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星码头坐轮渡过维多利亚湾,哪怕你是公职人员,哪怕是去参加法院庭审,也还是要跟其他开工过海的人一样簇在一块儿破浪,荡向对岸。
家怡看着窗外,企图透过其实很平稳、并不晃荡的小窗,望到记忆中前世来旅游时看到的星光大道。
但未能如愿,她只瞧见清晨冷蓝色的海、蓝灰色充满高冷气质的林立高楼和大团大团由冷蓝变冷灰的云朵。
香江这座习惯晚睡晚起的城市,法院上工却很早,在夸张的七点多,令警署的探员们望而生畏。
要宣判正义,原来是要赶早的。
香江的法系属于英美法系,许多法律课的人又称之为海洋法系,这个叫法大概也是为了区别大陆法系。
从小看过好多港剧的家怡对法院其实并不很陌生,那些雄辩威武、口舌如簧的帅律师,还有截然不同的陪审团制,和如英剧美剧般站在玻璃柜内的被告……都印刻在记忆里,使人敬畏律法的同时,又因为儿时的看剧记忆,生出许多特殊的亲切感。
是以,步向法院时,家怡的心情与其他人都不太一样。她多了一些东西,属于另一个时空的年轻人的情绪。
称之为朝圣或许过分,但的确有类似之感。
但抵达后,家怡发现这里与老港剧中拍摄的样子又不太一样。
他也好像一家公司,坐落在金钟道南的高等法院前有一个好大的喷泉,好像二十一世纪北上广大城市中心商圈哦——那些城市真的好喜欢在商业街中心建各种各样的喷泉。
比邻茶具文物馆的法院,出门随便走走都能碰到很棒的茶馆,就算不喝茶,也可以在半环抱法院的公园间散散步。
实在少了些冷肃庄严,多了些自由和开放之感。
站在喷泉边时,家怡的紧张感减弱许多。
方镇岳等人按照标记了‘媒体人预留座位数量’‘媒体人通道’‘诉讼人员通道’‘旁听席通道’等信息的指示牌步入法院,家怡以上卫生间为由独自行动。
匆匆上过厕所后,家怡整理了下自己的白衬衫和黑色西装外套,沾湿纸巾擦了擦黑色中跟高跟鞋,拍拍板正的西裤,对着镜子微微昂起头,观察了自己的表情,确定无误了,便维持着这个表情走出卫生间,站在喷泉边等人。
如她所料,目击证人赵志成来得很晚,只提前了十分钟。
身上以染了深秋寒意的女警看到赵志成吊儿郎当身影的一瞬,便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眼神又冷几分,迈开最气势汹汹的步子,直逼烂仔。
走近他时,便被发现,赵志成转头便调侃:“Madam,专门等我啊?”
家怡昂着头与他并肩后同步前行,区别于他左摇右摆的姿势,家怡昂首挺胸走出器宇轩昂的龙行之姿。
家怡微微挑着下巴,面朝前方,目光也不给赵志成一个,更不回应他的话,只低声冷冷道:
“警方已经掌握被告人林旺九没有推死者的具体证据,其中包括鉴证科学科提供的多份报告单、化验单,还有死者的病历单等若干。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一个环境证据,比十个证人都有用’,这是一句警方术语,是讲证物不会骗人,但人会撒谎,所以法官判案会倾向证物。
“赵志成,你的伪证对被告人林旺九来说,不值一提。”
“……”赵志成转头打量易家怡,发现对方根本不看自己,那张微微昂起的侧脸在晨雾中仍线条清晰,起伏间每一个弧度都在向他展示傲慢、轻蔑和胸有成竹。
他走路摇晃的幅度不自觉变小,混不在意的神色也稍有收敛,直瞪了她一会儿,才沉着面孔硬撑起一个嘲讽:
“Madam,威胁我啊?要真那么稳,你会在这里等我?呵。”
“……”易家怡似笑非笑的转头,一个怜悯又玩味的眼神掠过赵志成面容,她像是想起什么事般轻轻笑了笑,随即傲然道:
“你恐怕根本不懂什么叫威胁吧?
