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大象骑兵
“我说,你自己要去交趾就去,带上我算怎么回事?”
法正朝着发出声音的船尾看去,就见被五花大绑捆在那里的家伙嘟囔着开口。
这被绑着的男人不需有人介绍他的身份便已能从他的打扮中清晰地辨认出来历,谁让那正是南蛮之中的彜族人着装。
开口之人便是程昱在跟乔琰提及益州战况之时说起过的孟获。
法正在送往长安的信中写,对于益州的南蛮,考虑到当地地形的限制,他是绝不可能将他们通过三擒三纵的方式来让他们归心的,因为谁也无法保证,当对方掌握了优势地形的情况下会不会反过来对他们做出进攻,又或者是逃遁到那些个深山老林之中自此不见踪影。
总之,他们的目标是,一面利用这些抓获的南蛮首领将其背后的益州郡大姓给抓出来,一面将他们用另外的方式收复化为己用。
法正毫不犹豫地在动身前往交州的时候将孟获也给捎带上了。
孟获虽是彜人领袖之一,但他的汉话说得也不差,在听到法正和同伴三言两语的交流之间便将自己的去向给摸索明白了。
可这种“明白”一点也不能让他觉得有多舒坦。
把他也跟着从益州带往交州去?
“你们汉人真的喜欢做这些无聊的事情,要杀便杀,要剐便剐,就是把我的脑袋直接挂出去丢给我婆娘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拿俘虏出去撑场面算什么玩意!”
法正朝着孟获瞥了一眼,漫不经心地朝着明江之中甩出去了根垂钓的鱼竿,“你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我是要将你带着去撑场面?”
“若是我真要撑场面,还不如干脆多带上几条船,多带上点兵卒。总归我这次前往交州的举动是那位交趾太守意想不到的,多来些人手,说不定还能直接反过来将他给绑了,岂不是要比跟这等蛮荒之地出身的家伙讲道理好得多?”
孟获一愣。
他琢磨了一番好像还真是法正说的那么回事。
牂牁郡和交州的交趾郡虽然是相连的关系,但的确已有数年没有正式相互往来了,别说那位交趾太守,就算是临近交趾、牂牁边界线上的交州人可能都没想到,居然会有人在这个益州内部动乱还没有彻底平定的时候顺着明江下来了。
还是长安朝廷委任的官员。
“那你何必带上我?”
为了带上他还得多安排个负责看守的扈从,否则谁也不知道凭借着孟获的体格,会不会在忽然之间就重获自由,可以逃遁而走。
“这可不能怪我,”法正摊了摊手,“益州南部的地形,你们比我们了解得多,若是将你留在手上,按照王夫人的判断,难保不会被你的妻子和下属给直接找到。与其如此,还不如将你带出益州境内,让他们收到消息也没法在短时间内将你给找回去。”
“我听说你的夫人在你们彜人之中的声望不低,也向来很有决断力,我们与其将时间浪费在你的身上,还不如在让你从益州境内消失之后去和她打交道,倘若能将她击败,说不定要想将她说动为我们所用还要比你容易得多。”
“你!”一听到这种古怪却又好像真有可操作性的解释,孟获的表情顿时难看了下去。
如果他死了,他的下属抱着哀兵必胜的想法势必要为他报仇。
可如果他只是暂时被带出了益州,还有回来的可能,他的下属会如何做呢?
好像真如法正所说,会先被他那位实力不差的夫人暂时统辖着和这些占据益州的家伙打擂台。
而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跟他们打的交道,其实已让孟获对于对方的本事心知肚明。
如果说起先他们还因为对益州局势的茫然而有些束手束脚的话,在如今已变成了稳占上风。
换成他的夫人来统领部下,和对方抗衡能起到效果的可能性依然非常低,甚至极有可能会因为对方早有筹备而再此折戟。
未结死仇,实力更甚,在南蛮的规则之中便是合该服膺的存在。
事实上早在孟获被擒之前,他便已听妻子说起,有姚嫦这位护羌蛮中郎将的例子在先,他们与其继续为雍闿效力,还不如转投到益州刺史的麾下,成为那位大司马治下的子民。
按照夫人的说法,眼看雍闿自己都要成为大司马执掌益州过程中的牺牲品,他们为何要跟对方在一处共沉沦?
