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一次高考完那顿饭以后,付惜灵再没见过季繁。
没有过联系,没从旁人口中了解过任何情况,有时候周末和陶枝约好出去玩,女孩子之间可以聊的话题多到层出不穷,两个人也从未提起过季繁这个人。
一年多没联系过的高中同学突然出现在眼前也就算了,还穿着一身军绿色的迷彩服笑眯眯地叫她学姐。
付惜灵就这么愣在原地看着他,连话都想不起要说。
还是旁边室友挽着她的胳膊轻轻捏了捏,付惜灵才回过头来。
室友见她一副还没回魂的样子,背着身朝她一通挤眉弄眼。
季繁也不急,就这么看着两个姑娘在面前眼神交流了十个回合,才不紧不慢地追问道:“怎么样啊,学姐,考虑好了吗?”
付惜灵扭过头,看着他一脸憋着坏的表情,忍不住鼓了鼓腮帮子,她下了两阶台阶,抬手拽住了少年迷彩服袖子袖口,扯着就往外头。
季繁被她带着被迫转了个身,三两步就跟上了她的步子,还要在后头浮夸地叫唤:“哎,哎慢点儿,跟不上了跟不上了。”
付惜灵拽着他走到旁边小道上,才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哪里跟不上了。”
季繁跟着停下脚步,笑着说:“差点儿,学姐腿太长了。”
付惜灵打算踹他的脚都抬起来了。
季繁上前仔细地看了她一圈儿,抬起手来,掌心悬在她的脑瓜尖儿,然后比对着往自己这边划了划:“确实好像长点儿个子了啊。”
“就是长了,”付惜灵低声嘟哝,顿了顿,又有些忍不住强调道,“我现在一米五五了。”
“嗬,”季繁睁大了眼睛,一脸敬佩看着她说,“这可是实在太高了。”
“……”
付惜灵又想踹他了。
季繁看着她被逗得脸色一会儿一变,一副想冲上来打他又怂怂地克制着的样子,忍不住靠在树干上笑。
付惜灵翻了个白眼,不想跟他一边见识,就这么看着他笑了半天,等笑声停了才问:“你怎么跑到g大来了呀,你没出国留学吗?你复读啦?”
“对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笑过的缘故,少年黑眼亮晶晶的,他低着身,眼角微微弯着看着她,“去年文化课成绩不够,就干脆重新学了一年,这g大的美院还挺他妈难考。”
付惜灵抿了抿唇,复读这种事情,哪里会有像他说的这么简单。
她没有多问,只说:“那你学什么了?”
“设计,服装设计,”季繁立了立自己迷彩服的衣领子,下巴做作地抬了抬,“是不是很适合我?毕竟小爷我从小衣品就特立独行与众不同。”
付惜灵回忆了一下他以前穿得那些个花花绿绿孔雀开屏似的衣服和鞋,决定还是不要先直接评价他的审美比较好。
季繁考了g大的艺术设计院,虽然也同在主校区,但离付惜灵读的新文系很远,专业课的教学楼一个东一个西,几乎隔了大半个校园的距离。
只有每周的几节公共课,两个人能在同一个教学楼碰面,但一个大一一个大二,课也不在一起上。
付惜灵微信里面,沉寂了很久的那个聊天窗口重新开始震动起来。
季繁会帮她和她的室友占好座位,少年过了一年以后五官轮廓愈发深刻清隽,即使只是坐在那儿一声不吭都非常打眼。
每次看到付惜灵的时候,他会抬起手来隔着半个教室跟她打招呼:“学姐!”
然后看着她在好些同学的注视下不自在地走过来。
然后,付惜灵的室友们就自动自觉往外坐,把季繁旁边的一个位置留给她。
付惜灵在摆脱了季繁以后做了这么久的小透明,现在又重新引人注目了起来,浑身都写满了僵硬。
她默默地坐在他旁边,拿出公共课要用的书,等教室里的目光收得差不多了,才小声跟他说:“你不上课的吗?”
季繁满不在乎:“我这不是来上了吗,大一大二一样都是听课,也没什么区别,反正上了就行。”
付惜灵早就习惯了他的随心所欲,但还是忍不住问:“你们不点名?”
