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气清的休假日,也是岳哥和madam邱返港的日子。
大家分坐两车去机场接人,一辆是九叔的车,另一辆则是家怡开着B组获赠的那辆专属小警车——刚考到驾照的新手司机开车丝毫不怯场,是很敢的那种新司机无疑了。
穿港而过,直奔机场的路上,正巧遇到机场边郊野乡村在办打醮活动。
听九叔说现在几年甚至几十年才遇一次的老乡俗,大家便将车停在路边,远眺着张望了片刻。
打醮活动由正一派道士主持,祈求平安、消灾解难。
九叔叼着小木棒,跟大家科普香江的打醮活动还有长洲一年一度的太平清醮,以神明为醮名的朱大仙醮,高流湾每7年一届或井栏树30年一届的安龙清醮……
大家听了会儿九叔念叨,看了会儿大红布、红字架设的打醮场地,和人头攒动的热闹,见时间紧迫,才嚷嚷道:
“快走快走,再耽搁下午,岳哥和madam邱都到家了。”
于是又重回车上,两脚油门,直与飞机试比快。
幸而恰恰赶上飞机落地,未错过看着方镇岳和邱素珊拉着拖箱从出口步出的画面。
刘嘉明忙举着【迎接香江最帅方先生和香江最靓邱女士归港】的接机牌,招摇大叫:“这里!这里!”
作为唯一女士的家怡则挑着眉头,一脸喜气洋洋的送上两捧鲜花。
邱素珊一把拥住家怡,笑道:“哇,好有排面啊!”
“那是当然。”家怡点点头,又道:“直接易记吧?我大哥易记摆好接风宴了。”
“那真是有口福了。我们在美食荒漠可真是饿惨喽!”邱素珊哈哈笑着应是,一边转头与同行的其他组同事道别。她脸上的笑容实在太过张扬,明摆着是在向其他人炫耀:看呀!同样是去国外进修哇,你们怎么就没有好下属来接机呢?
转手拉住家怡,又幸福道:
“真是思念家乡的烧鹅、炒蟹,还有易记的熟醉蟹啊。”
看得出来,madam邱落地家乡的这一刻,是真的很兴奋很开心啦。
“快走吧快走吧,去吃你们的山珍海味吧!”后面的同事们哈哈大笑,可是被邱素珊报菜名馋得够呛。
一众人嘻嘻哈哈离开机场接机口,也将热闹带走。
家怡从邱素珊身边悄悄离开,凑到方镇岳身边后,低声问:“花香不香啊?”
“你选的喽?”方镇岳挑眉。
“那当然。”家怡点点头,“那些糙汉子,哪懂得选花啊。”
“以前你没进组的时候,有一次我得十佳警察荣誉奖,衰仔们好高兴啊,说大家也与有荣焉,就一起买了鲜花送我。那时候恰巧是秋天,开得最艳最漂亮的花,你猜是什么花?”方镇岳一边走,一边低头给她讲故事。
“是什么花啊?”家怡好奇,她对花花草草的其实也没有很了解诶。
“菊花啊!”方镇岳现在想起来,都还在磨牙,“被警队嘲笑了好久…下台后,他们各个屁股上都挨了我一脚。”
“哈哈哈……”家怡忍俊不禁,听起来像是刘嘉明他们几个做得出来的事。
方镇岳唇角翘起,将手里的鲜花往她手里一塞,“我拿着不像话,你帮我拿着吧。”
“好哇。”家怡捧在怀里,转头又问:“是不是我还可以帮岳哥插在易记之类的?”