孟获不知道他们的这种态度分歧是如何被法正获知的,但眼前对方给出的这个回复却着实是正中要害。
“你现在知道我的意思了?”法正说道,“那你还觉得我是要用你来撑场面吗?”
孟获垂丧地摇了摇头。
法正丝毫不给孟获留有丝毫余地地又接着说道:“等我们行到交趾境内,说不定益州那边的情况便已经尘埃落定了。君侯克复南蛮之心果决,我们也不打算拖时间。等弃舟登岸后我便将你放了,往后既是同僚,我也不必太难为你。”
孟获将身子支撑了起来,认真打量了一番法正的神色,丝毫也没从这个年轻人的脸上看出一点扯谎的架势,仿佛他已经笃定了孟获的夫人阿措会在这几日间便重新和他们交手、败北、认输、转投。
他迷茫地顺着江流而走,也迷茫地在上岸后真被法正解开了身上的绳索和镣铐。
可在真重获自由的时候,他又有点犹豫自己要不要尽快返回到益州地界上。
倘若法正说的是错的,他们彜人部落还在和牂牁郡太守的兵马交手,他此刻的回返便是给己方下了一剂强心针,让他们还能拥有反击的机会。
但倘若法正说的已成事实,他的回返可能会促成本已达成的联盟破裂,又或者是在身份上处在了个不尴不尬的状态,甚至得罪了将他从益州带出的法正,怎么看都显得里外不是人。
“……”
眼见法正头也不回地将他给丢下,带人朝着交趾郡郡治而去,孟获连忙跟上了他的脚步。
“你等等!”孟获高声在后头喊道,“哪有你这么做军师的,把俘虏给丢了算怎么回事?”
法正答道:“我说了,我们会是往后的同僚。你要回便先回去,晚些再同你们商量如何擒拿雍闿之事,谁让君侯又没有对你们赶尽杀绝的意思。益州眼下是长安从属之地,益州人便是长安天子的子民,还是说——”
“你觉得自己不是益州人士?”
这种拉拢同盟的方式若是放在益州境内,孟获或许还能从中分辨出些诡辩的道理,可他此刻已站在了交趾的土地上,只见得面前的法正一副与谁都能高谈阔论的名士风度,底气便已少了大半了。
又听对方这等打感情牌的说辞,气势又少了一半。
“我当然是益州人士,但是……”
孟获脑子里还有些迷糊,也不知自己在这一刻是如何想的忽然说道:“我先随你去见那什么交趾太守,等回到益州境内咱们再分出个高下来!”
能不能分出个高下,或者说到了那个时候孟获还跟他是敌是友不好说,一个很有标志性的保镖倒是骗到手了。
于是当士燮还在留意着荆州方向的情况,决定看看那头的战事变化来促成自己站定立场的时候,忽然收到了下属来报的消息。
“你说来人自称是益州簿曹从事法正?”
士燮将这个名字在口中念了一遍,意识到这个名字忽然有点耳熟。
他陡然想起,这人的名字他是听过的。
刘巴从交州北上前往长安的时候,士燮有留意过他在抵达后的处境,故而将那次选拔考核的结果让人打听了一一,而法正便是那次考核中排在刘巴之后的第一名。
对方的身家背景不简单,自身的实力也过硬。
不过想不到,这才短短一年的时间,对方已经被委派到了益州地界上担任重要职务了,还忽然在此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在这个张津刚刚率兵北上荆州出征的微妙时间,法正的到来绝不可能只是给他送来四月问候的。
这又不是个送年礼攀交情的时间!
