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兆华一队终于回警署时,家怡已经等得屁股都被针毡扎成筛子了。
一拐进重案组的走廊,家怡一直竖着的耳朵,就听到了他们讨论案情的声音:
“凶案现场还有第三人在,现逃逸阶段。Tony去查福爱邨附近的所有诊所、医院,查刀伤就诊记录。”这是游兆华沙展的声音。
“Yes,sir.”这是Tony老师的声音。
“他们是正在吃饭时忽然暴起动手,熟人作案,一言不合到灭门的程度……杀人动机会是什么呢?”这是Jerry的声音。
“查一下这对夫妻的资金状况,方先生一直在找工作,方太太是家庭主妇,没有稳定收入的话,很可能是借贷关系导致的冲突。”游兆华于是又给Jerry下达指令:“晚上17点前查清楚给到我。”
“Yes,sir.”
家怡放下正比对的资料,蹬蹬跑到门口,调整了下情绪和语气,让自己尽量显得只是好奇而已:
“游sir,怎么?是不是鬼杀人啊?”
“怎么可能啊,老人家分不清现实和幻想了。”
“你们案子的凶器是什么啊?”家怡状似无心闲聊,问的却是关键问题。
两个案子凶器一致,死者死亡时间一致,也就可以试着寻找更多一致性。
接下来不就是并案了嘛。
“菜刀啊,家里厨房剁肉那把啊。”游兆华没什么心情跟家怡闲聊,答完这句又要跟组内探员讨论案情。
家怡站在门口,转回头看着方镇岳,嘀咕道:“我们受害者遭受锐器伤,判断也是家里常备的刀具。不过不是剁肉刀,是水果刀。”
坐在办公室里的九叔接话道:“你用剁刀,我只好用水果刀喽。”
“……”方镇岳眉头逐渐皱起,忽然走到门口,朝着游兆华背影喊道:“死亡时间是什么时候?”
游兆华正走到A组办公室门口,回头道:“许sir初步断定是4天前——”
说到这里,游兆华戛然而止,眯起眼睛,哼笑一声:“不可能吧?你什么意思啊,方sir?”
“凶案现场发现的第三者血迹是什么血型?”方镇岳并不回答,只继续追问。
“大头,打电话问一下大光明哥,看看化验出来了没啊。”游兆华命令道。
大头领命进了A组办公室,去给法证科打电话。
方镇岳又问:“你们案子里死者身高是多少?”
游兆华立即报出两个死者的身高。
方镇岳表情凝了下,转头与家怡对视一眼,家怡立即适时给方sir正向回应: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并用力点头。
大家都好机警,每个人都将自己案子中的各项信息记忆得滚瓜烂熟。
家怡悄悄舒出一口气,表情平静,内心澎湃地期待着事件的推进。
下一瞬,方镇岳转身便往法证科走。
“哎?”游兆华急得抻长脖子,见方镇岳步速不减,忙丢下组内探员们,快步追上去。
家怡抱上法证科和法医部的所有报告,也小跑直追。
抵达法证科后,方镇岳跟着大光明哥,开始一项一项的问询:
“灭门案第三者的脚印多大码?”
“第三者留下的血型是?”
“留在灭门案父爱楼6栋4楼A单位的剁菜刀上是否有指纹?”
“那其他地方有没有留下第三者的指纹……”
大光明哥回答后,家怡立即拿出法证科对坐尸案受害者鞋码的记录,对上了。
灭门案地上找到的第三者血型,和坐尸案死者血型,对上了。
灭门案第三爽筷子和掉在地上的酒杯上的指纹,和坐尸案死者的指纹,对上了。
死亡时间,对上了……
“福爱邨门口正好有那辆双层巴士的站点。”家怡补充道。
“并案吧。”方镇岳转头看向一脸苦相的游兆华,“灭门案确定当时在场是三人,而我们B组坐尸案的死者正好契合上。”
“我又为B组跑腿,为B组做嫁衣啊……”游兆华撇了撇嘴,辛辛苦苦跑了大半天啊。
“你还有什么不服气的?这是你的荣幸啊。”方镇岳拍拍游兆华。
“我多谢你呀,哼!”游兆华摆摆手,转身离开法证科,去打报告给督察。
A组的灭门案,与B组坐尸案合并一处,由B组负责。
“多谢游sir!”家怡来A组取笔录和其他信息时,笑盈盈道谢。
游sir无奈摆手,“加油破案吧。”
“这就破!”家怡举了举拳,满载而归。
既然确定坐尸案死者和灭门案死者是一起吃饭的熟人,根据刀伤和血迹泼洒痕迹、尸体倒向方向及姿势等现场勘察结果,探员们回到凶案现场做案情回放。
很快便重现了当时的冲突,灭门案方先生最先动手,踢翻了椅子,摔碎酒杯。因为房屋很小,他们撕打两下便到厨房门口,坐尸案死者刘大洪取了菜板上的剁刀砍杀方先生。
这时一直在拉架的方太太忽然见自己丈夫被砍,登时发怒,拔了水果刀刺伤刘大洪。
刘大洪暴怒之下一不做二不休,在方太太追上来时挥刀抹了方太太的脖子。
然后刘大洪简单抹去剁刀上自己留下的指纹,然后慌乱逃走。大概是不想在附近诊所和小医院留下问诊记录,所以想坐双层巴士回家或者去更远的地方救治。
却不想低估了伤情,死在路上。
现在唯一还欠缺的就是杀人动机。
方先生为什么好好的招待客人,忽然跟刘大洪撕打起来?
