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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士不可以登基吗? 卷八 长安论酒,金秋有变 第261章 酒会开始

    第261章酒会开始

    看看祢衡的这篇鹦鹉赋就知道他的写作习惯了。

    蓐翮巇觜坻矧歔牖这些生僻字没少在他的字里行间蹦跶,可算是将曲高和寡给表现得淋漓尽致。1

    那么问题来了,若是袁熙是寻常家庭出生,他还能认出这些字吗?

    现在可不是人手一本新华字典的时候。

    听到郭嘉这一句“你都认得?”的质疑,袁熙的心头一跳,生怕自己在面色上表现出任何的异样来。

    明明郭嘉也并没有比他的年龄大上多少,可就是因为田丰对他的提醒,让袁熙对郭嘉在无形中便有几分敬畏的情绪。

    他灵机一动回道:“确有不少未曾学过的字,这才懊恼自己未能尽通其言,更懊恼自己不能如他一般下笔成行。”

    他虽不知道,他被郭嘉扣过来的“父亲”曾经被乔琰给盖了个奇才的名头,才被推到今日的位置上,却也直觉这不是什么对他来说的好词。

    别管他到底是因为文中鹦鹉的经历而感慨,因带入到了自己才心绪不宁,还是因为在对比之中产生了差距,总归只要能有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就好了。

    郭嘉没打算在这里为难他,只说:“那好,我们出城的路上我跟你讲解。”

    袁熙其实不太想再被回顾一遍这篇辞赋,但架不住这个不能通读的理由还是他自己给郭嘉提供的,也只能硬着头皮再听了一遍。

    他心中则忍不住将写出这篇文章的祢衡给痛骂了一顿。

    他一个好好的青州士人,为何要跑到长安地界上写出了这样的一篇辞赋,既对邺城这边做出了一派嘲讽,又给青州牧的二公子带来了深重的压力。

    好在等到他们到了城外之后,袁熙的处境就舒坦了不少。

    郭嘉说是要让他看看长安城各处的岗位,还真以长史代替大司马巡看各处这样的理由,也带着袁熙走访了不少的地方。

    对这位袁二公子来说,唯独有些难熬的,也就是需要长时间走路而已。

    比起对内心的考验,这种只能算是对体力的考核。

    一对比就对比出幸福了。

    在夜晚住于郿坞的时候,他又从郭嘉的口中听说了个对他来说的好消息。

    为何是由郭嘉代替乔琰来四方巡看,他之前又为何推迟了计划两日呢?

    还是要怪袁绍这厮太不走寻常路了。

    他竟然让沮授和高干通过陈留高氏的私兵进攻汝南,成功打了袁术一个措手不及。

    袁术重伤之下派遣了袁耀前来长安,既为求援也为求医,让乔琰不得不留神起东边的战况,以确保在长安这场论酒会的利益交换中绝不会出现任何的干扰。

    “不过也犯不着担心,”郭嘉慢条斯理地将手中的烤肉朝着袁熙递了过去,说道:“以近来这两方争斗的情况看,冀州暂时还是太平的,也不会影响到你家人。不过我还是想建议你劝劝你父亲,早日将家属接到长安来,总好过往后兵荒马乱,会出什么问题。”

    袁熙才得了父亲这边出兵顺遂的消息,思绪都飞到东边去了,忽然听郭嘉说什么劝说父亲将家属接到长安,差点没反应过来他说的父亲是谁。

    好在有这前三日里的死记硬背,才让他飞快地将自己从暴露身份的边缘给拉拽了回来,回道:“我会劝劝父亲的。”

    郭嘉似乎并未意识到他这话中的糊弄意味到底有多重,总归这夜色火光中也容易让人分辨不出情绪。

    而在随后的一日内,大概是因为混熟了,加上又是同龄人,袁熙从郭嘉这边感觉到的威慑感不免减弱了几分。

    袁熙猜测,这或许是因为,郭嘉已经可以笃定他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对于自己总算蒙混过了关,他很是松了一口气。