“您麾下的益州南蛮兵还发现了个有趣的情况,”士燮刚打算去会一会对方,忽听许靖从外头走进来说道,“在这位法从事的身边还跟着个人,正是南蛮之中彜人大支的首领孟获。对方虽未表明身份,但也足够证明益州那边的情况了。”
士燮的年岁本就不小,在此刻的沉思之间因面上的皱纹,看起来很像是在皱眉犯难,“你是说,那位大司马在益州的行军征讨已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带上这位首领是来向我暗示示威的?”
“我可没有这么说,”许靖摇了摇头,“这也或许是他们给出的障眼法,具体是何种情况,还是由使君亲自见了法孝直之后再行评判吧。”
但虽说许靖是说这其中有障眼法和诱导判断的可能性,想到荆州那头的战况可能在此时才传到长安,就算是用飞鸽报信的速度也不足以让法正在这样快的时间抵达交州境内来找上他,士燮又觉得,这更大的概率还是对方真有这样的实力和眼力,在这个恰到好处的时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或许……他已经不应当迟疑了,而应该尽快做出个立场的抉择?
士燮当即扬声说道:“让他进来见我。”
他要听听,法正会在他的面前说出什么话来。
而在法正踏入士燮的地盘,见到这位已在交州数郡盘踞掌权一三十年的交趾太守之时,刘表也已星夜兼程地抵达了郴县。
此地正是桂阳郡的郡治所在。
两日间昼夜不息地赶路,对于刘表这个年纪的人来说也算是个不小的负担,在他的脸上难以避免地出现了一番疲惫之态。
但局势紧急,他也不得不在刚翻身下马之时便朝着郴县的守军问道:“张子云人到何处了?”
按说张津所在的位置要想北上进攻抵达郴县,距离远比刘表南下来此短得多,能让刘表先一步抵达此地,已实在是一件让人觉得意外之事了。
要说是郴县的守军和先前被攻克的三县守军相比格外有水平,提前在半道上对张津做出了拦截,刘表自己也不相信。
此地能对他这位荆州牧存有五分的敬重都已算是不错了。
在这种清醒的认知之下,刘表真是一点都不奇怪从郴县守军这里听到的真相,“他们还没有北上……在夺取了临武县后,那位交州刺史分兵一路依然屯扎在客岭山下,另外分出去的一路转道南平县、桂阳县。”
他小心地打量了一眼刘表的脸色,说道:“这两处都已易主了。”
五个县!
刘表面色阴沉地朝着南边望去,若按照这样算的话,纵然桂阳郡的郡治仍在,这个郡却已该算是彻底丢掉一半了!
更要命的是,新失去的南平县联通向零陵郡的两县,只要让张津拿下这个中转站,他随时可以从这条新开辟出的战线北上扑向零陵郡的郡治泉陵,直接避开刘表南下拦截的队伍,而后直走南郡。
交州郁林郡的队伍也可以从九嶷山以西的豁口北上填补进入零陵郡。
昔年零陵、桂阳的观鹄之乱可以被孙坚从长沙郡南下平定,一个至关重要的前提条件,是观鹄的兵卒也不过是起于一地,招募到的兵卒也都是荆州人士。
张津的情况却大不相同!
在这个新迎来的消息面前刘表陡然意识到,张津的确不是个有眼力的一方长官,却并不能算是个蠢钝之人!