“我让室友帮我签到了,”季繁撑着脑袋,“我这一天课也都塞满了,就这么点儿时间能跟你碰碰,不得监督着你好好学习么。”
付惜灵有些不满地嘟哝:“我什么时候需要别人监督我学习过。”
“大学跟高中可不一样,”季繁装模作样地翻开了他根本用不上的马哲书,悠悠地说,“大学这花花世界,万一哪个男的心怀不轨,借着上大课骚扰你影响你成绩怎么办?你这么好骗,肯定人家一哄一个准儿。”
“……”
付惜灵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季繁现在上课倒是比以前老实了很多,不吵不闹,也没在她旁边睡觉。
偶尔付惜灵余光飘过去一眼,还能看见他正拿着笔垂头在书上唰唰地忙活着做笔记。
她本来还有些欣慰,觉得现在季繁终于长大了,明白绩点的重要性开始学习了。
直到就这么上了几个礼拜的课,付惜灵突然意识到有点儿不对劲。
他只有大一的书,做的是哪门子的笔记。
季繁就这么跟着付惜灵把大二的课蹭下去了,大一的马哲老师勉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接受了他室友在课上一人分饰两角一个月,终于还是忍不住叫人过去谈话。
付惜灵的公共课终于消停了。
她大二正是课最多最忙的时候,每天大多数的课余时间仍然泡在图书馆里。g大的图书馆自习室位置有限,一直抢手得很,去晚了连位置都不会剩下,付惜灵一下课连食堂都来不及去,直接在旁边的食杂店买了牛奶和夹心面包就一路奔向图书馆。
她到的时候人只坐了一半,付惜灵登了记,走到自己一直坐的位置前抽出书和笔记本,准备写这周的小论文作业。
夕阳从高窗透进来在室内铺下一层金黄的暖色,学生来来去去,书页翻动的声响和椅子挪动的声音不时轻手轻脚远远近近响起。
付惜灵专注地看着书里的资料,挑了有用的部分用笔划下来用来做论文参考,直到夕阳西下夜幕低垂,她终于开始觉得有点儿饿了。
付惜灵单手抵着后颈抬了抬酸痛的脖子,仰躺在椅子上抬手压了压有点儿花的眼睛,才再次直起身来,捞过书包从里面掏出刚刚买的那盒牛奶。
她拆出吸管插好,塞进嘴巴里,一边喝一边将书包重新挂回后面。
一侧头,余光扫见坐在旁边的男生正在睡觉。
男生穿了件五颜六色拼接着的花里胡哨卫衣,背上印着大而夸张的logo,下半张脸埋进臂弯里趴在桌上睡得正香,额前的黑发跟着滑下来,有些长,虚虚遮住了眉眼的轮廓,看不太清样子。
付惜灵眨巴了下眼,觉得这人有点儿眼熟。
她叼着吸管伸过脑袋凑前了一点儿,近距离辨认了一下这人藏在阴影里的五官,认出人来。
果然只有这个人,才会穿这种颜色多得晃得人眼花的衣服。
付惜灵撇了撇嘴,一边咬着吸管喝牛奶,一边侧着脑袋撑着下巴看着这位爷占着宝贵的图书馆座位不学习,在这儿趴着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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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刚刚论文写得投入,根本没去注意旁边什么时候坐了什么人,季繁也没叫她,就这么睡上了。
付惜灵就这么隔着一点距离,坐在一张桌子上侧头看着他,视线直直地,开始发起了呆。
恍惚间感觉时间好像回到了高中两个人还在坐同桌的时候,不知道多少个瞬间,她学习学累了回过头来的时候,就能看到他趴在桌子上,睡得平稳又安静。
就像现在一样。
图书馆里静谧,季繁呼吸均匀而平稳,眼睫和身体随着呼吸很浅地起伏着,睡得很熟。
“论文写完了?”季繁忽然出声。
付惜灵吓了一跳,一瞬间回过神来,嘴巴里的牛奶匆匆几大口咽下去,差点儿呛着。
她看着说话的人,少年还保持着刚刚趴着的姿势,一动都没动,甚至眼睛都没睁开,睫毛密密地盖下来。
付惜灵身子往后仰了仰,似乎是在确认刚刚发出声音的人是不是他一样,好半天,才又凑过来:“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被你吵醒的。”
付惜灵有点心虚,小声嘟哝:“我明明都没发出什么声音,而且你不是睡觉很熟吗?”
“被你这么灼热的视线盯着烤了半天,睡得再熟也要被烧醒了,”季繁半张脸藏在臂弯里懒洋洋地笑了一声,声音很低地闷着,还带着刚睡醒时的哑,“对我这个小学弟就这么望眼欲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