    在朝着长安回返的时候,他甚至尝试了一回田间的骡车。

    骡子在春秋战国年间还是贵族之中才有的物事,尤为珍贵的名为白骡,哪怕在秦汉时期已经知晓了骡子到底是如何产生的,也并未将其推广应用开来。

    所以骤然在关中见到了这样的东西,袁熙还不免有些诧异。

    按照他在长安的见闻和这几日中所正面接触到的东西,这位乐平侯是走务实路线的。

    就像长安新路看起来朴实、实则耐用一样,在长安的周遭田垦与水利上也走得相当稳当,不知为何会使用这样的骡子来拉车。

    骡子要繁育出下一代,只在极其罕见的情况下才会发生,那就无疑是资源的浪费。

    袁熙是这样想的,也这样问了出来。

    郭嘉眸中闪过了一抹玩味,在回话之中却丝毫也没有体现出暗藏算计的想法,只是认真地问道:“你知道以母马和公驴生的骡子,与母驴和公马生的骡子有什么区别吗?”

    这在如今也不算是秘密,但这并不是袁熙要接触到的知识范围,他只能摇了摇头。

    郭嘉回道:“母马与公驴所生的骡名为马骡,继承了母亲相对温顺、易于驯化的特点,比起由母驴和公马所生的驴骡在负重能力和集群效果上都要更优越些。”

    他说到这里,伸手指了指这驱车的驴子,说道:“这就是一头马骡。”

    “可是……”袁熙犹豫着问道:“既然是要由母马所生,为何不由母马生马呢?”

    郭嘉摇了摇头:“我且问你,一匹马在一日负重中需要吃掉多少粮食?”

    袁熙虽未亲自参与过交战,但对这样的问题有过了解,为的就是在必要的时候能够帮上父亲的忙。

    他想了想后回说:“只算精料不算草料的话,四十斤。”

    郭嘉笑了,“那你知道一匹驴子在一日负重中只需要吃多少吗?”

    袁熙连驴骡与马骡的区别都不知道,又哪里会知道这个答案。

    郭嘉也没有为难他的意思,直接回道,“提供的精料只需要十斤。”

    其余啃食的草料姑且不算,只算士卒需要携带的,这个数量只有战马的四分之一。

    “这些省下来的食粮可以用来征发更多的民夫,投入到正式的交战中。”郭嘉语气严肃地说道:“莫要小看这些数值,这足以在战场上形成决定性的优势。何况骡子吃苦耐劳,速度是慢了点,耐力却很强,在跨越山岭的运输中表现得尤其出色,不然,你以为我们是如何速胜汉中的?”

    袁熙顺着郭嘉的话往下一琢磨,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他却浑然未觉,若是直接改善的是运输工具,所形成的优势够不够直接用人力来进行运输,大可不必考虑产出艰难的骡子。他也更不清楚,一只骡子的负重要从干农活成长到驮军资的地步,到底需要几年的时间。

    他只是想着,他们冀州这边的术算实力弱于并州,在出兵的次数上也远不如乔琰要多,所以若是在他们这里有这样的结论,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心中一番权衡后,问出了对他而言的最后一个问题,“可这样一来,这批用于运输的坐骑并不能通过繁衍得到下一辈,扩大规模吧?”

    郭嘉摇了摇头,“你还是局限在数量之中了,就算这些坐骑是马而不是骡子,要想繁育下一代也需要一两年的时间,等到下一代长成又需要时日,但骡子少生疾病,劳役时间又长达二十年,难道非要扩大这个规模不可吗?”

    他又道:“还是说,你觉得二十年的时间不够长安朝廷收复东面,令天下一统?”

    袁熙现在的身份是元封的儿子,而不是袁绍的儿子,那他回话就自然需要站在长安朝廷的立场上来说。

    他只能展望长安朝廷取胜夺取冀州。

    二十年的时间……天下诚然不会分裂这么久。

    完全被忽悠瘸了的袁熙被绕进了这个马不如骡的陷阱之中,寻思着等到自己回返邺城后,就同父亲提一提这件事。

    他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忽听郭嘉厉声喊道:“看着点前面!”

    袁熙连忙收回了自己的神思,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了眼前。

    先前为了让他体验骡子拉车的效果,郭嘉将缰绳都交到了袁熙的手中。

    然而在他那骤然间的分神中竟未曾留意到,他们距离长安已经越来越近了。

    因巡视的路线,他们此时正是从长安以北的方向回返的,便和一列拉车的骡队凑到了一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两方的骡子不属于同一品种,饶是袁熙已经在极力拉扯着缰绳,他们所乘坐的这架骡车依然毫无停滞地朝着其中的一辆车撞了过去,眼看着就要来上一出车祸了!