“按《刑事诉讼程序条例》第101I条,证人、鉴定人、记录人、翻译人对与案件有重要关系的情节,故意作虚假证明、鉴定、记录、翻译,意图陷害他人或者隐匿罪证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你作伪证诬陷公职人员,涉案又是最高级别的凶杀案,你猜算不算情节严重?
“你现在二十几?再过7年,三十多了吧,大好青春,通通在牢里啊。
“哦,对了,赤柱监狱有最美的海上日出,你应该会喜欢。”
赵志成脸色瞬间转白。
无论是易家怡所说内容,还是语气态度,都在不同程度上激怒了他。
转侧过身,赵志成开口便想反驳,家怡却像是早料到他要说什么般,无缝连上她方才的话,也打断了他没出口的愤怒斥责:
“你是不是想说,也未必就能证明你做伪证?也未必就坐7年?
“再告诉你一件事啊,林旺九直系上司的老豆,是香江富豪榜前5的人物。他有钱,可以请最好的律师,不,还是请一整个律师团队比较稳妥,你觉得呢?
“这样一来哦,警方有证据,又有最专业的团队跟你打官司,你猜,你坐不坐得满7年?
“啊,想一想真的好开心啊。
“既能把你送进去,发这一口恶气。还能登报宣传一下,震慑后人不要做伪证。对警方来说,真是怎么想都一定要做的事呢。”
家怡忽然停步,转头笑望赵志成。
方才的冰冷威压,在她说完话的这一刻,变成机制的轻蔑和调侃。
赵志成看着她变得柔和的线条,对上她明明弯出弧度的笑眼,却比对着冰冷的她时,戒备感更重。
他身上的汗毛甚至在与她对视时全部立起,那像是看恐怖片般的惊悚感。
“好好干,一会儿的庭审,我会盯着你。”
家怡说罢,眉眼僵冷地挑眸盯他,并微微平直地扯了扯嘴角。
这是一个十分微妙的表情:嘴巴附近的肌肉动了,鼻上的眉眼和面部肌肉却纹丝不动。
这表情她昨天晚上对着镜子练习了好多次,参考的是老虎面对猎物时的表情。
老虎会露出吊睛白眼,微微抽动嘴巴边的肌肉,做出欲呲牙的细微表情——那是猛兽做扑杀撕咬准备时会露出的表情。
人类对这样的表情,会生出本能的惊惧。
家怡不能向赵志成呲牙,便认真严谨地学习了这个微表情。
只为这一刻。
看到赵志成屏住呼吸,似怒极般回瞪她,通身肌肉和肢体语言全在向她传达防备和戒惧。
家怡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便忽然加速,大步流星地走进法院。
她将心思纷乱的赵志成留在原地,未再回头。
……
法庭内,家怡坐在旁听席,挨着B组探员们。
随着“啊”的一声,红衣法官走进法庭,随着法槌敲响,庭审的庄严气氛弥漫整厅。
诉讼区前两排坐着戴白色假发的公诉人和律师,左边是陪审员席位,右边是证人席位。被告人林旺九坐在后面的玻璃罩室内,沉静的望着正襟危坐的法官。
虽然法官坐在最上正中,背靠威武旗帜,是这庭审的‘主人’,但海洋法系的庭审一开始,却更像是由律师们主导。
年轻利落的律师们拥有很长的提问时间,讲话抑扬顿挫,控场挥洒自如。
令家怡感受到了如同那些老剧中经典律师角色的干练魅力,羡慕不已,好想也变成那样的人,指点江山,挥斥方遒,光芒四射。
虽然探员们准备了许多证据,但围观这场庭审,仍觉紧张担忧。
尤其轮到目击证人上庭做阐述、回答律师问题时,所有人都坐直了身体,目光如炬地盯向赵志成,仿佛想将那人原地点燃一般。
家怡坐在旁听席紧靠过道的位置,也皱着眉,表情冷峻地盯望。
