜂涌到花厅,一面烤肉一面赏雪。
夜灯明耀,炭火通红,白雪在光影下纷飞,好看极了。
程丹若吃着烤肉,大脑下意识地构思诗句,总感觉随时有人要提出来:“我们联诗吧。”
以前就经常遇到这种情况,一般来说,她得起第一句,再出血送彩头。
但等半天,都没等到谁开口,忽然反应过来,没人会再作诗了。
如幻梦、如泡影。
她想喝杯酒,却知道不能在服药期饮酒,以免影响药效,只能清醒地看着。
其他人倒是喝醉了,吵吵嚷嚷。
谢玄英一直坐在她身边,臂膀和大腿必须贴着她,但凡她走开超过五分钟,他就要问:“你刚去哪儿了?”
程丹若嫌他烦,故意凑到他耳畔,小声说:“拉便便。”
他看了她眼,也贴住她的耳朵,轻声问:“今天也是小熊吗?”
程丹若:“……”
他唇角微扬,又给自己倒了半杯酒。
“你喝第几杯了?”
“还没醉。”
她就不再说了。
人生的最后十年,他们夫妻大权在握,主宰天下,但朋友越来越少,再多的拥趸和党羽,也不是平等相交的朋友。
他们心甘情愿为他效死,为的是理想、是国家、是道统。
谢玄英最后没有朋友了。
像这样与朋友吃饭、喝酒、说笑,皆是前尘幻梦。
喝到十一点,众人才醉醺醺告辞。
程丹若是唯一没喝的人,负起责任来,一个个安排车子送回家。
“改天过来玩。”她和众人告别。
大家都笑,倒是老荀开了口:“别辜负他。”
程丹若:“共勉。”
老荀愣了下,摆摆手,钻进车里。
司机踩下油门,在寂静的胡同中飞驰。
赵四燊忽然睁开眼:“我说过吧,她有点凶。”
高云嘟囔:“有点怪。”
沉一被吵醒了,下意识地接话:“有吗?”
“她不在乎别人。”老荀分析,“不关心我们认不认可她,很有想法,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人。”
高云:“你对付她干嘛?”
沉一:“怕谢哥吃亏呗。”
“谢冬冬是什么人,他能吃亏?”赵四燊打哈欠,“老荀,这女的很凶,你别惹她,我直觉准,你听我的。”
老荀哼了一声:“我惹她干啥?只要她对玄英好,我当然拿她当自己人。”
“白痴,兄弟再好,能有老婆亲吗?先让她拿你当自己人再说。”赵四燊不喜欢老荀,虽然这小子苦逼,可一肚子阴谋诡计,要不是有谢冬冬降着,谁敢和他深交,“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
老荀顿住,没再作声。
高云竖起拇指:“四哥,你是明白人,荀哥,别瞪我,我错了行了吧。”
另一边。
程丹若送走了客人,把醉靠在沙发里的玉山拉进浴室。
摁在椅上,给他脱衣服。
“我听到你们在说话。”他醉了,但还能聊天,“说什么呢?”
“你和荀明为什么要好?”
谢玄英道:“他父亲偏心,对他不好也就算了,还拖后腿,就怕他碍着后头的小儿子。”
“怪不得。”她恍然。
“嗯。”
热水哗哗地放,白雾蒸腾。
大美人跨进浴缸,却不肯松手。
“放开我。”程丹若的胳膊没入温水,湿淋淋的。她不大高兴,喝醉了哄腾,吃亏的是她这个清醒的人。
“我没醉。”
说这话的人,通常就是真醉了,程丹若说归说,却不敢放他独自在浴室,跌一跤就不好了。
于是拿下花洒,让细蒙蒙的水雾淋在他身上。
很养眼。
现代的话,还能再加个词,很性感。
可惜,看分明,不能道明。
唯有暧昧腥甜的气息,被无尽的水流冲淡,掩盖在白色浮沫清冽的香味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