    糟糕!

    袁熙来不及多想,眼见那前头的骡车上摆着好一堆瓶瓶罐罐,若是真撞上又打碎了只怕要将人给撞出个好歹来,在郭嘉的发力一扯之间,他也跟着从车边跳了下去。

    得亏骡子的行路速度不快,在这道边又恰好有个田垄边上的干草垛,他们这跳车举动才没摔出个好歹来。

    几乎就是在袁熙从车上跳下的下一刻,那两辆骡车就来了个追尾事故。

    这拉车的骡子原本就只有四五岁的年龄,顶多算是齐口,可以用来操持些农事工作,拉载着这样的重物实在是超过了载重,现在这一撞,更是在惊吓之中挣脱了缰绳而跑。

    于是那一声剧烈的撞击声后,两辆板车都翻倒在了当场。

    他们这辆还算是好的,另外一辆上的坛罐统统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袁熙刚站起来,就被这一片逸散出的浓烈酒气给扑了满面。

    高度酒的烈性酒气差点没让他直接醺醉过去。

    郭嘉伸手搀扶了他一把,却在刚扶住他的一刹,又在看清了眼前的情景后,将他给推了出去。

    袁熙打从遇见郭嘉开始就只见他闲散自在的样子,何曾见过他有这等失态的样子。

    这青年推开了他后,直奔这些打碎的酒坛而去,停在了其中几个酒坛的面前,露出了捶胸顿足的懊丧模样,口中喃喃:“我的药啊!怎么就偏偏打碎了这几个罐子。”

    袁熙定睛朝着这些酒坛碎片和残存的液体看去,见这东西和寻常的酒水也没什么区别,就算真有什么不同的也只是——

    在破裂的酒坛底部,还残留着一些大蒜蒜头的碎末。

    这看起来好像和药物没有半点关系。

    然而当他发出这样的疑问后,却见郭嘉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将蒜用特殊的手法炮制浸于酒中后,过了一段时间,在上层就会多出一层和酒分离的液体,这东西可以用来治疗咳疾和肠澼等疾病,比起贵重药物的药效尤有过之。”2

    郭嘉重重地叹了口气,朝着那些已经恢复秩序的骡车队伍看了一眼,又朝着袁熙这个惹了祸的家伙看去,说道:“罢了,现在再跟你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总归都是要重新做了。”

    “这剩下的也就是一点酒水残留,上头唯独有用的一层都不见了。”

    郭嘉翻找过去了几个碎坛子,都没找到自己要用的东西,脸上积蓄着的阴云越发深重。

    “算了,不找了,先跟我换辆车回长安去。”

    袁熙手足无措地听着郭嘉嘀咕了一路这东西的宝贵之处,只像是因为骡车的掌控权是他自己交给袁熙的,加之他身为大司马府长史也实在不好对袁熙发脾气,这才将怒火给压制了下来。

    肠澼用现代的名字叫做痢疾,袁熙也是知道一点的。

    这病症在黔首之中并不少见,在大疫之中动辄出现,若是真有易于缓解之法,或许确实该当被称为至宝。

    现在却被他给摔碎了好几坛。

    也不知道会不会因此而暴露自己的身份。

    他胆战心惊地跟着郭嘉回到了长安,而后被他丢回给了田丰,从田丰这边获知到了蒜素的存在。

    田丰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东西具体是如何做的,它是在元化先生抵达了乐平后才出现的,按照他们所测验的效果,不止咳疾和肠澼这样的病症,还有脑热与白喉等都可以化解,在乐平月报上刊载过。不过我还真是到今日才知道,此物居然是贮藏在酒中的。”

    见袁熙脸上尤有慌乱之色,田丰安抚道:“不必如此忧心,这既可以算是祸也可以算是福了。等你想办法回返邺城,便将此事告知于明公,冀州名医也不在少数,总能试验出个结果来的。”

    “我会买上两支成品蒜素让你一并带回用于比对,也不怕让冀州民众吃出个好歹来。”

    袁熙听田丰说得这般笃定,心中松快了不少。

    但大概比起他,郭嘉那才叫一个放松。

    他看着医官给自己扭伤的脚包扎上药,又将手上那点微不可见的擦伤也给上了药,转头对着乔琰说道:“君侯,幸不辱命。”

    郭嘉并不算是擅长演戏的人,好在这种真真假假的说辞,只是要以袁熙无法辨别的方式说出口,没有想象中的困难。

    骡子当然是好东西,但要想弄出他告知于袁熙的这种取代马的程度,连乔琰这种六七年前就在乐平做出过尝试的都做不到,更何况是临时起意的人。

    大蒜素也是好东西,然而如果只是知道它可以浸泡在酒中提取出来,那就真是太天真了,就算是有直接的成品在手作为参考,要走出思维误区也绝不容易。

    这就是郭嘉为邺城那边精挑细选的两个陷阱。

    两个看似美味,却只有空耗财力的陷阱!