赵志成坐在木栏围着的证人位上,宣誓自己接下来讲的话绝无虚言。可当念到‘诚实’二字时,脑内不断回想易家怡警官的表情和说的那些话。这使他念誓词时磕绊了好几次,众目睽睽之下,愈发紧张起来。
混街头打群架时肾上腺素飙升,他都没觉得怕过。
一个好似不惧死亡的人,此刻却觉如坐针毡。
赵志成仿佛看到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在盯着自己,她的威胁词句像尖锐的钟在耳边敲击,令他忍不住朝着庭下坐席张望。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搜寻那个身影时,他的眼神带着几分焦灼。
终于,他看到了坐在过道边的易家怡警官,她坐在那里,甚至显得娴静。但两人目光相撞时,他觉察到冷刀剐目般的电刺感。
赤柱监狱……7年……证据充足……我一定告你……最好的律师团队……
那些词句反反复复在脑内回想,赵志成本就不算很机灵的大脑迟滞地几乎无法思考其他。对律师的提问也答得磕磕绊绊,甚至有些驴唇不对马嘴。
当律师将他过往的案底一一揭露,不断质问他“你同意吗?”,他一边像个多动症般在椅子上诺蹭,不断拿手指抠面前木桌。
“我同意。”
“我同意。”
“我同意……”
每一声“你同意吗?”都好像催命的铃铛声在倒计时逼近,赵志成体会到‘证据充分’的实感,明白易警官不是恐吓他而已,明白他们真的有许多证据、许多准备。
那他只为了向警察出口气,就作伪证,搭上自己7年自由,值得吗?
如果这事儿风险这么大,如果自己做伪证真的能被发现,那他真的要这么做吗?
否定的答案呼之欲出,他越来越摇摆。
人在纠结于选择时,总是无比焦虑痛苦,甚至会生出慌张等情绪。
赵志成胸腔里还生出许多愤怒,不知是愤怒自己居然可以这么胆怯、这么经不住事,还是愤怒于警察们的强力反击。
攥紧拳,他盯着自己泛白的骨节,当法官以法槌惊堂时,他垂着头,讲了实话。
“我只看到一个人在前面跑,自己撑栅栏要跳跃的时候,忽然就栽倒了。后面的男人没有碰死者,那个男人距离死者还有好几步的距离呢。当时后面追逐的男人大声喊让前面的人停止,配合警察办案,但死者根本不理会……”
律师怔了怔,这与他提前得到的信息不一样。
但他很快调整情绪,转头指着玻璃罩中的林旺九,质问赵志成:“你说的追至死者的人,是不是这位林旺九警官。”
赵志成擡头看一眼林旺九,点头后又垂下头,在律师再次追问后,才回答:“是。”
家怡用力闭眼,深吸一口气,又用力吐出。
她站起身,朝着法官鞠躬后转身离场。
法院外好多好有趣的茶馆了,趁庭审结束前,她想去喝一杯热茶,品一品香江的茶香,体会下多日奔波和忧虑后,尘埃落定的安宁与幸福。
……
法庭内,媒体席坐着的记者们听到赵志成的话后,不约而同的抽气或发出疑惑感叹声,还有的干脆转头与身边人窃窃私语起来。
“怎么会这样?”
“他不是反方证人吗?不是说他看到警官推人吗?”
“对啊,怎么忽然成林警官的证人了?”
“我看是听到警官方的证据多,害怕被告妨碍司法公正,临时改口了吧。”
“啧,居然会这样……我真没想到。”
“是机会啊,回头可以大书特书一番。”
“是是,比如【在正义面前,无人敢说谎】【庭审中,受法院正气感召,伪证者开口坦诚】。”
“正点啊。”
记者们哗然,坐在旁听席的探员们也不禁吃惊。
之前赵志成多次挑衅,油盐不进,怎么忽然知道回头是岸了?