“哇,十一姐打的好算盘,抢岳哥的鲜花啊。”刘嘉明不忘回头调侃。
“这不是我自己递过去的嘛,怎么能算抢呢?”方镇岳重复了一下自己方才将鲜花递过去的动作,逻辑清晰,狠狠地驳倒了刘嘉明这个衰仔。
家怡得意地挑挑眉,B组探员里最受岳哥宠的,还是她这个小师妹吧~
手里的皮箱已经被三福拎走了,方镇岳空着的双手插入裤兜,走在易家怡身边,心里踏踏实实的感觉很舒服。
转头看一眼已经长成沙展,是能够独立破案,且被黄sir在越洋电话里夸赞‘懂得用人’的成熟警官了。
私下相处时,大家嘻嘻哈哈,却还是常常会觉得,她好似仍旧是那个刚入组,会悄悄帮大家安排好一切,默默学习的乖小孩。
半年多的时间,好多东西变了,又一些东西好像完全没变。
趁前面走着的众人不注意,他伸手弹了下她额头,在她一双大眼睛望过来时,问:“拿到驾照了?”
“嗯,虽然没有岳哥开车那么稳,但也是个可以上路的司机了。”家怡抱着鲜花,跟着方镇岳还未走出机场,就已经忍不住开始炫耀:
“岳哥,我们上一个案子,虽然不到24小时就破案了,其实特别难的。
“凶手凶残的不得了,把自己师父师娘……”
家怡将鲜记夫妻被杀案着重渲染了一番,这案子是多么难,凶手是多么狡猾,受害者有多么惨,如果不破案,后果会如何如何……巴拉巴拉讲得天花乱坠。
方镇岳始终垂眸认真倾听,时而点点头,时而应和两声。
他明明是个走路大刀阔斧,如飓风一样的勇猛干将,此刻却慢步徐行,走得活像个书生雅士。尤其是歪着脑袋,专注回望家怡,耐心哄孩子的样子,简直要让人认不出他是谁!
走在前面的刘嘉明本来想回头跟岳哥讲两句话,第一次回头竟没找到岳哥的人。
他还以为走在家怡身边的那位儒雅绅士,是机场的服务人员呢。
瞧瞧岳哥那和煦的笑容……哪里还有往日硬汉的样子啊?
不对劲!大大滴不对劲!
他胳膊肘拐了下身边的三福,朝后努嘴。
三福一把按住刘嘉明的脑袋,低声斥道:“走你的吧,少多管闲事。”
原来,大家大跨步走在前面,将那两人丢在身后,并非无意。
每个人似乎都在给岳哥和家怡留出空间,让他们尽情畅聊,以慰这些日子的分别之情。
至于为什么这么做,却没有人做交流。大家心照不宣,默契的兄弟们,做什么事大概都不需要太多沟通吧。
……
回程,家怡开的那辆小警车换成刘嘉明去开,家怡则如愿开上了岳哥的大吉普。
风驰电掣,威风凛凛。
虽然吓得车上坐着的Gary发抖,但抖着抖着也就到易记了,一路平安,有惊无险。
接风宴上果然是山珍海味样样皆有,易家栋简直像拿出了自己全部本领,刘嘉明直叫唤称自己家的新春宴都没有这么丰盛。
吃到尽兴之处,大家争先恐后炫起自己在上一个案子里的威风事例,好得意、好幸福的样子。
方镇岳见徐少威坐在人群中仍显得有些安静,还主动点名问了上个案子里,徐少威有没有什么威风时刻。
刘嘉明抢话称徐少威追凶、整理文件都是一把好手,能文能武不愧是madam邱和岳哥选中的新兄弟啊。
徐少威羞愧地捂脸,脚在桌子底下直揣刘嘉明椅子腿,嘴里只低低地恳请:“别说了!”
“你脸皮这么薄,以后可要受苦了。”九叔拍拍徐少威肩膀,语重心长道:“要想混得好啊,还是得脸皮厚!”