仅仅是酒后一言不合,还是有什么积怨?他们又是如何认识的?方先生基于什么关系请刘大洪来家里做客?
家怡来之前已经认真读过管家阿伯和邻居阿嬷的笔录,专门戴了顶帽子遮住短发,换掉白色外套,才敢来。
幸好到A单位做凶案重现时,对门阿嬷并没认出她来。
到一层去找管家阿伯询问是否对刘大洪面熟时,家怡还专门提高了声音,让自己音质显得轻柔又清脆。
还好本来人在电话里的声音和现实中的声音就不太一样,家怡的掩饰也比较到位,管家阿伯一丁点怀疑都没有,还提供了非常关键的信息:
“这个人我有印象啊,他经常在方先生不在家的时候来方先生家,哎呀,我一直怀疑他是不是跟方太太有什么的。”
“多谢阿伯。”家怡请管家阿伯在口供上签字。
“我是不是有帮到忙啊?”阿伯始终记得电话里女鬼的求助。
“有哇,帮到好大的忙呢。”家怡点头给与肯定后,又折返犯罪现场寻找方镇岳。
管家阿伯笑笑,庆幸自己总算不负女鬼嘱托,坐回自己的小凳子后,忽然又擡起头,朝着电梯方向望去。
刚才那个女警是不是说了‘帮’字啊?那个腔调……
阿伯又呆坐了一会儿,忽然轻笑一声,真是胡思乱想、杯弓蛇影啊。
他摆摆手打开电视,继续看起新闻。
……
新的线索,新的突破,终于解救了在无数线索中浮沉挣扎的B组探员们。
之前那些无底洞般的走访全部取消,所有人一朝从奔波地狱回到人间。
又经历一天的线索收集,到第五天时,坐尸案终于顺利走向结案。
在法医部拿到最新报告单,家怡对所有法医都认真道了一声“辛苦”。
许君豪摘下手套,摘下头套,捋了下长发,舒口气道:“幸亏尸体发现的早,不然等干了、臭了再发现,要确定死亡时间都难,想跟坐尸案并案可就不容易喽。”
“而且真等别人闻到臭才发现尸体,那我们解剖的时候可就苦了。”法医Davis也摘下口罩,笑道:
“虽然那老伯报案的理由很扯,但幸亏他比较机警,发现方先生方太太许久未出现,觉得有异样,报了案啊。”
“是啊,不然真的拖久了,谁知道坐尸案和灭门案会朝着怎样的方向发展呢。”许君豪靠在桌子上,捏过自己的水杯,喝一大口后,再次叹息:
“好多老探员,直到退休,心里都还存着几个心结。都是让人耿耿于怀的积案悬案啊,有的好像就只差一条线索,怎么都找不到。有的呢,好像就要捕捉到新方向了,那个破案的灵感却一直不出现。又或者如果科学更进步,所有人的DNA都有个库,或者全部有前科的人都有个DNA库,说不定就能比对上,偏偏我们没有……”
家怡抱着报告单,听着他们聊天,插话道:
“都会好的,DNA库会有的……希望老探员们的心结也都能解。”
“对了,你们B组的九叔就快退休了吧?”Davis忽然开口。
“干嘛提九叔啊,他才没有心结。”家怡嘿嘿笑笑,摆摆手再次道谢,蹬蹬蹬离开法医部,转去法证科取材料。
法医部里,Davis将一次性手套丢进垃圾桶,忽然又问许sir:
“电视上播了媒体对那位报案老伯的采访,他真的一直坚称有女鬼给他打电话求助啊。你说有没有可能……毕竟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就算方太太和方先生好久没出现,只要没闻到臭味,没有更确实的证据,又怎么会那么笃定是人死了呢?
“比如不想付房租,夫妻俩一起跑掉了。
“或者回乡下散心,或者出游了之类的,可以有很多猜想吧。
“更何况,谁会那么在意别人呢?什么方太太方先生啊,就算一年不见,又有人会关心一下他们去了哪里吗?”
“那也不可能是鬼打电话求助啊,我们做法医的,要相信科学嘛!”许君豪白一眼Davis,每天解剖尸体的人啊,怎么敢迷信呐。
“我倒不是觉得是鬼啦,只是觉得……冥冥中的命运,真是奇妙。”Davis笑笑。
“做事啦,C组的报告打了没啊?”许sir拍拍Davis肩膀,催促道。
“这就去打了,sir!”