他在行军打仗的方略上也还算是有几分本事的。
不过张津大概并不会想到,他刘表在面对交州势力的入侵面前,做出的反应会有如此之快。
“调兵!在张子云兵出营道进入零陵郡之前,先将他留在客岭山下的后军给尽数剿灭。”刘表立刻下达了指令。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仲邈,替我先行转道前往泉陵,倘若张子云真要往零陵郡府去,务必将其拦阻在城下。”
霍笃和霍峻这对兄弟,前者早在荆州还受到黄巾之乱的影响之时便已在乡里募招起了数百人的好手,在刘表统御荆州后便投效到了刘表的麾下。
虽论起行军打仗的实力不如黄忠、文聘等人,但刘表在收编了这部分人手后就发觉,这两兄弟在守城上的天赋都不低,在此时便恰好将霍峻派上用场。
霍峻年轻,在刘表军中的地位也不高,就算这个前往泉陵拦截的判断是错的,或者没能起到刘表希望他达成的结果,总的来说也不算太亏。
反正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击败张津驻扎在桂阳郡中部的这支势力。
但不知道为何,蔡瑁直觉张津这个突如其来的调转方向进军有些特别。
这好像并不只是要将交州的另外一支军队引入荆州地界,也并不只是要在刘表到来前快速完成转道。
眼见刘表这番发号施令的语气中充斥着的志在必得之意,蔡瑁连忙说道:“我看府君还是谨防其中有诈,切勿中了这张子云的圈套。”
交州方向北上荆州的决定本就不容易做出,还是赶在了这样一个邺城朝廷已处弱势的时候,张津若没有些特殊的准备怎么可能会选择此时发难。
可对于蔡瑁的这番担忧,刘表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做此杞人忧天之举。
或许是因为他已等不及要证明,他才是这荆州地界上唯一的州牧,张津若想将他当做是个软柿子捏绝无可能,又或者是因为刘表被乔琰此前恫吓出的压抑情绪总得找到个地方来宣泄,他依然维持了原本的判断。
“就算他有什么圈套,我等只要不刻意往山高谷深之地行路便是。”
刘表摊开了面前存放在桂阳郡府中的郡中地图,见他们要往客岭山的其中一条路需要穿行过骑田岭群峰中另外一处的山谷,便道:“你看,这条路便是最佳的设伏之地,我便绕行其外,先往东行出一段,走这坦途大道前往山前。”
“若如此,德珪还有何可担心之处?”
刘表都这么说了,蔡瑁要是还对着他的决策紧抓不放,那也未免太没有眼力见了。
好在他想了想交州那地界上的兵卒虽可算剽悍,却从未听说过其在遵从统兵调度上能表现出什么超乎寻常的实力。
蔡瑁只能回道:“没有了,如若非要说的话也就只有一句了——府君此番亲征,切勿打上头阵。”
刘表哈哈一笑:“你难道当我是大司马不成。你便是真想让我临阵斩杀敌首,我也没这个本事!”
他说完便当即按剑而出,将除却已经转道东行前往零陵郡的霍峻之外的其他武将都给捎带在了身边,又将蔡瑁留下坐镇于郴县,自己顾不上休息便南下而去。
只因此刻动身,抵达客岭山下的时候正是夜幕深重之时。
刘表本人经历的战况虽不算多,但他坐在荆州牧这个位置上,对于天下的交战信息没少留意,加之他又着实得算是善于把握时机之人,在战局的分析上并不算差。
早年间单骑入荆州的决定更是证明了他在必要关头有着非同于常人的胆魄。
他必须紧紧抓住这个趁敌不备的机会,打出个震慑住交州兵脚步的战况来。
因并未选择山岭谷道,还是径直走坦途而行,他这南下的速度快得惊人,在夕阳将落尚未彻底进入夜间的时候,在他的视线中便已隐隐绰绰地出现了客岭山的影子。
他连忙授意于身后的队伍放缓脚步,以免因为他们这行队伍的速度过快,反而提前为敌方的哨骑所发觉,让这出伏击无法起到其应有的目的。
所幸,刘表的这份担心是多余的。
当他已远远看到交州兵驻扎的营地之时,在那对面的营盘之中没有任何一点提前发觉了他们到来的征兆。
他的目光一亮,毫不犹豫地下达了进攻的指令。
可当他麾下的骑兵朝着对面的营盘发起冲锋,震动的马蹄之声几乎让这附近的山岭之中都要出现回声之际,他听到的居然并不是敌方阵地在此刻响起仓皇起身警戒的动静,而是,另外一种一点不比他那大量骑兵冲锋的声音要弱的声响忽然从对面传了过来。
在那声音出现的一瞬间,刘表甚至觉得他脚下的大地都在此刻发出了一阵阵可怕的震颤,让他骑乘着的奔驰快马都几乎发生了一记踉跄。
这种震动比起战马奔腾齐踏之中所形成的节奏更慢,却也更有一种绝不容人忽视的闷响,宛如夜色之中炸开的惊雷,直逼刘表的耳鼓。
下一瞬他便知道这声响从何而来了。
月色之中的身影虽然有些模糊却还隐约能辨认出一一,也让人在这一个照面之间便足以确认,那过分高大的身影根本不可能是战马所能形成的,而分明是——
“当心避让!”