众人私语议论不已,法官不得不再次以法槌惊堂,使所有人安静,才能继续推进庭审。
只玻璃罩内的九叔微微侧着头,目送家怡离开,抿着唇若有所思。
……
庭审顺利结束,法官宣判林旺九谋杀、误杀皆不成立,被告人当庭释放。
邱素珊站起身,仰头朝着高高的棚顶望时,不自觉露出一个微笑。
转过头,她对方镇岳道:“当年九叔因误信线人假消息受处分的事件也可画上句点了。细明找到了,有一些放不下的旧事,总算了结了。”
“大概是老娘到底没能救,病入膏肓死在老屋中,细明这个人就崩溃了吧。”方镇岳随着邱素珊走出法院,拿下腰间静音的BBcall,转头问方镇岳:“易家怡呢?”
方镇岳于是也摘下自己腰间静音的BBcall,读了家怡留的言后,答道:“边上茶馆,看样子是笃信九叔没事,偷偷跑去享受了。”
“喊上九叔回警署继续上工啦,然后再去茶馆接易家怡。”邱素珊捏着BBcall,擡头时脸上挂了微笑。
“Madam,不要这么狠吧?九叔才渡了这个劫,半天假都不给放啊?”刘嘉明凑过来,佯怒歪头瞪邱素珊。
“我们这个案子办了几天,九叔就休息了几天啊。”邱素珊在刘嘉明手臂上锤了下,“就你吧,去喊九叔!”
“Yes,madam!”刘嘉明应得好大声。
“十一在哪个茶馆呢?”邱素珊开口询问方镇岳,没有听到回答,转头才发现他站在原地正盯着法院里走出来的赵志成。
烂仔垂头丧气的走出来,瞬间便被记者们围住。
记者们无非问些“为什么忽然反口?”“是否有什么内幕?”“是否被什么人威胁?”“之前是否伪证?现在是良心发现,还是怎样?”的问题,有些是恶意陷阱,有些是刨根问底。
赵志成只埋头往前走,挤开记者们并不作答。
似乎也知道自己今天出现在这里,实在是个笑话,丢面子了吧。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三福也在看赵志成,忍不住吐槽。
“不见棺材不会落泪吧。”方镇岳拍拍三福肩膀,“大家寻证到如此程度,一定是逼他不敢做伪证的重要因素。”
三福笑笑,跟上岳哥一道走出法院,绕过喷泉,拐向不远处全落地窗包围的一个小茶馆。
见Gary跟上来后,方镇岳从兜里掏出一瓶最贵的跌打损伤喷剂,甩手一丢。
Gary单手接住,低头看一眼小瓶子的商标,便忍不住笑了。
“多谢岳哥。”Gary爽朗地将手里的小瓶子摇得水响,仿佛因伤得药是多值得开心的事一样。
年轻警探陪着大光明哥和家怡一道做推倒摔跌的实验,自己都没当回事,却有人记挂他身上碰的淤青,实在觉得幸福。
便觉得九叔无罪释放这件事,变得更加令人开心了呢。
方镇岳一列走进茶馆,才发现家怡坐的长桌上摆了7个小茶碗。她似乎早就算到这个时间大家会过来,为每人都点了茶。
大家呼啦啦围坐,一人一杯端起来,就着热气啜饮。食管热乎了,茶香满口,身心舒畅啊。
“九叔怎么还没来哇?”家怡对着窗外探头探脑,终于看到刘嘉明将九叔从九婶身边拉走,两人大步流星朝这边走来。
他们不知说了什么,忽然都低着头笑起来,刘嘉明还拍了拍九叔后背,仿佛在帮九叔拍去晦气一般。
九叔闪进小茶馆,伏在柜台上的老板娘伴随开门时的风铃声,笑着道欢迎。
九叔神清气爽,朝着老板娘点点头,便转步走到大家围坐的桌前。
邱素珊带头,探员们全站起身,举茶杯恭喜九叔重得自由,清清白白度过了这一关。