大家笑够了,又将话题拉回案子,刘嘉明还想说自己差点吃到叉烧包的凶险,但每每当他要说出‘叉烧包’那三个字,总会被众人齐声打断。
奈何嘉明哥实在是个够执着的人,即便他的故事磕磕绊绊,断断续续,竟也还是完整地讲完了。
邱素珊靠进椅子里,一边细品手中的酒,一边看着站在桌边讲话的刘嘉明。
大家的炫耀中,上个案件逐渐被描述完整。
无论此刻探员们如何嬉闹,她总还能嗅到曾经办案时的紧迫和艰难。
这大概就是她曾经守着的这帮警察了吧。
有时会没轻没重地开玩笑,有时俗气得要命,有时像孩子一样让人无语……但在对待工作时,每个人都尽力,在这个过程中,也都能得到成就感。
在这份被大家热爱的事业里,无人缺席。
……
邱素珊回到香江后,很快便进入到闭关突击学习阶段。
方镇岳则得到黄sir命令,开始在一堆递送的军装警档案中,筛选出最适合做CID探员的人,以拉出一个新的探案小组。
B组暂时没有新案子,家怡一边带队彻查老案,一边时不时跟Tannen去监狱做凶手画像。
一向能从凶手口中探出其童年故事、人生成长历程的Tannen,今天却吃了闭门羹。
对方坐在那里,全程一句话不讲,一副抵抗到底,绝不配合的样子。
离开时,Tannen转头看一眼家怡,安慰道:
“也常常会遇到这样的状况啦……我们做这种画像,不就是为了在探案时能更快地锁定凶手吗?那么不是每一个凶手都愿意配合警方做凶手画像,也就可以理解了。他们已经被判死刑,或者一辈子都要关在监狱里,对警方有仇恨也很正常嘛。”
被安慰的家怡挑头对上T专家的眼睛,笑道:“这个凶手不愿意开口,也可能有其他原因。”
“?”Tannen瞬间瞪大眼睛:难道在做凶手采访时,对方是否愿意配合警方这件事上,也能印证一些犯罪心理学的理论?
易家怡真是无时无刻都在运用犯罪心理学啊,自己倒是还未达到如此‘人剑合一’的程度呢。
他正对家怡心生钦佩,觉得她能从任何身边小事上看到事情本质,真是了不起。
哪知家怡却答道:
“这个凶手叫秦红梁,是B组案子里的凶手。我送进去的。”
之所以不愿意开口,那完全是私仇啊!
秦红梁一看见她就磨牙,怎么还会跟你聊天,扯什么犯罪心理学的凶手画像呢!
“……”Tannen无奈挠头,这……还真是没想到。
从监狱赶回警署时已经很晚了,家怡才回到办公室,就发现公桌上摆了鲜花和下午茶。
她挑眉转头扫视四周,见刘嘉明几人要么正对着电脑调文件,要么正在整理文件归档和贴标签做记录。
最后还是徐少威从正写到一半的报告中擡起头,与她对视几秒后,接收到她的疑惑,解释道:
“刚才方警官点了下午茶,请Clara送过来的。说是……他自己想吃,顺便带上我们。”
家怡炫了一杯易冰乐咖啡,靠着公桌,真有些怀念之前的工作生活。
有时一心追求晋升,想要变化。
有时又贪念习惯中美好的生活,想一直不改变。
要是既能晋升,又能每天吃到岳哥请的下午茶,该多好呢?
人真是谈心。
才这样想过,督察办公室的门忽然打开。
对上Wagner督察眼睛的瞬间,家怡心虚地窘了一下,她也不是不喜欢Wagner督察啦……
刚想开口问Wsir要不要来杯易冰乐,他却一拍巴掌,肃然道:
“油麻地避风塘3号码头,一具尸体码头工人发现,疑似刚被冲上岸。”
家怡微微一怔,随即放下手中纸杯,沉下面孔朝办公室内所有探员道:
“有案情,出发!”
12月7日,大雪节气。
民谚常说‘小雪腌菜,大雪腌肉’,在这个易家栋带着Clara学习腌咸货的日子,一具尸体在退潮时分,被一位码头工人捞上岸。
当探员们赶到现场时,隔着警戒线,远远便见到那具被法医和法证科同事围住的尸体。
那不是一具舒展的尸体,而是被绳索捆绑成跪伏姿势的尸体。
夕阳渐落,天海相连之处,条条蓝线与夕阳投射的橙黄色线条交错,仿佛蓝色染缸和橙黄色染缸相撞。两色相融相侵,逐渐糅成淡紫色,又渐渐沉淀向深紫……
而那具尸体,便跪在沙滩上,面朝着西方落日,一动不动,仿佛也在享受这一天最后的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