一道摇晃黑影的甩过让刘表辨认出了对方的身份,也当即惊呼出声。
可急于在这袭营之中争功的张允,早已领着骑兵队伍冲杀到了最前头,又哪里是还能来得及刹住脚步的。
在这远比刘表距离敌方更近的距离之下,张允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数十头黑影所组成的队伍朝着他迎面而来,以一种令人根本难以避开的蛮横之势冲进了他所率领的骑兵之中。
若那只是骑兵的对撞,张允一点都不觉得自己会有吃亏的可能。
当先做好十足准备的自然是更加占据优势的一方。
他甚至在听闻对面声响传来的那一刻,让己方放出了数百支箭矢,意图将来人射杀当场。
可倘若来者并非马匹,在他箭矢所能造成伤害的高度上也像是装有天生的防护呢?
深沉的夜色里他听到的只是箭矢射中硬质皮革所发出的闷响,紧随其后的便是那些背负着骑兵的大象近在咫尺的冲锋,其中一道象鼻在这对冲的一瞬间将他从马背上扫了出去,在着地的剧痛间奔行的象腿已经朝着张允踩踏了下来。
此等可怕的冲击力面前,张允根本不可能还有生还的可能。
刘表耳闻那一声从远处传来的张将军呼喊,脸色已不由骤然一变。
大象兵,居然会是大象兵!
饶是知道交州地界上确实有这样的驯化大象为坐骑的兵种,在交州的九真郡和邻近的扶南国都不乏一见,刘表也绝没有想到,张津何止是将这样一支无比特殊的队伍给带到了荆州,将他们给屯兵在此地,更没有透露出任何的消息让郴县的守军发觉,就等着在此刻带给他们这支南下拦截的队伍以致命一击!
在将张允所率领的前锋队伍给撞得七零八落后,这些顶多就是受了点轻伤的大象兵已继续朝着后方的军队袭来。
那对面营地里戍守的兵卒也恰在这番冲撞所带来的缓冲时间中完成了起身着装整队的一系列动作,在此刻高喊着杀敌的口号朝着刘表他们扑来。
从偷袭到被围剿的转变好像只发生在一刹那。
刘表清楚地看到了自己队伍的变化。
前列骑兵在大象兵队伍冲撞下的溃败,足以让绝大多数未曾见过这等动物的士卒惊个魂飞魄散,光靠着霍笃的整顿队形根本无法让其中仓皇而逃的部分站稳脚跟,以足够冷静的态度用手中的武器朝着那大象发起进攻。
也还没等刘表抓稳缰绳,他便看到那远处的大象队伍忽然撒开了脚步,以加速的姿态横冲直撞而来,像是想要趁着他们在那第一照面之间达成的优势,对着刘表他们乘胜追击。
肉体凡躯要如何抗衡这样的冲击力呢?
刘表自己都无法对此等意外给出个有效的解决途径,更何况是那些失去了其中一路指挥官的兵卒。
对方后续补上的队伍更是携带着弓弩箭矢而来,俨然要将先前发射出来的一轮攻击重新还到他们的头上!