    乔琰回以一笑,“现在,我们可以安心举办这场论酒会了。”

    五月之末,长安风动。

    一列侍从将那条新路尽头的书画作品和文稿作品都给尽数取了下来,昭示着这场为期十天的投稿竞选彻底落下了帷幕。

    这些作品都会被送到朝堂之上做出一个评选,并将最后的优胜作品重新展出公示。

    等到三日内并无异议提出,便敲定了结果,按照乔琰先前所应允的那样,给出对应的奖赏。

    驻足于此地围观的人不免窃窃私语起了可能的结果。

    文稿这头的头名,不出意外便是王粲了。

    作为头一个提交作品之人,他既造成了其他人的踊跃投稿,却也给其他人造成了不小的心理压力。

    直到最后也没能出现一个超过他的人。

    若要乔琰来评判的话,文章以情动人这话是没说错的,那些顺应时势而写出满卷文章之人,并不像是王粲一样字字句句间都有细节与真情。

    祢衡在其中也显得尤其出挑,但这个出挑大概是因为——

    他在两日前出门的时候被人套着麻袋给打了一顿。

    幸好长安街头的治安情况足够良好,这个挨打的情况立刻就被人发现。巡防的金吾卫虽然没能捉到那些动手的人,却也好歹没让祢衡出什么人身安全问题。

    他挨打的原因大家也猜得到,这篇鹦鹉赋真是太得罪人了。

    可祢衡对此满不在乎。

    按照他跟杨修所说,能调动其大家的情绪,可见他这篇小赋是成功了。

    杨修对此哭笑不得,也只能让人多留神于祢衡的安全问题。

    在王粲和祢衡之下的文章写得出彩得也有不少,但或许是因为时间限制,其中有特色的并不太多。

    这第三名到底是何人还真不好说。

    至于书画组这头,除却张昶那副毋庸置疑在三甲位置的长安赋外,居然罕见地出现了一副很醒目的画作。

    画面格外的简单,只有一只身着皮甲的手臂,和一只黑犬而已,但其画面生动跃然纸上,绝非凡品。

    唯独姓名这里只写了佚名二字,似乎并不打算在此时对长安民众告知其身份。

    不过此时不知道其名姓也无妨,若真中选,还是要面对那公示阶段质疑的。

    而在这个结果评选出来之前,对长安城中更要紧的事情,还是那论酒之会!

    对这场论酒之会翘首以待的世家子弟无比意外地获知,此会居然放在了灵台之外的那片夯土台之上。

    其上的木桩在新帝登基之时被拆了个干净,也恰恰方便了他们落座此间。

    更让他们意外的是,当他们坐定于此,便有两列人手捧酒坛酒碗而来,安放在了他们每个人的面前。

    众人迷惑不解。

    按理来说,这论酒之会的意义在于禁酒限酒,现在却将酒先拿出来了,这算是个什么道理?

    所以当乔琰这位大司马踱步而来落座上首的时候,当即有人问出了这个问题。

    “大司马这不会是打算给我们接风洗尘吧?”

    那人话说一半,自己先笑了出来。

    若真如此的话,这限酒二字便大概是个空谈了。

    乔琰擡眸朝着说话之人看去,擡手给自己的面前碗里倒满了酒。

    她笑道:“为何不可呢?”

    她话音未落,众人已见她擡手接过了身边之人递来的火折子,凑在了那酒碗的边上。

    下一刻,一簇火焰骤然从她面前的碗中熊熊燃烧了起来!

    她却仿佛对这火焰视而不见,径直举起了桌上的酒碗。

    也举起了那一团火!

    一时之间陷入沉寂的高台上,只听她朗声说道:“谨以此酒,为诸位接风洗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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