九叔被这气氛托的眼含热泪,尴尬得大笑。
“这次办案,大家辛苦了。以茶代酒!”九叔端起茶杯,朝着面前的兄弟姐妹高举杯,随即一口饮尽。
“是大家应该做的啦。”邱素珊笑着也举杯饮茶。
大家纷纷仰颈灌茶,如喝酒般豪迈。
“多亏了Gary帮忙做试验,摔了好多跟头。”家怡拍拍Gary的背,开口向九叔邀功。
“多亏了嘉明去走访,不厌其烦的做笔录啊。”
“多亏了岳哥调档,还有找大光明哥搞到足迹……”
“多亏了三福……”
“多亏了madam……”
大家嘻嘻哈哈的互吹,九叔也笑着一句又一句的道‘多谢’。
最后说到将队伍一分为二去攻克两大难题、坚持一家家走访诊所终得病历单、找大光明哥和Gary去凶案现场一遍遍做试验、查伪证目击者赵志成档案等事项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家怡。
细数过才发现,啊,这给大家点好茶等着大家的靓妹仔,居然做了这样多这样多的事。
九叔品着家怡在侦缉过程中,一次次的坚持,不休不眠的奔波,比做自己的事更全身心投入,还有那份信任。
明明十一是最晚进组的,做警探不到半年,他们相识也不过就是这几个月……
林旺九举起手臂,凝着后生女,眸光涌动。
几秒钟后,他举着的手终于还是越过家怡,落在了刘嘉明的脑后,轻轻揉了揉他后脑勺上厚实蓬松的短发。
刘嘉明感觉到九叔掌下的力道和克制,知道这一下承载了九叔许多复杂的情绪。
是感激吗?是动容吗?是重生般的释怀吗?亦或者是什么更沧桑更有重量也更复杂的情感吗?
刘嘉明说不太清楚,但被九叔揉了后脑勺这一下,他的胸腔里忽然鼓噪起热血,某种他自己也说不清的东西被调动,他居然有点眼热。
刘嘉明还知道,他是十一的“脑替”,九叔伸手本来是想揉揉十一后脑勺吧,只是没揉得下去手而已。
但这个热闹刘嘉明已经被迫的凑了,当九叔小臂搭着刘嘉明的肩膀,慢慢抽离,收回手时。小嘉明忽然扑过去,给了九叔一个拥抱。
他锤了锤九叔的背,锤得九叔直咳嗽。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要做什么,但情感充盈的感受很强烈,他在享受这份流动在大家身周的氛围,也在发泄、传达和体会。
九叔拍拍刘嘉明的肩膀,在后生仔直起身体傻笑时,他搭着刘嘉明的手臂擡起头,对上了方镇岳的眼睛。
高大的男人站在几步外,没有分享拥抱,却也含着笑。
林忘九点了点头,方镇岳便也点了点头。
这两人好像做了某种信号的传递,家怡想,如果翻译一下,大概就没有看起来的这么酷了,无非就是“多谢你方sir”和“没关系九叔”。
还好他们没有开口,这个眼神和小动作的交流,挽留了两位阿sir的酷气质。
家怡抿唇,欢乐的因子在她唇角跳动。
走过去,她轻轻拥抱了刘嘉明和九叔,也展臂胆大包天的轻轻拢了下方镇岳,又转身拍了拍三福和Gary,并在邱素珊涌过来时,歪头靠了靠madam的肩膀。
家怡比这屋里的年长者们更大方,将温暖传递给每个装模作样、明明感动却偏不好意思表达的家伙们。
大家看着她眼睛转来转去,纷纷与她对视后,也不知是谁的笑穴最先被点拨,笑声忽然在茶馆里爆发,咯咯嘿嘿哈哈…
阳光打进来,大方泼洒。天终于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