刘表来不及躲避,已见一支毒箭扎进了前方士卒的头颅。
与此同时,侥幸从象腿之下求得生存的马匹迎来了箭雨的洗礼。
为了躲避这又一轮累加的攻击,这些马匹不得不仓皇朝着它们来时的方向逃回。
可也正是在这一进一退的对冲之中,刘表一时不慎,没能及时握住自己手中的缰绳,便从马上摔坠了下去。
求生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地朝着一旁滚去,让他躲过了一记本应该踏在他脑袋上的马蹄,但在这样的冲击浪潮面前,落马就意味着死亡!
刘表的脸色已霎时间变得极其苍白。
他没想到这出原本在他看来胜券在握的交手居然会变成这样的逆转情形,更没想到他这少之又少的亲自出征会以他付出生命告终。
在依然奔行不止的马蹄临近的那一刻,他甚至感觉到了飞溅的尘土已先一步冲到了他的脸上。
但还没等前方的马匹从他身上冲过去,忽然有一只手从旁伸出,一把将他从马群之中拉拽了出去。
这一股拉力里带着一种惊人的爆发力,直接将他背负而起,又见这只手的主人用另一只臂膀擎起了不知从何处掉落的盾牌,顶着这样的防护后悍然横向而行,冲出了这一片最混乱的地界。
在那拐角之处有着一块巨石横亘在路边,他想都不想地直接冲了过去,带着刘表躲在了后头。
也便是在此时刘表才看清,这个救援他的士卒虽然被盔甲遮盖住了大半面容,依然显得极其年轻,只怕绝不会超过十八岁。
刘表根本不知道这年轻的士卒是从何处招揽而来的,但他知道对方显然不是个胆小怕事的性格,只因在他被放下来的那一刻,这年轻人用着急促的语调问道:“府君,我等眼下该当如何办?”
如何办?
这个问题刘表也想问。
在这出生死危机之中,他的头脑甚至有一瞬的停转,但现在暂时的安全让他重新恢复了思考的能力。
在他的面前有一双眼睛。
一双闪烁着勃勃野心的眼睛。
正归属于这个将他从马蹄堆里救出的少年人。
刘表下意识地问出了一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若是在平日里,刘表绝不会对这样的小人物投以目光,现在却在直面着对方的面容神情,意图从其中找到一份支持。
这种蓬勃生发的野心在此刻让刘表觉得无比的安心。
只因这意味着,此刻这少年人必定会倾尽全力协助于他。
谁都知道,这等救助上官于危亡之间的情形,将比任何时候都要容易建立功勋。
对方回道:“魏延!我叫魏延!”
“好,魏延!”刘表一把握住了魏延的手腕。
方才从马上摔坠下来的痛楚反倒是将他一路行来的疲惫给全部驱除了出去,只剩下了极欲在此时一举挽回局势的迫切。“现在你听我指挥。”
“我们只有一个发起反击的机会,你能不能替我冒一次险?”
对面的大象兵并没有让正处在最胆大包天年纪的魏延有任何的退缩之意,他只知道,在此刻刘表记住了他的名字,这也意味着,倘若他能成功协助刘表突破这个困境,即便他还在如此年轻的年纪,他也必定能够在荆州地界上闯荡出一番声名。
在即将建功立业的热血沸腾之中,他字字笃定,斩钉截铁。
周遭的混乱声响,丝毫没有影响刘表听到魏延的回答:“但凭府君吩咐!”
刘表遥遥指向了那远处率领大象兵的交州军将领,说道:“看到那个人了吗?”
魏延点了点头。
刘表说道:“我会帮你调出一小队人手,而后,用你所能发出的最大的声音,领着这队人,高呼府君已死,朝着那边逃奔而去。”
“你或许会被人在半道上射杀,甚至有可能会是我们这边的人动的手,但你还有唯一的一个机会——杀了那个敌将之首!”:,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